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十五年。
十年弹指一瞬,经过十数年统治,大锦政权在各地已是愈发稳固。期间发生最为重大的事件便是大锦推崇儒家思想。
当年大锦国建国初期诸子百家蜂出并作,到大锦王朝秦仪一统七国,安平六年推出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策,近十载时间里真正存留于世的仅剩九家十流,其中大多数小流派已销声匿迹逐渐没落,其流派精髓均被九家所吸纳。当今儒风盛行百姓安居乐业,当得上大锦盛世。
时值严冬,清晨。青云侯府前,有一位背着平扁竹箱的少年郎站于府门内,其身旁站着一名老者。
“星河小公子,临行前老奴多句嘴,学塾求学凡事和睦相处,切莫又与同门学子起了争执,实在委屈,自有先生主持公道。”已是古稀之年的王管家双手拢在袖中,语重心长道。
“整天就是这几句,你烦不烦?”苏星河努了努嘴,不以为意。
王管家认真道:“老奴已服侍苏家三代人,不烦,不烦的。”
苏星河双脚并拢,屈膝弯腰轻轻一跳,跳出门槛,随口应了句:“知了,知了。”
老者望着渐远的消瘦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苏星河一路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穿梭在小巷中,途经一所镖局,他抬头望向“福威镖局”四字匾额,会心一笑,从背后竹箱取出一把木剑走入门内大喝道:“喂!谁叫福威,给小爷我滚出来,磕三个响头,小爷我传你一套‘屠狗十八式’剑法。”
苏星河有模有样地摆了个架势,手腕翻转耍了个剑花,哪知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此时局内众人正在前坪晨练,闻声都朝门口望去,皆是大笑。
镖头恼羞成怒,大喝道:“又是你这小王八羔子,有种别跑!”
苏星河见身材高大魁梧的镖头朝他快步走来,赶忙爬起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嚷嚷着:“小爷我今日身体不适,来日定取你项上狗头!”
此时,贤州城主街上两侧屋檐皆是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城内大街小巷纵横交错,车水马龙,喧嚣不息,行人摩肩接踵,吆喝叫卖绵绵不息,呈现一副欣欣繁华景象。
苏星河一路狂奔来到贤州城主街上,这里人潮汹涌,他个头矮小视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遮掩,见到路边有脚夫在为行商装卸货物,便朝马车跑去。
“大牛叔,快把我举起来。”苏星云拍了拍一位正在搬货的高大壮实男子焦急喊道。
那壮实男子在寒冷的冬天穿着单薄衣裳,身上布杉早已被汗水浸湿,转头见来人,憨憨笑道:“原来是小公子呀。”
苏星河有些着急道:“快些快些,阿福杀过来了。”
“不怕,他打不过我的。”大牛认真道。
“可我打不过他呀。”苏星河翻了个白眼说道。
大牛摸了摸脑袋憨憨地说道:“我替你揍他!”
“不用不用,我先溜之大吉再说。”苏星河笑道。
“那好吧。”
大牛会意点了点头,迈出弓步手心朝上放在膝上。苏星河扶着大牛肩膀纵身一跃,单脚落入大牛手心成金鸡独立式。大牛收步将其举过头顶。
苏星河立于高处,大街首尾皆映入眼帘,他看到一位精瘦男子穿着旧旧的布袄子,手中握着一颗“糖葫芦树”正在奋力吆喝叫卖,顿时心中大喜,低头朝脚下大牛喊道:“大牛叔,东南方,一牛之力。”
大牛闻言点了点头道:“小公子当心了!”说着便将苏星河扔了出去。
苏星河在空中翻转,恰巧见到追来的阿福,得意朝他大喊道:“风头紧,扯呼了您嘞~”
大牛朝阿威挥了挥拳头,后者心有余悸,气得在原地跺脚。
苏星河飞身过街朝“糖葫芦树”而去。精瘦男子正在叫卖,突然见一身影从天而降,赶忙躲闪。
苏星河脚踏墙壁又是一个后翻,双手朝“糖葫芦树”抚过,身体平稳落地。再观他双手,已各持着一串糖葫芦。
“孙叔你找老王要钱去,小爷我走了。”
“大清早的!又是你这王八蛋!呸!真晦气!”精瘦男子望着那瘦小背影破口大骂。
苏星河在人群中一路向前,忽然被一阵肉包子香味吸引,他顺着气味来到一间包点铺前,看着热腾腾的包子双眼发光。
“想吃啊,两个铜板一个肉包子。”店铺老板那肥胖的手提着笼屉盖笑眯眯道。
“想啊,徐叔要不你找老王要钱去。”苏星河咽了咽口水,试探问道。
“小公子啊,徐记包点小本经营,概不赊账!想吃给钱,没钱滚蛋!”说着老板重重地将笼屉盖盖住。
苏星河转身一挥手,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切,谁稀罕呀!”
苏星河转身间,忽见一乞丐睡于路边,他身前有一破碗,碗中恰巧有两个铜板。他大喜过望,上前蹲下说道:“刘叔,今日收益不错嘛,要不将这两个铜子先借我,来日双倍还你?”
乞丐头也不抬,道:“你这小子上次五个铜子还未还我呢。滚蛋!滚蛋!”
“老刘,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你就可怜可怜孩子吧!”苏星河哭丧着脸可怜兮兮道。
“你他娘真是个人才,我要了这么多年饭,还是第一次见到跟乞丐哭穷的。世人皆知,贤州城有六害:苍蝇、蚊子、蟑螂、老鼠、黄秃毛和小公子。其中黄秃毛酷爱吃鸡和摸妇人大屁股,小公子喜好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哼,小气!不借钱就算了,用得着数落别人吗?”苏星河愤然离去。
悦来客栈,位于贤州城主街上,口碑算的上城内上好。此时清晨正是食客用早膳之时,大堂却发生了争吵,以至于店门外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苏星河途经此地,好奇挤进人群,见一位白衣儒生和一位满脸胡渣的武夫相互争吵不休。
“大锦以武开国,乃开国之根本,你们这些书生酸臭十足,整日诋毁我等习武之人,也不知廉耻。”武夫怒骂道。
“没有治国之策单凭你武夫如何安天下,各地武夫只会以武犯禁,如何能成就当今这盛世!”白衣儒生平静答道。
“没有边防六十万大军,夷蛮铁骑入境之时,你去跟他讲道理吗?”武夫愤怒道。
儒生轻蔑笑了笑,说道:“当今圣上不是已经给出了答案?如今文风盛行,这便是趋势!”
武夫闻言,一时气急竟然说不出话来,那眉尾到颧骨一道刀疤与五官挤在一块,面容狰狞甚是可怖。
“两位,两位,切勿大动干戈!不如听我一言如何?”苏星河跳出来说道。
武夫冷哼一声说道:“小儿且听你说道说道。”
苏星河咳了咳,清完嗓子才缓缓说道:“一位是武道翘楚,一位乃儒门贤才,二人都是我大锦王朝之栋梁。正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何必非要争论个输赢呢?不如二位食过早膳稍作休息,便一道结伴出行......”
二人闻言很是受用,儒生捋了捋衣袖褶皱等待下文,武夫转动脖颈,骨骼啪啪作响,怒气全消。
苏星河伸手在武夫桌上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拍了拍手又伸手指向大街上,含糊不清地说道:“看到没,沿着大街直行有一间‘钱记杂货铺’,你俩行至可左转入春福街,一直走到尽头可以看见一座城隍庙......”
苏星河强行咽下糕点,又手伸向盘子中拿取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继续说道:“你俩进庙可诚心烧香礼拜一番,顺便拜个把子也行。那大殿中供奉着的城隍老爷日夜享用百家香火早已通灵,你俩与他商量一番,让他下来,那位置你们一起去坐,岂不美哉。”
围观众人听到最后皆是捧腹大笑,武夫恍然知晓自己被这小儿戏耍,怒不可遏提刀便要教训一番。掌柜一步踏前,挡住苏星河半边身躯。
这一步看似随意,却封住了武夫所有前行去路。
“司兵参军颜回是我叔!”苏星河缩了缩身子,躲在掌柜身后,嘴还舔着手上的糕点碎末。
武夫闻言有所忌惮,儒生皱眉悻悻道:“朽木不可雕也!”
掌柜遣散围观众人,望着苏星河道:“小公子,你可真是何处不作妖啊!”
苏星河拱手作揖道:“吴掌柜谬赞了,不知吴掌柜后厨可还缺人手?”
掌柜闻言顿时来了兴致,笑道:“怎么? 养尊处优的小公子还会下厨烧菜?”
“那是自然!”苏星河伸出大拇指在眼前晃了晃,自豪道:“我烧白开水那是一绝。”
掌柜瞬间黑了脸,骂了句:“滚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