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殿地处东宫最西北侧,依水而建,僻静清幽,鲜少有人光顾,但此刻却灯火通明。
楚小挽被安顿在此处。
太医神色紧张匆匆赶来,查看一番,神色凝重。
“王太医,姐姐情况如何?”
钱秀儿赶忙问道,满脸关切,心中的怨气却快要冲上天。
她正和太子殿下情谊浓密,却见得冷宫那片火光乍现,火势凶猛,惊得殿下亲身前往。
正盘算着天公也帮她,正好可以一把火烧死瘫地不起的楚小挽,却不知哪个不长眼的高喊一声“太子妃在这里”,一群人将本该葬身火海的楚小挽抬了出来,还惊动了宫中御医。
“哎,太子妃娘娘原本只是皮外伤,不打紧,可娘娘体弱,又呛了烟火,心脉受损,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过来了,就算醒来,也怕是要多休养些时日才可恢复。”
王太医思忖道。太子妃还有中毒迹象,他却不敢说明。
“要多久?”
发问的是太子祁允。
“多则一年半载,”王太医停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低头藏笑的钱秀儿,“而且娘娘脸上的伤……恐怕是会留下疤痕……”
楚小挽被抬出来之时,脸上被断木划伤,伤口血流汩汩,看着十分严重。
钱秀儿心中为之一振,脸上却是悲戚不已:“这可如何是好,这脸毁了,可叫姐姐如何做人!王太医,真的没有好法子了吗?”
看着王太医摇摇头离开,她心中乐开了花儿。
真是天助我也啊!有她在,这贱人脸上的伤,就永远别想好!顶着一张丑陋的脸,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遭受殿下厌弃,这不比让她直接死了更痛快?
她瞅了一眼盯着昏迷不醒的楚小挽发愣的太子,换了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缓缓跪下。
“殿下,妾身有罪,求殿下责罚!”
“爱妃,怎么了?”
“妾身一心只想替殿下分忧,才擅自做主,依着宫规罚了姐姐,没想到姐姐竟然是被冤枉的!还害得姐姐卧床不起,妾身罪该万死……”钱秀儿哭唧唧说道,听起来却像是撒娇。
祁允回味着王太医的话,表情微妙。
他扶起钱秀儿小声安慰道:“爱妃,你帮本宫料理家务,本宫只会赏你,又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真的吗殿下?”钱秀儿欣喜地抬起头,轻轻靠在祁允的胸膛上:“妾身就知道,殿下最疼秀儿了!”
“当然是真的,本宫明日就封你为昭仪,可好?”,祁允停顿了一下:“再升一等,秀儿便可和太子妃同住一殿,位同侧妃了。”
他抚着钱秀儿的秀发,看着她受宠若惊,又僵住笑容的脸,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女人呐,最爱争宠吃醋。
尤其是这钱秀儿,不仅善妒,还心狠手辣,不计后果,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
楚小挽越是被折磨得痛苦无援,他便越有时间慢慢和她耗,直至她交出他要的东西。
……
楚小挽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
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她心中深深地长舒了一口气。
昨夜好险!
若不是情急之下,靠她恰好从实验室里拿到的一只盐水注射器,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成功吓到了对方,恐怕自己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但那突兀出现的警报声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有人暗中帮我?
她动了动身子,疼痛难忍,便闭上眼睛,进入实验室。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宽敞明亮,沿墙是各式精密的仪器,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化学试剂,成品半成品,冷柜里冒着丝丝儿冷气,衣帽间里还有自己换下的衣服,桌子上还有半块自己写笔记是吃剩的巧克力......
楚小挽拿起那块巧克力,找了些消炎止痛的药品,再仔仔细细地将伤口敷药包扎,调配了些特效祛疤膏。
她突然想起昨夜被喂的毒药,赶紧检查一番,发现只是金石粉,长期服用,会导致脾胃破裂出血,不治身亡。
她慌忙翻箱倒柜地配了一瓶解毒剂喝下,才安下心来。
受了太子的启发,她又翻出些有毒的药品制剂装好,以防万一。
一切安排妥当,她睁开眼,药品果然握在手中,那半块巧克力也在其中,而身上的伤口,则是包扎完好的样子。
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恨有怨,有苦有涩,但更多的,是这些苦涩凝结而成的,莫大的决心和勇气。
既然天注定让我重活一回,那便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窝囊无能,否则岂不辜负那逝去的,苟活的青春年华?
与其被充当棋子,生不得,死不能,不如豁出所有拼一把,把前世今生所受的委屈,欺辱,统统报复回来,轰轰烈烈的活一场。
这一世,绝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懦弱胆怯任人宰割了!
我楚小挽,不仅要复仇,钱和权,我都要!
……
“石竹,你说,她不傻?”
远枫亭下,煜王江休淡然开口,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他信手而立,另一只手握着一串粉翠的手串,轻轻在鼻下嗅着。晚风拂来,衣袂飘飘,好似一幅水墨画。
“是的,属下见她反应灵敏,机智警觉,好像和先前的不是同一个人一般,而且,迷魂散也药效全无,”江石竹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道来,说着说着,有些底气不足。
这是他第一次任务失败,不仅失败,还被迫帮着放了一把火,火势凶猛之际,还喊了一嗓子太子妃,以便救火的人发现她,将她救出了冷宫。
“七步断魂水?那是何物?你为何完好无损?”
“因为……因为她说属下走了不止七步……自然就无毒……”江石竹的声音越来越小。
“呵,有趣。”
“属下先前打听得很清楚,楚家庶女贯来懦弱无能,天生痴傻,地位尚不及管家小妾,今日一会,属下觉得有异……”
江休将手串收回衣中,转过身来,对着江石竹吩咐道:“找人盯着,探探她的底,看看她到底是在耍什么花招。”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却没有一丝温度,似乎和刚刚如沐春风饮酒欢谈的不是同一人。只是双眼蒙上了一层黑色的绢布,叫人完全琢磨不透情绪。
“看来本王需得会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