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逢驻足看去,是方才带走青苒那个女孩。她正拉着行人问询着什么,神色焦灼。
星逢毫不费力听见了女孩的话:“这位姐姐,请问您见过一个长得很英俊的男孩子吗?大概十二三岁,这么高,他穿白色衣服。”她边说边比划。
被问的姑娘摇头,少女又接着问下一位行人:“阿哥,您见过一个俊美的少年吗?他这么高,是个孩子模样。”女孩焦灼声音隐隐有了哭腔。
那位少年若再不解毒就要毒发身亡了。
行人挥挥手,就当女孩就要去问下一位时,她余光中看见了星逢,隔着人群与星逢遥遥对视。
只对视这一眼,星逢便后悔故意站在此地让女孩发现了。因为这姑娘看向自己那一刻的眼神活像债主看欠债人的眼神。星逢不禁反思,自己是否欠过人家什么,可一想自己此前从未来过人界,遑论欠债。
少女挤过人群,到星逢面前停下。
蓝衣姑娘年幼,书卷气却很重,一看便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不料一开口却是令星逢大感意外。她才来到星逢面前,便对着星逢劈头盖脸数落道:“我不是叫你跟我们走吗?你不跟我走,我让你留在原地不要走远你听不见啊?!我都找了你三条街了,你知道我要是再找不到你半个时辰后你就要毒发身亡了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惜命?”
很多年没有人敢在星逢面前如此放肆,蓝衣少女声音之大,语速之快,怒气之盛,震得星逢七荤八素,一时搞不清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
姑娘强硬地拉着星逢的手,恶狠狠道:“这回再敢作妖我打晕你。”
等星逢缓过神来,已被拉着走了一段路,星逢挣开女孩的手,冷淡又懒散道:“多谢姑娘,区区铃兰毒伤不了在下,姑娘请回吧。”
星逢在不故作伪装时,他的眼中大多时候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和慵懒情态。
蓝衣女孩直直看向星逢的眼睛,不卑不亢,眼神温和而有力。
“我乃踏玉城少城主,余诗珑,凡踏玉的一切人与事物都与我有关。”余诗珑身上有种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稳重,说话间自有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场。
余诗珑此刻心想:这少年有如此气度,出身定是非凡,家中会有能解铃兰读的高人,不跟自己去城主府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但那铃兰毕竟是从自己那里流出去的,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还是得把人家带回去治好。
星逢深深地看着余诗珑的脸,这张脸上满是稚气,面容白皙精致,七分可爱,三分灵动,温文尔雅,她身上透着一股子干净的书卷气,皮相是万里挑一,气质是超凡脱俗,能将此二者合于一身,饶是见惯了绝色仙子的星逢,也不禁在心中道:也就勉强配得上我雾海宫的一朵铃兰花吧——须知,星逢在雾海宫划了块地,亲手养殖铃兰花八千株,每一株铃兰花,他都亲力亲为,精心养护。
平时宝贝的谁也不让碰,谁也不准看,能让他认为配得上他养的一朵铃兰花的人少之又少,余诗珑是第一个。
这女子为何如此眼熟?分明我从未来过人间。
星逢还在疑惑,却听余诗珑道:“令公子中毒的铃兰出自幽山,那里盛产毒物,铃兰毒性比他处要大得多。我将那铃兰养在书房之中,除了除尘打扫的仆人,旁人一般进不去,今日午后,我发现铃兰花被人折去,便一直派人寻找。好在还未酿成大祸,否则我心中就太过意不去了。小公子请与我去城主府,家兄医术高明,一定会让公子安然无恙。”
这一次,余诗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听她娓娓道来,语气温婉,不似方才强硬,却让人生不起拒绝的念头。
星逢提起了兴致,略一挑眉,顺势道:“原来是幽山的铃兰呀!早就听说那里的毒物骇人。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小姐姐带路咯。”
当星逢想要刻意接近某人时,他的演技怕是连踏玉城梨园里的名角儿都要自愧不如。
少年天真无邪的脸,乖乖巧巧的样子,还真像个涉世未深的世家小公子。
余诗珑诧异这少年突然的改变,但见此,也露出一个温和笑容:“走吧。”
星逢看着这笑,心中有几分异样,酥酥麻麻的,被他强压下去了。
“姐姐方才说那株铃兰是你养的,我看那铃兰很漂亮,姐姐很会养花啊,是有什么养花技巧吗?”星逢起了个头,余诗珑便道:“哪里,只是随便浇浇水,施施肥,再偶尔松松土,没什么特别的技巧。怎么,小公子也喜欢养花花草草吗?”
“不喜欢,我只喜欢铃兰。”星逢道,他说起铃兰,眼中的笑意更加真诚。
“为什么呢?”余诗珑问。
“不告诉你。”少年笑意更深,狡黠地眨眨眼,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可爱。余诗珑也不甚在意,没有追问。
星逢道:“姐姐还养了别的铃兰吗?”
“没有了,我养的铃兰仅此一株。”余诗珑回答。
“那么幽山还有铃兰吗?”
“幽山也没有了。”余诗珑道:“几年前,幽山所有毒物就被人洗劫一空,怕是要不下十年,才能再长出些毒物。”
少年眼中的希冀一下子变成了失望,可怜巴巴的,令人不禁起怜惜之心,余诗珑忙道:“小公子不要难过,我帮你问问那个人吧,他那里应该还有些铃兰花种。”
“真的吗?”星逢委委屈屈看向余诗珑。
余诗珑点头:“真的,我哥哥可喜欢收集这类药毒并重的东西了,他那里一定留有铃兰花种。”
“你哥哥?”
不必细问,星逢已经猜出那个将幽山毒物洗劫一空的人就是余诗珑的哥哥。
余诗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啊,家兄酷爱游历,他喜欢收集一些草药什么的。”
她语气中居然毫无惭愧,仿佛抢掠别人的东西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