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尘握住木棍的手，青筋暴起。
“我也去！”
“你一个瞎子来添什么乱嘞？秋娘，快点把他拉回屋子里去。”
秋娘点点头，拉着沈清尘往回走。
“我说小郎君，你就不要担心嘞，我家汉子，一定会把小九带回来滴。”
沈清尘站在院里，一动不动。
“你个瓜娃子，这么倔啥子？小九一向在意你，要是你病倒了，她岂不是要伤心死。”
沈清尘脚步微动，这才有了反应。
秋娘连忙将他拉回了屋子。
她擦了擦额头的雨滴，扫视一眼周围。
于是熟门熟路地走入内室，准备拿一条汗巾擦水。
紧接着，便看到了地上的床褥。
床褥上面放着一个碎花方枕。
那是她专门为小九做的。
可怜的小姑娘，只能睡地上。
这地上又脏又凉，哪里是可以睡人的，
秋娘怒气冲上胸膛，混着瓢泼大雨，大步走了出去。
“你个龟孙子，亏老娘以为你是个好娃子，没有想到又穷又抠，不晓得疼媳妇，只晓得自己享受。”
“小九出身惨，她娘生她时，血崩难产死了。他爹上山采药，死在了山上。”
“可怜的小姑娘，没爹没娘，吃百家饭长大，形单影只。”
“她是个傻丫头，为了养你这个贵公子，她种地下厨，上山采药，苦活累活都干了。”
沈清尘紧抿薄唇，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颊，垂眸不语。
“老娘以为她遇到了良人，没有想到是个吃软饭的。”
“小郎君，我看的出来，你看不起我们这种老百姓。”
“你要是没有这个心，病好了就早早离去，不要让小九产生误会。”
沈清尘冷冷开口：“没有。”
这个村子民风淳朴，他从未看不起。
他也没有利用小姑娘。
等到他恢复灵力后，自会妥善安排小姑娘。
金银珠宝，如意郎君。
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给。
他会让小姑娘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秋娘！”
汉子粗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秋娘走了出去。
小姑娘全身是血，混着泥水，滴落在地上。
泥坑里，很快汇出一摊血水。
少年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神色慌忙，从屋里摸索着出来，险些摔了一跤。
秋娘冷哼一声。
“我可怜的小九，前些天为了给人做衣服，扎了满手的针眼。”
“如今为了给人采药，摔的头破血流。”
“关哥，把小九抱回家里，我亲自照顾。”
那名唤关阳的汉子点点头，抱着姜九，往自家走去。
少年站在院中，仲春的雨水，冷入肺腑。
*
姜九醒来，便看到周围围着一群熟悉的人。
她龇牙咧嘴，敲了敲脑袋。
头很痛。
“小九，你醒了。”
秋娘满脸喜色。
“关旭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
关旭嘿嘿一笑。
姜九循着憨厚的笑声望去。
一个少年穿着一袭栀子色束袖短袍，挠了挠后脑勺。
少女满是喜意：“阿旭哥哥，两年不见，你又俊朗了！”
关旭害羞：“灵气养人，灵气养人！”
秋娘道：“小九，这几天你就不要再围着那个小白脸了。正好阿旭回来了，带你去镇里逛庙会，耍一耍！”
姜九连忙往背后摸了摸，在房间里扫视一圈。
“秋姨，我的药草呢？”
“在院子里呢。”
姜九跳下床榻，往院里走去。
“唉——傻丫头，你急什么！穿鞋！”
少女赤着小脚，踩着泥水，跑到了药框旁。
“幸好还在！”
她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株草药。
草药细嫩，通体蓝色，叶身长着细密的银色针绒。
关旭激动说道：“这是月银草！”
姜九点点头，“是治疗眼睛极好的药材。我在悬崖边看到的，费了好一番劲。”
“嘭——”
桂树旁，空酒坛从木桌上滚落。
月牙色的发带一晃而过。
姜九嘴角微勾，声音却是害怕地发颤，往关旭的方向躲了躲。
“阿旭哥哥，那里有人吗？”
关旭走上前去。
“喵~”
一只小猫从桂树后钻了出来。
“小九妹妹，别怕，是只野猫。”
关旭捡起空酒坛，放在桌上。
沈清尘循着记忆，慌慌忙忙地回了院子。
在外面守了一夜，他身上满是土腥味，遮挡了清冷的玉兰香。
墨发黏腻地垂在后背，衣摆上的黄泥结成了硬块。
少年方才摔了一跤，袖子和衣摆又添上了新泥，可谓狼狈。
他连忙走到院落的水缸前。
水缸底满是青苔。
雨水积蓄了一缸。
他连忙用水洗净双手，擦去衣袖上的泥。
手心的泥土被洗净，露出白皙的皮肤。
石砾在上面划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
沈清尘心慌，却不知道在慌什么。
他简单地清理完之后，就坐在了院子的木墩上。
潮湿的白绸覆盖双目。
少年“望”着院门，将手藏入袖中。
他以为那抹熟悉的身影不久之后，就会跑入院子。
像往日一样，少女会喊着“拂衣哥哥”，手里拿着一些小玩意，献宝一般，递到他的面前。
可是没有。
湿润的袖子干透，手心的刺痛麻木，他都没有等到少女。
少年宛若木雕一般，坐在木墩上，一动不动。
直到那道银铃的笑声传了过来。
少年的手指微蜷，理了理微湿的发尾。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整理措辞。
他要说谢谢，还是对不起……
是我之前误会你了……
我不该怀疑你……
“阿旭哥哥——”
少女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我们去哪里玩？”
少女的声音满是欣喜和快乐，打破了少年的幻想。
“你不是好久都没有吃鱼吗？我带你去桂花溪抓鱼！”
“好耶！”
少女从院外走过，丝毫没有停留。
少年低笑一声，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
这几日，少年似乎和自己较上了劲。
明明他可以趁机离去，却日日坐在木墩旁，一坐就是一天。
听着少女俏丽的欢笑声，一晃而过。
少年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
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还亲他。
可是她的小哥哥回来后，就转眼把他忘了，乐不思蜀。
“阿旭哥哥，我们今日去哪里玩？”
“镇上有灯火会，我带你去看烟花。”
“可是会不会好晚？赶不回来？”
“不要紧，我们租一间客栈，在外面住一晚。”
“好！”
姜九话落，手腕便被少年圈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