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风还带着燥热,方大福在女儿家门口干坐了一天,又渴又饿,早就不耐烦,又听说女儿带三个拖油瓶去了县城,早已气的不行。但干等了那么久,这个干瘦的老头子已经没多少精力。
因此只是站在门口干瞪,若是往常,原身早已吓得腿软只知道流泪,只恨不得立马关上院门,是打是骂也不让其他人看见。
方宁宁背着阳光,眯眼看着眼前这个老男人。
“爸,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不过来,还不知道你手上有了钱光给这些兔崽子,我死在家里也没人收尸!哼!”方大福说完,气有些喘不过来,深深地咳嗽了好几下。
方宁宁赶紧把三个孩子们往身后揽,避开他嘴里冒出的唾沫星子,像是怕传染了病毒。
见此,方大福瞬间炸毛,浑浊又带着血丝的眼球冒着精光,怒吼道,“你个赔钱货什么意思?今天翅膀硬了,居然嫌弃你老子,我告诉你,我还没死呢?”
“如果我没记错,几天前才给你了两块钱,你都花完了?”这个时代物价很低,一个正式工人也才几十块一个人,农村蔬菜和大米都不用钱,节省些的人家两个月也花不了两块钱。
原身为什么身无分文,按理说收废品一买一卖间勉强能赚个生活费,但是和孩子们却一日三餐都是菜馍馍稀饭。
所有的钱都被这个亲生父亲抢走了,每个月准时过来哭穷几回,原身懦弱,一旦给的少了,父亲会在家门口破口大骂,因此大部分钱都给了他。
果不其然,方大福瞬间垮下脸色,“你在城里吃香喝辣,留我这个糟老头子在家里喝风,家里揭不开锅了,拿点钱来。”说完把手伸着。
沈莫也从方宁宁身后走出来,绷着个小脸说,“你把钱拿去买酒了!我家没钱给你,快走,要不然我打你。”说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个了手臂粗的木棍指着他,这个男人每次出现,家里又要连米都没得吃,因此他恨死这个老男人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方大福哪里能忍受这种八岁小屁孩的挑衅,他活了几十年,最怕别人看不起他。
年轻的时候好不容易找个老婆,但老婆嫌自己木讷还挣不了钱,留下五岁的女儿拍拍屁股去城里找有钱人了。
方大福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村里的笑柄,那几年他出门都要避开村里人,因为他觉得村里人都嘲笑他没本事,留不住老婆。
后来好不容易存了点钱想娶个老婆,没想到媒婆居然带着钱跑了,让他人财两空。
因此最痛恨别人瞧不起他,小崽子这句话捅伤他的自尊心,也撕碎了他的面子。
方大福再怎么瘦弱也是成年男人,成年人和小孩子之间有着巨大的身体差距,更遑论沈莫也比正常的小孩子还矮半个头。若不是方宁宁伸手挡了一下,沈莫也恐怕被狠狠地摔到地上了。
“够了!你还想不想要钱?”方宁宁这下是真的怒了,这个男人为人极度不负责,原身从小就是被他当成牛马奴役长大,但凡不顺心,皮带就往她身上抽。
这种男人她可喊不出一声爸,也根本不配!
“方宁宁你可别忘了到死也是老方家的种,今天你敢护着这小子,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手里的烟斗往方宁宁身上砸,带着一股狠劲。方宁宁退让一步,让他的手落了空,身形微转,方大福脚下不稳,脸部直直地往地上摔,摔了个狗吃屎。
这发生的一切不过两三分钟,沈甜欣和沈月儿被吓得没回过神,只有沈莫也面色微变,看向方宁宁的眼神有些不对。
方大福的身体早已被酒气掏空,这一摔可要了他半条命,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回过神,同时也隐约察觉今天的女儿有些不同,她完全不怕丢人,也完全不怕自己。
这让他有些心慌,许多想法在脑子里闪过,最终还是被女儿的气势吓到了。
从媒婆卷钱跑了后,他也不想再辛苦存钱娶老婆,每天只要有吃有喝就行,看见日渐出落得清丽漂亮的女儿,就把主意打在她身上。她能攀上沈家这么好的亲事,还是他舍了大本钱托人介绍,幸好沈家给的彩礼不菲,两万块让他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神仙日子。
钱花没了,一朝回到农村烧土灶睡土炕,从天堂落入泥地,这种落差感让他如何能忍受。
只是今天突然有种无助又心慌的感觉,看见女儿冷漠地神情,似乎有什么事脱离了他的掌控。
方宁宁神情冷淡地剜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说,“想要东西就进屋来。”
沈莫也已经开了院门,牵着两个妹妹进去,院子里没有了乌七八糟的废品,空间大了很多,也看着顺眼的多。
方大福缓了半天劲,终究有些不甘心白来一趟。昨晚听别人闲谈说女儿手上有他补贴的钱买了肉,还被夫家嫂子讹诈。到底有没有补贴自个心里可清楚的很,肯定是不孝女手上还悄悄藏了钱没给他,因此今天一大早赶着过来了。
早些天拿的两块钱全部买酒喝没了,家里也确实没米,因此,今天如果不能要点钱回去,晚上真得喝西北风。
方大福拍了拍灰,踏着脚步走了进去。一进去大摇大摆地坐在主位,丝毫不客气用碗倒满了水一口气干完,摆着一副主人的样子说,“都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去做饭!昨天的肉呢?赶紧拿出来炒了。”
沈月儿是个小机灵鬼,奶声奶气地说,“肉肉已经被我们吃完了,可好吃了。”
“嘿,你个赔钱货,给老子吐出来,我女儿累死累活给你们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敢吃肉?看我不打死你!”
沈莫也和沈甜欣赶紧把妹妹拉到身后,死死地瞪着他,生怕他真的打过来,沈月儿却是不怕,护食的很,还从哥姐身后伸出小脑袋,摇头晃脑地说,“你这个坏老头,我家的肉肉才不给你吃”。沈月儿并没有正经读书,也没人认真教她,说话有时候词不达意。
方大福正要站起来追着她打,方宁宁跨进了屋子,把一袋米扔到桌上,冷声说,“这是二十斤米,拿上赶紧回家。”
从原身的记忆中知道,每次父亲都从她这里又拿东西又要钱。家里的地一块没种,给姑姑家种着,每年收成的时候分点粮食给他,父亲又懒又馋,有点粮食又卖了喝酒。
这两年如果不是搜刮女儿,恐怕早就饿死了。
但今天方宁宁不准备惯着这个无赖,要钱没有,只给点米,饿不死就行了。
方大福正要发怒,又听她淡淡地说,“我前些天被车撞了,也没见着你来看我一眼,要钱倒是勤快,这米你今天不想要。那好,我就把这三个孩子带回家住,反正家里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说完顿了顿,又冷笑着说,“到是可以买些纸钱烧给你,提前存到地府,你死了就可以大把大把的花。”
听她说到这,方大福有些心虚,女儿出车祸他听说了,但舍不得新买的好酒,一直窝在家里喝酒,把这事忘了。
眼珠子一转,还是不甘心今天一分钱没要到,“不行,今天你不给钱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