我二伯是警察,这一点他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忘记,就在我和陈先生都已经被吓得无法呼吸的时候,是我二伯先低吼了一声:救人!
我不知道怎么救人,只好看着陈先生。陈先生似乎也被我二伯的这一句话惊醒,连忙道,把他们翻过来,
听到陈先生说完之后,我们三个人顾不得那些动物的尸体,冲进去把这些人的身体全部翻过来。还好,他们都还有气。这让我的心里稍微要好受一些。如果这些人因此而毙命,不管是因为我爷爷,还是因为地下的那位,归根结底,这都要算到我们洛家的头上。之前已经有了一个陈泥匠,我现在十分害怕再有人因此而丧命。
可是这些人虽然都还有气,但不管我们怎么拍打,他们都没有醒过来。我和二伯协力将大伯从地上拉扯起来,让他坐在一旁。望着这二十九个人,我和二伯不知所措。
我和二伯来到陈先生的面前,二伯问,老同学,现在啷个办?
我看见陈先生的眉头紧皱着,从怀里掏出了铜钱,可是想想之后又放了回去,然后对我们讲,我试哈子。
讲完这话之后,陈先生哼哼几声,似乎是在清嗓子了。我想,陈先生应该要开始念咒语了,就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什么太上老君,听我号令,急急如律令之类的。我也竖起了耳朵,准备把陈先生接下来要念的咒语全部记下来,这样以后要是遇到类似的问题,我也不至于这么手足无措了。
可是,陈先生接下来的表现让我目瞪口呆。
他清了嗓子之后,不是念咒语,也不是唱佛经,而是仰着脖子一声长鸣,“嘎苟苟…”竟然是在学公鸡打鸣!而且学的还真像!
我和二伯面面相觑,心想,这也行?
但陈先生一声长鸣之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声接一声,一声高过一声的持续打鸣,就好像是打鸣打上了瘾似的。
几声过后,陈先生停下来,侧着耳朵听了听村子那个方向的动静。等了几十秒之后,陈先生再一次学公鸡打鸣,而且,这一次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响亮。这对宁静的乡村来说,显得尤为清晰。
三下之后,陈先生再次停下来,侧着耳朵听了听。我也学着他的模样,竖起耳朵听着村子那边的动静。
“嘎苟苟……”
一声微弱的声音从村子那边传来,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然后是整个村子散养的公鸡都开始争相打起鸣来,声音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从村子那边传过来。
说实话,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些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激烈的公鸡打鸣。或许是因为以前爱睡懒觉,所以才错过了这么壮烈的场景。
一分钟后,我看见躺在坟地里的那些人开始动了。他们一个个眼睛都紧闭着,但是身体却站起来,然后像是梦游一样,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我大伯也是一样,只是他去的是村头陈泥匠家。
陈先生讲,他们暂时没得事咯,等天一亮,今天晚上的事,他们什么都记不到。
我们三个跟在大伯的身后,隔了一些距离,生怕吵醒了他。
这个时候,我才得空夸陈先生,先生,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咯,我好佩服你。
我说的是实话。自从陈先生来了我们村子以后,爷爷不再从坟里爬出来了,失踪的我爸也找回来了,而且还平安无事。现在还不费吹灰之力就解救了这二十九个人的性命,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他。
哪晓得陈先生摆摆手,讲,你莫高兴的太早,我讲了,他们只是暂时没得事。要是我没猜错,今天晚上,他们肯定还会再来这里五体投地。
我和二伯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惊呼,还会再来!?
陈先生神情凝重的点点头,讲,要是五体投地这么容易破解,也就不会叫五体投地咯。
在我的印象里,五体投地是两手、两膝和头一起着地。是古印度佛教一种最恭敬的行礼仪式。比喻佩服到了极点的意思。这个词语源自佛教的《毗婆尸佛经》,是个褒义词。但是我晓得,陈先生讲的五体投地肯定不是我所理解的含义。
所以我问陈先生,么子喊过五体投地?
陈先生讲,五体投地,放到古时候,是皇帝才能够享受的待遇。到我们这个圈子也是一样滴,有些成了气候的家伙,就会要求其他人给它五体投地。每天晚上这些成了气候的家伙,就会把那些人招过来,让他们趴到(匍匐)自己坟边上。然后它就可以慢慢滴蚕食他们滴三魂七魄,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以后,这些人滴魂魄就会全部被它吃掉,到那个时候,这些人也就死透了,神仙下凡都救不了。
果然,陈先生一讲完,我的脸色就变了。要是这么讲的话,那我大伯岂不是活不过四十九天?我急忙问陈先生,那要怎么办才能破解?可不可以天天晚上来这边学公鸡打鸣?
陈先生摇头讲,你能骗过一次,难道能骗过四十九次?再讲咯,我今天学公鸡叫,本来就是治标不治本的土办法,最多也就是让他们提前点回家,那句话啷个讲滴,对,然并卵!
我不死心,我刚刚才失去了一位亲人,我不想再失去一位亲人。于是我又问陈先生,要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这些人捆到床上不让他们出门呢?
陈先生讲,那死得更快。原本还能活四十九天,你一捆,当天就死。
我看着前面慢慢前行的大伯背影,心急如焚。但是却没有半点办法。以前在学校,即便是再难的难题,总会有一个解决的方法,然后得到正确的答案。可是我突然发现,我所学到的这些东西,放在大伯身上,一点屁用都没有。
也是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人类在生死面前,真的是太渺小太渺小了。这个世界上的未知那么多,风险那么大,似乎想要好好的活到死,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我不晓得我爷爷把他自己炼成活尸之前有没有想到过这些后果,如果没有,要是他现在晓得了我大伯的情况,他会不会后悔?如果他想过这些后果,那他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的去炼活尸?又为什么要抢夺地下那位的运势?
我印象里那位夏天整夜整夜为我驱蚊扇风的慈祥老人,我以前总以为我很了解你,可为什么等到你入土为安后,我才发现,你的身上,竟然隐藏了那么多的秘密?
如果这是你出给我的难题,那么,你是否也留给我解决这些难题的方法和答案?
我二伯看到我沮丧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讲,你个小家伙,莫操啷多心,还有四十几天,总会找到办法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再说咯,就算没得办法,那也是你大伯的命,你瞎操心也没得卵用。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陈先生也回过头来对我讲,小娃娃,这五体投地我是没遇到过,而且破解这些东西也不是我们鞋匠一脉所擅长滴,所以我不晓得啷个破解。但是并不是代表这没得办法破解,我就晓得有个家伙,对付这些事情很拿手,就是人不大好请。
我讲,再难请也要请。
二伯也点头表示赞同,还讲,要是实在请不动,就是绑也要绑起来。莫忘记了,老子也是有枪的人。
我问那人是谁,陈先生讲,重庆张哈子(哈子,瞎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