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西部, 在绣山与敦与山之间, 有一座略微凸起的小山.
名叫松山, 松山西面是一面百丈峭壁, 洌洌河水, 自悬崖上方奔腾而下.
然后在这条漫长的太行山脉之中, 形成了一条宽敞却又湍急的河流, 后记为阳水.
阳水河顺东直流, 但河底却藏着一条暗河.
这条暗河却是沿北而上, 途经敦与山柘山维龙山白马山, 也称为阳水溹水历聚之水木马之水.
孕育了太行山脉里一部分的生物, 最终, 汇聚到白马山北后方的一个大水潭之中.
(溹水现在叫柳林河, 历聚之水现在叫拒马河, 木马之水现在叫牧马河, 没有乱取名, 不要犟!)
水潭不大, 名叫天柜潭, 方圆大约只有不到二十里, 却深不见底.
据说当有人凝视水底深渊之时, 便会不自觉的感到有人也从深渊地下向上凝视自己.
天柜潭是这片山脉里人尽皆知的禁地.
传闻, 这太行山脉之中的无冕之王, 便长期的隐居在其中.
据说这位森林之王, 身长两丈, 身形虽与一般异兽无二.
却是目光炯炯, 雄壮威武, 宛如茫茫白雪的毛发打底, 周身错落地分布着墨黑色的条纹.
周身上下, 时常环绕着宛若利剑的闪电, 奔跑起来, 驱雷策电风掣雷⾏.
若是发怒, 则可变为百丈大小的猛兽, 举世无双.
水潭往外, 便是上文所写的暗河.
里面穴居着各式各样的水族, 太行山里的异兽们, 也统称他们为鱼族.
因为临近天柜潭, 他们便也自称是森林之王的守护者.
……
我在一头扎进了阳河之后, 便紧闭着双眼, 佝偻着身子, 顺着河水漂流而下.
可是在漂流了一段距离之后, 想象中溺水的感觉, 却并没有降临.
我其实是呛过水的, 前世小时候贪玩, 掉进了家乡的护城河内.
我知道人在溺水以后, 冰凉的触觉会一点点的侵袭着你的身子.
水会从你的鼻腔喉咙里钻进去, 挤进你的脑子.
而假如你在这时候把水吐出去, 又会被挤进来更多的水.
然后水会在身上越来越重.
恍惚间, 便会觉得有人掐向自己的喉咙, 无法呼吸, 直至死亡.
所以我在跳进这条河中的时候, 其实心里就已经做好了溺水身亡的准备.
可是一直过了很久, 记忆中死神来临时的感官却并没有降临.
我在水底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打量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水底世界.
可能是已经漂流了一段距离, 此时的水底并没有瀑布底下那么急促.
映入眼帘的是一层金黄色的细沙, 上面零碎的飘荡着绿油油的水草.
阳光从水面照射进来后形成了极具震撼力的光柱.
在这河流之中, 还有三三两两自己从未见过的鱼类在水中漂游.
我尝试性的挥动了一下自己的爪子.
发现除了略微有点阻力之外, 与岸上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而在水底呼吸, 自己只需要张嘴喝下一大口水.
水中的氧气便能够提供自己的身体活动很长一段时间.
我回过头来看了看, 只见在岸上追了自己两趟的金毛鎞也在身后飘荡着.
此刻的橘风双目圆睁, 牙口紧闭, 两边的腮帮子也是狠狠的鼓着, 四肢仍旧在水底扑棱扑棱做着奔跑的动作.
大概是橘风看见了我在回头注视他, 橘风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四肢更加卖力的快速滑动.
可大概是没有蹼的原因, 终究只是顺着水流前行了一段距离, 四肢涌动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眼见这条鎞竟然敢追自己追进河底.
而在水底他束手束脚像是个沙包, 我在水底的行动却并没有受到任何限制.
当下我便把心一横, 直接掉头, 向着自己的第一条猎物狂奔而去.
在奔跑的途中, 我想了无数种想要杀掉这头狼的方法.
可是最后却发现没有一种方法是实用的.
是了, 自己现在是一只动物, 是一只饕餮.
除了锋利的爪牙以外, 没有任何趁手的武器.
而我所想出来的每一种方法, 都是站在前世为‘人’的角度上出发的.
自然是没有一种能够实用.
后方的橘风, 眼见着被他追的丧家之犬, 在水底呲牙咧嘴的向着自己狂奔.
而且竟然能够不受任何阻碍的活动.
自己此刻… 却在水里像是千斤之重动弹不得.
不由得惊恐不已.
橘风慌乱的吐出了自己口中一直憋着的一口气, 手脚并用地向着水面扑腾而去.
我一见状, 哪里敢再让他重新返回陆地.
先不说自己还没有弄清这个世界的规则.
单单是这有我三四倍大的橘风, 上了岸以后我要是再想要杀死他.
这难度可谓是不亚于登天之举.
……
在水底, 一条身长两米的巨兽, 拼了命的向上窜去.
而在这巨兽的不远处, 一只羊角鹿身的大嘴怪物正向着他狂奔.
腋下乌青色的瞳孔泛出摄人心魄的凶狠, 四条瘦骨嶙峋的肢脚在河底的流沙中掀起一阵阵的浑浊.
此时橘风已经远离水底一米有余.
我在奔跑过程中后腿狠狠弯曲, 前腿向前一压, 从水底向着巨鎞一跃而起.
一张大嘴, 满嘴的锋利獠牙又准又狠的咬在了眼前巨鎞的腰腹之上.
巨鎞吃痛, 左右摆动着硕大的身躯.
身后的尾巴, 宛如一条钢鞭, 狠狠的抽在了我的身上.
只不过一下, 我本就瘦弱的身躯就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出一道血痕.
我被巨鎞的长尾抽中之后, 不退反进.
凭借着弯曲锋利的爪子, 狠狠的扎进了他悬在半空的一侧腹部.
然后把头向下一扭, 借助着水流强大的惯性, 快速的将自己转移到了巨鎞的肚皮之上.
攀爬到巨鎞肚皮之上后, 我先是利用锋利的爪钩, 死死的钉在了巨鎞肚皮上的肉里.
随即又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过在即将落下之际, 我却是突然犹豫了起来.
巨鎞吃痛, 在水底翻滚的愈加厉害, 左右摆动的身躯, 在水面上形成一道道涌动的水花.
水面上的异变很快便被留在岸上的乌青巨鎞发现, 迅速的奔至水波摇曳的岸边.
而此时, 水底的巨鎞, 已经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圈, 把我包裹在他形成的圈内.
张开血盆大口, 狠狠的咬住了我的后腿.
直到巨鎞的獠牙, 穿破了我的皮肉, 我眼中的犹豫之色才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一抹毅然决然的坚定眼神.
毕竟是生死肉搏, 我若是不想葬身鎞腹, 就得率先下手.
我用爪子向两边使劲一撕, 将巨鎞的肚子撕裂开一条小缝隙.
然后凭借着一口獠牙, 狠狠的咬进了巨鎞的腹部之中.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腹部殷殷流出, 与河底翻腾的流沙渐渐混合.
隐隐约约中, 我只觉得爪下的巨兽挣扎越来越无力.
我死死的钉在了巨鎞的腹部.
恍惚间, 只觉自己竟像是来自地狱之中的厉鬼, 贪婪的吮吸着这头巨兽体内流动的血液.
……
说起来自然很长, 但其实只不过是瞬息之间.
短短的一瞬, 我便经历了漫长的心理历程.
从最开始作为一个普通人, 对待异兽普遍拥有的畏惧之心守法之则.
到后来逐渐接受自己成为一头野兽, 敢于向巨鎞贴身肉搏.
甚至我很早就有机会咬向橘风的腹部, 可是一直出于‘人’的角度, 一直下不了这一张口.
直到橘风的獠牙穿透了我的皮肤, 我才总算是想明白.
如果今天这头巨鎞不死, 那死的人必然就是我自己,
眼下, 我已经不再是人, 而是一头凶兽, 能止小孩夜啼的远古凶神.
饕餮.
至于后来我会吮吸巨狼的血液, 实在是因为自己太饿了.
身为一只饕餮, 两天都不曾进食,
血液对于我的意义, 便宛如母乳于新生儿一般,
只想一抿再抿, 直到最后我彻彻底底的吸干了手中的鎞尸.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我才吸干净眼前异兽身体中的血液,
撇了撇嘴, 伸出硕大的舌头舔了舔我自己的大嘴, 又极具人性化伸出爪子在这大嘴上面擦了一擦.
这才松开了死死钉在巨鎞腹部的前爪, 向着远方缓慢踱步而去.
而橘风那巨大的尸体, 竟像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干尸, 缓缓的向着水面漂浮而去.
诡异的尸体露出水面, 守在岸边的乌青巨鎞, 便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橘风.. 鎞王最最喜欢的一个儿子…
今日竟然葬身河底…
乌青巨鎞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定了定神.
又迅速的下了水, 用头拱着漂浮在水面的尸首, 向着河对岸游去.
上岸以后, 才发现橘风的肚皮上, 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透过伤口便能看见, 腹部的内脏已然在水中飘散开来, 整个身体内, 竟无一丝血液流出.
不敢迟疑, 赶忙将橘风衔着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向着敦与山一路狂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