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笙小声抽泣,抬眸望着父亲,嫣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珠“只有装成纨绔子弟的模样,才能让阿娘挂心,女儿实在是没有办法。”
“荒谬!你娘最是知书达理,怎么可能放任你作恶的行径。”
不止黎政不相信,正堂内的其他人都不信。
回京的途中,黎笙在马车内想了许久,唯有服软才是妙计。
原主早几年的行为实在荒唐,必须有合理的解释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在别院思过的这几天,阿娘总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尽管她很生气,但女儿一点儿也不后悔。被世人误解如何,唾骂又如何,笙儿只想看见娘亲。”
窗外的知了吵闹个不停,屋内因为黎笙的这番话陷入寂静中。
黎政原配夫人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嫁给他后一心扑在内宅。在黎政领兵出征的年岁里,都是她操持着偌大的府邸。
尽管后来续了弦,原配夫人在黎政心中的地位也没人能撼动。
“你先坐。”黎政眉头紧皱,面色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无言的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娘是个心狠的人,这么多年也没来瞧过我。你从小就懂事、听话,爹爹知道你本性纯善。以后要收收心,别让你娘担心。”
“女儿明白。”
黎政对女儿的态度十分宽慰,也愿意做个和事老“这回是你的不对,尽管事出有因,也应该向你母亲道歉。”
黎笙正有此意“母亲勿怪。我也是一时心急才顶撞您,望您见谅。”
继母徐文君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手中不停的转动佛珠,来掩饰心中的激荡。
“都过去了,我不怪你。”
黎笙表现的十分乖巧,让旁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现如今龃龉已经说开,本该是其乐融融的场面,偏偏有人想把事情继续闹大。
秦姨娘右手牢牢的握住桌角,染着朱红蔻丹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本以为黎笙回来会大闹一场,对徐氏的恨意也会加深。谁知道她居然转了性子,任人搓扁揉圆。
“大姑娘越来越懂事了。”她一把拉住黎笙的手腕,随后叹息着说“我瞧着怎么瘦了许多,是不是在别院吃不饱。要我说还是夫人太严苛了,哪家的娇娇女没有脾气,您作为长辈怎么能当真呢。”
徐文君自顾自的盘着佛珠,仿佛没听见似的。
大家都知道新夫人是清冷的性子,唯独对将军有些不同。
见大家的视线都聚拢过来,徐文君不得不开口“大姑娘顽劣已久,琴棋书画皆不精通。若是名声上再有污点,日后谁敢来提亲。”
“夫人说的话未免太重了。且不说大姑娘的家世,就凭样貌也能嫁入高门。”
徐文君进门前就知道黎府有位颇得宠的姨娘,生的花容月貌。
秦雨薇无非仗着和将军青梅竹马的情谊罢了。
“姨娘的格局未免也太小了,仅凭样貌就能在内宅站稳脚跟吗?女子若无内涵修养,婆家会敬重几分?”
“大姑娘是嫡女,身份贵重,自有将军撑腰。再说了,姑娘外祖父家是江南富商,哪个婆家会委屈的了。”
秦姨娘深得老太太和将军的宠爱,当然不怕当面和主母理论。
只是今日不合时宜,黎政还沉浸在原配夫人的追思中。此时正堂里的争执,让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黎老太太原本只想喝茶看戏,瞧见儿子微怒的面容后说“好了。你们俩都是为了笙儿好,没必要争执个不休。”
见两人安静下来后,对着秦姨娘教训道“文君是当家主母,你怎么能当面与她争论。传出去让外人笑话我们没有规矩,乱了尊卑。”
“是。是妾多嘴了。”
黎老太太抿了口茶,盯着儿子说道“归根结底都是陪嫁金银引起的误会。笙儿她娘留下来的钱财不少,不如将东西放在我这里吧。等将来笙儿出嫁,我再全数交还给她。这样也算公平,不会落人话柄。你觉得呢?”
“说到这件事情,儿子要替文君分辨几句。”黎政朝向母亲,开始解释事情的起因。
原配夫人留下的金银珠宝不在少数,这些物件都堆积在库房已久。徐文君核查时,发现有不少金钗、珠链都蒙灰。
得到丈夫许肯后,徐文君亲自将库房的珠宝一一擦拭、补修,丝毫没有动过据为己有的念头。
此番场景落在外人眼中就全都变了味。
原主是在奴仆的撺掇下,误认为继母要将亡母遗物占为己有,才会引发她的叛逆心理。
老太太听儿子把前因后果说法,耐心也渐渐耗尽。
说了这么多,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黎老太太不在意事情的起因,盯着儿媳道“府里的下人乱嚼舌根,也是内宅主人管理不当的后果。要我说,统统拉出去打几板子才会老实。”
徐文君听出老太太话中的嘲讽之意,明里暗里指责她能力不够。
“母亲说的是。从今日起,儿媳一定好好整顿内宅。那些尊卑不分、目无礼法的人,定会好好惩治。”
老太太深瞥了眼一旁的儿媳,断言道“黎府家大业大,你的责任不轻呐。”
黎笙捧着茶盏,安静的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如果让两人再分辨下去,属于原主的财宝不知道会落到谁手里。
“笙儿的事情让祖母、母亲忧心了,既然是阿娘的遗物,笙儿想自己守着。不知爹爹能否...”
话还没说完,黎笙噗通一声晕倒在正堂内,衣袖下的手还捏着法诀。
率先反应过来的黎政一把抱起女儿,急哄哄的朝外喊道“快去请大夫。”
府内一时遭乱起来,直到大夫诊断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徐文君唤丫鬟送走大夫后,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还有床上虚弱的黎笙。
“笙儿的身体一向无虞,怎么会气血双亏?”黎政凝视着女儿,满脸的心疼。
“可能是忧思过度,在别院里没把身体顾好。将军也别急,好好将养着就没事了。”
徐文君出言宽慰丈夫,但是心中还有疑虑。
出府前还是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几日不见体虚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