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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水面

北冥有才 著

其他类型连载

2000年年底,李动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和女友相会,同时开启了北漂生涯。一些有意思和没意思的人和事相继进入了他的生活。

主角:李动   更新:2023-01-12 13: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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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动的其他类型小说《风吹水面》,由网络作家“北冥有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2000年年底,李动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和女友相会,同时开启了北漂生涯。一些有意思和没意思的人和事相继进入了他的生活。

《风吹水面》精彩片段

青岛是个美丽的城市。香港中路很现代,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美女如云、大腿晃眼。

可走在路上,更晃眼的是阳光和难耐的湿热;金沙滩的海水浴场非常适合晚上洗个海澡,波涛汹涌、沙细如粉更兼海水清澈。但是丢衣服的经历总是让人难以释怀。

青岛人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男的比外地人壮、女的比外地人高。最重要的是,除了口音,青岛姑娘都窈窕的很。

当然,更重要的是不要和青岛人比赛喝啤酒,否则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但这一切美好都将不属于2000年的李动。

后来,李动再回忆起当年在青岛时的情景就只剩下了美女、沙滩和啤酒。还有几个当时的同事,但是名字却死活记不起来了。

他是2000年大学毕业来的青岛,在一家国有的房地产公司就职——正式员工,可以落户的那种。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喜欢青岛,或许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济南而已。在济南上学的四年,让他觉得受够了那个城市的刻板与无趣。

所以,李动只是想把户口落在一个不是济南的城市,反正以后他是要去北京的,那才是他喜欢的城市。

后来,他面试的第一家公司通知他被录取的消息后,李动就安然躺在宿舍的床上放弃了后面的所有机会。在他看来,在哪儿都不重要,都不过是他的一段获取落户资格的旅程而已。

可惜这段短暂的旅程并不象李动想象的那样轻松惬意。

先是分配项目的时候,没有将他分到市区的项目销售部,而是分到了黄岛的项目部。

李动拖着行李坐了十站公交后,搭乘轮渡到了黄岛,再步行十五分钟找到公交车站,又在黄岛1路车上飞驰了一个小时才到达距离公司十五分钟脚程的车站。

绝对是飞驰,一路上李动看了那个女司机好几次,心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长得还很漂亮,为啥开车这么粗鲁——只会按喇叭、从不踩刹车。

进了公司,大楼里空空荡荡的。

李动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走错了?”返身出了楼门一看,没错啊,楼顶上金海房地产开发总公司的牌子明晃晃亮瞎人眼。再进楼门,仗着胆子喊了一声:“有人吗?”

只听楼上有个年轻人的回应:“谁呀?等会。”三分钟后,楼上下来一个带着眼镜的青年,打量了一下李动,试探着问道:“李动?”

李动松了一口气,赶紧点了点头:“我是李动,公司今年刚招的毕业生,今天来报道。”

“噢,周五就接到集团的电话了,说你今天报道,让公司留人接待。走吧,先上去安排你住宿。”来人很热情的提起李动的行李上了楼梯。

李动边走边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上了二楼都没见着个人。

“今天是周末,除了几个没成家的和刚分来的毕业生,其他人都回青岛了。我叫李某某,咱们一个宿舍的。”李动已经记不清他具体叫什么了,只记得他和自己同姓。

晚上李动独自走出空荡荡的大楼,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抽烟。

他感到从所未有的孤寂。虽然是独生子,但他却非常喜欢热闹,走到哪儿都是朋友一群。

他喜欢一群人胡侃,海阔天空却趣味无穷。当然,前提是手里有啤酒。现在手边虽有青岛啤酒,但最好的哥们儿却已天各一方。

原想着青岛还有几个同学,却没想到被分在这鸟不拉屎的黄岛。而且公司旁边还是一溜发廊,吃个砂锅面都能多加几味香料。

“我要辞职,明天就辞职。”李动将手里的烟弹出老远,内心告诉自己。

可晚上睡觉时,他又有点儿鄙视自己。一屋子八个人,都是应届毕业生,没有一个青岛本地的。自已第一天来就走,是不是太怂了。本来原计划就是待五个月,户口落下再辞职的,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逃避吧?李动躺在床上给自己鼓劲,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李动是被一个黑龙江的哥们儿叫醒的,现在只记得姓梁。

老梁顺手扔给他一根烟:“这会儿水房都是人,一会儿再去洗漱。昨天看你一个人抽闷烟,来根儿这个。我来一星期了,见他们都抽哈德门,入乡随俗吧。”

李动躺在床上点着了烟,拱了拱手说:“谢了,哥们儿。你怎么来那么早?”

“嗨,我拿着毕业证就来了。谁知道公司还有一星期的假期?我是黑龙江的,没工夫来回折腾。所以当时就办入职了。你是最后一个,从哪儿过来?咱们屋的基本都是一周前入职的,没人愿意来回折腾。”

“我是济南毕业的。当时听他们说可以一周后入职,当天就回济南了。在同学那儿住了几天。”

“也对。这几天球事没有,就学公司制度了。”

李动听着一乐:“那你成老员工了,以后罩着点儿兄弟?”

“操,老个毛。待着烦死了。”老梁一脸嫌弃的扔掉烟头:“走吧,洗脸去。再晚早饭没了。”

李动见他把烟头随手扔在地上,心中高兴,便跟着将半根儿烟扔掉,翻身下床。

之后就是洗脸、吃饭、参见新领导、介绍新同事,顺便和宿舍的其他舍友重新认识一遍——昨天来的太晚了,好几个人出去浪没见着。

再之后就没人管了,只是让他们几个新来的看公司制度,时不常的过来个公司领导介绍一下公司的历史和辉煌业绩,再吹吹牛B,让大家相信在公司工作一定前程无量。

李动很快适应了一种全新的生活,而且和几个同事处的不错,同时和另外几个同事处的不好。甚至又一次因为看电视的问题差点动手,但是处的不错的同事帮助他镇压了处的不好的同事,让他得意了些时日。

时间在无聊和有序中慢慢度过,李动在苦闷和期盼中与同事喝着酒,青岛的天气也从七月的闷热过度到了十一月的湿冷。

李动他们的宿舍里没有暖气。整个楼都没有暖气,因为公司在盖楼的时候少交了一笔钱,所以管道没通过来。

每天晚上,李动他们都只能在电暖气带来的前胸燥热和自然给予的后背湿冷中入睡。李动不知别人怎么想,但他每天都在数着日子:“快了。”

2000年11月14日,这个日子李动多年后依然记忆清晰,集团给他打来电话通知他户口已经落在了青岛。

那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阳光暖暖的照在李动的脸上,他觉得自己的皮肤在进行光合作用,提供无限能量作用于自己的手,没有经过大脑就可以自行完成了一份辞职申请。

当公司领导接过他的辞职申请时,分明有些茫然。低头想了一下,这位副总很诚恳的对李动说:“好了,我知道你的请求了。不过,公司没有批准过此类请求,我们需要研究一下。你先回去吧,有消息了通知你。”

中午的时候公司炸了锅,好几个和李动关系不错的同事来找他,一致嘲笑他的愚蠢。

直到这时,李动才知道,他递上去的是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份辞职申请。之前不是没有大学生离职的,但他们都是周五下班后随公司班车返回青岛市区,到了周一就人影不见了。再过个一年半载直接去集团调离档案,顶多就是调档时请人吃个饭。李动的这个申请开了先例,实在是让领导下不来台,更让领导在集团里颜面扫地。

“啊?不至于吧?”李动也有点愣神:“我不过是要来的明白,走的清楚。我他妈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他也有点犟脾气:“老子就这样了,爱谁谁吧?”

第二天果然来事了。早上他正在工程部和两个同事抽烟胡侃,没想到总经理推门而入。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起立低头:“张总好。”

李动坐在椅子上没动,只是随着大家一起问候了老板一声。

老板痛斥了工程部工作效率低下之后,转身指着李动,及其严肃的训斥道:“李动,别以为你交了个破申请就管不了你了,我还没批呢,哼!”说完“砰”的一声关门离去。

李动一愣,心里情不自禁的又问候了一遍老板家的女性家属,之后转身上楼收拾行囊,昨天承诺领导干到月底的话都扔到了脑后。

中午,李动提着行李下楼。路过餐厅时,还和几位领导打了招呼,可惜没人理他。

和来时一样,公交倒轮渡,轮渡倒公交,下午在火车站买了第二天去济南的车票。虽然不喜欢济南,但朋友在那儿,去北京前总要和好友大醉一场的。


火车是下午两点的。

李动在旅馆睡到中午,吃了两个火烧,慢腾腾挪到车站。他在公用电话亭打了个传呼,然后站在边上点了根儿烟,慢悠悠的抽着。

不到一分钟,电话响了起来。李动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一声嘶吼:“李动?你真辞了?下午到济南?几点?”

“辞了,晚上六点半到济南,现在在火车站呢。”

“好。到了济南你给我打个传呼,然后直接打车到郑总家。”

“老子没钱了。”

“老子在楼下接你,打车过来。”“咣当”一声,对面挂了电话。沈老三就是这个操性,连句多话都没有,不知道老子刚辞了职,需要安慰一下吗?晚上喝酒必须多灌这孙子两瓶。

车过潍坊,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窗外雾气蒙蒙,望不出五十米远,顺着窗户流下的雨水将旷野割裂成一块一块的。

车厢里很安静,阴沉的天气催生着人们睡觉的欲望,少数清醒的捧着书或报纸静静的翻阅。

李动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盯着手里的《体坛周报》却没有翻阅的欲望。前天晚上就和媳妇儿联系了,告诉她后天到京。

两个人语无伦次的说了几句,憧憬了两天后的见面就挂了电话,至于李动到了北京干什么只字未提。在他们心中这不是问题,去了再找也不迟。

李动翻了一下报纸,一个字都不认识,脑子里依然只有媳妇儿。算了,还是看着窗外发呆吧。

车到济南,天已完全黑了,刚才还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会儿变成了鹅毛大雪。

李动拎着箱子来到电话亭分别给媳妇儿和沈老三打了传呼,告诉他们自己到了济南,之后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郑总的小窝而去。

郑总的大名叫郑步平,是李动的大学同学。虽然和李动、沈老三他们不是一个宿舍的,但为人豪爽,哥儿几个在大一时就一见如故。因为郑步平的笑声极具感染力,而且走路时略带点外八字,非常有领导范儿,兼之年纪在他们几个里面最大,所以哥儿几个统一呼之为“郑总”。

他老婆也是李动他们学校的,两口子毕业后都留在了济南。虽然赁屋而居,但却是他们同学在济南唯一的据点——其他人都在公司提供的集体宿舍里混呢!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来到了城南的一个老旧小区里。

李动影绰绰看见路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对司机说:“师傅,就停那个人边上就行。”车门一开,李动就去后备箱拿行李,沈老三弯腰进去结了车钱。

李动见老三肩膀上都是雪,就问:“咋没打把伞下来?”

“老郑拿走了,他们家就一把伞。”

“他干嘛去了?”

“给你买小太阳,他们家没暖气。”

“老四呢?”

“在楼上,和郑总他老婆做饭呢。”

二人没再说话,沈老三提起李动的箱子转身上楼。

老四也姓沈,但和老三没有血缘关系,两人老家在地图上差着一扎多远,一个在山东,一个在东北,不过毕业后都留在了济南。

上了楼,两人推门进屋,立刻听到厨房传来一声大喝:“不是吧,老李?你真辞了?牛B啊!”随即一个系着围裙、提着菜刀的身影出现在李动面前。

李动一笑,伸手拍了拍老四的肩膀:“辞了。早就待烦了,前天一得到户口落下的消息,老子立刻就去辞职了。不伺候了。”

“可以的!和你媳妇儿商量了?”

“没。直接通知她,后天在北京接老子。”

“我操,她啥也没说?”

“没,就回了俩字儿,好滴!”说着,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正说着,郑总他老婆吴雪梅从卧室出来招呼众人:“老李就会吹,还‘好滴’。指不定跟海杰说了多少好话呢?”

李动的媳妇儿叫姜海杰,也是他们大学同学,大家都熟得很。

说笑了几句,老四又转身进厨房做菜去了。李动和老三、雪梅进卧室把行李放下。

老郑两口子租了一个一室没厅的房子,公共活动都在那个大卧室里。房东只提供了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两张板凳,他们住进来之后自己添置了一个小梳妆台,其余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屋子显得很大。

李动坐在板凳上问雪梅:“郑总去哪儿买小太阳了?多会儿走的?”

“不知道他去哪儿买了,应该不远。走了快四十分钟了,应该快回来了。”

“噢!酒呢?一会儿干吃饭啊?”

一句话把雪梅气乐了,指着李动说:“能不能有点更高的追求了?来了就关心酒。”说着又指向老三:“老三刚才搬了两箱,放厨房了。”

正在众人开心的胡说八道的时候,老郑顶着一脑袋雪花进了家门。老三赶紧过去接过他胳膊下面夹着的两个纸箱子,问道:“伞呢?”

“扔出租车里了,没法打伞。”说完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李动,点点头说:“年轻人,冲动啊?”

“滚!”李动回了他一个动词:“不冲动那是年轻人嘛?”一屋子的人都乐了。

“赶紧的,先把小太阳安上吧。太他妈冷了。”老郑说完扭头冲厨房大喊:“老四,厨房暖和吧?饭还没好?能不能不墨迹?”

厨房传来老四的怒喝:“快了。你们他妈的吃现成的还事儿事儿的。”

郑总装完领导心情愉悦,从兜里掏出白将军给李动和老三各扔了一根烟,然后把刚才哥儿几个问李动的话又问了一遍。李动抽着烟,耐心的又解释了一遍。然后一脸严肃的问老郑:“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雪梅一个名分?”

老郑露出猥琐的笑容:“名分一直都在,你们都是见证人。”

边上的雪梅听不得这个,站起来“啪”拍了李动一巴掌:“会不会好好说话?赶紧的,都别贫了,搬桌子,准备吃饭。”

老郑扭身去搬桌子,李动和老三一人拎了一个板凳过来。老郑看了看说:“少个凳子。”说完扭头进了厨房,然后翻出一个塑料水桶,拎过来扣在桌子边上,说:“我坐这儿。”

十分钟后,五人围坐桌边开喝。

菜是老四样————花生米、地三鲜、锅包肉、大盘鸡,凸显了厨子的地域特征,前三个是老四的手段,第四个是雪梅的作品(作为一个新疆人,雪梅只擅长这个)。

酒是“趵突泉”,这是李动强烈要求的,在青岛待了五个月只能喝“青岛”,他很怀念“趵突泉”苦涩的味道。

“来,第一杯敬老李的勇气。”郑总端起酒杯:“你是咱们班第一个辞职的人,勇气可嘉。干了。”众人都没说话,只是默默举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雪梅给大家倒满,老郑再次端起酒杯:“第二杯咱们祝老李和海杰幸福美满。”众人哄堂大笑,满饮此杯。

“第三杯┉┉”老郑想了想,对李动说:“要不我们助你和海杰早生贵子?”

“滚!”李动笑着大骂一声,老三和老四的笑声比李动还大。李动说:“来日方长。满饮此杯!”众人轰然叫好,仰头喝尽。

之后的场面就像无数同学聚会一样,各种刨根问底、各种回忆往昔、各种互相揭短。

只是李动聊着聊着,突然觉得大学生活不象自己感觉的那样无聊,济南的颜色在自己眼中也不断明亮起来,“或许,该重新把济南认真的逛一逛吧!”他轻轻的问自己。

没有人关心李动到北京的安排,也没有人聊未来的打算。对于天各一方而又心高气傲的朋友来说,这比打探隐私还令人反感——都想活的精彩,但彼此的道路一定不同。祝福远比无味的关心更加真实。

李动印象中的最后一个镜头,是老郑喝多了一屁股将塑料桶坐的稀碎,站起来让他老婆看看屁股出血了没有。屋里没有血,窗外雪很大,李动想一直烤着小太阳喝酒,所有人都想一直这样。

天亮了,准确的说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李动摸着后脑壳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左右的老三和老四。地上铺了两张毯子,他们三个横着睡的。老郑还在床上打着震天的呼噜,厨房传来热油的“滋滋”声。

雪梅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说:“叫他们也起吧,十点多了。你一会还赶火车呢。”

李动答应一声,点着了一根儿烟,之后再踢了老三他们两脚。一切都像慢动作,大家轮流洗漱、吃饭,然后呕吐。

走过一遍流程之后,李动和老三、老四穿戴整齐,拎着行李下了楼,跟老郑两口子告别后直奔火车站。

中午十二点李动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那哥儿俩在站台上挥了挥手,没等火车启动就转身离开了。

李动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许惆怅。但火车开出站台后,有阳光从连日来的阴云中照射下来。


青岛到济南是四个半小时,济南到北京也是四个半小时,但这后四个半小时明显比前四个半小时要难熬的多。

车过天津,李动已经无法欣赏车外的景色了,眼里全是媳妇儿的影子,脑子里回旋着媳妇儿前两天电话里的声音“好滴”。他们已经两个半月没见了,仔细想来,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分别最长的一次。

李动和姜海杰是大学同学,军训第一天就认识了。

从那天开始,李动开始相信缘分,就像后来他常说的:“是老子的,跑不了;不是老子的,也求不来。”其实,他内心想的是:“总之,就是老子的。”所以,大一的时候,李动便顺理成章的拿下姜海杰。

大二的时候,人前人后均呼之曰“我媳妇儿”如何如何,别人则称其为“你媳妇儿”如何如之何。

大三的时候,荆棘丛生、暗流汹涌、爱情犹如“秦皇岛外打渔船”,好在大四的时候“守得云开见月明”,两人开始真正为未来做打算了。

姜海杰考上了研究生,要去北京读书。李动也喜欢北京城的文化韵味,所以二人决定未来就在北京发展。可他们也知道李动在北京落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他又不想将户口落回老家。

所以李动决定想办法将户口落在他第二喜欢的城市——青岛。一旦他的户口落听,二人便在北京相聚。十一的时候,海杰去青岛看李动,腻了三天之后,便一别直至今日。

火车缓慢的驶进北京站的站台。李动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目光努力的在站台上搜索着。

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努力的观望着车厢。快要交汇的时候,李动使劲的敲了敲车窗。姜海杰一转头,看到了李动激动的眼神,她不由自主的跟着车厢跑了起来,笑容也立刻开满了她的脸庞。

李动拎起箱子,使劲的朝车门挤去,同时心里咒骂着该死的火车为什么还不停。火车终于停了,李动随着人流走出车门。当他看到她时,两人都激动的热泪盈眶,拼命地拥抱在一起。

“想我了吗?”这个恋人之间最无聊但又不得不问的问题必须由李动来问。

“想!”姜海杰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湖水一样清澈。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在站台拥抱了片刻。“走,回家。”李动相信他媳妇儿昨天肯定已经租好了一间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

“嗯!”姜海杰俯身要帮李动提箱子,“我来吧,贼沉。”李动笑着拎起了箱子。

“就一个箱子?”

“当时走的急,塞不下的都扔了。”

“见老三他们了?”

“见了。昨天都喝翻了,老郑把他们家的水桶都坐烂了。”

“哈哈哈,雪梅没教训老郑?”

“哪有功夫,老郑早就七荤八素了,根本记不住。所以雪梅也没费那功夫。”

两人聊着天走出车站,李动问海杰:“咱家远吗?”

“挺远的,豆各庄,在东四环外。”

“咋走呀?”

“得先打车到东大桥,然后坐350到朝阳公园,再倒302就到了。我也就昨天去过两次,只知道这个路线。”

李动听着就觉得头大,反正他也不知道哪儿是哪儿,跟着媳妇儿走就对了。

历经一小时的颠簸,两人在302路公交车的豆各庄站下了车。李动望着路南侧的住宅小区问媳妇儿:“这个小区?”

海杰白了他一眼:“这儿楼房老贵了,咱俩能租得起?马路对面。”

李动转头望去,只见公交站对面有一条小路,路东是一片不大的树林,林后隐约可见一片低矮的平房。李动“嘿嘿”一乐,一手提起箱子一手搂过媳妇儿,大声喝道:“走,前方带路。”

两人走过尘土飞扬的小路,向东拐进一条更小的小路,再向南拐进一条更更小的胡同,再向西一拐,海杰领着李动走进了路南的一个院子。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三间正房,东西各是两间耳房,院门的南侧有两间倒座。院子正中是自来水龙头,院子顶上被房主加了个玻璃罩子,应该是方便大家雨雪天在院中活动。

两人刚一进院子,就见院门边上的南房里走出一个十分魁梧的中年男人,对着海杰一点头,说:“来啦?这是你男朋友吧?”然后一转身在前面引路:“小伙子,你这女朋友可不错,昨儿找到我这儿可费了劲了。后来,天都黑了还又来了一趟,给你把被褥拿来了。”

走到西面第二间,房东闪身让开房门,海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两人进了屋子。

房东站在门外对海杰说:“昨儿晚上你走的急,我也忘了问你买不买煤了。今天上午,我替你们买了一百块儿蜂窝煤。”

李动放下箱子,赶紧对房东说:“那真是谢谢您了,您进来坐。”

“我就不进去了,一会儿你先去我那屋,炉子里夹块儿烧着的过来。那屋还有热水,你们先拿一壶。等你们买了壶再还我。对了,小伙子,你们会使蜂窝煤炉子吗?”

“会。您放心,我打小儿就生火。”

“那行,你们小两口呆着吧。有事儿就去那屋找我。”说着,房东转身带上门走了。

李动打量了一下屋子,也就七、八平米的样子。靠墙是一张一米宽、两米长的木头床,床边有一套上了年头的桌椅,地上正中央架着一个蜂窝煤炉子,剩下的空间刚够两个人侧身而过。

“挺好。”李动搂着海杰说,然后转身插上房门就拥抱在一起。

过了两分钟,海杰说:“你还是先把炉子点着吧,这屋里冷。你真会生火?”

李动头一扬:“废话,不知道你老公是全能型选手吗?我小学就会劈柴、打碳、生火了。等着。”说完转身出屋去找房东。

一会儿,就见他有火钳子夹着一块儿烧红的蜂窝煤走了进来。他先把蜂窝煤放在地上,然后打开炉盖子,再将蜂窝煤放进去。又去屋外窗户底下夹进来两块儿新煤,对齐了蜂窝放进炉子。盖好炉盖子,李动说:“走,吃饭去。回来屋里就暖和了。”

两人进来时见到村口有几个小饭馆,便拉着手向其中一家走去。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吃。两个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到底说了什么,又都说不清楚。这顿饭吃的香甜无比,酒喝得醇美异常。

从饭馆出来,李动在旁边的小卖店里买了一条中南海点零。其实他从来不抽中南海,闻不惯混合型的烟味。但是他认为既然来到北京,总得做一点象征意义的行为,所以买了一条。

回家的路上李动才想起来问海杰:“这房子多少钱?”

“一百四。”

“我操,这种地方?老郑两口子租的楼房好像也就二百来块钱。”

“北京就这样,啥都贵。”

海杰想起一个事,对李动说:“老大和小程都知道你来北京了。老大让明天中午都去他们家吃饭。”

老大是李动他们宿舍的,就是北京人,所以一毕业就回了北京。小程在大学时和海杰一个宿舍,与他们哥儿几个的关系不错,现在和海杰在一个学校读研究生。

“行。好久没见老大了,真挺想他的。”

“正好老大想和你说说找工作的事。他现在在一家二手房中介,名字我记不住了。”

“和我想的一样。北京工作应该好找吧?”

“我不太清楚,明天问问老大吧。好像他找了挺长时间。工作肯定很多,主要是找一个合适的不容易。”

“嗯。一般都怎么找工作?现在也没有毕业招聘会呀?”

“我听老大说他是在网上投的简历,在51job上。我也给你做了一份简历,回学校我就给你在网上投投。另外,好像有几份报纸都是招聘的,到时候你看看。”

“好,都试试。”

两人手牵着手回到了小屋,顺便从房东那儿借了一壶开水。

火炉烧的正旺,屋里暖融融的,他们窝在床上说着悄悄话。自打从家乡出来上大学以来,李动头一次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有了一种“家”的温馨感觉。虽然很小、很破、很远,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一切就都值得。

他太困了,连着三天舟车劳顿再加上酒气上涌,虽然他一点都不想睡,但依然没有挡住汹涌的困意。


住西屋的坏处就是阳光能早早的照在屁股上。虽然是冬天,但八点钟的太阳依然把李动晃醒了。他伸手挡了下阳光,从指缝里看见媳妇儿正坐在破桌子前梳头。

李动翻了个身,哼唧着对海杰说:“把窗帘拉上。”

“快起吧,老大家远着呢,折腾折腾到了就中午了。”

李动不动,假装没听见。海杰探过身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起啦…”。

李动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撑起上身发了会儿呆,猛地起身套上秋裤和毛衣,点上根儿烟,拉开抽屉,抓起手纸就向门外跑去。

出了门又返身回来,从桌上拿起在青岛买的《体坛》,直奔厕所而去。

出了院门左拐就是一个公厕,在厕所门口碰到了房东,俩人还打了个招呼。

李动爽过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蹲正了姿势,然后缓慢的打开了《体坛》。先看足球旧闻,没意思,再看篮球旧闻,有点意思,最后开始看棋谱,这个是他最喜欢的。

就在他琢磨谱上一步棋妙处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沙沙”的声音。李动没动,支棱起耳朵分析声音的来源,同时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就在此时,厕所墙外响起一道霸气的女声:“虎子,蹲这儿别动。”然后隔壁女厕传来走路的声音,片刻之后一道“哨音”响起。

李动暗道不妙。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厕所墙外又传来“沙沙”的声响。一秒钟之后,两道长长的身影闪入男厕,只见两条半人多高的正宗德国黑背向李动跑来。

李动刹时感到血灌瞳仁、下肢无力、脑子“轰”的一声:“我操…”这时做什么反应都晚了,况且他的屁股还晾在外面,与其乱动,不如不动。

两条狗冲到李动面前不足半米处停了下来,然后分居他的左右,吐出舌头看着李动。

李动下身不动,上身也不动,连胳膊都不动,尽量让报纸不要晃动,安静地听着两条狗喉咙里发出的“呵呵”的喘气声。

他现在只剩下两个眼珠能够左右转动,看看左面的狗,再看看右面的狗,大脑一片空白。

当烟熏着他眼睛的时候,他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光腚斗恶犬,万一被人看到丢不丢人,不,不是万一是一定会被人看到。平常老是骂人“狗日的,狗日的”,今天真是他妈的“狗日的”。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隔壁再次传来脚步声。五秒之后,一道美妙的女声又从墙外响起:“虎子,走啦。”两条大狗同时低头抬起屁股走出男厕所。

李动立刻感到汗珠子蜂拥从脑门上渗出,两腿酸软无力。他试着尽量平静的合上报纸,但无论如何两边都对不齐。一怒之下将其扔在地下,颤抖着将手纸从大腿上抽出。完事提上秋裤,站了半分钟才喘匀这口气。

李动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家,进门一屁股坐在床上,拿起水杯灌了一口。

姜海杰看他脸色不好,关心的问道:“怎么啦?”

李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这村子里好像有不少狗,还都是大狗。”

“嗯,就是。前天晚上我过来的时候还碰见了,他们也不说把狗拴上。”

李动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暖意,黑灯瞎火遇恶狗,媳妇儿一个连独自抽血都不敢的女人当时得鼓起多大的勇气来给自己布置屋子呀?

他轻轻拉起海杰的手说:“以后我不在你也别过来,你要过来就在车站等我,我去接你。”

海杰笑了笑说:“好滴!”

两个人又磨叽了一会儿,九点半出了门向公交车站走去。倒了一趟300,下车步行五分钟就到了老大家,开门的是老大的父亲。上大学时,老大的父母去济南看过老大两回,所以李动他们屋的人都认识他父母。

“叔,我是李动。您还记得我?”

“记得,快进来。陈勇和小程他们在厨房和你姨包饺子呢,就快好了。快进来。”

陈勇是老大的大名,只是除了开学那天他们从没叫过。正说着,老大手里拎着擀面杖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波澜不惊的说:“爸,您坐着去吧。他不用让。”然后把擀面杖递给李动:“还有一剂子面,你擀吧。”又对海杰说:“你先陪我爸说会儿话。”说完转身又进了厨房。

紧接着,一道亮丽的身影伴随着笑声从厨房飘出:“呦,老李,耐不住相思之苦了吧?你可真行呀!”

李动立刻咧嘴一笑:“耐不住,耐不住。”进了厨房,先和老大的母亲打了招呼,然后开始干活。没多长时间,饭菜就上了桌。

都倒好了酒,叔举起杯子,看了一圈众人,说:“你们都是小勇的好朋友,咱们也早都认识,欢迎你们来北京。”

李动等三人齐声说:“谢谢叔和阿姨。”众人一饮而尽。

“好啦,我年纪大了,酒量也不行。你们随意吧。”

大家放松下来,开始互道分开后的情形。

李动又把在济南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得小程喜笑颜开,抓着海杰反复问:“是不是都是你的主意?”老大则只是微笑,偶尔插一句话,并不多问李动的近况。

饭吃的差不多了,李动想抽根儿烟,但是知道老大家没人抽烟,所以扭来扭去的全身上下不自在。

老大看了他一眼,说:“走吧,去我屋里抽吧。”二人相跟着去了隔壁的房间。

关上门,老大问:“有什么打算?”

李动点着一根儿红山茶,深深的抽了一口,说:“没有具体打算,先找个工作。”

“你来之前没找过?”

“我操,我在青岛怎么找北京的工作?”

“网上投投简历啊?”

“第一、我们单位没网,公司的电脑只能玩扫雷;第二、我没在网上找过工作,什么网?”

“你们俩真行,什么都没打算就让你辞了?”

“打算了啊,努力工作,扎根北京。”

“我操,你们这样怎么在北京立足?扎哪儿啊?”

“哪儿有工作扎哪儿。”

老大无语了,想了想下了评语:“你还挺鲁!”

“不是一直这样吗?这叫自信。”

老大笑了。确实,李动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没来由的充满自信,也没来由信任别人。他总是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所有人,衡量整个世界。如果不干点冲动的事也就不是他李动了。

“好吧,”老大又恢复了他惯常的微笑,“你现在住哪?”

“豆各庄。”

“豆各庄?”

“昂。你不认识?东四环,朝阳公园往东。”

“我这是丰台,离你那儿远了。”

“那咋?”

“没事儿。就是北京比济南大多了,你以后上班的时间可能会很长。”

“嗯,今天体会了。”

“北京各区都有职业介绍所,你每天都得跑跑。让你媳妇儿多给你打点简历。北京还有几分报纸是专门的招聘报纸,晚报什么的也有招聘专版,你得常卖。上面都有电话,你直接打过去就行。不过这些都没好工作,太低端,估计你也不去。所以主要还得在网上投简历。你那附近有网吧吗?”

“不知道。我刚来一天,哪有时间观察的那么仔细?”

“那就让你媳妇儿帮你投吧!”

“嗯,昨天她和我说了,帮我作了一份简历在网上投投。”

“你那传呼还是青岛号?”

“嗯,还没在北京上号呢。”

“那人家怎么联系你?”

“就说呼青岛多少多少号就行,我在青岛就做了漫游,可以。”

“那你自己看吧。反正我觉得留个青岛的呼机号不靠谱。”

“那把我媳妇儿她们宿舍电话也留上。”

“还是北京的号码可信度高。”

两人没再说话,李动又抽了一根烟,老大起身招呼他去饭桌。

饭桌上聊得正热闹,有女人的地方从不缺少话题,更何况饭桌上有三个女人。看他们回来了,阿姨说:“抽完了?那就撤了吧,正好我们也吃完了。”

饭后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儿,小程起身先走了。虽然她和海杰在一个学校,但是知道海杰和李动还有话说,就不做灯泡了。

喝了两杯茶,李动和海杰也起身告辞。老大送他们到楼下,告别的时候对李动说:“我这儿近,有事就过来。”说完也不等李动回答,返身上了楼。

李动看着老大的身影消失在楼门口,矗立了片刻,回身拉起海杰的手说:“你得回学校了吧?”

“嗯,明天还有课。”

“怎么走?”

“咱俩能一直坐到北三环,然后再倒车。”

“走吧。”

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手拉手的看着窗外的风景。间或彼此对视一眼,就同时傻笑一会儿。

来时的路很长,回去的路却很短。下了车李动要到马路对面去倒车,而海杰则只需原地倒车即可。李动从天桥过到马路对面,看着海杰上了一辆公交车,在车窗上向他挥手,逐渐远去不见。

李动点了根烟,站在站台上安静地抽着,来了两趟车他都没动。第三趟车来了,李动扔掉手里的烟头,快步迈了上去。


第二天,李动起的很早,简单梳洗后就出门了。

昨天下午回来,李动找房东聊了会儿天。这个中年男人虽然体型魁梧,但却心细如发,他一边打着麻将,一边把几个区的职业介绍所的位置和交通路线给李动说了个明明白白,李动听得胡里八涂的。

他跑回屋找来纸笔,拉着房东又说了一遍。“唉,叔,您记得还挺清楚。您还用去跑这些地方?”

“哪儿是我跑啊!你没见我指着什么活?我这房子租了有年头了。来我这儿租房子的都是你这样的年轻人,租个年半载的挣点钱就搬走了。不过开始的时候都跟你一样,到处找工作,有时候回来就找我聊聊,我这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这哪儿是哪儿的都是听来的。”

李动一乐,觉得房东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李动走到公交车站,先在路边的报亭买了一份《手递手》和一张北京交通图。然后在车站点了一根儿烟,一边翻着报纸,一边等着302。

抽了半根儿烟,车来了,李动随人流缓缓上车。经过倒车、倒地铁、步行、问路再步行的一番折腾,他终于找到了安定门外的东城职介中心——每周一上午这里都有大型招聘会。

他买了张票,随着人流步入招聘会。

里面的面积不大,也就二、三十家企业在招聘。每家企业前面摆着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俩人。

李动从包里拿出大学找工作时做的简历开始挨家看过去。有几家公司在招销售,李动递了简历。人家都问他对北京的地理熟吗?他刚回答一个“不熟”,就被人把简历扔了回来。

李动憋了一口气,抬头看见一家商贸公司也在招销售,就快步上前,将简历向前一递,顺便说:“我刚来北京,对北京还不熟。但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北京。而且我原来做过销售,与人沟通不成问题。”

接简历的是个年轻人,比李动大不了几岁。听了李动的话,年轻人一乐:“我还没问你问题呢。”说着随手翻了翻李动的简历,问道:“你是学房地产管理的,怎么想到我们公司做销售的?”

“其实销售的原理都是一样的,我在大学也学过市场营销。而且,我比较擅长与人沟通,学习能力肯定没问题。”

“好吧。你明天早上八点半到西坝河东里某号楼一楼面试。”

“好的!”李动心情一阵激动,也没再给别的公司投简历,转身出了职介中心。

李动回家的路上步履轻松,心说::“找工作还难,明天一定拿下。不过这面试时间他妈的够早的,八点半。”转念一想,干活发工资就行了,管他几点面试呢。

回了家已经中午了。和房东讨教了一下交通,大叔还夸他真能干,刚来一天就找着工作了。

之后从箱子里把西服拿出来,有点褶子,没办法,只好拿衣服架子把它挂在屋里的钢丝上,祈祷衣服料子能自然下垂一些。下午去村里的小商店买了个小锅、两个碗、一把筷子、三包方便面、两个鸡蛋。

晚上吃完饭,李动早早钻到被窝里,拿出《手递手》认真看了起来。厚厚的报纸全是咨询信息,招工的、卖房的、征婚的,看的寡然无味,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李动穿戴整齐,早早出发,直奔西坝河。

下了车又是一顿打听,很快找到了西坝河东里。在社区里找某号楼的时候,他心里有点打鼓:“这不全是居民楼吗?公司开在这里?”

正想着,他看到了楼号。走到楼门前,只见一楼的一扇窗户上贴着“某某商贸公司”的打印纸。

李动走进楼门,找到那个房间敲门而入,果然有人接待,将他领到地下一层。只见有数个房间有人进进出出,都端着洗脸盆之类的家伙。门口的长凳上坐着几个人,一看就是和他一样的求职者。

李动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几个人都很沉默,各自发着呆。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个人走过来喊了一声:“上班了。”接着,所有房间的门都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大约二十多人,有男有女,分成两排站好。李动他们几个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有人举手示意,让他们依次站在队伍的后方。这时,从一楼走下来一人,穿着酱色的西装、白衬衫、蓝领带,黑色的皮鞋,头上打着头油,从两行队列中穿行而过。

路过李动身边的时候,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儿熏得李动直反胃。

“大家,早上好!”酱西服精神抖擞的大喝一声。

“早上好!”大家齐声喝道,李动跟着哼哼了一声。

“声音不洪亮啊。有几个声音我没有听到,是新来的同事吗?”酱西服伸出右手捂着右边的耳朵,侧过头来,和颜悦色的说道。

队伍最前面的一个人说:“总裁好,今天新招了六个人,还没有培训。”

“噢!”酱西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要紧。你们要勇于表达,表达对成功的渴望,表达对自己未来的信心。这些老同事就是你们的榜样。来,我们再来一遍。大家,早上好!”

“早上好!”李动边上两个新来的也跟着大呼小叫了一遍。

“还是有些同事不好意思。不要紧,你们慢慢会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接着,酱西服开始阐述公司的价值观和人生观。

李动听了半天,发现这个公司是人类脊柱的救星。没有了这个公司,人类就会退化成猿猴。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怀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去推动这项高科技飞入寻常百姓家。我们不挣钱,我们只收成本价,我们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奋斗。

李动非常佩服酱西服,由衷的佩服酱西服。这厮讲了半个小时的废话,居然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一句重复,没有一句“嗯啊这样”之类的更废的话。

“太厉害了!”李动服了。

再看酱西服,他的头油在走廊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犹如圣徒一样伟岸。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下面,由各组长带回分配任务。新来的同事就按你们在队列中的分组,组长安排一下老带新。”李动正欣赏着酱西服的表演,他却戛然而止,开始安排工作。

两组组长领着人向走廊深处的一间房间走去,所有人路过见酱西服的时候,都低头说:“谢谢总裁。”

李动也不好意思免俗,忍着恶心说:“谢谢总裁。”

进了房间,李动终于弄明白了,他的工作就是挨门挨户的上门推销一种类似于“背背佳”的产品。但据说是升级换代的产品,科技性领先“背背佳”好几光年。

然后,组长安排了一个姓张的老销售带着李动去指定的小区去开展业务。

张销售背着一包产品和李动出了小区,站在三环边的公交车站等汽车。

李动掏出烟盒,递给张销售一根儿烟,点着之后笑眯眯的看着老张。老张抽了一口有点不好意思,问李动:“兄弟,来北京多久了?”

“一天,刚到。”

“你有学历吗?”

“本科毕业。”

“噢。看来你是呆不久了。”

“不会。我是没打算待着。”

“那行,咱们就这样吧。”说着伸出手和李动握了握手,正好公交车来了,老张说:“那我就先走了。”李动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还是来时的路径,李动沉默的坐在车上,看着高楼大厦从眼前一闪而逝。他有点沮丧,第一份期盼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也在内心嘲笑自己:“哪儿有这么容易?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笑笑也好,笑一笑就过去了,明天还要继续找工作呢。不,是下午还要继续找工作呢。穿着西服太冷,会被人当傻子看的,不,现在就是傻子。

进院门的时候,李动低头快速走过门口的麻将室,但依然被房东看了个正着。

“哎,小李,这么早就回来了?”

“噢,忘了点东西。到了公司才想起来,这不是回来拿吗。”

房东笑笑没说话,继续打他的麻将。

李动回屋换好衣服,拿上简历,再次走到车站。又快中午了,下午只能去一个职介中心了。


接下来的一周,李动奔忙于京城的各个职介所。带来的简历基本都散光了,《手递手》上看的过去的工作也都打了一遍电话,但全都没有回应。

晚上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北京每个区的职介中心开招聘会的时间不同,大体上一个职介中心一周有两次大型招聘会。按照北京城的距离,一天最多跑两个地方。李动的计划可以保证他从下周一到周五每天都不放过。

现在最大的麻烦有两个:一是联系方式,有两次他接到传呼,从公交车上下来再找电话回过去对方已经忘了给他打过电话了;二是地理不熟,招聘会上很多公司一听他对北京不熟直接就拒接他的简历,让他极是愤懑。第二点不是一时半会能立刻解决的,但第一点要想办法立刻解决。

周末的时候,海杰过来了。小两口窝在屋里凑了半天钱,加起来还不到八百块钱,无论如何是不够一部手机钱的。没办法,李动只能明天向老妈求援了。

他父母其实是不同意他从青岛辞职的。虽然知道李动和海杰的关系,也知道两个人是一定要在北京团聚的,但李动的父母还是希望李动能够晚一些辞职,最起码要在工作一年以后,积累一些经验再辞职。如此一来,对于他们两个未来的发展都有好处。

但李动的心早就飞到北京了,哪儿管得了这许多,辞职了才告诉父母。他爹妈一看儿大不由娘,只好由得他们了。但同时也告诫李动,不要焦躁,不论干什么都要踏踏实实的。

李动照单全收,一概“嗯、啊、好”的应承下来。现如今这坎儿不好过,只得找母亲大人伸出援手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找了个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

“喂!”电话里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

“妈!我。”

“噢,儿子!上周咋没来电话,我和你爸一直等你电话来。”

李动一阵慌乱。他每周末都和家里通个电话,与父母互报平安。但上周过得太疲惫也实在慌乱,居然忘了给家里打电话。

“我到北京了。上周净在火车上颠簸了,没来得及给你们打电话。”

“噢,到北京了?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海杰提前租的房子,在一个公园旁边,环境挺好的。”

“那就好。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还行,正在找,有几个公司通知面试了。”

“海杰呢?学习忙吗?”

海杰在旁边接过电话说:“阿姨,我挺好的,学校也没啥事,您放心吧。”

“好,好。”

李动又拿过电话:“妈,有这么个事。我现在和招聘单位联系比较麻烦,得买个手机,您给我打点钱吧?”

“两千够吗?”

李动的父母都是工人,他知道家里攒点钱不容易,赶紧说:“用不了那么多,一千五就够了。”

“那行,妈一会儿就去银行打给你。”

“妈,打到海杰的卡上吧。我的卡是青岛的,取钱的时候还要手续费。”

“好,跟你爸说两句。”

李动听到电话里传来父亲空洞的声音:“我没事,不说了。”之后又是母亲的声音:“你爸不说,走了。”

李动笑了,父母表达爱的方式就是这么不同。他把海杰的银行卡号告诉了母亲就挂了电话。

下午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卖手机的的小店进去看了看,大致有了一个选择的方向。

晚上海杰和李动说,北京手机店公主坟最多、最全,而且还便宜,明天去那儿再挑挑。

次日清晨,两人起来后先到朝阳公园附近找了个提款机查了一下银行卡余额,李动母亲还是给汇了两千,然后两人直奔公主坟。

从地铁出来,李动晕头转向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是他头一次来公主坟。海杰本来就是个路盲,指望她找方向算是瞎了。

好在这一带全是手机店,两人从立交桥下出来立刻就看到了很多手机店的招牌。海杰指着其中一家店说:“就这家吧。这家是连锁的,在北京好多地方都有。”

两人拉着手走进了一家迪信通。对比了半天,最后买了一台爱立信T18,又花一百二十块钱办了一个联通的号——因为联通的话费打九折,划算一点。

吃过午饭后,两人跑回海杰的学校,用她们宿舍的电脑改了一下李动的简历,填上手机号。然后,到外面的打印店又打了二十份简历。

周一的时候,李动又开始各个职介中心狂跑。

周二下午,他来到位于虎坊桥的宣武职介中心。

今天人不多,公司也不多,只有十来家。他一家一家的挨个看过去。技术类的他没戏,保安类的他不看,剩下就只能投投销售之类的。

但今天仍然被一个问题隔绝了他的求职之路:“你对北京熟吗?”他沉默了,转身出了职介中心的大门。

李动看着人来人往的大马路,心生迷惘:“多会儿熟悉地理成了招聘销售的先决条件了?老子现在不熟悉,以后就不会熟悉了?他妈的上学的时候,市场营销没讲地理学啊!”他感到非常压抑,多日以来憋在胸中的一口恶气无处散发。

“老子今天就熟悉一下地理。”想着,他抬头分辨了一下方向:“这是二环里,我住在东四环外。只要我一直往东走就一定能到豆各庄。”

李动开始沿着两广路向东走。当然,他并不知道脚下的路叫两广路,但名字对他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是想走回去。

一个红灯又一个红灯,这条路叫什么?嗯,记住了。刚才路过的那条路叫什么?记不起来了。没关系,或许走到下一个路口就又把前面的路名想起来了。这栋楼后面好像有一片平房,北京城里怎么还有这么破的房子?马路对面的房子到是很新,这些楼房看起来很漂亮啊!走了这么半天应该到崇文了吧?为什么还看不到东二环的桥呢?

李动走了一个多小时,腿有点酸了。现在东二环的立交桥是他唯一的念想,好赖要有一个里程碑式的建筑物才能重新调动起他的激情。

终于,在李动脚底冒烟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座立交桥。走到桥下,看着桥上蓝色牌子上“广渠门桥”四个字的时候,李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坐在马路牙子上,掏出一根儿烟点上。看着眼前经过的行人和车辆,生不出一丝的熟悉和亲近感。歇够了,李动站起来继续向东出发。下一个目标是三环。

走着走着,李动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疲劳了,他只是机械的向前迈步。

天渐渐黑了,可是依然看不到三环的影子。车开始渐渐稀少,重要的是人也开始稀少。李动有点慌张:“不会吧?三环这么远?在公交车上没有这个感觉呀?”

从广渠门桥开始算起,他已经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不可能还没到三环啊?

“走错了?”李动心里打鼓:“不可能啊。我没有在任何路口拐弯,一直沿着这条道前行,没理由走错啊?”

他从包里翻出地图,借着天黑前最后一点余光查找自己的路线。没问题,就是在一直向东。可是三环呢?为什么一直看不见?李动想了想,决定找个人问问。

等了几分钟,一个老者从李动前进的方向迎面而来。他赶紧从马路牙子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大爷。和您问个路。”

“啊?”

“麻烦您,问一下,三环离这儿还有多远?”李动指着前方问道。

“三环?”大爷乐了:“小伙子,你走错了。三环在你后面。前面再走几步就到四环了。”

“啊!”李动一愣,赶紧点头称谢:“谢谢您,大爷。”

“没事儿!”大爷慢悠悠的离去。

“四环?”李动想了想,再次打开地图。他用手指比划着自己的行走路线。三环在他疲倦的时候已经越过,只是自己当时的五感可能已经丢失了,或者被什么情绪所左右而忽视了。现在应该是快到东南四环了。他住在正东,要从这里向北,只要找到朝阳公园就找到回家的路了。

下一个路口,李动果断左拐,一路向北。凭借着这幅地图和路灯的帮助,两个小时后,他终于找到了朝阳公园南门的302路公交车站。这时李动已经浑身酸软,夹烟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从来没有感觉一段狭小的土路居然如此漫长,拐角处小店的灯光竟然如此亲切。

李动在小店里花一块钱买了两个烧饼,拎回了自己的小屋。他非常饿,但疲惫的感觉涌上来的更快,将烧饼扔在桌子上,鞋都没脱,李动就沉沉睡去。


好像不大管用。

虽然昨天累的臭死,但一觉醒来李动除了记得“广渠门桥”,其他的地名都就着烧饼在早晨消化了。

“这可怎么办?”要他再走一次可就要了他的小命了。况且,北京那么大,哪是几天就能走的过来的。

李动想了想,从包里掏出地图,趴在床上开始认真的看起来:“即使没去过,也应该先熟悉一下地名。省得别人一问三不知。”

“叮当咚嗡”正当他沉浸在地图上一个个陌生的地名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李动一阵激动,这是买了手机以来它头一次响起,但愿是个好消息。“喂,您好!”

“请问是李动吗?”

“是,我是李动。”

“您好,这里是爱卡国际商务有限公司。我们通知您下午两点来公司面试。”

“好的,好的。您公司的地址是┅┅”

“噢,我们公司在华商大厦806。”

“不好意思,您可以说个具体一点的地址吗?”问出这句话,李动心里直打鼓,他生怕对方说连华商大厦都不知道你还找什么工作之类的话。

好在对方没有介意,说:“在慈云寺桥往西,路北。”

“好的,谢谢,下午见。”

“再见。”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李动将电话轻轻放在桌子上,安静地站在炉子边上。一丝笑容爬上他的脸庞,他听到五脏六腑都在唱歌,如果不是地方太小,他恨不得跑上几步。

“爱卡商务,我他妈爱死你了。即使你不要我,老子也会当你是恩人。”李动激动的想。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想着刚才提到的地名“慈云寺桥”。刚才好像在地图上看过,离自己住的地方不远。

他重新拿起地图,“叫桥的名字,应该是在环路上。”李动的手指从朝阳公园往下,立刻找到了慈云寺桥,再向西不远,“华商大厦”四个字映入了眼帘。这几个字实在是所有汉字里最美丽的存在了。

确定了具体位置,李动立刻开始忙活起来。先开壶水,洗洗头,然后穿上衬衫,开始扎领带。系好领带看看表,还早呢,又把领带解下来。转念一想,早点去吧,到村口吃碗面就出发,先到周边转转,熟悉一下环境,说不定对方问点地理方面的问题呢。又系上领带,穿上西服,外面罩上他唯一的、最贵的大衣。走到门口又停住了,一会儿吃面的时候面汤溅到衣服上怎么办?他又把这一套都脱下,换上平常的衣服才走出家门。

坐在饭馆等面的时候,李动突然觉得自己太可笑了:“至于吗?”

他一向是个自信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青岛面试时的情景,进去回答了几个问题,轻松就搞定了。或许就是因为太轻松了,所以不会珍惜。而且当时还没有毕业,没有什么就业压力,每个月等着老子娘给汇款就行了。

但今天不一样了,他全身上下只有不到三百块钱了。无论如何,都要靠自己熬到新工作开工资的。

李动还是提前一小时到了华商大厦。

他背着包在周边溜达了一圈,看了看几个标志性建筑物,在后面的小区里转了转,基本算是记住了几个地名。

上楼前,李动抽了一根儿烟,然后很有礼貌的在垃圾桶上捻灭了烟头。

找到806室,他轻轻的敲了两下门,里面传出一个好听的女声:“请进。”

李动推门而入:“您好,公司约了我下午两点来面试。”

“噢,李动是吧?”

“对,我是李动。”

“来,请进。你在这里先坐一下,我们李总有点事儿,忙完了马上见你。”

“好的,谢谢。”李动平静的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房间不大,大约有40平米左右,除了自己坐的沙发和面前的茶几外,还有四张办公桌,靠墙立着两个大文件柜。

办公桌空着两个,另外两个桌子前面分别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刚才招呼自己的就是这个女人,而那个男人自始至终端着一张报纸在看,头都没抬。

沙发正对面的墙上有两扇门,估计是领导的办公室。

正想着,其中一个门开了。走出两个男人,其中的一个小眼睛男人握着另一个些许秃顶的中年男人的手说:“麻烦刘总了,还让您亲自跑一趟。下次您一个电话我就过去了。”

秃顶男人说:“到谁那儿不都一样吗?那剩下的事就有劳李总。”

小眼睛男人立刻一鞠躬说:“您放心,都是我的。”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小眼睛将秃顶送出办公室大门。关上门,小眼睛对屋里的那个年轻女子说:“一定拦住他,别让他再来了。”说完就盯着李动看。

年轻女子赶忙说:“好的,李总。啊,这是李动,通知他下午来面试的。您刚才在开会,没惊动您。”

“进来吧。”小眼睛又看了李动一眼,转身进了办公室。李动站起身跟了进去。

“Sit down!”小眼睛坐下之后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对李动说。

李动一愣,没想到第一次在北京面试就这么高大上。

“Please introduce youself.”

李动有点傻了。他的英语巨烂,大学四级考了三次都没过,最多一次考了五十八分,气的他胡乱骂了半天。毕业的时候,万般无奈,他在学校门口找了个做假证的,花一百二十块钱做了个假的英语四级证。本来就是给自己简历上添点儿硬货,结果没想到北京人民还真拿英语当个东西。

李动稍微定了定神,然后用汉语说:“对不起,李总,我英语不太好。虽然能够听懂您的话,但是我很难用英语回答您的问题。这样,您用英语提问,我用汉语回答,可以吗?”

“OK!”小眼睛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李动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尽量简短的叙述了一遍自己的简历。

小眼睛耐心的听完,又问道:“What do you think about sales ?”

李动心说:“老子没想法,销售就是给开工资就行。”

面上微笑着从销售对于企业战略的重要性讲起,一直延伸到市场决定企业发展方向为止,讲完了总结到:“简单来说,销售应该是公司的领航员。公司的前方面临的是惊涛骇浪还是阳光大道,销售所起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

小眼睛听得频频点头,之后站起来伸出右手,一边和李动握手一边说:“OK .Welcome to join us and I hope we can cooperate happily .”

然后朝门外喊道:“Jessica,带小李出去办一下入职手续。”

李动心说:“还没跟我说工资呢?”

只听小眼睛接着用标准普通话说道:“你的待遇Jessica会和你说清楚,如果没有问题明天来上班。”

说着,那个年轻女子推门而入,对李动说:“跟我来吧。”

李动先对小眼睛微微欠身,说:“谢谢李总。”然后和女子来到了外屋。

年轻女子叫陈洁,英文名Jessica,也是公司的一个销售,但兼着行政的职务。

李动一个月底薪八百,佣金15%-30%,做会议和旅游销售,具体的工作内容明天上班时会培训。

“试用期一个月,没问题就在这儿签字。” Jessica指着一页纸的合同的最下方对李动说。

李动想都没想,拿起笔就签下了大名。

“明早九点上班,迟到了扣钱。” Jessica说。

这个是理所当然的,李动问道:“陈姐,我是不也要取个英文名啊?”

陈洁一乐:“无所谓,不喜欢就不用。不过以后应该要有一个。”李动点头谢过陈洁,一身轻松的下了楼。

到了一楼,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媳妇儿的宿舍电话:“喂,姜海杰在吗?媳妇儿,是我。我找到工作了。你在学校等我,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李动朝公交车站跑去。


到了海杰她们学校门口,李动看到媳妇儿已经等候在那儿了。看到李动过来,海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找到了?什么公司?”

“爱卡国际商务有限公司。”

“干嘛的?”

“组织会议和旅游的。”

“组织会议和旅游?”海杰一愣,又问道:“怎么组织?”

“我也不太清楚,明天上班会有培训。到时候就知道了。”

“那待遇呢?”

“底薪八百,提成15%-30%。”

“那还挺高的。”

“还行。这不是出来就给你打电话了吗。走,庆祝一下去。”

两人手挽手的到马路对面一个小饭馆坐定,点了两个菜、两瓶啤酒,开始庆祝。海杰举起酒杯,激动地说:“开门红。”

李动笑的像开了花:“走一个。”两人一饮而尽。

再次倒满,海杰说::“我周一找同学问了,能给你办个学生月票,便宜一半呢。我已经给你办了,明天你下了班过来就能拿到了。”

“还好北京来的早,要是再等半年来,可能老么咔哧眼的不像学生了!”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饭后,李动把海杰送回宿舍,独自一人离开校园。

第二天,李动早早的来到公司。

门还没开,他只好来回溜达。等了不到十分钟,一个中年妇女,从电梯里出来,走到公司门口,掏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打量着李动。李动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大姐,我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我叫李动。”

“噢!”大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就是昨天新招的员工?”

“对。”

“进来吧。先坐会。一会儿李总来了给你安排。”

进了办公室,李动又坐到昨天等待面试的地方。那个大姐则打开里面另一间办公室,放下包,打开饮水机,开始打扫里间办公室的卫生。

李动连忙站起身,放下包走了过去:“我来吧,大姐。”

“不用,就一点儿活。”

“没事儿,我来吧。”说着,李动抢过扫帚开始扫地。

其实地很干净,也不知道大姐在扫些什么?正扫着,门一开,小眼睛西服革履、外罩灰色半大衣走了进来,陈洁跟在后面。李动赶紧站直了身子,低头问好:“李总早。”又对后面的陈洁说:“陈姐早。”

小眼睛看了他一眼,说:“早。”然后对里屋的大姐说:“王姐,建斌还没来呢?”

“没呢,应该快了。”

小眼睛听完,对李动说:“忙完了你先坐会,一会儿开会我给你介绍一下同事。”说完进了另一间办公室。

片刻之后,昨天看报纸的中年男人进了办公室,和谁也没打招呼,拿出杯子开始泡茶。

马上就要九点的时候,一个青年男子跑进了办公室。他看上去三十上下,皮肤白净,比李动稍高,将近一米八。眼睛不大,笑起来眯成一条缝,长得有点像王志文。

这人一进来,屋里就开始喧哗“王哥,早啊。陈洁,买早饭了吗?我来的着急,还没吃饭呢。”说着又朝小屋喊着:“王姐,早啊。吃什么呢?”然后脱掉外衣,挂在衣架上,走到李动面前说:“兄弟,新来的?”

“您好,我今天来报到。”

“报什么到啊?怎么称呼?”

“我叫李动。”

“我叫王建斌。以后有什么事儿不明白问我。”

李动刚要说谢谢,陈洁扭头制止了王建斌:“行了,就你话多。赶紧吃点儿吧,李总马上要开会了。”

王建斌“嘿嘿”一乐,从陈洁的桌子上拿起一个包子塞进了嘴里。这时里屋的门开了,小眼睛出现在门里,严肃的说:“都进来,开会。”众人鱼贯而入。

李动不知道自己该坐哪儿,没地方了,瞅了瞅干脆站在了门边儿。王建斌看到,就出门从外间推了一把椅子进来,示意李动坐下。李动感激的对他笑了笑。

看众人坐定,小眼睛说:“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个新同事。”一指李动:“李动,今天就是我们的新同事了。”李动赶忙站起来向大家致意。

小眼睛一指左边的大姐,说:“这是咱们公司的财务,王姐。”又一指右边的两个人:“这是公司的销售,陈洁、王建斌,以后有什么不明白就问他俩。”再一指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这是王师傅,公司的司机。”

他每说一人,李动就站起来点头问好。小眼睛又说:“王师傅和王姐目前和你的工作没有什么交集,你先和陈洁、建斌他们学习一下,具体的业务情况他们会告诉你。王师傅,给小李印盒名片。好了,都去忙吧。”

出了小眼睛的办公室,陈洁把李动领到建斌对面的办公桌前,告诉他以后这张桌子归他。王师傅过来让李动把名字和电话写在一张小纸片上,给他去印名片。

等他们都离开,建斌说:“兄弟,多大了?”

“二十四。”

“来北京多长时间了?”

“一个星期。”

“以前干什么的?”

“在一家青岛的房地产公司做销售。”

“那你知道我们这个销售怎么做吗?”

“这不是正想问王哥吗?”

建斌听着一乐:“兄弟,扫过楼吗?”

“扫楼?”李动一愣:“没有。”

“就是要在写字楼里挨个儿房间发名片,告诉人家你是干什么的,让人家以后有这个需求的时候找你。”

“噢。那咱们周边写字楼多吗?”

“不少。如果你能进咱们楼边上的纺织协会,那说不定有大买卖呢?”

李动沉默了。昨天来面试的时候路过了边上的纺织业协会。那是一个大院子,门口有保安站岗,自己怎么可能进去?

看他犹豫不决的神情,建斌笑着说:“和你开玩笑的,兄弟。我们周边有好些写字楼,资源得靠你自己去找。不过进那种协会也不是没可能,看你有没有办法了。”

李动想了想,问道:“那我们到底作什么呢?昨天李总也没和我说清楚。”

“什么都能做,”建斌意味深长的一笑:“主要是旅游拼团、会议组织、展览之类的,你慢慢学吧。”李动有点发愁了,到底卖什么说了半天也没弄明白。

“你先熟悉一下周边的写字楼吧,”建斌说:“反正明天你的名片才能拿到,今天下午就去周边先转转,熟悉了一天能多跑几个楼。”说完,建斌开始抄起桌子上的电话联系人。

李动也没有再问,而是拿起地图开始熟悉环境。

大办公室里只有四个人,王师傅出去给李动印完名片后就回来接着喝茶看报。陈洁和王建斌则一直在打电话,两个人一会儿“王总”,一会儿“李总”,都是“快年底了,公司年会怎么安排的?需不需要定制礼物?”之类的话。

快中午的时候,建斌“啪”的把电话摔在桌上,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骂了句脏话:“操,就一小活儿。”然后走到陈洁边上说:“来颗烟抽。”

陈洁白了他一眼:“你这到底是戒了,还是以后就借烟了?”说着从桌子里拿出一盒中南海,甩给建斌一颗,又递给王师傅一颗,之后问李动:“李动,抽烟吗?”

“噢,我这儿有。”李动还以为公司不让抽烟呢,憋了一上午。

“怎么,刚来北京抽不惯中南海?”陈洁打趣他道。

李动腼腆的一笑:“说实话,陈姐,还真有点抽不动。”

“那你自己抽吧。”说着,陈洁自己也点上了一颗。

王建斌溜达到李动身边,看着他点着了一根儿红山茶,幽幽的说:“咱们老板叫李伟,是从英国回来的。他只抽三五。”

李动有点尴尬,可他实在是抽不惯中南海。之前买的一条还在家里扔着呢,只抽了一根儿,确实消受不了那味儿。

王建斌没再理他,而是转回了陈洁的身边:“怎么样,有效果吗?”

“没,瞎他妈忙一上午。这个月要瞎了,实在不行还得找老领导去要个团。你那是什么活儿?这个月够了?”

“远着呢。刚才本来说要个会,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只给剩了几张卡。”

“行啊,这月卖俩卡了。我还没开张呢!”

“行什么行,还早着呢!”转身看见李动一脸懵逼的样子,建斌给他解释道:“这不年底了吗,大公司都要开年会。我们这不是都在找关系给人办年会吗!”看李动还没明白,就接着说:“我这不是晚了一步吗,光剩下年会的礼物了,年会被人抢了。就这还是跟他们公司的头比较熟才给让出来的,要不连卡的活儿都没有。”

李动心说:“公司什么都买啊?”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迷茫,建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慢慢学吧,我们能‘销售’的东西多了!”


下午李动和老板打了个招呼,说去周边熟悉一下写字楼,晚上就不回公司报到了。

三点来钟,他从公司出来,和媳妇儿打了个电话,坐上公交车去海杰她们学校了。

见面后,李动和海杰聊了聊上午在公司的见闻。海杰听出李动语气中些许的沮丧,就鼓励他说:“你先干着看,或许公司有什么资源你不知道?说不定干几天有了客户你会喜欢这个行业呢?再说了,不行咱们还能骑驴找马呢,干些日子,不喜欢就一边干一边找别的工作。这毕竟是来北京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吗?”

李动一想也是,老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如果连这种扫楼的活儿都干不了还怎么跟自己吹?这样想着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海杰去食堂打了两个菜,两人在宿舍美美的吃了。走得时候,李动拿上了海杰给他办的学生月票。上车的时候朝售票员一晃,李动心里美滋滋的。

李动到豆各庄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往马路对面一看,小路口上蹲着六七个人,旁边停着一辆押送犯人的警车,两个警察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不时的叫过路人检查着什么证件。

李动慢悠悠的穿过马路,走进路边的一家小卖店:“老板,拿盒红山茶。”他掏出五块钱递给老板。

拆开烟,给了老板一根儿。老板说:“我习惯这个了。”说着自己点着一根儿都宝。

李动也点着了烟,问老板:“那是干嘛呢?犯事儿了?”

“查暂住证呢。这几个哥们得昌平筛沙子了。”

“前两天没见查啊?”

“咳,指不定哪天想起来就查了。差不多每个星期都得查。兄弟,你不会是没暂住证吧?”

“我才来了一星期,去哪儿弄暂住证去?”

“那你悬了。”说着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动:“你应该没事,警察就查农民工。你看着不像,他们应该不查你。”

李动稍微放下点心。又问道:“暂住证怎么办啊?”

“那得你们房东出租房协议才能去派出所办。没戏,他给你出租房协议就得去交税,他才不干呢。”

李动决定晚上找房东问问。他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就朝路口走去。他走的不紧不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有暂住证的人。

李动想起大学时替人考试的事儿,老师查学生证时他从兜里从容的掏出假证递了过去。虽然表情很到位,但他依然被现场给拿下了。

后来,他们哥儿几个分析了,李动就是太随意了才露了马脚——谁考试的时候不拍监考老师?她又不是你妈,跟你闹着玩呢?

李动说,要真是“妈”的话才会紧张。因为这句话他被鄙视了很久,虽然大家内心都认同,但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就无耻了。

想起那次的事故,李动决定稍微表现一点紧张出来。他把步幅变小,头低下少许,朝小路走去。没走两步,他又觉得自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太做作了,这明显是怕警察查。算了,爱咋咋,正常往里溜达吧。

李动这样胡思乱想着已经从警察身边过去了,人家鸟都不鸟他。

李动慢慢走回家,路上长出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去筛沙子。进门放下包,李动就去麻将屋找房东了。

房东悠哉的打着麻将,都没抬头看他,只是慢悠悠的说:“我这是自己的房子,租不租是我自己的事儿,用不着去派出所报备。合同呢,我这儿也用不着签,想住呢你就住,不住呢我也没办法。”

李动一猜就是这结果:“成,我知道了。您先忙。”说完回屋了。

第二天上班,李动又早早的去了。跟建斌聊了会儿天,快十点的时候,王师傅从外边回来,把名片给了他。

“今儿得扫楼了。”李动心里鼓励自己。穿好外套,背上包,李动朝门外走去。

“哎,兄弟,旗开得胜啊!”建斌在后面朝他喊道。

“好勒,王哥。那我中午就不回来吃了。”

“别呀,傻兄弟。你今天肯定就是在周边跑跑,到点了就回来吃饭。下午再出去。”

李动感激的朝建斌点了点头。

他出了楼门先到隔壁的纺织协会转了转,门卫依旧森严。然后,他去了西南方向一个不大的写字楼。

推门进去,看到一个警卫无聊的坐在前台看报纸,他溜达进去都没看一眼。这是个老楼,六层没电梯。李动爬到二楼,所有的办公室都关着门,长长的走廊里静悄悄的。他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鼓不起勇气敲任何一扇办公室的门。

李动颓废的走出楼门,顺着马路向西。走到一个街心公园的时候,找了一个长椅坐了下来。

他把对方开门之后可能出现的场景在脑海里又预演了一边,最核心的问题是:“你找谁?”

他该怎么回答?“我叫李动,是爱卡国际商务公司的。如果您公司有会议组织、旅游需求或是其他商务上的需求,我们都可以为您服务。这是我的名片,请您惠存。”这句话在李动的脑海里浮现了无数遍,但今天一次都没有说出口。

他有点绝望了,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尴尬。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脸皮薄,恨自己┅┅“几点了?”李动突然感觉有点饿。看了下表,十一点半多了,“先回公司吃饭吧。”他心说,下午再鼓勇气。

回了公司,他和老板说扫了两个楼,递了十张名片,没有结果。小眼睛很不满,名片发的太少了,一周怎么也得发出一盒。李动保证下午再接再厉,超额完成任务,

下午两点,李动再次出动。他决定向西边的一群写字楼试试。“饭不能白吃,得给老板好好干活。”这是李动下午的开工誓词。

他进了一个看上去很高档的写字楼,保安立刻拦住了他:“先生,您找谁?”

“806,李总。”李动连磕巴都没打,路上练好了。

保安狐疑的看看他,没再多问。他上了电梯,真就按了八层。出了电梯,他在八层开始瞎转,想着先敲哪个门。

正想着,看到前面有一个办公室是透明的玻璃门。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的沙发,一对男女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正在指指点点不知说着什么。

李动决定就从这家开始。他上去按了门铃。沙发上的女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扭头对男人说了句话,好像是问男人是不找你的。男人摇了摇头,然后起身开了门。

“您好!”李动礼貌的点了一下头。

“你找谁?”男人的口音生硬,不像中国人。

“我叫李动,是爱卡国际商务公司的。如果您公司有会议组织、旅游需求或是其他商务上的需求,我们都可以为您服务。这是我的名片,请您惠存。”李动把练了一上午的话第一次说了出来。

男人扭头看了女人一眼,然后说:“那你先进来吧。”李动随着男人进了屋门。

“咣当”一声,屋门关上了。只见女人一个箭步跨到桌子旁,抄起电话就说:“前台吗?我们这里有人上门推销,你们处理一下。”

李动彻底傻了。“我操,还带这么玩儿的?”他返身拉门,但门已经锁上了。正要按门禁,那个男人一把抄住了他的手脖子,用生硬的汉语说:“你怎么能随便敲门呢?你不能这样。”

“你他妈就能这样?”李动有点气急败坏。但又不能和他动手,李动有些无奈了。

正拉扯间,李动透过玻璃门看见刚才楼下的保安从电梯里跑了出来。他不挣扎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真是他妈的日了狗了。”


“哈哈哈哈┉┉”办公室里,不,是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王建斌贱兮兮的大笑声。

建斌坐在椅子上,头仰过了椅背,双眼流出无比真诚的、喜悦的泪水。笑到高潮的时候,双手还鼓起了掌,对李动说:“兄弟,好样的。被业主和保安联手拿获也没坠了咱公司的调性。”

李动一脸苦笑,昨天被抓的时候哪想到公司的什么调性,纯粹就是随口骂了两句脏话。

昨天下午,保安来的时候比他还尴尬,弯着腰对那个外国男人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然后押着李动去保安室。

李动已经不在乎了,还有闲心问保安:“那个王八蛋不是中国人?”

保安大哥郁闷的看了他一眼:“韩国人,那是一个韩国公司的驻京办事处。你说你扫就扫吧,偏偏去了那屋。这个高丽棒子都投诉好几回了,你们他妈的就不能消停几天?成天来扫。”

“唉,大哥,我可是第一回来。”

保安没话了,盯着电梯按钮发呆。李动又说:“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公司,办的事儿都这么操蛋。”正骂着,电梯停了,保安把他押回保安室。

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李动几眼,说:“不是北京人吧?暂住证拿出来。”

李动也有点急了,一翻白眼,斜楞着脑袋说:“你是警察?还查暂住证?”

“嘿,还挺横,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李动不说话了,只是拿白眼翻着他。领导看着李动油盐不进的样子,火也上来了:“怎么着?你打扰了我们大厦的正常工作秩序,你还有理了?”

李动听着话音儿有转机,换了一副笑脸:“不是,大哥,我刚来北京没几天,不知道咱们大厦不让塞名片。我以后肯定不来扫楼了,我回去还告诉所有同事,让他们都别过来。”

领导脸色有所缓和,转身对那个保安大哥说:“让他写个保证书。”说完扭头走了。李动写完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扫楼的“书”后,被保安大哥赶出了大厦。

今天虽然是周六,但公司只休息一天,所以依然要去公司开工作总结会议。

于是,今天全公司都有了谈资和笑点,他们全然忘了压在头上的业绩指标,就指着李动昨天的行为缓解一年的压力呢。

只有小眼睛没有笑出声,他只是拍了拍李动的肩膀说:“大家都有第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的第一次比较新鲜。没事儿,多和建斌他们聊聊。开始都不容易,但从我这儿走出去的都是喷着香水的。”李动默默点了点头。

等小眼睛进了里屋,李动问依然一脸贱笑的建斌:“王哥,您没被按过吧?”

“没有,我就没干过这事儿。”

“啊,你没扫过楼?”

“没有。”建斌一脸高深莫测的说:“我和陈洁都没扫过。尤其是你陈姐,打几个电话基本就把业绩搞定了。”

李动听得无比沮丧,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行了,你就别打击小李了。”陈洁接过了话头:“我在咱们公司是没扫过楼,原来日晒雨淋的不比扫楼清闲。”

陈洁点了一根儿烟,对李动说到:“小李,我来咱们公司之前一直在一个大的会议公司干,帮着组织过很多大型的会议,所以认识不少大公司的老板。现在他们都知道我换地方了,有些会议还是找我帮忙,所以来这儿还真没扫过楼。”

陈洁长得很漂亮,透着一股子野性,和她交往过的人很难将她忘记。李动相信陈洁有这个能力,或许小眼睛当初将她招到公司的时候也是看中了她能够拉来客户的能力。

“你先别贪大的,象会议、特别是年会这种事肯定轮不上你。象什么礼品啦、办公用品之类的小活儿你先弄几个,慢慢地人家信任你了自然会有会议啦、公司奖励旅游啦之类的活儿交给你。别急,你刚来北京,这个人脉得慢慢积累。”陈洁不紧不慢地传授李动一些诀窍。

李动感激的说:“谢谢陈姐。”

“要说和人打交道啊,你还得和建斌聊聊。他原来在大酒店,什么人没见过?”陈洁瞟了建斌一眼,建斌得意的“嘿嘿”一乐,走过去从陈洁的桌上拿出了一根儿烟。

李动转向建斌:“是吗,王哥?你原来在大酒店干啊?什么酒店?”

“就咱们前面不远,京广。”

李动知道那里。他来北京第一天,坐350倒车的时候路过过。当时他还想,这是他见过最高的楼了。

“多会儿在那待过?”李动问道。

建斌脸上得意的神情依然保留:“我们中专一毕业就分到那儿了。那会儿京广刚盖好,还没开业呢。我们去了就是天天培训。”

“培训最没意思了。”

“你哪儿懂啊?我们最喜欢培训了。”

“怎么啦?”

“白天培训,晚上就没人了。哥儿几个酒店里随便转。那会儿厨房里都是大海缸,养的各种海鲜。有一个最大的缸里养的基围虾,哥儿几个晚上拿个贼大的网,就跟笊篱那种,比谁一网捞的多。我都是最后上。‘让开,我来’然后‘欻、欻’两网捞上来就吃了。”建斌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了两下捞虾的动作,那神情就像马上要吃到基围虾了。

“后来,开业的时候就剩了一只虾在那个大缸里游呢!”他又比划了一个游泳的姿势,大家“哈哈”大笑。

“甭贫了,跟小李说点儿有用的。”陈洁笑着说。

“这不马上就到了吗?”建斌说:“后来,我调到酒吧当经理去了。那儿见得才都是老板。有几个座是固定的,人不来也不能领别人过去。那会儿去京广的老板都特局气。每天晚上一进来,我跟人一握手,人说:‘麻烦王经理了’,二百块钱就到手了。”

“小费?”李动问道。

“当然了,都是大老板。”建斌说:“就是那会儿,我认识了很多大老板。咱服务的不错,所以人家一直记得,现在有小事了求着他们一般不怎么推辞。”

李动听到这儿,有些失望了,心说:“你们都是北京人,从小在北京长大,又一直在北京工作,怎么着都有些资源?可这些对我有什么用处?我不得从零开始吗?”

建斌看出李动有点失意,但依然接着说下去:“我们和你说这些不是要向你显摆,主要是看你小伙子人不错,所以想和你说,别着急,我们的资源也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那些年不白干,有了这些资源才敢跳槽到这儿来。你在这儿也是能逐步积累资源的。你来之前,有两个小伙子,还不如你呢,都没学历。也是来了就开始扫楼,干了一年多,接了几个大活儿,拿了大笔佣金。”

李动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抬头看着建斌,示意他接着说。

“他们开始也跟你似的,被保安追的到处跑。不过人家后来学贼了。扫楼不能一层一层的扫,要不容易被保安堵着。你得来回跳着扫,比如先去五层,扫几家立刻去八层,再扫几家就去四层。这样保安就不好抓你了。另外,像你这样直接就进了门的少见,你这不是等着人按你呢嘛?”说着,建斌又开始笑。

李动听完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实在了:“我下午再去扫扫。”

“今儿就别去了。今儿周六,没人,去了也白去。等节后吧。”建斌拦住了热血上头的李动。

李动想想也对,今天还是看看地图吧。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海杰打来了电话。明天有两个校友过来,让李动和她一起去车站接一趟。正好周末李动不知道干什么,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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