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继续前行，但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咦？前面怎么会有雾？……”
司机忽然说了一句。
声音不大。
修道而得以耳聪目慧的李天九，却听得真真切切。
向车前一看，不由皱眉。
看来，今天遇到的事，不会太简单。
不多时，大巴车又停了下来。
满车乘客都已注意到，车外有雾气弥漫过来。
有人惊讶、有人疑虑，还有人开始骂骂咧咧。
这可是深秋时节。
原本应该云淡风轻、天高气爽。
这雾气，来得也太特么诡异了吧？
司机再次下车。
一刻钟后，还不见回来。
“哎，那司机干嘛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林瑶探头向车窗外看了看，有些纳闷儿。
“等着吧……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
李天九淡淡笑道。
“什么好玩的？我怎么感觉有些吓人啊！”
林瑶白了李天九一眼。
“你们俩跟屁狗！下去一个看看！”
她转头冲着两个墨镜男嚷。
李天九有些明白了。
这两人应该是她的保镖，看来林瑶的身份不简单。
但不知何故，林瑶很是厌恶那两位。
两个墨镜男互相看了看，瘦削的那位起身下了车。
又过了很久，下去的墨镜男也没回来……
很多乘客没了耐心，纷纷起身，要么往车外探头，要么下车去查看。
然而，下车的人全都没有回来，毫无例外。
剩下在车上的十几人，全都慌了，开始大呼小叫。
只有一位体型宽大到占了两个座位的肥肉女，靠着车窗发出鼾声，洪然不觉。
只怕打雷也惊不醒她。
“李天九……”
林瑶确定事情很不寻常，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下去看看。”
李天九很平静。
我堂堂一个天医！
医天、医地、医空气，邪祟诡异算个鸟！
“别……你别下去也不回来啊！”
林瑶不自觉地拉住李天九的衣角。
“放心，我可是山上下来的，姐姐你呆着别动就好。”
李天九暗骂此女乌鸦嘴，说完就下了车。
林瑶愣了下：山上下来就很牛比吗？
雾气更浓。
用凡人的生物眼，什么都看不到。
李天九索性闭上生物眼，开启天眼。
天眼，可跨维、跨界“观瞧”，比生物眼不知好使多少。
“我靠！这是什么鬼地方？”
李天九稍一感知，就被震惊到了。
虽然曾在修行时见识过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可现在……真他妈吓人！
围绕着雾气中的大巴车，空中飘的、地上站的，全都是……“灰灵”。
密密麻麻！
生命有三魂，天魂胎光、识魂爽灵、命魂幽精，分居生命形体的上、中、下三个丹田窍穴，所谓“魂窍”。
灰灵，是刚刚离体逃逸的识魂爽灵，拥有着生命体全部的后天记忆，民间也称之为“游魂”。
李天九能清晰觉知到，这些灰灵既有鸟兽，也有人类。
灰灵懵懂，就像是时而明白、时而糊涂的中风患者，无法用正常生命来衡量。
令李天九纳闷的是，这些灰灵齐齐冲着一个方向，好像某处有块磁石在吸引着它们这些“铁屑”。
它们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李天九缓缓挪步，走入雾中……
默念着护身咒语。
他觉得不够安全，又从身上取出了一张常备的遁逃符纸，夹在指尖，以防万一。
沿着公路路肩，一路走过去。
李天九看到了脑袋血淋淋的乌鸦，也看到了半跪在地上的司机，还看到了嘴角满是涎水、面带诡异笑容的瘦削墨镜男，还有另外几个下车的乘客。
这些人并没有死，而是识魂被强行吸扯出窍。
但都毫无例外地痴痴呆呆、表情怪异。
自我神志已被禁锢。
公路路肩、山洼、谷涧中，全是没有生命气息的鸟兽遗蜕，有早已腐烂的，也有尚有余温的。
这里，俨然是一个天然坟场。
“灰灵祭山！”
李天九瞬间了悟。
青灯道人在教授他有关灰灵的知识时，提到过这么个事情。
如果他的判断是对的，那就意味着，有邪医在这里建设自己邪恶的“道场”！
正经天医，绝对不会使用灰灵献祭这种手段！
李天九立刻转身，往回走。
他找到司机和那几位下车的乘客，吐口唾沫在食指，默念醒魂咒，在每人脑门点了一下……
“快回车上！”
李天九冲着清醒过来的这些人大吼一声。
那些人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全都自动跟在李天九身后，跑回车上各自坐好。
然后面面相觑，开始琢磨发生了什么。
“关上车门！”
李天九冲着司机嚷道。
司机赶紧关门。
虽然修习天医道术法多年，也跟着青灯道人完成过一些具体操作，但李天九毕竟是刚刚出炉。
实战时必然有些生涩。
但眼前情况，一车人只有他一个“内行”，不出头肯定是不行。
因为这车人，已经成为待宰羔羊。
对于祭奠道场来讲，一个人类灰灵的效用，足以顶上十只乌鸦不止！
李天九脑中归集了一下可能的应对之法。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竹篓，心想万不得已时再动用大凤。
“李天九……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林瑶不知何时挪到李天九座椅旁，紧紧抠着座椅上的衣帽钩，一脸紧张。
李天九暧昧地拍了拍林瑶的手背，笑道：“有坏人在搞事情，咱能对付，姐姐你放心！”
林瑶狐疑地回到自己座位，一脸忧虑。
前面坐着的瘦削墨镜男，默默低着头，不再有先前那般凶悍气息。
“小兄弟，你是不是……懂道术？”
右侧忽然有人发问。
李天九看了下，是一位穿着讲究的银发老者。
他应该早已注意到了李天九，发现他与众不同。
李天九朝着老者点了点头，默认。
老者听罢，冲着李天九抱了抱拳，原本紧绷的脸部肌肉似乎松弛了不少。
显然，这位饱经沧桑的老者，看出了一些什么。
“嘭嘭嘭！”
忽然大巴车门被敲响。
雾气已经包裹车体，看不到车门外的情况。
司机脸色大变，紧张地看向李天九。
李天九起身，用手势示意全车的人不要发声。
他从随身衣袋中取出五枚古钱，在车体中间通道上摆了一个圆形。
然后嘴里念了一句什么，朝着古钱一挥手，忽然那些古钱就像隐形了一般，消失了！
旁边看着的一些乘客，瞬间满脸讶异，再看向李天九时目光尽是崇拜。
肥肉女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看到李天九在那鼓捣，一脸鄙夷道：“营养不良的小乡民，装神弄鬼！”
说完又闭目养神去了。
李天九也不理她，冲着司机摆摆手，示意他打开车门。
司机按动仪表板上一个按钮，车门缓缓开启……
咚！
咚咚！
敲击上车踏板的声音，自车门处响起。
车内所有人几乎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接着，一个佝偻着身子、头戴瓜皮帽的人，出现在车门处。
那人手里拄着一根简易的木头拐杖。
随着那人往车上移动，雾气从他两侧涌入车内。
司机怔怔看着那人，忘了关门。
“这车……是开往阳宁城的吗？”
那人盯着司机问。
目光阴冷、声音略带嘶哑。
“是……是去阳宁……”
司机显得很紧张。
因为当前大巴车所停位置，还没到山底，周边根本没有任何村庄。
从来没人在这里上过车。
那人听后，缓缓转身，拄着拐杖向车后挪动脚步。
李天九微眯双眼，看着他。
那人慢慢走着，开始用阴冷的目光扫视全车的乘客。
除了那位继续张嘴打鼾的肥肉女，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心头发寒。
众人畏惧的眼神，让那人嘴角淡出了一种满足的冷笑。
忽然他注意到，居然有人不鸟他。
那个肥肉女。
那人停住脚步，手中的拐杖指向肥肉女……
只听“嗝儿”一声，那肥肉女的喉咙间发出一声怪音，然后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堆肥肉瘫软了下去。
李天九用天眼看了看，发现肥肉女的识魂已经离体，飘在一旁。
但他没有立刻做什么，不急。
一步一步，灰袍人走到了李天九放置古钱的位置。
他再次停了下来。
另外一只形如鸡爪的手，朝着前面慢慢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