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牵着我,一边牵上一只手,把我带到了一片灵魂的空地,"你好自为之,"黑白二长带着戏谑和恐怖的语气对我这样说,"前面不远处就是卡夫卡精神病院了。"我迷糊地点了点头,不明白为什么是要去那里,虽然只知道卡夫卡是一名以讽刺见长的专家,难道这是他开的院,我心里疑惑着,便想一探究竟,便在这片虚无而广阔的时空里跋涉。
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记得那个夜晚阴风习习,还有无尽的黑夜包裹着我,就像人们口中类似于皮蛋的感受,黑夜并非完全无光,而是光和暗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楚,故而我也知道大致前进的方向(远处有一团更为浓密的黑)。我想那就是黑白无常口中的病院,于是我加紧了步伐。
我终于走到了面前的卡夫卡精神病院。病院修得不高,但足够气派,用的全是上好的紫黑砖瓦盖成的屋顶,门前的两只巨兽,口含珠子,威严地看着我,似乎随时准备将人一口吞入。房壁呈现出一种折叠和对称之美,在对称线上并没有门,而是有一个大敞的洞口,似乎里面深不可测,比外面的任何地方都还要黑。我听了黑白无常的话,只身往洞口里钻,任由黑暗吞噬了我。
"你是谁?站住!"一个守洞口的卫兵大声呵道,"这里是卡夫卡精神病院,闲杂人等请止步!"我着实被吓了一跳,便惶恐地说这就是黑白无常的意思。"你是卡夫卡们中的一员?"他那鄙夷的眼光让我作呕,"怎么没在人间听闻过你的名号?"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精神病院是专门为卡夫卡们开的,我虽在民间没什么名声,却也写过几篇小不知名的讽刺文,对当下各种问题进行针砭时弊。我的脸有点红,"大哥,我是没什么名声,却也没犯过什么罪呀,精神也没有毛病。""既然是黑白无常叫你来的,必定有他们的缘由。进去吧,我给你找个房间先住着。"我听见卫兵语气和缓了许多。
我被卫兵带到了一个房间,那里面能听得到一个女子发出的叹息声,我有些惶恐,而卫兵正准备将门打开。"老兄,没搞错吧,我一男的怎么能和异性同住?不如另给我安排。""想得倒美,那是不可能的,这个你想都别想。按照病院的要求,你必须和一个异性的同病之人同住,"他本严肃的语气突然暗了下来,我在心里大喊不妙,"算了,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或许很快就能知道。"我望着他诡秘的笑容,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房门开了,我被卫兵挤了进去,之后便听见一声门响。
那个女的正坐在一张黑木桌子旁,见到我进来,不由得惶恐万分。我有些困了,但看不到床在哪里,便迷迷糊糊地对眼前这个穿着紫黑相间、头戴一顶毡帽的女生说:"女士,请问床在哪?我想睡会儿觉。"我有些漫不经心,没想到她更加惶恐了,且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打手势叫我凑近来跟她说悄悄话。"什么......你这时就想睡?"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我要打她身子上的主意似的,而且感到房间里异常的诡异。"没......没有床,只有桌子。"她不敢看我,我明白了,原来卡夫卡精神病院里只有桌子和椅子可供睡觉,我便对她说:"女士,别害怕,这样,我睡椅子,你睡桌上吧。毕竟地面上睡不干净。"这位可爱的女士点头,于是我跟她换了位置,让她在桌上睡了。那一夜我没有睡着,她也没有睡着。
卡夫卡精神病院的早晨,亮光突然降临,刚刚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这一下子就过渡到了黎明时分,我心里诧异着。"那位男士,谢谢你昨晚并未对我做过些什么。"那位女士突然对我说,"作为报答,卡夫卡精神病院的几点原则,我会如实告诉你。"我正对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感到奇怪,便对她说,"那么请讲,女士,我洗耳恭听。"她将声音放小,"那好,第一这家精神病院的女士永远都住在相同的房间,而男士必须一天换一次位置,第二女士的存在为了自由生育,而男士可以选择性与配偶进行生育,但一个月的生育数量必须达标。"这时我打断了她,"那起码得一个月......?",我又感到有些羞耻,"一个月必须生下10个,也就是三天必须生一次。""可是不是十月怀胎吗?怎么会......?""请你记住了,这是阴间,生下的那都是鬼魂,而不是人,况且人间不也有堕胎的吗?"我又惊诧地点了点头,"还有第三,"这时,两个力大无比的卫兵将门撞开,其中一个气愤地对那位女士说:"喂,某某某,你都在这待了那么久,就不懂得这的规矩是禁止卡夫卡们自由交谈的?你就这么想堕入阿比地狱吗?"那位女士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惊奇地看着卫兵,"算了,念你是初犯,这事就不追究了。本来按照卡夫卡精神病院的第9条,凡卡夫卡们私自不经允许进行沟通,就要堕入阿鼻地狱。新来的,你出来透透新鲜空气吧。"为首的一个卫兵对我说。
与其说是我自己走出来的,倒不如说是被两个卫兵强行压出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到阴间的阳光如此刺眼,我有些反感地眯上了双眼,只见两个卫兵将我带到一个池塘旁边,要我观赏些什么。只见本绿油油的池塘里浮出一条绿灰色的鳄鱼,身上还有黑纹,看上去凶猛无比。"小伙子看到了吗?想必那位女士也已经给你讲过了些什么,就不需要我们再赘述了,如果不想去喂鳄鱼的话,就照做!"我的脑袋被他俩使劲按入水中,那只鳄鱼很快朝这边游来,然后他们又放开了拼命挣脱下的我,"好自为之吧,你们这群在人间讲道德的。"两个卫兵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我迅速的站起身子往小院外跑,可是一个高大无比戴眼镜的人将我拦下,"请问先生这是准备要去哪里呢?我们还有对新人的欢迎仪式还没有准备呢。"随即他拍了拍手,一台鬼轿,由两个厉鬼抬了过来。"请上去吧,老爷,这是为您专门准备的鬼轿。"两个抬轿的鬼诡秘地笑道,声音就好像有重影一样,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我胆怯地坐上了鬼轿,随着那个戴眼镜的人一声令下,向前方缓缓地抬去。透过鬼轿外,我才发现这院子有多大,我刚进的地方只能说算是前厅,而这所谓的后院竟如此的宽敞。
不知道什么时候轿子被这两只厉鬼放下,我便走了出来。"很好,你现在站的地方叫做地狱之花,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所卡夫卡精神病学院的院长,至于还没成鬼的我,在民间的说法嘛,"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反正比你们卡夫卡有钱,在黑白无常的督促下,这也才能在阴间开办这所专门对于卡夫卡进行进行整治的学堂。"我惶恐万分,没想到这卡夫卡精神病院竟藏有这么多的秘密和千丝万缕的联系,"喂,老兄,别想这么多,这地狱之花会告诉你今后该怎么做。"随即我感到眼前恍惚,此时晕了过去。
"春天来了,我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个诗人的言语传入我的耳中,我睁开眼看到的是满眼的春天,一个诗人,一座小屋,一片湛蓝的大海,是不是重返人间了?我心里疑惑着。他的笔记本上最后一首诗的名字,我见到他一笔一画地写了上去,我还清晰地记得叫做春天,十个海子。然后我看到他卧轨自杀。我想那自杀的海子应该是诗性的,在别人眼里鲁莽的海子先生吧。他坠入卡夫卡精神病院后,没有对生育计划进行妥协,最后被打入阿鼻地狱中,他还时常在地狱里欣喜若狂地念叨着:粪中舍利,火中取栗这类的蠢话,这使得他是更加受到严峻的惩罚......
第2个人胡子留的是一字胡,那时他说他看不到人民的希望,求药之人何处?需药之人又在哪里?于是他化身为手术刀,对这个腐朽不堪的民国社会庖丁解牛,剖析了世间百态,以及批判国民的劣根性。当友人贬低和迫害他时,他总是和蔼地笑着说:"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他死的时候瘦骨嶙峋,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他也因不接受卡夫卡精神病院的治疗而永堕阿鼻地狱之中。他口里仍念叨着:野草当以腐为生。而迎接他的是更加严厉的惩罚......
......
最后我看到一道柱子上开满了野花和野草,上面用红笔书刻有几个大字,"粪中取舍,虽千万人吾往矣",但靠近这条柱子会发现有太多的尿骚味。我从地狱之花中醒过来,发现欲望已将我缠绕,来自卡夫卡的诗性和兽性,正在我大脑潜意识中褪去,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欲望。
之后的我,不再是卡夫卡了......
我惊地醒来,发现我自己躺在精神病院的床上,我大声吼叫着:"好了,治好了,因为我已不再为谁而哭泣......"坐在床旁的父母,仍以怪异的眼光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