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慈眉善目,为人热忱,很受邻里爱敬。这也是木婷婷过得最为愉快的一段时光。
然好景不长,去年岁末,老夫人突然卧床不起。她在临终前归还了木婷婷的卖身契,并且做主替她张罗了婚事。
——
病榻上的男人正是原主的夫君——方云舟。
方云舟是寒门学子,年十八,去年考上了秀才。
父亲本是一名猎户,四年前不幸在山林遭遇兽袭而故,其母早在生他之时便已难产而亡。
方云舟读书颇有天赋,夫子不愿少年自此埋没,于是免其一半束脩。
闲时,他常去书斋抄书补贴家用,一来二去,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书斋的常客木婷婷。
一次偶然,他的抄本到了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看到工整端庄、俊逸出尘的字迹,好奇之下出言惊叹,才知写字之人竟然与木婷婷熟识。在木婷婷无心的牵线搭桥之下,老夫人聘方云舟闲时为自己诵些诗词典故。
成亲是在老夫人的见证下完成的,拜完堂,老夫人抿了口新人茶后,就匆匆地打发了二人回村。
夫妻二人给老夫人磕完三个响头,便相携离去。他们不知的是,在当天夜里,老夫人便一睡不起,天年永别。
回村路上,新婚的夫妻二人遇到山崖滚落的巨石,好巧不巧地把方云舟的双腿砸了个稀烂。
木婷婷只能用瘦弱的肩膀,将自家夫君拖回了家里。
与方云舟不睦的兄嫂,见状只是冷脸给他们划了间屋子,之后不闻不问。美其名曰,弟弟如今娶了媳妇就该分家了。
县里在数月之前已经有了灾荒预兆,他们二人原是打算带老夫人一起离开。只是老夫人病重,又故土难离。便想着等老夫人病愈或仙逝了再作打算。
然而方云舟这一摔,却是连老夫人的入殓仪式都去不了。
老夫人的身后事并不需要方云舟与木婷婷操持。二人成婚前夕,老夫人在远方的侄子已经赶到了镇上。
隔天傍晚接到讣信,木婷婷前去托求兄嫂帮忙照看自己夫君半日,然兄嫂死活不允。
木婷婷无奈,只得含泪朝着老夫人家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镇上能逃难的也几乎走了大半,物价越来越贵。
回村前老夫人给了木婷婷三十两银子,几次抓方开药,银子很快就用了大半。
转眼过了十来日,家里吃的越发捉襟见肘。
好在方云舟腿上的伤口逐渐愈合,木婷婷便抽空做了些肚兜手帕,去镇上卖了换点家用。
只是,价格却被压得很低。
眼看着村里人几乎全部离开了,她也盘了辆板车。
想等夫君伤势再好转些再离开,只是不知为何,方云舟的身体却肉眼可见地瘦弱下去。
今日晌午,木婷婷再次空着手从山里回来,正沮丧间,远远看见行动鬼祟的兄嫂二人从自己家里出来。
她快步上前,果然看到大哥手里攥着她的钱袋子。
钱袋里的银子,是手里仅剩的钱。除了给夫君买药,剩下的准备留着逃荒路上做盘缠,自己一直舍不得花。
视线扫过门口那堆置于板车上包袱,木婷婷瞬间明白过来:兄嫂这是已经卷细软准备逃难去了。
她瞬间怒火中烧,也同样悲从中来。
当既不管不顾地上前对骂起来。
推搡中,木婷婷一下子失了重心,她的头重重地磕到桌子的角上,逐渐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木婷婷已然变成了元蒌。
——
“……”
元蒌说不清该同情原主,还是该可怜自己。
她经常听到小助理在耳边叭叭那些穿越小说,可是听得最多的不是穿成世家小姐就是皇妃公主。
天可怜见的,莫名穿越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一个才过门没两个月就要守寡的小农妇?
而且还是颗粒无收的荒年?
时下正值饥荒,能不能活下去还两说。
她虽然占了原主的身体,可是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却与自己并无关系。
按她原本的性子,本会一走了之,步子却鬼使神差地朝着男子挪去。
“莫不是原主残留的意识?”元蒌索性顺着心底的情绪。
方云舟看着缓步移到自己床边的元蒌,又轻咳了几声。
等气息悄悄稳定些后,凝神望着眼前的身影,仿佛要将她牢牢地刻画在自己的大脑里。
“大哥大嫂,和你争执……之时,我便已,醒来。只是……”说到这,方云舟眼底浮现一抹愧色。
他确实醒来了,只是他出不去不说,彼时的自己竟然连说话也异常吃力。
何况大嫂那大嗓门子,只差没把屋顶掀翻。
他听到大嫂对婷婷的各种粗鄙谩语,知道大哥那轻微挣扎的良知石沉大海。
他的好兄长自从娶了媳妇,便与自己日渐生分,逐渐变得和大嫂一般面目可憎起来。
他听到兄嫂离去的轱辘声 。
他亦听到婷婷扑腾倒地的声音。
他痛恨自己瘫痪无能,后来他竟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