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红霞慢慢爬上天空,一阵微风吹过,金黄的麦秆摇曳。
苏墨停下割麦秆的镰刀,直起腰,一脸苍白,额头上挂满汗珠,背着一个大背篓靠在地边上。
正是下工的时候,地旁小路上,陆续经过村民,苏墨看到认识的就语气虚弱的打招呼。
看到下工的大部队走过来,她吃力地背起一个比她本人还大得多的背篓,双手紧握在背绳上,弯腰弓背走在前面。
隐约还能听到
“哎,可怜呀。”“继母就是心黑呀!”
“……”
陈美玉停下手里的镰刀,招呼离得近的李丹。
“李丹,收工了,咱两一起回去,路上还能搭个伴聊聊天。”
李丹动作顿了顿,想起这两天听到的事,决定暂时性耳聋,自顾自的将自己手里活收尾,背着背篓扭身走了。
陈美玉笑僵在了脸上,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大队长媳妇,拽什么!”
陈美玉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两天她总觉得周围的人怪怪的,村里妇女上工,大多都结伴一起。
这两天她却落了单,不管招呼谁,都是爱答不理的。她就像是被孤立了,本来聊天聊得火热,一看到她就安静了,看她的眼神还不对劲。
陈美玉背着装满麦穗的背篓,跟着人群下了山。
到记分员处登记了工分,归还了背篓和镰刀,陈美玉回家拿来两个鸡蛋,决定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七月天气炎热,劳作了一天,只觉得口干舌燥,一到家,苏墨从水缸里舀出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的直接喝起来,喝完瘫坐在台阶上,拿着一把蒲扇扇风乘凉。
“小蹄子我打死你!”陈美玉愤怒的声音传来。
苏墨抬眼一瞅,陈美玉怒气冲冲的向她冲了过来,想都没想苏墨扭头就跑。
陈美玉一看苏墨在前面跑,她下意识就跟着追,边追嘴还不闲着。
“死丫头,你在村里乱编排我什么?我说你这两天安安分分的,原来搁这等着我呐?”
苏墨看两人拉出了一定距离,和陈美玉隔着十几米停下脚步。
“陈姨,你在说什么,我哪里编排你了。”
“在村里说我是恶毒继母,要把你卖了换钱?这不是你说的?我告诉你,你婚事可归我管了!”
陈美玉叉着腰喘着气,扯着嗓子喊。
“陈姨,我这两天安安分分上工,我做错了什么,你追着要打我。”
苏墨语气有些委屈,声音也不由得大声起来。
“家里家务饭菜都是我做,我哪有时间出门去。”
陈美玉想了想,确实这丫头没时间出门去造谣她,而且也没听说是这丫头说的。
她今天出门一打听,相看的事闹得村里人尽皆知,这两天也是因为这事,村里一些人觉得她恶毒,她又是被八卦主角,所以她一点不知情。
这还是因为她拿的两个鸡蛋,才有人告诉她。
陈美玉狐疑的看了看苏墨:“你没做,你心虚跑什么。”
“我看你来打我,我怕挨打下意识就跑了。”苏墨面露害怕。
陈美玉回想了下苏墨的行踪,确实没发现什么异样,而且那人也没说是苏墨传出来的。
“你还不快滚回家做晚饭,要敢乱说,小心你的肉皮子。”
苏墨坠在陈美玉身后回了家,头埋的低低的,余光瞥了瞥看热闹的人群,目光晦暗不明。
第二天上工,阳光火辣辣的,苏墨挽起袖子卖力的割麦秆,感觉自己喉咙都要冒烟了,苏墨走向旁边地里的妇人。
“二婶,你带水了么,我借口水喝。”苏墨语气蔫蔫的,双唇因为缺水有些干裂。
“小墨等一下啊。”王芳走向阴凉地方,拿起水瓶往瓷盅里倒满水后递给苏墨。
苏墨两只手接过水仰头就往嘴里倒,几口将杯子里的水喝完之后,将杯子递回去,挤出个笑。
“谢谢二婶,苏晓这小子上初一了吧。”
王芳接过杯子,听到儿子的名字,脸上也不由得带了些笑意。
“那小子马上初二了,哎,就是这成绩让人头疼,他那题我们也没人会。”
“暑假过后初二,要升学了呀,那暑假他有不会的作业可以来问我,我到时候帮他辅导辅导。”
王芳脸上笑开了花,苏墨成绩好,答应给苏晓辅导,这可是件好事。
“谢谢你小墨。”
“呀,你这手上是怎么回事?挨打了?”王芳眼神定在苏墨的手臂上,手臂上是几条淤青痕迹。
苏墨松了一口气,
“没,不小心摔得。”苏墨低垂着眼眸,神色一下变得有些慌张,目光慌乱的看了看自己地里忙着的陈美玉,面色发白,不自主地咬紧了唇。
这痕迹哪是能摔出来的,这是挨打了还不敢说呀,王芳忍不住叹了口气。
前两天村里就在传,陈美玉给苏墨相看对象,什么瘸子,鳏夫,混混,她向来懒得搭理陈美玉,更看不上陈美玉的行为。
“二婶,奶奶身体还好么?我好想她了……奶奶可以来我家么?”
“死丫头,你又偷懒,你是猪么,只知道好吃懒做。”
陈美玉田间劳作,一抬眼看见苏墨和王芳站在树下,瞬间起火,开口就骂。
“二婶,我先继续去上工了,不然,我怕…。”苏墨话说到一半就停了,然后转身离开。
王芳神色复杂的盯着苏墨的背影,悠悠的叹了口气。
苏墨神色慌乱的转身往地里走,一转身面上哪还有半分慌乱。
故事要开场了,这两天她可太受气听话了!
苏墨看着面前的麦苗,目光幽幽。
……
六点下了工,苏墨慢悠悠的往家赶,远远的就听到了哭声。
“陈美玉,到底怎么回事?”苏父苏燕山愤怒的看着眼前哭泣的陈美玉。
想起办公室发生的事情,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午饭过后,
苏燕山跟往常一样去办公室,一看,办公室里坐着大队长王立业,和往常一样寒暄。
“立业,你吃过午饭了?”
王立业神色严肃的盯着苏燕山看,没有说话。
苏燕山被盯得有些发毛,这不说话专门跑来盯着他干啥,他没干错啥事吧?
“燕山呀,我们的工作是为人明服务,做群众工作,但是偶尔还是要关注自己的家庭。”
王立业动作缓慢的拿起烟枪吸了一口,眉头紧皱。
“你要知道有的事情事关行事作风,也许别人能做,你做不得!你好好想想,“卖”女儿对一个村支书意味着什么。”
王立业说完话离开,苏燕山想了半天没想明白,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了事情怎么回事。
他作为苏墨的父亲,完全不知这件事。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苏燕山做事都心不在焉。
这会,
“燕山……”陈美玉大声嚎哭。
“我苏燕山已经穷的卖女儿了?你瞅瞅你要相看的三家,有好的么?丧妻,瘸子,最好的还是个混混?”
苏燕山被哭的心烦意燥,他一个村支书,就这么成了人家嘴里的谈资,关键还不是啥好名声。
“啪”苏燕山忍不住给了陈美玉一巴掌。
“燕山,燕山…没有的事,别人乱说的…”陈美玉吓傻了捂着脸,压根不敢承认,只期盼哭一哭苏燕山能心软。
“哭哭哭,只知道哭?你知道村里怎么编排我?后爹!卖女儿!大队长都知道了,你这是把我面子扔在地上踩……”
陈美玉哭声一下子由嚎叫转变成低声呜咽。
苏墨默默地站在拐角,薄唇紧抿,心里却有些痛快。
可惜她只听见了声音,没有看见画面。
这一场大戏,陈美玉敲锣,她吆喝,这不第一个主角就登台唱戏了。
望着急匆匆往她家方向走的妇人,
苏墨笑了笑,她也要准备准备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