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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母子双煞(上)

发表时间: 2022-11-13

1

“今日你可觉察出什么古怪之处吗?”暝楼问。

“没有吧。”皎皎锁着眉,“难不成是桑洲比旋宫繁华?”

桑洲是三朝旧都,历经先辈文化政治经济的百年积淀,自然不是旋宫城这一边陲之城可比的。

“不是。”暝楼淡淡地否定,“是金明河上那座桥。”

“为什么?”皎皎还是不大明白,“那个姨婆不是说是一个逃难王爷发善心修的吗?”

“.......”

虽然极力克制,暝楼还是暗自翻了个白眼,轻叹:“一个弃自己封土百姓于不顾的人,他那点多余的善心是哪来的?”

皎皎了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古怪在哪?你现在的推理只能说明他居心不良。”

“那座桥本来可以修成直的,这样节省成本又符合常规。”暝楼望着天上凄冷的月光,继续说:“却偏偏凌空架起,斗折蛇行,两旁各设一白晶石、黑曜石所建亭台——”

“阴阳八卦阵!!!”

暝楼点头,“菏泽湖是地势低洼,自太古时便存在,此处人杰地灵、物产丰饶,便是得益于灵气丰沛的菏泽湖泊。”

“那他修这阴阳八卦阵干什么?”皎皎走近,“难道是想镇压什么东西吗?”

“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那我们先从那个王爷入手?毕竟是他提出要修的,图纸、用料他应该是知道的,或者可以说是故意为之。”

确实如此,暝楼知晓此处有一鳌仙便住在菏泽湖,如今,灵气四散,祟气远弥,菏泽湖自然是块肥肉。只是一个如此贪生怕死、没有远见的人怎么会知道用这种方法谋夺灵气,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会不会和旋宫城里操纵食髓凤黯和骨妖的的神秘人是一伙的呢?

一切在谜底尚未揭晓之前都不能轻易下定论。

暝楼沉思片刻,“喂,能给我一点你的血吗?”

这句话一出,皎皎只觉得霎时间被一道通天霹雳劈了个外焦里嫩·,吞了吞唾沫,“我能拒绝吗?”

若是平素暝楼早就自己取来用了,根本不需要在乎蝼蚁的想法。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那日被玉崆峒中的一抹神识暗算了去,阴差阳错地订立了血契。

若是还像之前那样强行划破皮肉取血,很是得不偿失。暝楼在旋宫被祟气打伤,靠着香火供奉才能催动自身魔气修复伤势,如今才堪堪好了些,眼下似乎又有更为棘手的事情要办,只好妥协。

他摸了摸食指上那道渐渐消散的疤痕,取出一个极小的酒盅,“就这么一点儿。”

“我不。”皎皎面色愁苦,更精确地说是害怕,说完变向房间跑去。

“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一个半个月前还那你挡致命攻击的人突然跟你说“嘿~我亲爱的老baby~请你赐我一点点你那该死的甜美的献血吧~”,是个正常人都觉得——完了,怎么说着说着就磨刀霍霍想我了呢?危险,快逃!

暝楼很是气恼,天下居然还有如此不识抬举的人!

他支着手扶额,却无意间触摸到了额间的弦月印记,眉宇之间的杀意一时间张狂四溢。

世人皆以为魔尊额间的弦月印记是魔尊特有之物,是身份的象征,实则不然,这是一道咒印,是阻止魔尊使用月华之力的枷锁。

当年,噬月谷一战,月疏引他至噬月谷已是早有预谋,二人鏖战之际,宿在月疏破魔剑之内的夙玉神识骤然从中偷袭,引出是月谷中的祟气遮蔽四界,更将一股祟气打入他的体内,使他魔灵受损,更是借此下了咒术,使魔尊不得再用月华之力。

“夙玉,”暝楼咬着后槽牙,寒声道:“你可真是天界的好狗。”

正在暝楼盯着那扇门,很是苦恼。

就在这个时候,“非召不得出的月狐”出现了,这个时机不是很好,以至于她一出场暝楼就用能杀死人的冰碴子一样的目光盯着她。

月狐立马跪下,“主上,月狐有要事需禀明。”

一阵默然。

月狐见暝楼没赶她走,挥手结了一个法印在卧室门上,随机拿出一张古老的卷轴,“上面记载的是有关玉崆峒与结契之人的事。”

暝楼眼梢微挑,接过卷轴,略略看了,嗤笑道:“一石二鸟。”他懒懒地掀开眼皮看着跪在地上的月狐,“回去吧,如今四海八荒不太平,少出来晃。”

“月狐领旨。”

不逾半刻,暝楼解了门上的法咒,推门而入,而皎皎则紧贴着门想听外面的响动,那么久也没听到点什么东西,她以为暝楼出去了,便安逸地躺在大床上。

“皎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暝楼带着斗篷,可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慢慢向皎皎靠近。

妈耶,暝楼觉得自己此时肯定如朝阳般温暖。

而在皎皎看来:这个变态不会现在就要杀我了吧?为啥手镯没反应???

她一边想着一边缩到床角,“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喊了啊!”

“我布了结界,外面听不到的。”暝楼看到皎皎此时的模样更是觉得有趣。

而这句话在皎皎看来就是——你叫啊~你叫啊·~你叫的越大声我越兴奋~

“啊啊啊啊——死变态!!!”

暝楼从指尖弹出一抹金光,皎皎瞬间就如同被点穴一般,“不用怕,定身咒而已。”

皎皎瞪着老大的眼睛,眼里都是惊恐。

“我需要你的血。”暝楼温声道:“你手上的镯子大概也告诉过你,因由我也不想赘述。”

“你不是修道之人吗?”

修道?修的什么道?天生神祇自降生开始有天生神力,魔神自然也是。

暝楼避开这个问题,“我们这次要应对的麻烦不比骨妖弱,镖局的那一群人似乎跟那王爷也有千丝万里的关系。”

“所以这回我们要想活着,我就必须给你血?”

暝楼点头。

她是见识过暝楼的本事的,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松了口,“好吧,既然是这样,给你就是了。”

得到许可之后,暝楼也不矫情,捻诀就把皎皎的手指划破了,血液汩汩流到那个极小的酒盅里,而此时暝楼得手指上却没有伤痕。

不一会儿,那鲜红色的血液一下子就填满了酒盅,暝楼想要去拿那酒盅把血喝下去,可是肢体却不大听话,硬是僵在那里,他试探性地开口:“皎皎,我能喝吗?”

皎皎觉得他有病,血都放在酒盅里了,你爱喝不喝,怎么还问受害者“我能喝你的血吗?”

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皎皎道:“把定身咒给我解了,你就可以喝了。”

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可是这样的话对暝楼来说如遇大赦,他依言解了咒,便把那盅血喝了下去。

一时间,充沛纯净的灵气就充满了暝楼的身体,体内的变化自然不是肉眼可见的,肉眼可见的是,暝楼额间的弦月印记消失了,他能察觉到是这血液压制住了夙玉的咒术。

暝楼脱下斗篷,这是皎皎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起初,在旋宫初遇“月疏”时,皎皎以为他应当是面容丑陋,所以即使是修道之人,也用斗篷将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

实则不然,“月疏”生的极好看皮肤白皙、眉眼深邃,五官拼凑在一起使他的脸更有攻击性。

“好帅。”皎皎这种以颜值为天的追星少女,下意识地就说出了心声。

暝楼勾唇一笑。

皎皎就差流鼻血了,哥哥的笑不是笑,是夺命的弯刀。

这种溢美之词暝楼早就听得耳朵起了茧子,但此时却一反常态,“皎皎很有眼光。”

就因为自己给了他血,他就突然态度好转?

是福还是祸呢?

2

“月疏,”常羡压着声音,“咱们离开旋宫城之后便一路跟着这镖队,什么时间准备动手?”

“等等,拔出萝卜就要带出泥。”月疏眼神犀利,“这镖队背后的人更重要。”

自离开旋宫城之后,月疏和常羡便发现了镖队的不对劲,一路尾随。

普通的镖队里怎么会有让他们的法器反应剧烈之物。

如今,他们二人躲过镖队的眼线,摸到了货物囤积的地方。

越是靠近,那法器的反应越是激烈,二人屏住呼吸,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忽地,“砰的”一声,有东西破棺而出,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

“不好!”月疏转身就要去追,可是却被人团团围住。

原来那样的响动一下子惊醒了镖队的人,他们一下子就为了上来,与他们二人缠斗在一起。

“外头怎么了?”见外面火光莹莹,皎皎有些担心。

“鱼饵被放出来了。”暝楼一脸风轻云淡,“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去解决。”

“啊?”

皎皎想的是,遇到危险,这修道之人不是果断冲出去救人嘛?怎么这货这么心安理得地睡觉?

“要不你去?”

“啊?!”皎皎一愣,瞬间转变态度,“不不不,我也觉得咱们先休息,明天再去,休息好了好办事嘛。”

暝楼哂笑,“这就对了,休息吧。”

外边二人与镖队缠斗,镖队人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他们二人,但是胜在月疏和常羡并不想伤人,手下留情。

月疏遂扔下一个蔽目术,倏地带着常羡飞身而去。

他们必须快些追上那东西,万一伤人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路追到城西,此处山岭遍布,绿植繁盛,终日不见阳光,是最适合藏尸、养尸的所在。

“怎么追到这里就没反应了?”常羡拍拍手上的罗盘。

月疏眉头紧锁,“那妇人怀胎而死,怨气冲天,若是她身上的胎儿即将成型,已有魂魄,刚要降世,却遭横死,心中更是不甘;母子怨气相加,是非常可怕的。”

“那怎么办?”常羡很是心急,“现下我们找不到她。”

月疏祭出一只桃枝,这是华胥阁掌门临行前交给他的,“师傅给的,且先试试。”

说完,他便念道:“空穴来风,鬼影重重。神灵指引,东西南北。”

那桃枝仿佛有了灵性一般,一下子飞到空中,闪着金光,为他们引路。

越走越近阴暗潮湿之地,忽而那桃枝不动了,定定指着一个被蓬乱的藤蔓所遮蔽的洞口。

月疏道:“常羡,你留在此处,我进去。”

常羡:“我跟你一起去。”

常羡很是反对,因为那女鬼身上的怨气之重光是看法器的反应之剧烈就能知道,如今他想一个人进去,常羡很不放心。

“外面有人需要你解决,我解决里面那个。”月疏说完便走了进去。

走进山洞,月疏拨开从上垂下的枯朽藤蔓,突然那桃枝倏地一下掉在了地上,那金光在若隐若现之间暗淡了下去。

此时洞中恰如其分地传来桀桀怪笑,像是呜咽。

突然,一阵寒气和淡淡的腐臭从头顶传来,月疏只觉头皮一麻,瞬间弹开数米。

就在这时,那石柱之上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玄光指引,不分远近,开我法眼,见个分真。”

瞬间这幽暗潮湿的山洞在月疏的眼里变得清晰可见。

月疏抬眸看过去,五个手指窟窿出现在那石柱之上,而那个位置,正对着月疏的脑袋。

他心下一寒,若不是刚刚躲得快,那五个窟窿就成了他脑袋上的血窟窿了。

月疏转过身,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对着他站着,它用手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定定地凝视着月疏。

月疏不敢怠慢,用自身罡气测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它身体里有两股鬼气,是母子尸煞。

此时已夜深,却下起了雨,打在林间树叶上,悉悉索索,风声呜咽,如泣如诉,更是为这个不寻常的夜晚增加了一抹诡异的气息。

那女鬼桀桀怪笑,而她的口中——居然长出了竖排交错的犬牙。

月光照不进这里,可是这一切在月疏眼中泛起森然冷意。

月疏拿出手中的法器,铺上一层朱砂,点燃一道符纸,默念咒语,丢了上去。

那大火瞬间腾地一下子烧了起来。

月疏本想渡化那女鬼,可谁知——那女子面容不改,连衣服也没烧起来,一股阴寒之气从她身上不断溢出来,隔绝着火焰。

“孽障!”月疏怒道:“我好心渡你们母子,居然不知悔改,如若执迷不悟,我便要让你们魂飞魄散。”

当下即咬破手指,在灵符上飞速画了几笔,手一挥,符纸飞入火焰,直接贴在了女鬼头上。

月疏结印做法。

女鬼身上不再有阴寒之气溢出,火焰缓缓近身,将她衣物的一角点燃。

就在这时,只听得洞口外“腾”的一声,传来常羡的一阵哀嚎,那山洞霎时之间被天空中的一道霹雳炸开,暴雨如瀑,全部打在那火上。

完了!

果然那女鬼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腾地一下跳出火坑,而此时从天而降一个金色的大网,倏地一下子,把女鬼收走了。

月疏急忙向那抹金光离开的方向追,却没追上,他明白,对方的道行比他深了不是一星半点。

于是转回去找常羡。

常羡倒在地上,月疏走过去将他扶起。

“女鬼抓到了吗?”

月疏摇头,“没有,让人给劫了。”

常羡长叹一声,“这雨来的蹊跷,”他看着月疏,“就算现在去追也不行了,雨水把煞气冲了个干净,已然追不上了。”

“嗯。”月疏点点头,“什么人把你打伤的?”

“我没看清。”

“劫走女鬼的就是这个人。”月疏皱着眉头,“他到底想做什么?”

常羡拍拍身上的尘土,面色沉重,“不会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