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楼后,江淮瑾突然拉住他的衣角。
“那个……联系方式。”江淮瑾将手机递给他。
“为什么?”徐遇白很早就想问她了,她似乎对他的事很执着。
“因为我喜欢你呀。”
听到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徐遇白停下脚步,一回头就见她嬉皮笑脸的,一看就是开玩笑的,没有半分认真。
“我……”
江淮瑾以为他没有听到,还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时被他打断了。“我们认识不久,交流更是少得可怜,你对我到底了解多少?”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可以轻易地说出喜欢,难道他只是那种她想要拥有就要得到的,不想要就随时可以丢掉的存在吗?
徐遇白盯着她,她绝对无法理解他现在的感受。
“我只是觉得方便联系……”
“没有。”徐遇白想都没想就拒绝她。
闻言,江淮瑾有些气馁,这是他第二次拒绝她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徐遇白的联系方式是什么究极保密情报。
“那我自己回去,你也没必要送我。”她话说的很坚决,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衣服还给他自己离开。
徐遇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号码输入进去。
江淮瑾立马拨过来,“随时可以打过来。”她晃了晃手机,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嗯”徐遇白看着她明艳动人的笑,一瞬失了神,一颗心也忽然变得暖洋洋的,方才的小插曲也忘得一干二净。
徐遇白将她送回小区楼下就回去了。江淮瑾回去后先洗了个澡,刚从浴室出来便听到桌上的手机在响。
“这么快就打来了?”她边喃喃自语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嘴角的笑容慢慢敛去。
“妈!”她接通电话,态度很平淡。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电话里传来李慧芸冷嘲热讽的声音,“这江家你是真不打算回来了?”
江淮瑾垂眸,没有做声。
“你口口声声要自由,但是离开了江家你能做什么?”
李慧芸的语气很冲,恨不得用最尖锐的言辞将她打回冷酷的现实当中。
江淮瑾握紧拳头,压抑着胸腔里的怒气,“离开江家我也能活的很好。”
“你所谓的很好就是蜗居在小房子里,领着那几千块的工资?和那种男人来往?”
“你调查我?”江淮瑾眉头皱起,语气已经染上一层寒霜,“你要想赢那个女人就自己想办法,不要把我当成你的筹码。”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李慧芸冷哼一声挂掉了电话。
江淮瑾坐在沙发上,闭了闭眼睛,脑子里不断浮现出李慧芸对她说的话,再睁开时,眸子里一片冰凉。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徐遇白同意了她的好友请求,心里的阴郁突然消散许多。
她将消息编辑好发送过去,对方一直没回。抵挡不住困意,江淮瑾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
徐遇白看到江淮瑾的消息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刚回到小区,看着江淮瑾发的无厘头的消息时不禁嘴角上扬,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先前的郁闷消散许多。
“遇白哥。”赵文萱等在小区,一见他便小跑过来,“你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徐遇白将手机收好,“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
“那个……你刚才那位江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不夜认识的。”
“那她是那种去混夜店的女孩子……”
“我也在那里工作。”徐遇白打断她的话,看向远处漆黑一片的街道,目光深邃悠远,他知道在很多人眼里就是看不起他的工作。
“我不是那个意思。”赵文萱低头,眼眶里泛起水雾,“她那样的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大小姐。”
她记得她那天背的包包,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没有吃过苦头的。
她的话令他心中一窒,他淡淡瞥她一眼,“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我是怕你被骗。”
徐遇白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他的为人她也清楚,很多女人就冲着他这张脸过来的,压根不是认真的,她实在不希望他被别人玩弄。
“我心里有数,而且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也不会有其他发展。”
“可是……”
“挺晚了,回去吧。”赵文萱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徐遇白打断了。
赵文萱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涌起难言的悲伤。
他们在同一个小区生活了多年,徐遇白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她很清楚。
他待人温和有礼,却又疏离,他的内心藏着一股倔强,骨子里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从来都不会对别人有任何敷衍或者是暧昧的举动。
这么多年以来,她对他的感情早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但是她也清楚,他心里一直设有一道防线,从来没有人真正走进他的心里,包括她。
她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
……
回到家,徐遇白脱掉外套简单洗漱完后回到房间,又看了眼江淮瑾发的消息,她整个人连同发过来的消息都像有魔力似的,让人心情好起来。
他正打算给她回消息时收到了追债人的短信。
徐遇白整个人被拉回现实当中,他将短编辑好的文字一一删除,并没有给江淮瑾回复。
赵文萱说的是对的,他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有钱人。
他的童年是被石头压着的。
从懂事起,就肩负起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活。父亲生性好赌,欠了很多钱,母亲则在他七岁那年离家出走。
之后父亲开始打他,将情绪发泄在他身上,说他眉眼像极了他的母亲。
之后他的外婆不忍心自己的外孙受罪,将他接了过去。外婆家只有外婆疼他,舅舅舅妈因多一张嘴巴要养,心里别提有多嫌弃他了。
徐遇白的人生,一开始就在最底端。从不完整的家庭到寄人篱下,从被忽视冷眼到噬之以鼻……
他的母亲再一次回来是他高三那年,那阵子碰巧舅舅带舅妈回娘家了,一个大雪天的晚上,她抱着一个小被子回来了。
一进门就跪在张文静面前,“妈,我实在没办法了,您再帮帮我。”
她哭喊着,双手死死抓住张文静的裤脚,眼泪鼻涕一把一把。
“造孽哦!”张文静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疼又无奈,“阿秋啊,咱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行吗?非得要找有钱人。”
张文静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憔悴,心疼不已。
“我坚持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苦……您再帮帮我吧,我不能让成磊知道这个孩子。”她哭诉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徐遇白就坐在客厅里看着这一切,但是她从进门来没正眼看过他,不知是没有看到还是已经认不出来了。
十年了,或许她也没有认出自己的孩子吧。
那天晚上她将孩子放下后就离开了,只留下了一笔钱,连孩子父亲是谁也没说。
孩子似乎才几个月大,长相还看不出什么,皮肤红红的,五官小小的。
他就那样站在客厅,静默无言地看着他。伸手碰了碰他的,结果食指被他整个握住。
那一刻,徐遇白才意识到这个是自己的弟弟,一样都是被丢下来的那个,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他不知道怎么照顾人,轻轻抱了他一会儿便交给外婆。
高三课程很多,因为他是走读,所以每天晚上上完晚自习还会回来给他泡奶换纸尿裤。
他的童年充满了肮脏和卑微,但是弟弟的到来仿佛让他站直了些,有勇气挺起胸膛。
舅舅一家回来后,对于这个小孩的到来丝毫不能容忍,他那个妹妹到处给他招惹烂摊子,本来徐遇白的到来就给他增添了不必要的开支,他也没有能力再养一个小孩。
于是在一天晚上,徐遇白下课回家后发现他房间婴儿床里的孩子不见了。
他跑下楼将正在楼下打麻将的舅舅拉回了家。
在他和外婆两人的追问下才得知舅舅将孩子送人了。大晚上的徐遇白硬是去那人家里将小孩要了回来。
他将母亲留下的那笔钱给了舅舅一家,他们才同意让孩子留下来,但是并不愿意承担孩子的费用。
小孩子的奶粉纸尿裤样样都是一笔大额支出,徐遇白开始利用周日时间兼职赚钱。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赚钱,他也觉得很委屈,当其他孩子可以享受父母疼爱的时候,而他却只能在舅舅家受尽冷眼,当其他孩子有父母的支持全身心投入学习时,他还要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赚钱养弟弟。
他一边拼命学习,一边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能够早日挣到足够多的钱供弟弟读书上学。
上大学后,徐遇白带着外婆和徐遇言搬了出来,舅舅一家如释重负,觉得这个家都宽敞不少,徐遇白开始疯狂利用课外时间打工,什么工资高做什么,从家教老师到送外卖再到服务员……
别人的大学是多姿多彩的,可对于徐遇白来说,他满脑子只有学习和钱。
“哥哥”
听到声音,徐遇白回过神来,抬头看过去,只见一抹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
那张奶呼呼的脸蛋因为睡意和担忧变得有些憔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怎么还不睡?”徐遇白放下手机接住跑过来的徐遇言。
“想和哥哥一起睡。”徐遇言的手紧紧抓住徐遇白的衣袖,生怕他会离开。
徐遇白想起晚上时他应该受到了惊吓,整个人顿时温和下来。
“好啊。”
徐遇白给他腾出空间,徐遇言爬上床,躺在他旁边。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没多久便又睡着了。
看着这张稚气而又天真的脸庞,他开始想,那个女人是否会后悔丢下徐遇言,以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