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一场大雨将落未落。
京郊外,僻道分三岔。老两口在此处经营一间茶棚,供过往行人客商歇脚遮阳避雨。
“呦 !刘镖头,来来来!进来喝口热茶,老伴儿,赶紧收拾两桌让刘镖头和各位兄弟坐下歇口气儿。”茶老板熟络的迎上打马而来的一队车马,马车旁一杆旗上 红色"镖"字醒目。
“哈哈哈! 林老伯近来身子瞧着可是越发硬朗了啊。”队伍最前的中年男子吁声下马,开怀回声。
“兄弟们 ,这马上要下雨了,照旧安置好货物 ,进去喝茶,等雨停了再走。”刘镖头将马绳递给身后一随从,大步进了茶棚。
众人应是,各自收拾整理,井然有序。
“老汉我这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林老伯爽朗大笑,与有荣焉。“这马上咱们安然公主出嫁,陛下龙颜大悦, 大赦天下,免税三年,咱老百姓不就图这太平盛世么?我老汉可想多活几年,舍不得早走啊哈哈哈镖头坐。”
刘镖头依言坐下,语气也难掩钦羡。“陛下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公主,能不宠到心眼儿里么?再说这安然公主才情美貌均是名动天下,驸马可真真是个好命人儿啊!”
“听说这位驸马也是大家子弟、年轻有为啊,与公主更是两情相悦 情深义重,叫什么名来着?我老汉倒一时记不起来了”
“嗨! 陆国公家的! 前些年一直流落在外的大公子, 陆曦!”
“嘭”
茶杯落地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角落一戴黑色帷帽的女子脚边 碎了几瓣瓷杯。
“呀! 姑娘可无事?”林老伯紧张上前询问。
女子摆摆手,“敢问镖头方才说的,可是济州陆家?”
林镖头微楞,冥想一刻。“陆国公家四士三公 ,祖籍正是济州!”
“多谢告知。”帷帽女子抱拳略施一礼,离桌取马而去。
大雨落。
安国都城内,街道繁华,商铺林立,叫卖声不息。
回香楼二楼雅座内,一华服男子倚窗而坐,手握杯盏。端的是风流不羁。偶尔看向底下街道,啧啧称奇,“你看看这些镖车世仆, 一车车的珠玉珍宝、不止的往这都城运来,日后到了兄长的库房,可记得让小弟我开开眼界。”
对面室内 ,另一男子头也未抬,自顾摆弄眼前棋盘。“都道富商穷孺,你齐二爷商界翘楚,生意做的是风声水起,背后更是有齐尚书做靠山,这天下还有什么珍玩古迹是你没见过的?”
“提这些做甚?现在天下谁不知你陆曦名利与美人尽收囊中 ,可怜我孤家寡人, 也只有财帛这等死物可与之相伴喽”。
执棋的手停住,“哦?天下皆知?”
“可不是!”齐羽扬起身向陆曦走去,棋盘对面坐定。“怎么义兄认为 ,这都城内的事儿,能瞒得住么?”
陆曦浅笑,不答。 “来,陪我手谈一局。”
“今儿浮生偷得半日闲,可不能耗费在这每每虐杀我的棋盘上,小弟还有风月之约,义兄慢坐,小弟先行一步了。”不待回答,取下腰间折扇,起身便走。
陆曦抬头,看着齐羽扬的背影,愣神。良久,喃喃低语,
“瞒字亦有耳目为旁,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啊。”
嘴角含嘲。
入夜,齐羽扬自玉旖阁雅间出门的时候,斜眼看了下身后的人,大腹便便,再上等的绸缎都掩盖不了那股爆发富的气息。双腿上斜坐着一女人,一脸急色的向着人脸上凑去。双手不得空的上下其手。“呵”嗤笑出声,折扇轻摇,跨步而去,
“哎呦二爷 ,这就要走啦?咱们笑语可是扫榻以待,日日候着您呢~”大厅迎来送往的老鸨见他下楼,扭着肥硕的身姿,媚笑上前。
齐羽扬折扇轻挑老鸨的下巴,啧啧出声,“刘妈妈脸上这脂粉可是越抹越厚,可是因着生意太好 ,银子太多之故,所以才这般浪费?”
红唇上挑,刘妈妈不见任何尴尬,娇笑声一串,“呵呵呵呵,都是托二爷的福,奴家这般费心打扮,不也是想着二爷来时、不磕碜了二爷的眼么~若奴家再年轻二十几年,必定要做二爷裤下之人的~”刘妈妈抬手轻压虚挑在下巴处的折扇,身子缓缓向面前之人怀里靠去。
齐羽扬不经意左迈一步,让靠上来的人扑了个空,“刘妈妈的艳福我可是消受不起啊,只要有笑语在这儿一天,便是你涂花了脸,我也是要来的。”
“那奴家便差人知会笑语一声,二爷今夜就在此歇下?”
“不必了,今夜还有事未完,就不要扰她清梦了。刘妈妈可要费点心,照顾好楼上雅间的人才是。”言语间 两张银票便放在了刘妈妈的手上。
“哎呦!二爷可真真是贴心人呐~奴家明白,那二爷您走好~”
“嗯”笑着点头,一副身心愉悦的表情向大门迈出。
待离了老远,脸上笑意骤收,长吐一口气。许是酒气上了头,浑身只觉一股躁意。看着脚下向着尚书府方向的路,左转 ,向城心湖走去。
越走近,一阵笛音越听得清晰。时而低鸣,时而尖嘹,仿佛凤凰丧偶时所发出的哀戚,扣人心弦,闻者亦感心中伤怀。
寻声而去,只见湖边榕树下一女子吹笛静立。身着绿衫,面容清纯无垢,此情此景有如洛神再现。
不远站立,凝神听曲。曲终,四下无声。
“啪啪啪”齐羽扬拍掌上前,“姑娘此曲可当举世无双,在下有幸听闻,怕是以后再也听不进这世上的靡靡之音了。”
符璃扭头看他,神色带着几分讶异,这人是何时靠近的,她竟毫无察觉。“不过无聊所作,当不得公子如此称赞。”
“姑娘谦逊。”并肩而立,“姑娘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烦心?”语低喃,转眼看向湖畔,右手捂在心上,“胃疼而已。”
齐羽扬看着眼前人手放的位置,眼含不解,也不戳破。“姑娘胃上有疾?”
符璃不语,良久低声,“我饿了。”
“姑娘说什么?”
符璃笑,正声,“我定是饿了。”
“如此,不知在下可有幸,能请姑娘共用一膳?”
符璃正视身旁的人,一身富家公子装扮,掷果潘安之相,一双桃花眼里映着她的身影,突然脑海闪现一个人的面容,桃花…眼…
“若是有缘,留待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