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楼下,就听到她爹在后面喊她。
她转回头,夏永年气喘吁吁追上来,左右看看,一抬脚,从鞋子里掏出几张红票:
“冬至,这有五百块钱,你拿着去买一套像样的衣服穿吧,别总穿这些学生穿的衣服,小姑娘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夏冬至没接:“爸,我不缺衣服,这钱您拿回去自己用吧。”
夏永年抬头看一眼楼上的阳台,把钱迅速硬塞到她口袋里:
“拿着吧,爸也就这点本事,你一个人在外边照顾好自己,有空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夏冬至瞄一眼老爸头顶那一圈白发,心里一酸,她把钱接过来说:
“知道了,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快回去吧。”
夏永年点点头,赶紧上楼去了。
夏冬至看一眼手机,距离开播的时间还早,她坐在马路边出了一会神,掏出手机拨通闺蜜钟九的电话。
对方电话响了好久,才传出钟九打着哈欠的声音。
夏冬至“喂”了一声,立刻把话筒离耳朵远一些,果然里面传出他劈头盖脸的咆哮:
“夏老二,你这两个月死哪去了,电话也不接,要不是问过你们单位的富老大,老娘还以为你被卖到山沟里做童养媳去了。”
夏冬至把话筒又拿远了一些:
“亲爱的,咱俩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能不能别像个怨妇一样。”
“靠,老娘本来就是,呸,差点又让你给带偏了,别废话,你在哪呢?”
“我家楼下。”
钟九冷笑一声:“又让人挤兑出来了吧?老实在那等着,我现在过去接你。”
夏冬至挂断手机,心里一暖,痛快了不少,坐在行李箱上,在路边等钟九。
钟九本名钟凌,其实是一个男人,至少生理上是这样的。
她们两家在大学毕业之前,一直都是住对门的邻居。
钟爷爷和钟奶奶有八个儿子,钟凌老爸是排行最小的。
在老钟家第七个儿媳生下第八个孙子的时候,盼孙女盼得眼睛发绿的钟奶奶,终于急得两眼一翻进了急救室。
后来钟凌他妈战战兢兢地又生下他,为了防止钟奶奶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再受到创伤。
钟八两口子做了一个,后来让自己肠子都悔青的决定——干脆把钟九当作女孩来养。
于是钟九开始了与小辫子、花裙子、小发卡相伴的日子。
并把自己就是女孩这一坚定的信念牢牢地刻在骨子里。
上小学的第一天,下课的时候,他兴冲冲地和小闺蜜们手拉着手走进女厕所,
像往常一样,蹲下解决个人问题。
他那天穿得是最心爱的花裙子,怕把裙子弄脏,就把裙摆卷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结果在低头的瞬间,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尿喷了一脸。
可怜的钟九在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连滚带爬地逃出厕所,旁边的小闺蜜也被惊得大叫,一时间,哭声响彻整个校园。
后来,学校方面对钟八两口子做法,进行了严肃地批评指正,钟九终于被恢复了男儿身。
但是本该长成俊朗少年的钟九,荷尔蒙已经发生了不符合自然规律的逆转,怀揣着一颗赤诚粉嫩的少女心,往假姑娘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在马路对面停下。
钟九戴着一副墨镜,黑底白色斑点衬衫,内搭黑色T恤,下身黑色破铜牛仔裤,脚蹬一双白球鞋,手捧一大束鲜花,甩腰扭胯而来。
夏冬至嬉皮笑脸地接过花:
“今天怎么这么懂事啊,还给我送花。”
钟九摘下墨镜,露出清澈的狐狸眼,歪头看她一眼:
“最近学了几天插花,就顺便弄了一束,庆祝你又度过一劫。”
夏冬至在他光滑的脸上掐了一把:
“亲爱的,我身边的人就数你最贴心!”
钟九嫌弃地拍掉她的手:
“讨厌,少占人家便宜!”
接着又问:
“想吃什么,西餐怎么样?”
“别,还是随便找个中餐厅吧。”
夏冬至跟同事尝试过几次西餐,那玩意除了人民币的味道,她实在品不出什么特别的美味。
钟九戴上墨镜鄙夷道:
“夏老二,你就是一出土文物,还是掉碴儿的那种。”
夏冬至嘿嘿地笑:“小九,其实我更想吃你做得红烧排骨。”
钟九提起行李箱,脸色一板:
“看你那死相,”一努嘴,“上车。”
钟九的住处就在他自己开的酒吧楼上。
不到一个小时他就鼓捣出一桌子菜。
钟九伸着两只芊芊玉指捏着高脚杯:
“你还打算回那个乌烟瘴气的家吗?”
夏冬至明白没有什么事能瞒住他,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跟他说了。
钟九一听眼睛一瞪,全身上下跟通了电似的,把一声“你好过分”喊得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