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
待到人差不多齐了,老太太才被两个丰腴的美妇扶着出来坐在上首。
那两位妇人都是老太太嫡嫡亲的人。
一位是府上的周姨娘,老太太的外甥女,给她的便宜爹做了贵妾。
而另一位则是老太太娘家侄女,嫁给了二老爷顾怀安做正妻,说起来也是有些荒唐往事在里头的。
往日里姨娘们是没那个资格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哪怕周姨娘是老太太的嫡亲外甥女也不例外。
她只能偶尔借口伺候老太太梳洗,名不正言不顺的待在这个场合。
若是日后何家姑娘入了门,她怕是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无暇多想,顾婉清随着众人一起给老太太请了安,才终于坐下。
甫一坐下,她就忍不住伸展了下小腿,感觉这比以前军训还要磨人。
还好老太太“慈和”,不然天天来来请安,她估计会疯掉。
就在顾婉清悄悄松活筋骨的时候,就听有小丫头禀报,“大少爷大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厅上顿时就热闹起来,帘子一打开,两位容貌相似的少男少女相偕着走进来。
两人俱是容色胜人,少年一袭白袍温和清雅,少女身着红衣明艳大方,已初见玲珑之资。
两人给老太太行了礼,立马就被仆从扶起,安置在了上首太师椅的两边。
还未闲话几句,就听一个女声道:“哎,瞧瞧咱们家大少爷大姑娘,这许久没见,是越长越俊俏了,可见是汝阳侯府的老夫人把你们照顾得好。”
顾婉清还在琢磨这话里的意思,说话的正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周姨娘。
顾婉清可是听说过一点小道消息,这周姨娘,当初和先夫人可是有一番恩怨在的,想来今日会不太平。
周姨娘也没让顾婉清失望,客气话没说两句,话语一转,哀叹道,“就是大少爷大姑娘忒心狠,离家这几年,也不说回来看看,姨母可没少惦记你们,时常是想起一回叹一回。”
那少年一听这话音,俯身给老太太行了个礼,“是孙儿不孝,惹得祖母惦记了,只是京都路远,课业繁忙,父亲下了死命要我兄妹二人专心于学业,不可耽于享乐。”
他说着抬起头,孺慕的看着上首的顾老太太,“即使孙儿心中常惦念着祖母的慈和,也不敢放松一二,惹得祖母为孙儿挂怀,实是内疚。”
小少年一番话说得老太太脸上也带出动容之色,忙让少年起来。
祖孙两人温情脉脉,默契地想将此事揭过,却听另一侧的二婶李氏插嘴道:“要我说啊,这次回来,大姑娘大少爷可别再离家了,多在家孝顺孝顺姑母她老人家才是正理,总往旁人家使什么劲。”
场面顿时僵持住,顾婉清嘴角抽了抽,不由得感叹,二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啊。
红衣少女听了这话终是忍不住了,她噌的站起身,面上的表情比寒冰还要冻人。
她眼底燃着烈烈的火焰,红唇轻启,冷嘲道:“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好没道理的事,我和哥哥在自己家里,还要受一个姨娘和隔房的婶娘的气不成。祖母都没有开口说话,竟然就对嫡出的姑娘少爷指指点点,哪里来的规矩。”
老太太面上本还带着些慈和之色,这会却顿在了脸上,她斥道:“放肆,你这又是哪学来的规矩,对着长辈大呼小叫。”
少女听了这话,面上怒意更盛,但也知道不能随意冲撞祖母,她重重地喘息着,按压住心中的怒火,但脸侧隐约能看见绷紧的印记,想必是在咬牙强忍。
少年一时没能拦住妹妹的口无遮拦,见场面成了现在这样,连忙又叩首。
“祖母息怒,您莫要和君姐儿计较,她久未归家,心里可期盼见您,可一回家就被人这样指责,想必是难受了,您疼疼她,别同她一个小人儿计较。”
被少年这软硬兼施的话一磨,老太太才收了怒容,只是冷哼道:“行了,你也起来吧,我这么大年纪,同小孩子生什么气,要气也该同你们外祖母生气,带走我家的好女孩,该用心教养才是。”
少年才起身,听了祖母这话就觉得不好,他拉着妹妹想回位子上,但少女甩开了哥哥的手,倔强地盯着上首的老太太。
被她这样直愣愣盯着,老太太皱起眉头,“怎么,我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
少女没说话,就是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动弹,场面又一度陷入僵局。
就在顾婉清暗暗咋舌,觉得今日这场面不好收场时,远远的就传来禀报声,“老爷来了。”
屋内气氛为之一松,众人的视线都投向了门口的帘子。
不过几瞬,就有人打起了门口的帘子,一个身材修长,穿着儒生服的男子跨步进来。
他长相俊逸,风流天成,屋内的这些孩子,容貌上都有些过人之处,却没有一个能胜过他的,这就是顾家如今的当家人顾怀淞。
顾怀淞一进门,屋内都像是自动带上了一层朦胧光晕。
顾婉清本来看戏看得正紧张,一下子就被这人间美色冲击到,大脑都空白了一下。
每次见到她这位便宜爹,顾婉清就要被惊艳一次。
这可比她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明星好看多了,就算是人到中年,也丝毫无损这种美色,连眼角带着的细纹都平添了几分韵味。
顾怀淞先给老太太请了安,才看向了站着的一对子女,也没问发生了什么,顺手就领着两孩子坐下了。
刚才还有些针尖对麦芒的场面一下子就平静下来,连撅得像头小牛一样的顾婉君见到自己爹爹后,也变得温顺下来。
闲话没两句,顾婉清和一群小萝卜头被请出了松鹤堂。
她还有些惋惜没有过足眼瘾,傻傻地被如意领着往自家院子去,等走出一段距离,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前头有人候着她们。
那人上前抱起了顾婉清,细声道,“站这么久,脚疼不疼啊。”
顾婉清乖巧地摇了摇头,示意要下来自己走,“我重,二姐放我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