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连载
别名《天墟大圣》长生,凡人修仙,轻松搞笑,无厘头,伪无敌文,杀伐果断。他是凤阳城让人又爱又恨的许家花少,他是大夏朝冷血无情的巡天司银字卫,他是天云洲令妖邪鬼威风丧胆的千面人,他就是一个传说,天墟圣地最后的守护人。只因传说中,他有一个令人绝望的神通,名曰,现世报。又名《废材的自我修养》、《我不敢修仙啦》、《红尘一梦》、《论无用技能的再开发》、《脸生》、《妖孽脸蛋就是原罪》、《继承遗产需要哪些条件》、《装逼的终极目标》等等。
主角:芸汐儿许无疾 更新:2023-01-10 17: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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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芸汐儿许无疾的玄幻奇幻小说《芸汐儿许无疾全文免费阅读正版》,由网络作家“公子你是妖怪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别名《天墟大圣》长生,凡人修仙,轻松搞笑,无厘头,伪无敌文,杀伐果断。他是凤阳城让人又爱又恨的许家花少,他是大夏朝冷血无情的巡天司银字卫,他是天云洲令妖邪鬼威风丧胆的千面人,他就是一个传说,天墟圣地最后的守护人。只因传说中,他有一个令人绝望的神通,名曰,现世报。又名《废材的自我修养》、《我不敢修仙啦》、《红尘一梦》、《论无用技能的再开发》、《脸生》、《妖孽脸蛋就是原罪》、《继承遗产需要哪些条件》、《装逼的终极目标》等等。
“你就是许无疾,许公子?”眼前俏生生的小姑娘歪着脑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嗯,怎么,不信?”许无疾憋着笑,瞟了眼桌上红烛和燃烬了的香炉。
“她们都说你可厉害了呢?”小姑娘脸红得厉害。
“何以见得?”
“嗯,芸姐姐说你曾一夜找过九个妹妹,是真的?”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许无疾的脸,问的小心翼翼。
“你信么?”说完这句话,许无疾暗自偷笑。
“我不是不信,只是……”小姑娘低着头,脸上的红晕要滴落下来,无助的捏着裙角。
“只是什么……”许无疾也很是好奇,刚穿越过来的灵魂,似乎还没能掌控这具羸弱的身体。
“我,我不敢说。”小姑娘快速的抬头,然后又变成了一只鹌鹑。
“说,我又不是妖怪!”许无疾笑了,一张脸摇曳如花。
小姑娘咬了下手指,总算抬起头,指了指桌上的香。“那为何一根香都燃尽了,你却只管睡觉呢?”她眼角漏出的一丝狡黠,终究逃不过许无疾的眼睛。
“哦,那东西啊,对我无用。”许无疾披上衣服,准备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不妥,他奈奈的,不知为何,睡个觉竟然挂空挡啊!
“这样啊!那我去跟芸姐姐说说。”她话没说完,急匆匆朝外走。许无疾有心想想问,张张嘴还是没能开口。
门轻轻的关上了,红烛把室内映照的格外温馨,可许无疾心里却凌乱如麻。
就在刚才他打死一只蚊子,醒来后,发现自己来到这个透着诡异的房间。
这里是凤凰镇的春梦楼,那姑娘是楼里最惹人疼爱的伶人。
可为何自己竟然无动于衷,难道是哪只蚊子。
许无疾扫过案前红烛下的一只蚊子,头脑里想起刚才的那段话。
“你杀死一只蚊子,大仇得报,获得奇术秘技,蚊语。”
“奇术,蚊语。你虽不能与蚊子谈心,但可偷听蚊子们的秘密。”
一个画面在脑海里渐渐浮现。
蚊语,被动鸡肋奇术,虽不能改变现状,也许能给你的决定多一份参考。
后面还跟着一句话。
你无辜枉死,来到异世,为防止你再次英年早逝,特赐予天赋神通,名曰现世报。
要想活的好,仇怨报的早,人生何其苦,杀生太无情。为千万苍生计,望少生杀孽。(注:施术者必与生灵有过仇怨,否则只能痴心妄想。)
……
哈哈哈,哈哈哈,……
许无疾快笑岔气了,这,这,这,做个梦都要这么搞笑吗?
可笑着笑,一股无尽的恐惧就萦绕心头。
自己就这么死了,死了。
“妈妈呀!你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了。”
“我还没有报答你们二老养育之恩呢,还没娶漂亮媳妇呢?”
“那,那,今后你们二老咋过啊!”
“钱,钱谁花啊……”
“呸!不要脸!”
他惊恐之余,顺嘴就念叨了一段,突然就住声了。
只因最后那一句有人在骂自己。
“是谁,谁敢骂我?”许无疾四下寻找。
“嗡,嗡嗡嗡,太不要脸了,你个白吃白喝阴险至极的大傻子,害我夫君性命,还想着啃老人一辈子。我呸,你要是我家娃儿,我就,我就让你喝猪血、狗血,不,狼血撑死。”骂人的竟然真是一只小蚊子。
许无疾有心争辩,却无言以对,似乎那小蚊子说的在理至极!
自己咋能想着啃老呢?要啃也得博士毕业,为天下苍生,人间真理奋斗而不知肉糜之际吧!
但,现在,此刻,自己是不是应该先上大学。毕竟,寒窗苦读十二载,拨云见日在今朝,高考成绩居省内百名,父母亲属脸上有光,全等着自己一展风姿呢?
死,谁让我死的?
他在心中呐喊,虽然在梦里,但也不可如此憋屈。
可想着想着,就不对了。
似乎,好像,可能是自己在电脑前看成绩的那一刻,兴奋的跳了起来,顺手给脑门上一巴掌。
对,就是一巴掌。
“一巴掌会拍死人吗?会吗?不会吗?”
许无疾思想在激烈的斗争,不自觉的又嘟囔了一句。
“不要脸的货色,就你那废材身板,干啥啥不行,花钱第一名,还梦想一巴掌拍死我家夫君,做你的白日清秋梦。”
“我家夫君,可是凤凰镇春梦楼里第一蚊子侠。想那日一夜独斗数十人而不慌,吸血十余人而不坠,何等英姿?要不是你来阴的,他会死?做梦!”
小蚊子竟然能听懂人语,这,这一定是梦。
他正要开口问问情由,那蚊子还唱上了。
“夫君,都怪奴家嘴馋,害夫君性命,叹不能同年同日生,错过多少光阴。今夫君早去,奴家岂能独活。”
嗡嗡嗡,嗡!
伴随着刺啦啦的灼烧声,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许无疾觉得心中空落落的难过。
自己竟然活得不如一只蚊子通透?
惭愧,惭愧!
……
案上红烛正明,烛台前插着一根燃尽的香,两只蚊子静静的躺在灯前案上。
转头四望,雕花的窗,古色的案,秀气的幔帐,还有林林种种摆放着的精巧陈设,都无端的透出一丝诡异。
这,真的不是梦?
再一低头,许无疾就傻眼了。
自己半披着外衫,上身精赤,半卧在香气四溢的幔帐之中。
他偷偷掀起一角,匆匆瞥了一眼,就一骨碌蒙上锦被。
果然,如此无耻。
许无疾急忙闭上眼,再睁开,反复几次之后,一切如故。
果然并非梦啊!
……
他正要穿衣起床。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空灵的脚步声,听声音,来的是两人。
许无疾屏住呼吸,脑子里就想到了鬼。
“你说那许公子是个穷鬼?怎么可能?”一女子问。
“芸姐,桃红哪敢骗你,今夜他睡着之后,奴家里里外外的翻了个遍,连一个铜板也没找到。”
“芸,芸姐,你说说,是不是人弄错了啊!”另一女子唯唯诺诺。
“错?怎么会?前些日子邢铺头亲口告诉我,那许冉就是许首富的义子啊!”
“啊……呀!”
年少的女子突然一声惊叫。
“鬼叫什么?你是不是被那个了。”
“我,我没,没有。我,我只是给他拿了一根香。”
“什么香?”
“就那个什么龙虎香。”桃红怯怯道。
“拿就拿了呗,我就觉得奇了怪,他需要那香吗?看着病殃殃的样子,也不怕熏死了。嗯,他是不是迫不及待啊?”
“没,没有。那公子哥文雅至极,只是和我对饮,就是不肯就寝。”
“唉!有没有有什么干系,过了今夜,就算啥也没发生,也不值钱了。”
“那,那怎么办?”年轻女子声音有点颤抖。
“还能怎么办,做了他!”
芸姐阴沉的嗓音,变得阴森可怖。
“不,不,芸姐,许公子人虽废,可心地善良,他还说要替我赎身呢!”
年轻女子有些慌张,可声音似却又似曾相识。
许无疾又是一惊,头脑里一张无形的膜慢慢撕裂开来。
……
许冉,年十七,字,无疾,凤阳府许家养子。
义父,许三印,大夏凤郡首富,三代单传,结发妻子早逝,独身。
……
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似乎叫许冉也不错,也许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无疾而终。
可这样的开局,老天爷,你这是要弄哪样啊?
他拼命回想,也许就有了解决之策呢?
可窗外的人语声却让他不得不停下思量。
……
“小桃红,你可给我听好了,今个暮时,我在城里碰上邢捕头,他私下里告诉我,昨日一大早,巡天司的大人去了许家。我也没甚在意,可就在刚才,有消息说,许家也许完了。嘿嘿,你说说该当何如?”
“芸,芸姐姐。我,我下不去手,手啊!”
那小桃红结结巴巴,哆嗦着,许冉似乎都能想到她颤抖的样子。
“杀他?就你?呵呵,”
芸姐又是一声冷笑。
“谁说要你杀了他?我只是想让你给许家留个种罢了!若是许家无事,你今后荣华不尽。”
“啊!那,那要是有,有事呢?”
“有事咱也不怕,大不了明个一大早把他送去官府,也能领些赏金。”
“可……”
“就这么定了。再怎么说,我芸汐儿也不算绝情之人,想当家许家大娘……”
“唉!和你个小蹄子说这些作甚。”
芸姐语气甚急,可听得许冉却是牙根痒痒。
……
“芸姐姐,我,我……”
小桃红吞吞吐吐,一时间竟然语结了。
“我养你这么多年作甚?不就是要好铁要用在刀刃上吗?怎么,要翻天呐!”
芸姐说得咬牙切齿。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今夜若是事成,我定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否则,呵呵!”
芸姐的冷笑声愈来愈远,可听在许冉耳朵里却是愈加难过。
自己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竟然被当做一粒种子。
唉!
天道如此不公。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夜风穿室而过。
醉后凉风,最易醒人。
或许是惊吓,许冉猛的窜起身,胡乱抓了一件衣衫,几步跨到窗前,还没来的及翻,人就直直掉了下去。
下落间,他胡乱一抓,软绵绵,似乎极具手感。
??
咚、咚,接连两声,许冉落入水中。
士可杀,不可辱。
自己可不是种猪。
许冉在心中喃喃道,就感觉后脑壳被猛击一下,人就晕了过去。
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拼命捂住脸。
可能是凉风,或许是惊吓,许冉清醒过来,双腿也能动了。
他不再犹豫,猛的窜起身,胡乱抓了一件衣衫,几步跨到窗前,一个翻身,人直直掉了下去。
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不疼不痒。
咚、咚,接连两声,许冉落入水中。
士可杀,不可辱。
自己可不是种猪。
许冉在心中喃喃道,就感觉后脑壳被什么猛击一下,人就晕了过去。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双手捂住脸,也许还能留个全尸。
……
翌日,天光大亮,有喜鹊在枝头喳喳的吵闹。
许冉悠悠醒来,只觉得后脑壳生疼。
只是入睡后双手搭在脸上,胳膊都僵了。
透过指缝,发现身体完好无缺,不知谁给他套上了一身亵衣,洗的干净清爽,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看来不是绑架,负责哪会如此好心,许冉放松下来,他试探着放下双手。
屋子里陈设极简,一床一案一柜,青砖墙的白缝微黄,地面干净清爽。
这是哪里?
谁救了我?
……
许冉刚想起身,就听到一阵嗡嗡、嘤嘤声,有几只蚊子从窗外飞入。
“嗡嗡,你说这李阿牛的丫头,整天早出晚归,把人家的作息都打乱了。”一只蚊子埋怨道。
“谁说不是呢?现在的小年轻咋都是夜猫子,我就奇了怪了?嗯,今个一大早,出门遛弯,听说春梦楼一哥挂了。”另一只说的提心吊胆。
“挂了?挂了好啊!你说谁,春梦楼一哥,不可能吧!它功夫了得,咋会挂?”
“听说,这几日凤凰镇来了个阴人,连自己都敢朝死的弄,只怪它命不好。”
“嗯嗯,那我们可得小心些。咦?该不会是这小子吧,看着面生得很,昨个被李阿牛扛回来时,还捂着脸,是不是不敢见人啊?”
“啊!嘤嘤,你也不早说,走走,别中了奸人的计。”一只蚊子慌了神。
“嗯,咱还是谨慎些,昨个阿牛父女俩闹别扭,弄不好就为了这个阴人。”
两只蚊子发了一通牢骚,竟然又飞走了。
许冉心里发苦,总觉得蚊子话里有话。
春梦楼一哥挂了,他是知道的,可为何它们都说自己是阴人呢?
对了,这个世界的自己又是怎么死的呢?
依照蚊子们的话,应该是自杀。
怎么可能?
记忆里的许冉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只爱遛马,逛青楼的浪荡子。
这样的人会自杀,鬼都不信?
许冉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正琢磨时,窗外传来一阵对话声,许冉禁不住起身,贴着窗缝望去。
……
屋外的院子里,一老一少围着石桌吃早饭,两碟咸菜,一碟鱼干。
小姑娘喝了口粥,闷闷不乐,最后瞅了中年男人一眼,埋怨道:“阿爹,你说,你是俺亲爹吗?”
中年人一顿,喝到嘴里的粥差点喷了出来,伸手擦了下嘴角,拿起筷子在小姑娘头上敲了一下。
“说啥疯话,我不是你爹,谁是你爹。怎么,出去了几年,嫌弃你爹没本事了?”
“我嫌弃你?李阿牛动动你那脑子。”小姑娘一甩马尾,翻了个白眼。
“你说这话,咋个意思?”李阿牛举了举筷子,还是没敢再敲。
“咋个意思?你不清楚?昨个让我去那地方听墙根儿,你倒好,躲在下面做好人。”小姑娘瞪着眼,狠狠的夹了一筷子豆芽,吃的咬牙切齿。
“言儿啊!怪爹,都是爹不好,你莫气!”李阿牛一脸惭愧,心里却偷着乐。
“我哪敢气啊?他撞了我,我就锤了一下,你就急眼了,该不是他才是亲生的吧?”李言儿恶狠狠喝了口粥,挥着筷子朝屋内指了指。
“别乱说。那是一个恩人的娃儿,来咱镇上避避风头,咱总不能不待见吧?再说,我不是给你讲清楚了么?”
“避祸,避到青楼里?要是阿娘在,哪能……”李青言哽咽着,豆大的眼泪掉落下来。
“言儿,好了,好了,是阿爹不对,别哭,别哭成吗?”原本变了脸色的李阿牛,一下子手足无措。
“你以为我想哭,还不是你害的。”
李言儿擦了擦眼睛,气呼呼又道:“说什么,有人追杀,害我白担心。人家在屋里吃酒调笑,我在外面喝冷风,最气的是,除了有一小厮进来一趟,整个晚上鬼大个人都没有。”
“那咋没听你说呢?”
“有啥好说的,他人不是好好的吗?我也不明白,为啥要跳楼。要跳就选了好地方啊,一丈二高,下面还是水,真找的好借口啊!”她越说越气,看李阿牛的眼神就像有仇人。
“言儿,我问你那小厮的事,你扯这些没用的做啥?”李阿牛左右言他。
“我就想知道,你李阿牛外面是不是有人了?你想给我找个后妈,我不拦你。可你这么龌龊,是想卖了我,给你攒钱吗?”
啪!
李阿牛甩了一巴掌。
“我看,你这几年是白学了,脑子全都浆糊。”
“好啊!李阿牛你敢打我?好好,我这就走。”李言儿红着眼睛,站起身,手指都快戳到她爹的鼻子上。
“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让你暗地里守护,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不好好守着,竟然敢弄这些歪理?你说,若那个小厮是杀手,该当如何?”李阿牛坐着未动,可语气却沉闷了许多。
“他敢动手,我早就一刀斩了。再说,我白日早看过,那小厮本就是春梦楼的人。”李言儿答得斩钉截铁。
“那若是下毒呢?”
“下毒?他啥都没做,就是放下根香,怎么下毒?”
父女俩怼上了。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你好好想想。要是还这个样子,那你今日回山好了。”李阿牛到底还是败下阵来。
“我偏不,我就不回去。李阿牛,我就要跟着,看看那个贱人,好当面揭穿你的丑恶面目。”李言儿双眼通红,豆大的泪滴止不住的滑落。
“随你!”
李阿牛好像是死了心般硬挺,竟然朝门外走去。
这情形,许冉岂能不急。要是自个儿落在那小丫头手里,不死也得褪层皮。
更重要的是,刚才那疯丫头给自己提了个醒。
香。
一定是香。
自己定是被那根香熏死的,这样正好符合狠人的身份。
若真是这样,那还真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把。
古语说得好,光屁股撵狼,那是莽汉。
自己光棍一条,又有何惧?
一念间,许冉已作出决定。
他用力掀开窗扇,对着正要离去的李阿牛大喊一声。
“阿牛叔,救我!”
上一世,见过太多的冷漠。许冉知道唯有这么喊,才能留人。
果然,这一声刚落,那李阿牛一个转身,腾挪间,人已经敞开的窗飞射而入。
十多年的老跟班了,身手还是那么漂亮,他总以为自己是叶子后的那条虫,可哪里知道许冉本就不是一只正经鸟啊!
自然,许冉见怪不怪,他的注意力全在李言儿身上。
正常人,有哪个不怕疯子呢?
果然,那李言儿随声而动,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紧随其父之后,来到窗前。
“人呢?”
她脸一寒,手里刀就递了半尺。
凛冽的刀风从许冉脖间扫过,擦着肌肤,在窗棂上留下一道数寸深的浅痕。
木屑子四溅,她也不心疼,一看就不没安好心。
她哪里是想救人,明明是想杀人。
有一瞬间,许冉都觉得,昨夜杀死自己的一定是她。
“小伙子,刚才你是不是看到啥了?”
还好,身后传来的一声询问,打消了许冉的念头。
他转过身,望着眼前熟悉的陌生人,嘿嘿一笑。
“嘿嘿!没,没啥,我就想看看,我爹找的人可靠不?”
既然是许首富,那就算生个废物点心,也得找人罩着不是?不然的话,哪能对得起这个首富的称号。
“呵呵,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过啊,我可不是你爹找的护院的。我昨个救了你,咋的,这就忘了。”
李阿牛不露声色的缩了下袖子,露出半寸的锋刃又收了回去。
原来是袖剑,死鸭子嘴硬。
许冉心里盘算着,这种人认死理,他今个儿吃定了。
只不过,身后的小丫头片子,看似莽得很,却是一个不好相处得主啊!
我偏不回头,气死你!
“哦哦,瞧我这脑子,都喝糊涂了。昨个我记得,好像被谁凭空里推了一把。那会儿,酒喝过了头,眼睛都是花的,没瞧见人影子,我还以为是撞鬼了呢?”
许冉一脸懵逼,装糊涂他可拿手了。
“啊!你说昨个有人推了你一把?”李阿牛神色一紧。
果然上钩了。
救个人,问这么详细,不是警察就是贼,否则那只能是神经病了。
“嗯嗯,就是,没,没……”
他很想说就是有人推我,绝对是鬼这句话。可脖间一凉,多了把刀,哪里还敢胡扯。
“继续啊!还敢骂我是鬼?没我这个鬼,那今个就得给你上坟。说啊,你嘴不是巧的很吗?赶紧的,给姐来点好听的,说不定,我手就不抖了呢?”
真是怕啥就来啥。
身后的声音,要不是冷森森的透着寒气,还真算的上黏糯温柔。
许冉都能想象得出,李阿牛为啥要送走这丫头片子了。那绝非上一世的情人,而是这一世的疯子。
许冉哪里敢说话,只能不停的给李阿牛递眼色。
“嗯嗯,秋言说的好啊!你这娃儿不学好,整儿胡混,哪天真被人宰了,你还想让你爹拿钱给你买条命不成?”李阿牛憋着笑,说的话却大气得很。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古人诚不欺人。
一对狗贼,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看似憨厚,实则阴险。
这蚊子也是眼瞎,这样的一家子,咋不咬死呢。
许冉恨极,心里嘀咕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陪着笑脸,眨巴眨巴眼睛。
他突然有些相信运气了,若不是走背字,也不会一巴掌丢命,更不会弄这么个废材的技能。
你说说买个吸血刀多好,非要买十个眼,还没得选。
唉!苍天啊,你是瞎了吗?
心里刚这么一想,就听得远处晴空里,叭,轰隆隆一声炸雷,差点没给他收了魂。
“胡闹,秋言快放下刀!”
李阿牛仰头侧耳,面露虑色,抬手就推开了那把刀。
“阿爹,你让我宰了他。就这狗东西,还让咱救他?”她骂人骂的顺溜,手里也没闲着。
收刀扬臂,就这么一拨拉,许冉肩头一歪,人就不由自主的转了个身。
“你……”
“是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愣在当场。
许冉万万没想到,李秋言是那个小秋秋。
李秋言更没想到,许冉是那个凤阳花少,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
当许冉看到她左眉间那颗痣时,就知道要瞎。莫约三四岁的时候,他总说那是一颗蚊子屎,差点用小刀子给割下来。
不是因为李秋言的脸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多颗痣就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私下里第一次求义父帮他找个名医,可义父一笑,对他讲,那叫美人痣,旺夫。
那时候,他傻傻的,不懂啥叫旺夫,但隐约知道是好事,还给小丫头宽心。
后来,长大了,懂了,却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一时间,许冉眼角有一丝丝湿润,但很快又被他的冷笑声打断了。
“是我,怎么啦?你那蚊子屎越长越大,还没割啊!”
错上加错就等于对,这是数学,负负得正,许冉懂,李秋言不懂。所以,许冉就得讲这句话。
这句话讲了,今后就再无纠葛。
眼看着,李秋言紧咬嘴唇,大大的眼眸里,黑睛闪了又闪,不住地转圈圈。许冉就一狠心,准备加上一把火。
他目光朝下移了尺余,漫不经心的嬉笑着,不住点头。仿佛一种习惯,又像是刻意为之,谁又会在乎呢?
“呵呵,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嗯,这样好,这样好,不然我还真会找义父提亲呢!”
他这一声,就是引子。那李秋言脸色红里转青,抬手就是一耳大耳掴子摔了过来。
“啪!”
这一声,犹如当年。
可惜,人还在,味却变了。
眼看着,李秋言埋着头,捂着脸,呜咽着跑开。许冉在心里默默地唤了一声,许冉,别了!
他转瞬就抬起手,一脸陶醉的摸着脸颊,扭头问道:“阿牛叔,你说秋言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那些个老鸨们总说,打是亲,骂是爱,我总不信。”
“可,可今日,见着秋言,我,我还真信了,这是缘分呐!缘分。赶明日,我就求义父上门提亲,咱也算亲上加亲,好不好?”
看着李阿牛铁青着脸,一声不吭,许冉视而不见,又来了一句猛的。
“哎!阿牛叔,你咋不说话呢?你该不会是默认了吧!”
“认,认,认你爹个蛋蛋!就你这个傻逼,还能想到找你义父。我看啊,不用了。赶紧给我滚,滚啊!”
他嘶吼起来,脖间青筋暴起,如同一头暴虐的狗熊。
“滚个屁!我义父给你钱,你敢不管我?你想翻天呐?”许冉脖子一梗,活脱脱一个二世祖。
“你,你还能想到你义父?想到许家?嘿嘿,我实话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这个孽障,你那义父啊,下旬就得杀头。”
“杀头,懂不?”
他拿手抹脖子,做了个劈砍状,恁大人了竟然就蹲着抱头痛哭起来。
“你,你,你个孽障,孽障吆!”
有那么一刻,许冉心就软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铁石心肠不是装的那就是变态了。
许冉自然二者都不是,可他总得惜命。若命没了,不仅救不了义父,更救不了自己。
所以,他觉得火候还不够。想想上一世,那些个骗子、村霸、贪官、污吏,哪一个不都是有很多张面具。
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犹如白骨画皮,穿着衣服的时候就说人话。
这李阿牛看似憨厚,谁知道是不是走狗呢?树倒猴散,狗咬主人的事还少吗?
不行,绝对不行。
“恁大个人了,哭哭啼啼。俺许家是缺你那几粒金豆子么?我义父会被砍头?谁敢,你说说谁敢?”
许冉是有理由这么张狂的,家里有矿,心中不慌。
许家没有矿,但有井啊,盐井,那就是上一世的黑金流油。
当然光有钱也不成,还得有人。许家三个义子,一个在边关从军,一个在长歌求学。
嗯,还有他,在凤阳府迷人眼睛。
最重要的是,许家还是大善之家,好事做的数不尽,当然自己是除外的。
你说说,朗朗盛世,有这样的家世,怎能有断头之祸呢?
绝对是胡言,一派胡言。
他微笑着,昂首阔步,就差振臂高呼了。
不是他狂妄,而是本性使然,唯有如此,才能暴露鬼魅魍魉的伎俩。
李阿牛一愣,哭声戛然而止。他站起身,朝前跨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盯着许冉,似乎想用目光射穿他的脑瓜。
“噢,我还小看你了呢?弄得门清啊!你不瓜不傻,真是了不得啊!”
他说着溢美之词,可目光里的鄙夷都快溢到嘴角了,许冉却熟视无睹。
“那是自然,义父让我守着这份家业就在于此。嘿嘿,你个泥腿子哪懂这些道理。”许冉翻了个白眼。
“你懂,那你给我讲讲!”
李阿牛五官狰狞,他最恨别人叫他泥腿子了。
“嘿嘿,你以为我在花天酒地,胡搞乱弄,其实我是替许家消灾。钱只有花出去,才有价值。你说说若不是我,半个凤阳城的老幼妇孺是不是没了生计。这啊……”
许冉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就叫做共富贵,大伙儿都富裕了,除了感恩戴德,谁又会眼红咱家呢?”
李阿牛目瞪口呆,知道哪里似乎不对,最后却只能挤出一句来。
“那你谁说咱许家的祸事,不怪你,而怪老爷了?”
“那是自然,他若听我的,拼命败家,哪来的眼前事。”
“那你说说,眼下该咋办?”
“自然是救人啊!”
“如何救?”
“那咱俩就得唠唠。”许冉一脸得意,这时候才是真安全了。
……
听李阿牛讲明原委,许冉这才知道,事情竟是因自己而起。
莫约一月前,许冉在凤阳城镜湖山庄喝花酒,一夜死了两位伶人。
这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可府主大人明察秋毫,最终不了了之。
起因是那伶人与老鸹的对赌,输了身家,一气之下投湖自尽。
许冉以为早过去了,可谁知有好事者告到了郡城。恰好,前几日巡天司来凤郡公办,顺手接了此案。
接了就接了吧,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也翻不出水花。
可谁知,那带队的司卫,一进许府就提起四年前的旧案,在府内翻寻,发现十余具白骨,皆为女子。
这下成了惊天大案,转眼间许府众人全成了阶下囚。
因为昨日发现白骨时,已是戌时过半,许冉恰好躲过一劫。
……
听李阿牛讲完,许冉渗出一声冷汗,急急问道:“为何我不知晓?”
“嘿嘿……”李阿牛拉着脸,冷森森一笑。
许冉自知理亏,不甘又问:“何时得到消息。”
“昨日丑时一刻。”
“为何不叫我?”
“你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再说老爷昨个晨时曾言,若有变,让我带你远走高飞。”
“那你为何不照做?”
“我倒是想,这不你给我讲了一通大道理,我一想,咱家公子这么有本事的人,咋能逃呢?”他脸上憋着坏笑,说的云淡风轻。
可许冉却听出了话外之音。若自己真的逃了,弄不好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在路上。
阴,实在太阴,故而他没儿子那是天理使然。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嗯你继续说。”许冉有些牙疼。
众所周知,父母双亡的人都不简单,眼下的自己可能没了机会。
“说什么?”李阿牛眼睛一瞪,想要吃人。
“白骨在何处?”
“就在你住的东厢房檐后。”
“可全是女子?”
“嘿嘿,你倒是门清啊!”李阿牛目光不善。
许冉擦了下额头的汗,笑道:“排场挺大啊,可惜没得脑子。”
东厢房屋后就是马厩,埋没埋他能不清楚?当然要是十几年前,算他没说。
可那时有义母在,谁又敢弄这些幺蛾子呢?
“嘿嘿,你有脑子?那你说说,眼下该做些啥?”这直性子的阴人还真不好惹啊!
“嗯,先救我,再救许家,最后救义父。”许冉脱口而出。
“为何把你排在前面?再说,你活蹦乱跳的,需要救么?”
李阿牛果然没脑子,许冉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脸。
“……”
“……”
正巧大眼瞪小眼,许冉胜出。
“阿爹啊,你真是没脑子,人家说的是他啊,你还不明白,真个急死人!”李秋言从门后探出脑袋,也不知她何时又跑过来偷听了。
“啥意思!”李阿牛蒙圈了。
“脸。”
“脸?”
“对。”
父女俩打起来哑谜,等李秋言拿出一物,李阿牛这才恍然大悟。
“唉!人年纪大了,到底不如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老了,老了!”他哀叹一声,猫着腰向门外走去。
“你还知道自己老了啊?”李秋言果真是睚眦必报的主,以后得好好防才对。
“这个给你戴上。不过,唉算了,给你吧。你戴了,我怎么再用?”她举了举手里的东西,自言自语,一脸嫌弃。
“这?”许冉头上全是问号,只因李秋言手里的竟然是一个现代之物。
“就这么贴在脸上。”她做了个敷脸的动作。
“脸?”
“对啊!”
“该不是人皮吧?”许冉心里很慌。
“想什么呢?人皮,你以为我是无恶不作,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吗?”她这记性,不考博士可惜了。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记忆里,书上的侠客都是这么贴人皮面具的。
“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你,你不要丢了。否则……”
她噌的一声,拔出明晃晃的短刀,比划着。像是下定了决定,然后收起刀,珍重的把那东西捧着放在许冉手里。
冰冰凉凉,丝般滑润,与许冉记忆里的毫无二致。
莫非,这眼前的李秋言也是穿越者不成?
之所以许冉这么激动,全因手里的东西货真价实,绝非那种海克斯科技的西贝货。
一张现代女性梦寐以求的东西。
面膜,还是最高级的那种。
当然许冉上一世不好这口,但同桌喜欢,总会讲一些甄别的法门。
话说回来,现在让他贴,他真不太敢贴。
就这么顶着出门,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吗?
有奸人害朕,许冉在心中哀嚎。
“戴上啊!”李秋言双手比划着。
“呃。”许冉应着,人却没动。
“真是急死人,也不知你这些年青楼是咋逛的。”李秋言埋怨着,一把夺过许冉手里的面膜。
这一刻,就是雕塑,不,模特,不,化石。许冉心里想到一个准确的词汇,眼皮也不敢眨眼,大气更不敢出。
扑面的鼻息犹如微风,心里却是惊涛狂澜。
细细的睫毛,大大的眼睛,高而翘的鼻梁,红樱桃般的嘴唇,当这一切汇聚在一张鹅蛋般光洁的脸上时,时间就停滞了。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辈子。
等许冉清醒时,李秋言早已退了回去。
她小脸红彤彤就像阳光下的苹果,低着头捏着衣角。
“嗯,你叫丘三石,我的一个表弟,家住……”
“……”
老子最帅,瞧瞧,瞧瞧!往日里那些个莺莺燕燕,全都败在这一张脸下。
原来,帅才是自己的天赋神通。
许冉心中狂笑,出了猪声。
“哧哧!”
他低头擦了下嘴角,再一仰头,视野里双眉却凝成了柳叶飘,苹果裹上了袋子。
“不要脸!”李秋言拂袖而去。
不行,不行,这么善解人意,许冉有心劝慰,却觉得不妥。
戴上这神奇的面膜之后,许冉这才发现自己格局小了。因为镜子里是一个名叫丘三石的陌生人脸,不露一丝马脚。
……
春风楼前,李阿牛正与门口的差役交谈,李秋言冷着脸站在一旁,许冉怯生生跟在她身后。
表弟就得有表弟的样子,虽然表姐脾气不好,但小辈嘛,礼节得做足了。
最终李阿牛的武力值起了莫大的作用,人的名,树的影,一时难辨。
等一行人来到小楼二层,芸姐早已是满面愁容。
“许,不,那贼人可能是得了消息,昨个戌时半刻,夺窗而逃。小桃红吓得半死,我一看,这天大的事,就让人锁了房门。”
许冉仔细询问,昨夜至今除了小桃红和一个叫曹成的小厮和郑捕头之外,并无一人进屋。
等芸姐打开房门,四人走入房间。
屋子里陈设犹如昨夜,幔帐里一片狼藉,桌上红烛燃尽,熏香炉里摆着一根烧过的香头。
许冉装模作样,这看看,那瞧瞧,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让李秋言极为不满。
她不住朝桌上瞧,就差出声提醒了。
李阿牛早已奔着桌上的东西而去。
“郑捕头可动过房间的东西?”
许冉看看幔帐,偏头问站在一旁的差役三宝。
“当时我站在门口,看得很清,除了床,其他并不曾动。”
“哦!”
燃尽的香头还在,看来这背后的人不简单。
会不会是红烛呢?许冉心中一动,就看到李阿牛把红烛拿在手里。
许冉皱了皱眉,看来,今后得弄个白手套、放大镜、显影粉这类的东西了。
很快,李阿牛放下香红烛,低声道:“普通红烛,城西高家的。”
他又拿起香头,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然后摇摇头,把香头递了过来。
“城西高家的怡神香。”
许冉一愣,昨夜他听到可是龙虎香啊?他示意李阿牛再看看。
“错不了,这香青楼里也很稀罕,比普通的精致了好多。”
那三宝喜滋滋的一把接了过去,使劲嗅了嗅,一脸陶醉,回身朝着门外的芸姐招了招手。
“来,来,来,说说你这香还有么?”他是有想法啊!
云姐犹豫了一下,走进来,接过香头看了看,宛然一笑道:“大人若是喜欢奴家的怡神香,一会给大人带点。”
三宝一喜,拱了拱手,“拙荆爱这个调调,那三宝就谢了。”
他答得极为自然,想必往日里就是如此。
许冉也一笑,问道:“我听说,青楼里最有名的是龙虎香啊,不知咱家有没有呢?”
芸姐抛了个媚眼,仿佛看到了知己。
“大人真是慧眼识珠,恰好奴家前日里得手了几支,诸位爷若是喜欢,待会一人送一支好了。”她掩嘴一笑,脸上就开出一朵老牡丹。
“好了!你下去吧!”许冉摆摆手,打断了李阿牛到嘴边的话。
果然,香被换过。
那又是谁呢?许冉心中烦闷,为何就不来几只蚊子呢?
他几步来到半开的窗前,正想探头碰碰运气,突然一眼就瞥见窗纸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圆洞,洞口挂着几根白丝。
可昨夜李秋言就在窗外,不应应该啊?
他折回身,抬头望了望屋顶,刹那间就明白了。
正对着桌子的木制屋顶上恰好有一片巴掌大的蛛网。
莫非是蜘蛛?
三宝凑上前,小声问:“可有发现?”
许冉摇摇头,示意几人出屋,走在身后的李秋言牵了下他的衣袖,悄声说道:“这里有妖气。”
许冉轻轻点点头,示意她别吱声。
到了一楼花厅,那芸姐就像换了个人,差人叫出小桃红。
可这会儿小桃红神情恍惚,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问小厮曹成,才知道他们来的时候刚刚走。连续值夜,这会才回家休息。
眼看就成了僵局,许冉突然就听到嗡嗡的蚊子声,心中一喜。
“嗡嗡,大哥你真是料事如神,一哥果真挂了。”一只蚊子马屁。
“嗡嗡,那必须的,这蚊子啊得有脑子,一哥它没脑子啊,我跟着它,眼看那屋顶上那么大个蜘蛛,魂都飞了,它却视而不见。它不死谁死?”
“……”
果然是蜘蛛,徐冉灵机一动,起身问道:“芸姐,看你愁眉不展,莫非生意难做?”
“可不是么?镇上人爱去城里热闹,城里人却爱咱家清幽脱俗,若是大爷们帮衬点,早些了了眼前事,那再好不过。”
“清幽真好,怡神养心,姑娘们雅致可人,只是可惜啊,可惜!”他故意顿了一下。
“大人,可惜什么?”
“只可惜,这么好的地,这么美的娇娘,咋就不好好打扫呢?”许冉一脸遗憾。
“唉,你是不是看到蜘蛛网了,还不好意思说?”芸姐似乎也很生气。
“这曹成啊,真不是个东西,我念他娘子新丧,给他口饭吃。谁知这狗东西不学好,前几天弄了只兰花蛛,说什么城里流行养这个……”
她话未说完,许冉起身就走。“唉!大人,大人,你咋就走了呢?把,把香拿上啊!”
芸姐气喘吁吁的追出门,递上着四支包装精美的香,三宝刚要接,却被李秋言一把夺了过去。
曹成的家在凤凰镇东头,莫约四五里路。
七月天,红日高悬,照在身上火辣辣的,可许冉心中冷似冰窟。
本以为是小伎俩,却扯出这么多纠葛。
又是毒,又是妖,自己穿越的还真不是时候。
一行人沿着青石板街急急赶路,沿街的叫卖声不绝入耳,许冉全然不顾。
繁华之后,满眼艰辛。
他望了眼走在前面的李阿牛和三宝,禁不住长叹一声。
“你叹啥气,这会怕了?还真是厉害吆,啥妖精都敢惹?”
李秋言的尖酸刻薄全在一张嘴,她若是不开口那就是一幅画,但若是开口,那就是……
许冉眉头紧皱。
“还用龙虎丹,不,龙虎香,我真是小瞧了呢?听说这香十两银子一根,咋没把你熏死呢?”
许冉以为她会提说关于妖气的事,可那里知道,这孩子被他阿爹惯坏了,一门心思全在那几根香上。
他又长叹了口气。
“这会怕死?迟了。一会就让那妖精把你吞了才好。嗯,这样的话,明个儿,这几根香就有了用处。”
她在咒自己死呢?这孩子,不学好,也不知跟那个尖酸刻薄的师父学艺。
对了,学艺,许冉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骂够了吧?够了就听我说,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昨夜你明明知道有妖气,却无动于衷,我看,你也就这么高!”
许冉伸指比划着。
“?”
李秋言剜了一眼。
“就这么高,最多了,啧啧!”许冉吸着气。
“啥意思?你是不是骂我?”李秋言停下脚步,拦在许冉面前。
“现在只有这么高了!”许冉缩了下手指。
“哼,爱说不说,故弄玄虚。”她扭头就走。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别怨我!”
“哼!”她晃了下脑袋。
“呵呵,半桶水,懂了么?”许冉一笑。
李秋言身子一晃,又加快了脚步,这下世界终于清净了。
……
凤凰山脚下,临着花溪河,有一个独庄子,那就是曹成的家。
听李阿牛说,曹成是独生子,父母已逝,新妇两月前溺水身故,命运多舛,可偏偏做了青楼的小厮。
这样的人与妖精为伍,倒也说得通。
这正合许冉心意,否则他们一行人有可能只能收尸了。
……
不到一刻钟,就望见山脚下,林木掩映之处有一处小院,似乎还能听及一阵阵惨嚎。
许冉心中一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自从习得蚊语后,听力较往日灵敏了好多。
等一行人来到院外,那嚎叫声愈发真切。
“哎吆吆,疼死我了,大人饶命啊,饶命啊!”这想必就是曹成了。
“桀桀桀,疼就对了,让你长长记性,小事都做不好,还害我出马。如今,那只有用命来偿了!”一个尖细的怪音。
几人互望一眼,李阿牛早已冲了进去,李秋言紧紧跟着,三宝拔出刀也冲了进去,许冉却后退几步,找了一棵树藏了起来。
他牢记一句话,冲在最前面的九死一生。
武力值不行,该退的时候就得退,咱用脑子的人,不争朝夕。
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七里哐当的乱响,夹杂着李阿牛的嚎叫,三宝的怒吼。
看来稳了,这时候就得上了。
许冉刚从树后探出头,就听得咚的一声,有一人倒飞而出。
接着又是一声,又飞出一个。
看身形似乎是李阿牛和三宝。
好巧不巧两人全落在许冉不远处,三宝痛苦的捂着肩膀,蜷缩在地上,李阿牛却像没事人一般,一个翻身,又冲了出去。
似乎不对头啊,小秋秋呢?
许冉心中发慌,从地上捡了根棍子,也冲了出去。
惊得三宝差点掉了下巴,这位三石兄,真是猛人啊!可惜脚力太不够了。
……
许冉刚冲进院子,就看到院子中央有一只牛犊大小的蜘蛛。身体木盆大小,粉嫩嫩,像极了一朵盛开的兰花,八只脚儿臂粗细,如同八把锋利的刀,张牙舞爪,恐怖如斯。
娇小的李秋燕拿着尺余短刀,不停腾挪蹦跳,就像给它挠痒痒,这儿一扫,哪儿一刺,灵活的像只小猴子,引得蜘蛛团团转。
李阿牛闪在一边,不时刺上一剑,从剑身弯曲的情形看来,这蜘蛛身硬似铁。
房间大门敞开,台阶上蜷缩着一人,面色苍白,一条腿血迹斑斑,看来还活着。
许冉心中大定。
看起来,李秋言比蜘蛛灵活了好多,她手里的短刀每挥一下,就会留下一道浅痕。蜘蛛身上不断流淌出青绿色的血,让那朵巨型的兰花更为生动。
眼看着蜘蛛必死无疑,突见它一声刺耳的嘶鸣,从嘴里吐出大团洁白的蛛丝,逼得李秋言急忙闪身避让。
只见蜘蛛身体一伏,八足猛的一蹬,弹起丈余高,眼看着就要越过围墙。
突然,李秋言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顺手一扬,正巧贴在蜘蛛肚皮。
只听的轰然一声巨响,蜘蛛如巨石坠地,落在许冉五尺开外,动弹不得。
如此机会,许冉岂能错过,只见他把木棍如标枪般掷出,恰好击于蜘蛛脑袋上。
不曾想,这么坚硬的身体,脑袋却脆的像西瓜,木棍呲溜一声,端端穿了个透,看起来诡异至极。
叮,你杀死了兰花蛛,获得技能脸惑,是否吸收。
脸惑,被动普通秘技,笑起来像花儿一样,无人能在你面前撒谎,作用半刻钟。用好了,你就是半仙。(注意:在异性和高手面前切莫乱用,否则后果难料。)
许冉长呼一口气,摸了摸额头的汗,刚想着今日运气忒好,一抬头就遇上李秋言利剑般的目光。
“谁让你杀它?”她抬手扬臂,许冉眼前就多了一把冷森森的剑。
“你知不知道,你杀的是何物?”
“蜘蛛啊?”
“蜘蛛?说的轻巧,那赔我五百个钱?”她把另一手一摊,面无表情。
“不就是五百钱吗?等过些时日,莫说五百,就是千两银子,也定可来取。”
许冉笑着,想要侧开两步,可那剑又进了数寸,让他动也不敢动。
“好了,好了,死都死了,较真做啥,来,来!”李阿牛讪笑着,一把推开剑,把许冉拉到了一边。
“你这个娃儿吆,言儿想捉个活的,却被你打死了,嘴还那么硬作甚?你可知,百两银子难买一个钱,知足吧!”
他言尽于此,许冉不敢细问,一个钱值百两,五百个钱那就是五万两啊!就算他再败家也拿不出。
李秋言在一边默默地分尸,一刀一条腿。剜眼,去螯,撬开后盖,剖去内脏,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眼神阴狠的能滴出水来。
恰好这时候,三宝一拐一拐的进来了。见到此景,高声叫道:“早知道女侠这么厉害,我等……”
等他又瞟了眼蜘蛛脑袋上的棍子,嘴巴就合不拢了。
李秋言猛的转身瞪了他一眼,他突然就收声了,身体一哆嗦,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眼神,许冉从来不曾见过,只是瞟一眼,就令人头皮发麻。
许冉那敢吱声,只听到李秋言自言自语道:“唉,要是小石头还在多好!”
许冉向李阿牛眼神示意,他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地下。
许冉突然间就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这张脸只是人家眼里的一个念想罢了。
原来自作多情的人是自己啊!
多亏那一句心里的话没喊出来,否则……
没脸了,没脸了!
许冉默不作声,只觉得烧的厉害。
……
等李秋言把那一堆东西收拢,几人一起朝曹成围了过去。
此时曹成已是惊弓之鸟,头如捣蒜,嘴里不停的嘟囔着:“爷,爷,各位爷,饶了小的,小的全都交代。”
……
原来三日前,曹成在镇上遇到一个道士,说他有短命像。
起初,他不信。可那道士却把他家几代人的事说的头头是道,曹成就信了。
等他领着道士回家之后,就发生了一件骇人的事。
那道士在房屋里四处查看,最后停在堂屋正中,说此地有邪处,需要一桶花溪河的活水才能洗干净,曹成自然是信了。
他提回一桶水,那道士将水倒于堂屋正中,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伸手一指。言道,邪物已被他拘于此地,可找东西挖出。
曹成起初还不信,可当他拿起撅头,只挖了一下,就大惊失色。
只因堂屋正中的地下,竟然埋着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
白骨。
一具死人的骸骨。
曹成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再挖。
那道士笑道:“此乃新妇骸骨,为何在此,你我心知肚明。”
这下曹成快丢了魂。
镇上人都知道,他家新妇下河溺亡,尸首不知所踪,这要是传出去,他就跳进沧澜江也洗不干净啊!
这么大的锅,曹成哪里背的起?再说,新妇溺亡那日花溪河暴涨,和他没一丝关系。
他连连否认,可那道士却笑言:“此乃走尸,不足为虑。若贸然动之,必丧性命。”
曹成苦苦哀求,道士这才又言:“可养兰花蛛一只,每夜吸去晦气,百日之后,定当散去。”
走到这一步,曹成自然是只能信了。就随那道士去凤阳城西市,在一间名叫天墟奇货居的小店,重金购得一只兰花蛛。
那知,从此以后就成了曹成的噩梦。
曹成所言,众人自是半信半疑。于是,一同来到堂屋,在曹成所指之处停了。
曹家是祖宅,少说有百年历史,石灰黏土夯实的地面,经历几代人,早已踩踏的光滑如镜。
唯有一处巴掌大小的地面,似有新掘之像。
三宝拿了个撅头,只挖了数下,就看到地下果真埋着一具白骨。若是近期新埋,绝无可能。
众人大骇,那曹成吓得语无伦次,屎尿俱下。
几人围着琢磨,终不得法。
许冉思来想去,却也毫无头绪。恰好听到头顶一阵嗡鸣。
一蚊曰:“都说人聪明,我看未必,如此小事,绞尽脑汁而不得,实乃愚蠢至极。幸好,那日我见一道士抛下一白骨圆球,那东西见风就涨,化作一具白骨,钻入土中消失不见。”
另一蚊笑云:“老大威武,人愚昧懒惰,就是有仙法,也不肯钻研。老大威武,要不咱改日种一头猪试试?”
“瞧你那出息,种什么猪啊!要种咱就种一个大胖子,又懒又蠢那种,能吃能睡能长肉,咱吸血也方便,还无性命之忧。”
“高,高,实在是高!老大,人果真是蠢得很呐!”
……
这一通对话,顿时让许冉茅塞顿开。突然间,他就想到了上一世某一款游戏,其中一类祭士,可点骨成兵,莫非如此?
想到这儿,他试探着提醒了一句。
“莫非是骨,骨种?”
三宝哈哈一笑道:“少侠,你以为是种庄稼哩,白骨哪能种得?不过以少侠的眼界,还真有可能呢,这想法实在是妙极,妙极啊!”
他自圆其说,转弯的难度都要超过喜马拉雅的十八盘道了,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这话,许冉还真爱听。
正偷着乐的时候,就听李阿牛说道:“三石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早些年去长歌时,在一茶楼听茶博士讲古,说北地鬼族曾有一仙法,能驱白骨,战凶兽。可那毕竟是故经,当不得真。更何况,北地与中土有天堑相隔,绝无可能。”
他说了权当没说,让许冉空欢喜一场。
“嗯,阿爹说的有道理。我跟师父学艺,曾听她讲过,上古之时,天地灵气浓郁,鬼族先贤曾创一法门,名曰白骨道。”李秋言这会儿恢复了正常,说话也不再凶狠。
“白骨道?白骨道?那也不能像种庄稼那样种白骨吧?”三宝还是不信。
“并非种白骨,而是白骨道种。这东西有些邪门,欲种骨需获得那人一丝血为引,方可成事。”李秋言一脸正经。
“人都死了,哪来的血,就是有也干枯了。不可信,不可信。”三宝竟然认死理。
“我说的并非骸骨血,而是所施对象的血。就比如那日,若道士未曾获得那曹成的一丝血,这道种就不会在他家里出现。”
“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三宝急忙拉起浑浑噩噩的曹成。
一问之下,才知,果然如同李秋言所言,那日道士来到曹家,先取了曹成一滴血,还说:“以血为引,方能窥破天机。”
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达,可若换做己身,如此鸡肋技能,对战先要取其血,谁人肯学。
莫说是人,哪怕是鬼,也无人问津,想必李秋言其师也是道听途说。
许冉转身盯着骨骸良久,却终不解奇妙,抬头时,就见李秋言一脸不悦。
“你是不是不信?”
“我哪里有!”
“明明就是。”她一脸鄙夷。
“我,我只是有一个疑惑,为何要血,要他的血?”
他伸手一指,吓得那曹成一个哆嗦,李秋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若是施术之人在场,自然是无需血了。可若是不在,那就得以血为引。”
说完,她转身出门,不再理睬屋内的事。许冉自知她心不在此,今日能来,全因她阿爹李阿牛的面子,也就不再纠结。
以眼前局势,要么,他大方承认,让三宝抓入牢狱,然后在衙门里自证清白。
要么,顺水推舟,认定自己昨夜已死,把锅全推给那只死了的蜘蛛,而后徐徐图之。
不用考虑,许冉已经有了答案。
他笑了笑,看了眼早已吓得战战兢兢的曹成,却望向三宝道:“曹小哥莫慌,眼下妖邪已除,事情已是水落石出,曹小哥一时不察,为妖物所惑,我等可看在眼里。”
三宝笑着点点头,连连称是。他今个无功受禄,自是得意,许冉哪能不知。
随即许冉话锋一转。
“但有些事,还得曹小哥细细道来,毕竟那许公,不,那许小贼不知所踪,我等可不好交差啊!”
原本曹成眼睛一亮,听了这后一句,又黯淡下来。
“曹小哥也不必惊慌,听说你昨夜曾去过房间,可有此事?”
曹成点点头。
“嗯,那去作甚?”
“送一支香。”
“可是怡神香?”许冉眼神突然凛冽起来。
“是,不,不,嗯,就是怡神香。”曹成吞吞吐吐,眼神似有躲藏之色。
“曹小哥,你可得说实话啊!我等是把你朝船上拉,你要是自己硬朝外推的话,呵呵!”许冉一声轻笑。
三宝也跟着帮腔道:“曹成,都这个时候了,你要是还不知好歹,那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大,大人,大人饶命啊!不是,不是怡神香,是,是龙虎香。”曹成倒头就跪,这可是他最后的一根稻草啊。
三人相视一眼,许冉又问:“龙虎香,是不是你记错了?”
“大人,冤枉啊!昨个半夜,小桃红下楼说那小贼没用的很,只会喝酒,不干正事,就让小的找一根龙虎香送上去。你知道那龙虎香金贵的很,平时都是芸姐保管,我问她取时,她还问了呢,绝不会错。”
曹成一口咬定是龙虎香,那就说明桌上被换掉的香果然有问题。
许冉与李阿牛相视一眼,笑道:“这么说,那香是被小桃红拿了?她拿香作甚?”
“她没拿,那香是我亲手点上的,绝对不可能拿。我觉得,是,是它。”曹成突然指了指院子。
“那只蜘蛛?”
“嗯,昨日我送香之后,莫约半个时辰,那兰花蛛出去一趟,回来后兴奋异常,说那小贼一命呜呼。”
“你说那小贼死了!”许冉差点惊叫起来,要的就是这句话,太不容易了。只要三宝信了,今日就算大功告成。
许冉暗自偷喜,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无需再问了,你们要寻的东西在这。”
说话的人是去而复返的李秋言,她一只手捏着一根沾满粘液的残香头,人站的极稳。
“兰花蛛生于南疆荒林,也算得上天下奇物,幼时性情温和,状似兰花,喜食温阳之物……”
她娓娓道来,就像一位茶楼里人见人爱的博士,可她的眼神在许冉看来却又像噬人的恶魔。
冰冷、无情。
在她的嘴里,昨夜之事,全因那许姓恶贼咎由自取,若不是兰花蛛贪图口腹之欲,那恶贼定会死于那根龙虎香下。
只可惜,兰花蛛多吃了几小口,才让那恶贼免于灾祸。
听她说完,许冉默默无语。什么人啊,简直是猪队友。
可惜,有人喜欢有人忧愁。那曹成自顾自的傻笑,原本无神的双眼,这会儿全是崇拜。
唯有三宝不住地摇头,似乎自有主意。
最后他可能是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打断道:“今日之功,全凭几位少侠。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那贼人踪影全无,花溪河十里搜寻不见尸身,莫非被那蜘蛛吃了不成?”
许冉在心里急得大叫,说啊,说啊,说,真聪明,都会抢答了!
可皇帝不急太监急,那李秋言反而笑意盈盈,就是不语。
“嗯,我是一个粗人,不懂那些道理,可要说那贼人没被吃掉的话,昨夜落水逃脱又该如何说起?唉,简直是个糊涂案啊!”三宝叹息连连。
“嗯,那贼子确实死有余辜,但若是能让人心服口服,三宝自是无话可说。”
许冉真是佩服三宝的脑子,怎么说,怎么圆。他很想顺嘴来上一句,但想到那只蜘蛛的下场,这会儿只能装哑巴了。
“言儿啊,三宝说得在理,你说的也没错。可是生是死总得有个结果,否则,郑捕头问起此事,咱也不好交差不是?”李阿牛这个老阴人,明明是在递话,却说得冠冕堂皇。
李秋言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许冉看,看得他心里发毛。
这会儿许冉要还不懂她的意思,那就是真傻。
她是在警告自己,需要自己亮明一个态度。就像你悬在半空,有人拿着一把剪刀对着绳子,等着你开口求饶。
生或死,本就是一个难题。
许冉很为难,就像上一世他自诩为同龄人里的硬骨头,与父母对碰,与老师互怼,毫不退缩。
可这一世,开局就不比骨头,比的是脑子。
向左,还是向右。
所有人的目光全盯在他的嘴上。
“少侠,来说说。我刚才听你讲的极有道理,可这会儿脑子却乱成了浆糊,你说说,说说?”三宝突然就转过弯了。
许冉一抬头,就望见李秋言脸上有似有似无的笑意,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三宝兄,要我说,其实那贼人是死是活,咱没必要纠结。若死,那是为咱凤阳除了一害,若活,也是生不如死,蝼蚁不如。许家都倒了,多一个窝囊废,少一个窝囊废又啥子干系。”许冉说的情真意切,就像在给那个死去的自己念悼词。
“精彩,精彩,我若是那许家恶贼,都恨不得翻棺材板给你鼓掌了!”
李秋言瞥了许冉一眼,接着说道:“可惜,我等是前来查案,不是和稀泥。那恶贼固然死有余辜,但杀他之人却罪责难逃。”
众人一愣,全都望了过去,到底死没死,你倒是来句痛快话啊!
“那恶贼死于香毒,随后又被兰花蛛吞噬。至于昨夜跳窗,为何不曾发出惊叫,那不过是妖蛛本体使然。”
“那,那骨骸何在?”三宝一脸急切。
“你可见蜘蛛吃食有吐骨头的?”
“这么说是那妖蛛放的毒了?”三宝又问。
“非也,非也,放毒者另有其人。”
“是他!”三宝猛的站起身,噌的一声拔出长刀,嘴里吆喝着:“好你个曹成,藏得可真深,你可知罪?”
三宝一挥刀,曹成惊慌失措,失口答道:“我那是被逼的,再说那小贼本就该死,我也算为民除害。”
就此,已是盖棺定论。曹成作势欲逃,三宝哪会给他机会。
……
原本此间事已罢了,许冉还想着早些去凤阳城打探消息。
可那三宝却似乎赖上了他,说什么,怕去城里的路上出差错,还得少侠帮衬。
许冉一想,这也是好事,搭上三宝这根线,去许府查探也容易了很多。于是,就点头应下了。
他是答应了,可李秋言却不愿意。于是乎只能让李阿牛父女俩先行,说好到在城南的聚缘斋碰头。
……
等再次上路,已近黄昏。
三宝意气风发,身前的牛车上拉着面如死灰的曹成和半只蜘蛛。
也不知李秋言用了什么法子,把能用的零件儿全收了起来,即便如此,留下的一堆烂肉依旧有蜘蛛的痕迹。
这就足够了。
……
凤凰镇朝西就是凤阳府,走过一座石桥,沿着花溪河北岸的峭壁凿出一条险峻的官道。
暮色渐浓,官道上鲜见人影。
可能是许冉今日那一棍给了三宝太多的想法。一路上他兴奋异常,东拉西扯,就差拉着许冉拜把子。
还说到了城里一定请许冉好好搓一顿,明日再带他去城里逛逛,见下凤阳的美。
许冉不能不吱声,只好轻描淡写的应付了事。可他越是这么说,三宝眼神就越发的明亮。
离镇五六里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下来。
头顶明月高悬,月光透过枝叶间隙斜射下来,在官道上洒下点点白斑。
山风一吹,枝摇月晃,远远望去,如同数不尽的鬼眼,在黑魆魆的山林里窥视。
说不紧张,那是瞎话。毕竟上一世许冉哪里走过这样的夜路。
不知是车夫胆子小,还是牛儿累了,牛车走的越来越慢。坐在车上的曹成缩成一团,牙关咯哒哒做响,牛车辕轴跟着咯吱吱叽咛,如同一首没有调子的BGM。
三宝如临大敌,持刀在手默不作声,与前时判若两人。
许冉突然就觉得今日答应的鲁莽了。
谁能想到,夜里的山路与白日完全就是两个样子呢?
正迟疑间,远远望见山林里裸露的月光下似乎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些东西初如炊烟缭绕,一眨眼就没入山林里消失不见。
可慢慢的那缭绕的烟尘又汇聚而出,显现出各式各样类人的形状,虽然没有五官面貌,可一举一动却如同活物一般。
许冉可不是傻子,他明白,这东西弄不好就是上一世人们嘴里说的鬼了。
可越是不敢看,那些鬼影子就愈发大胆,甚至在耳朵眼里能听到它们的私语声。
这一下,许冉胆子再大,也有点手脚发困。
他正要快走几步,紧紧跟上三宝。
突然间三宝回头呲牙一笑道:“丘少侠,这下好了,这下好了,看到这小东西,咱今个就安全了。”
“……”
许冉满头的问号,安全个鬼啊!你是不是眼瞎啊?
许冉正想问问,那走在最前面的车夫突然哈哈大笑了一声。
“哈哈,大人,咱今个运气真是好啊!看来,许少侠果真是有大气运的人。嗯嗯哼嗯嗯……”
他竟然乐的哼起来小调。
许冉突然觉得,也许他是踩上了贼船。
见许冉不搭话,三宝讨好地说道:“丘兄弟没来过咱凤凰镇吧?这东西,可稀奇的很,十年都见不了一两次。”
“可不是么?我老汉子今年快七十了,这才是第二次见呢?啧啧,瞧瞧,那些个灵物,可得劲了呢!”
“灵物,我还以为是……”许冉还是忍住没说那个鬼字。
“嘿嘿,你以为是鬼吧!这可不是鬼。听老一辈讲,咱这脚下的落凤坡可是古战场哩。那时候,中州与北疆的鬼族大战,最后一仗就在这儿。想不到吧?”车夫一开口,就滔滔不绝。
“那一仗打了九天九夜,听说死的人被这山上的草都多。唉!英雄身死,不愿化鬼,就留在了这儿。”老人一声感叹。
“可不是,生时守疆土,死后佑中州,小时候曾听先生讲过。他还说,那可是神魔大战,仙人不支,中州人族汇合南疆荒林妖族御敌于此,灭鬼族妖魔于凤阳。”三宝也插了一嘴,想不到他也是读过书的人。
“呵呵,都是传说罢了,谁打谁,为啥打的,几万年前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走,走!”老人一甩鞭子,牛车又开始咯滋滋作响。
又走了三四里,山路盘旋过了山脊,眼前豁然开朗。
三宝顿足,眺望着山下远处连片的灯火,终于开口了。
“瞧瞧,那就是凤阳城了,看看像不像一只凤凰呢?”
登高远瞧,月光下的凤阳陷落在群山之中,仔细瞧起来,与凤凰还真有七分似,可为何是一个大坑啊?
“果然神似。老人家,那为何没有凤阴?”鬼使神差,许冉顺嘴就问了一句。
“娃儿你这话问得好哇!没有凤阴,没有的。等那日你去了凤凰山,就知道为啥没有了?”老人话留半句,似乎意有所指,许冉也不好再问。
下了落凤坡,西去二三里就到了凤阳城南门。
恰好戌时刚至,远远望见城门一点点关上,三宝大急。
“唉!这下完了,这下完了,今晚进不得城了。”
看他焦急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许冉就知道要坏事。
正着急时,城门一侧开了一小洞,一行人鱼贯而出。
一人牵着马,后面跟着数人打着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捕字。
三宝凑上前去,一下就笑出了声。“哎呀,原来是郑捕头,这个点你出城作甚?”
“三宝,你不在凤凰镇待着,跑回城里干嘛?”那人不答反问。
“郑捕头,小的有罪。可,可这不是有急事么,不回来不行啊?”三宝一边说,一边朝身后看,最后把郑捕头拉到了一边,窃窃私语。
余下八人一拥而上,把许冉和那辆牛车围了个严实。
不知为何那匹马也跟了过来,凑在许冉不远处,呼哧哧打着鼻息,前蹄在地上不停地跺着,仿佛在写字。
借着灯光许冉看清了,是一匹乌黑骏马。乌缎似的鬃毛在灯光下熠熠发亮,最离奇的是那偌大的马眼,盯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
许冉一惊。
黑云!
原来是黑云。
记忆里,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坐骑,曾经一人一马,迷倒过无数双眼睛。
许冉思虑间,就听得不远处三宝库库的笑着,想必是邀功呢?可那郑捕头反而连连叹息,这就怪了。
许冉侧耳细听,果然有古怪。
“今个午后,也不知谁泄露了风声,说那小贼已死。一下子城中大乱,几百人在衙门请愿,连府主大人都乱了方寸。”这是郑捕头。
“怎么会?”这是三宝。
“谁能想到,那小贼单凭一张脸就拢住这么多人心呢?若是那十余家青楼女子、上百名城中妇孺还好,就连张府主的,唉,不说了,不说。嗯,你说仔细些。”
两人越说越低,许冉听不甚清,一回神,一个偌大的马首就在近前。
“你是不是认得黑云?”突然围在一旁的差役举起了手里的灯笼。
“黑云,那是何人?”许冉只能装瞎。
“赵哥,我看也不大像,那许淫贼一张脸跟朵花似的。”另一差役插嘴道。
“小五,你懂个屁,郑捕头的想法岂是我等能猜到的。”他一边说,一边拽缰绳,把黑马拉的极近。
“是不是很眼熟?”
“嗯,是啊!”许冉刚说了半句,就听噌的一声响,有长刀出鞘。
“呵呵,梦里曾骑过这么一匹,可惜是白马。”许冉苦笑一声。
“赵哥,我就说吧,这就是个憨憨。”
“果然是个憨憨。”
“你俩说谁是憨憨来着?”郑捕头和三宝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小五,老赵,丘少侠可不是憨憨,人家今个可是立了大功,嘿嘿,看。”三宝快步上前,拉开遮住蜘蛛残尸的破布,众人皆是一惊,望向许冉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果真是少年英雄啊!今个在城里遇上秋言妹子,还说起她这个表哥哩。看来,果真是有缘!”郑捕头一开口,气氛就不同了。
他拉着许冉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眼里全是喜色。
“好,好哇!三宝记着一会可得把咱这小兄弟招呼好了。”
他又回头盯了盯黑马,笑道:“古人云良驹识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哈哈,若不是这马是官家的,我还真想送给兄弟呢?”
这话让许冉有些慌了,他急忙拱手道:“郑捕头言重了,所谓好马配英雄,如此神骏良驹也只有郑大人这般英雄人物才配的上啊!”
“可不是么?丘兄弟,昨日那么多人想要降服此马,却被郑大人收入跨下,你可知为何?”三宝轻轻摸了摸马屁股,才思如泉。
“为何?”许冉笑道。
“还不是郑大人雄伟壮观,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都跟着起哄,只因黑云是一匹雌马。
“滚!”
郑捕头眼睛一瞪,骂了一声,抬腿就给了三宝一下。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气氛,瞬间转了方向。
等郑捕头叫开小门,人就分成了两拨。一拨进城交差,一拨去凤凰镇驻守。
三宝原本要跟着郑捕头去衙门的,可他执意要请许冉搓一顿,表示谢意。
这个点,城里宵禁,能去的只有聚缘斋了。许冉有点作难,但转念一想,夜里入城,哪儿也去不得,还不如顺势而为。
三宝大喜,于郑捕头处领命,连夜带队再去凤凰镇。
走之前,他领着许冉走过南门的三孔石桥,来到花溪河畔一栋孤零零的小楼前。
此楼正是聚缘阁。
此刻一楼的大厅人声鼎沸,等两人入内,眨眼功夫却是鸦雀无声,果真老虎皮依旧好用的很。
三宝与掌柜的甚熟,交代一番,叫了一桌酒菜,又与许冉对饮三盅,这才抱拳道:“丘兄弟,哥哥今个对不住了,只能陪你到这儿。”
他今夜有要务在身,许冉自然能够理解,可这份心,尤其难得。
这样的人物,不仅无憾反生出结交的心思。
等三宝走后,许冉一人独饮。记忆里的那个许冉,夜间总有美人相陪,如今一人,反觉寂寥。
这念头一生,反倒让许冉心中惶恐不安。
到底是自己穿越之后,占据了别人的躯体?还是这具躯体魅惑了,自己穿越之后的灵魂。
久思不得!
许冉禁不住闭目长叹,执酒独饮。
刚入喉,就听到身后有人声。
“小兄弟,可是有心事?哥哥能陪你同饮一盅乎?”
原来是个迂夫子啊!许冉暗乐。
许冉一转身,自己就笑了。
只因面前人是个着青白长衫手握折扇的翩翩公子,并非印象里读死书的迂夫子。
“小兄弟为何发笑,可是一苇脸上有花?”
这一问,还真把许冉的目光吸引到他的脸上。
白皙俊俏,风流倜傥,一双眼妩媚妖冶。
果真是小白脸啊!
许冉又一笑,敲了敲桌子。
“你为何如此肯定,我在笑你?”
“除了我,莫非还有个鬼啊!”那自称一苇的公子哥装模作样的回身望了望。
“不是鬼,确实是人。”
“是人?什么人?”他一边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桌对面。
“呵呵,一个会写四个字的人。”许冉蘸(zhan)了点酒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字,槽。只因,这字好像是那匹马儿画的。
“哦,我看看,你这哪是字啊,分明是鬼画符吗。来兄弟给你露一手。”
他不知孔兄,自然是在桌上写了四个漂亮的大字,然后自饮一盅,开口说道:“小兄弟出门了,就别弄得跟我爹似的,整天只知道让我练字。”
“你说说,练字有啥好的,能写出来花,还是能写出来美人。照我说,字能认就对了。我看兄弟的字,就比我周一苇写的好。”他斜了一眼,露出一丝坏笑。
许冉一笑,继续饮酒吃菜,就是不搭话。
过了好一会,那周一苇急得抓耳挠腮。
“你为何不问我?”
“问你作甚?”许冉故意装着不知。
“问我为啥说那句话啊?”周一苇小心的提醒着。
“哪句话?”许冉憋着笑。
“就那句,我的字不如你啊?”周一苇一脸郁闷。
“有何可问的?我的字本来就比你的字好啊!”许冉说的一本正经。
“可是……”
“没有可是,我的字天下少有,而你的字泯然众人矣。可明白?”许冉又夹了一口菜。
“你为何这般像我爹爹?”周一苇闷闷不乐。
“我可没有你这般的娃儿,噗嗤。”棒槌啊!许冉心中暗喜,瞬间发动了技能,脸惑。
于是乎,形势反转。
“唉!小兄弟,我是长歌城的周一苇,我爷其实就是个杀猪匠,我爹呢,是个大老粗……”
……
话一说开,这周一苇就显出本性,自来熟加话痨。
从周一苇的嘴里,他这才知道,本次巡天司带队的头领名叫颜庆宇,是一名修士,也是他的老师。
周一苇来凤阳,全是因为他爹的缘故,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他私下里听说,四年前长歌城里丢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一月前有人举报,那东西就在凤阳府许家。
本来捕风捉影的事,可巡天司就有人信了。
只是这两日,在许府未找到那东西,反而翻出一桩惊天大案。
看起来,许家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眼看半刻钟就要到了,许冉旁敲侧击,周一苇却再也说不出有用的消息。
念头一转,又要了两壶酒,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吗?他想再试试。
等酒上桌时,才想起自己一个铜子都没有,顿时有些泄气。
可一想那许家上百口人命悬一线,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可想法是一回事,行动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到头来,周一苇没醉,许冉却晕晕沉沉。
他借着酒劲,一手拉住周一苇的衣袖,一手端着酒盅。圆睁着眼,喘着酒气。
“一苇哥,你这人豪爽的很,小弟有个小忙,不知肯不肯帮?”
“说,只要是我周一苇力所能及之事,在所不辞,在所不辞。”
他催着许冉又饮了一盅,静等开口。
“唉!也是个小事情,我听说仙家能打卦,能不能帮我算算,看看小弟的运气。”
许冉谄媚的笑着,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原本打算一走了之,如今却对许家那一群人牵肠挂肚。
这并自己冷血,而是根据以往书上的经验,苟着才是真理。
这念头如同一道闪电,瞬息即止。就见那周一苇歪头猥琐的笑,一手捻着光滑的下颏。
“约定?”
“青梅?”
“嘻嘻,小兄弟不正经呐!”
他嘴里接连蹦出好几个莫名其妙的词句,弄得许冉一头雾水。
“哪里跟哪里啊?我就想看看运气哩。”
许冉脸一红,突然就想起了李秋言,一时间,脸红的就更厉害了。
“折花当在正艳时,莫等空枝长叹息。兄弟,我懂!”
他摇头晃脑的样子,要多贱有多贱,可一双眼却越发深邃。
“哎呀!兄弟,你这是女强男弱,翻身无望啊!算啦,算啦,算我没说,来整一个。”
他又一次端起酒,可许冉却不想再喝了。
可能真是醉了,也可能是两人各怀心思,都不再做声。
于是乎,大厅里那些议论声就格外刺耳。
“你说说,那许三印挺贼啊,竟然养了三个义子,可这有什用呢?出了一个白眼狼,啥都没了。”一人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他这叫钱多眼瞎,他不死谁死。嘿嘿,活该。”有一人一声冷嘲。
……
记忆里,许三印真有三个义子,一个喜武,五年前去了北疆军中,如今在锁云关当值,距此千余里。
一个喜文,四年前去长歌城求学,前些日子回了凤阳,如今不知是生是死。
最后一个,那就是自己。是什么个样子,许冉心知肚明。
耳边的那些讥讽的话,许冉越听越难过,那白眼狼不用问,都知道讲的是谁。
一时间,许冉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
他正想以酒解忧,却看到周一苇站起身,一脸郑重的朝门口走去,拦在正要离去的二人面前。
“怎么,这就要走?”
离开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俊逸非凡,女人独具风韵。却不知,周一苇是哪里抽了筋,还是真的也醉了?
男人瞅了他一眼,把女人挡在身后,这才回头朝柜台后抽水烟的掌柜望去。
掌柜自然是明白人,摆手吆喝道:“你这娃儿,挡人家作甚?让开,让开。”
“那我要是不让你呢?”周一苇竟然是个杠精。
“呵呵,小娃儿,你抬头看看,这是哪里?”掌柜抬手指了指门口高悬的匾额,又悠闲地抽起水烟。
青白的烟雾在他一吸一呼间喷了出来,在头顶上空凝成三个大字。
聚缘斋。
“这里是聚缘斋,不是凤阳城。想闹事出了这个门,哪怕是打的头皮血流我老汉也管不着,可在这儿却是不行。”
掌柜的说的云淡风轻,可许冉却听出一股浓浓的杀意。
许冉一急,几步就走了过去,拽了拽周一苇的衣袖。对那一对夫妻陪了个笑脸。
“客官,实在是对不住了,我这兄弟一喝醉就胡闹,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走,走啊!”
许冉使劲拽着周一苇的衣袖,想把他拖开。
可谁知此时那周一苇如同脚下生根,一动不动。
他偏头朝许冉挤了下眼睛,轻轻一摆手,许冉就感到一股巨力传来,不由自主的一个踉跄,恰好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
此时那男人已是满脸恼意,若不是因为掌柜的缘故,此刻怕早已动起手来。
周一苇笑嘻嘻的抽出折扇,晃了晃,垂扇指着二人。
“嘿嘿,人可以走,但东西却得留下。”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棒槌。许冉心里一热,就知道,今个是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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