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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发表时间: 2024-01-21

谢云霓的脸色倏地变成了惨白。

不可能。

萧囹与萧容绪同为皇子,他怎敢如此待他?

“你怎么又将他带过来了?”

萧誉晟皱眉,似乎对萧容绪的做法,有些不赞同。

萧容绪怪异的朝萧誉晟笑了一声,“将他带过来,不更好玩吗?还不赶紧将头抬起来!”

萧容绪猛地一扯铁链,男人被迫仰头。

在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谢云霓杏眸圆瞪,心神俱颤!

是他……可是,他怎么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萧囹被铁链紧紧的束着脖颈,脸上交错的青筋因极致的窒息而凸起,他双目充血赤红,修长的手指死死的攥着铁链,眼尾泛着湿红。

萧容绪兴奋的哈哈大笑,“叫一声,我就放过你!快叫啊!”

“呃……”

“谁让你像人一样叫了?既然是狗,当然应该是学狗叫啊?你说是不是啊,三哥?”

谢云霓隐约看见了萧囹漆黑的眸底,那一闪而过的阴郁嗜血,与前世成为摄政王后的萧囹,几乎是如出一辙。

每次他想杀人时,都会是这样的眼神。

来自心底的恐惧,让谢云霓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很快,萧囹眸底的阴冷被窒息的痛苦取代,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的“汪……”

“哈哈哈!你还真能狗叫啊!再叫一声!”

“汪……汪汪……”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云霓无比震惊。

这哪里还是前世那个,穿着墨色蟒袍,睚眦必报,权倾朝野,无人敢犯其逆鳞的摄政王萧囹?

“天色不早了,得赶紧回宫去了。”

萧誉晟看向谢云霓,“云霓妹妹可要与我们一同回城?”

谢云霓勉强收回落在萧囹身上的目光,艰难点了下头,“自然愿意。”

谢云霓随同两位皇子一道进城,萧誉晟还算是知书识礼,将唯一的马车让给了谢云霓,两人骑着马,身后跟了一溜的宫人,浩浩荡荡的往城中去了。

回城的路上,谢云霓忍不住掀开窗帘,朝后看去。

萧容绪骑在马上,手里握着铁链,他时不时扭头看萧囹一眼,故意拉拽铁链,看到萧囹狼狈的往前趔趄几步,心中便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

谢云霓的心情很复杂。

她想过很多,再次遇到萧囹时的场景,但是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倘若萧容绪现在只是打萧囹一顿,她或许还会在旁边大声拍手叫好,说不定还会过去补上两脚。

可是现在……

罢了,来日方长,前世的仇,也能来日再报。

队伍进城没多久,谢云霓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随之,马车停下,谢云霓掀开帘子一看,也顾不得别的了,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父亲!”

谢云霓提着裙摆,朝谢世海狂奔而去。

谢世海翻身从马上下来,大步流星朝谢云霓走去,谢云霓流着眼泪,一头撞进了父亲怀里。

她的父亲回来了,他还好好的活着,他没有死。

谢云霓无比的庆幸,有朝一日,她竟然还能见到自己父亲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谢世海用力抱紧谢云霓,激动的老泪纵横,满是风霜的脸上,是满到能溢出来的疼惜。

谢云霓抱着父亲,尽情的哭着,将两世的思念、不舍、委屈,全都发泄了出来。

仿佛只要有父亲在,不管她多大,她就依旧是父亲身边最乖巧,最会撒娇的女儿。

谢云霓哭够了,从父亲怀里抬起头,谢世海垂眸望着谢云霓,哈哈大笑,“霓儿长大了!变成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父亲出征时,谢云霓才七岁,还是个半大不懂的黄毛丫头 ,可是现在,她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杏儿站在一旁,也跟着一起激动的抹眼泪。

方才在路上的时候,谢云霓就让杏儿偷偷回去报信,她先前还担心杏儿遇到危险,现在看杏儿好好的站在这儿,也是松了口气。

谢世海身上穿着坚硬的盔甲,满身的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回京,就来接她了,他取下头上的战盔,交给旁边的亲兵,而后一把抱住谢云霓,将她放在了战马的背上。

“走!咱们回家!”

谢世海大喊一声,牵着绳子,往侯府的方向走去。

镇北侯府门庭显赫,门口已经有亲兵镇守,如今的镇北侯夫人萧柔姬以及她与谢世海生的女儿谢静乐站在门口,正探着脑袋,踮着脚焦急的朝街外张望着。

眼见着队伍走近,萧柔姬脸上露出喜意,快步朝谢世海走了过去,谢静乐也紧随其后。

“侯爷!”

谢世海只冷冷的瞧了萧柔姬一眼,萧柔姬看见马背上的谢云霓,干笑一声,说:“大姑娘也回来了?”

“她回来,你怕是不高兴了吧?你不是巴不得她回不来吗?”

谢世海粗声粗气道。

萧柔姬笑的尴尬,“侯爷说的是哪里的话,本宫自然是盼着大姑娘好的,怎么会巴不得她不回来呢?”

“那你如何解释,为何我刚出征,你便遣人将霓儿赶到乡下庄子里住?!”

“那……那自然是,大姑娘身子不好,病了,我也是问过太医了,太医说乡下庄子安静,适宜静养,我这才将大姑娘放到庄子里的。”

说罢,萧柔姬捏着手中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委屈道:“八年了,侯爷八年没有归家,本宫日夜焦心,苦苦等待侯爷,可侯爷一回来,就责怪本宫没有照顾好大姑娘,着实是叫人心寒。”

“是啊爹,娘日日为爹牵肠挂肚,眼睛都快要哭瞎了,爹不体谅娘也就算了,怎么还责怪娘呢?”

谢世海待要再说什么,谢云霓从马上下来,握住了谢世海的手,“爹,我在乡下庄子过的很好,并未受到苛待,爹别误会公主了。”

萧柔姬可怜又委屈的抹着眼泪,谢静乐搀扶着自己的母亲,站在一旁。

谢世海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谢云霓见气氛僵持,她微笑着道:“别在外面站着了,我们回去吧?”

谢世海这才跟着谢云霓踏进了侯府大门,萧柔姬和谢静乐母女俩转身,望着两人的背影,也期期艾艾的跟了上去。

萧柔姬贵为长公主,深受明庆帝的宠爱,当年她母亲未曾去世时,萧柔姬便不顾她爹已是有家室的人,频繁向她爹示好,后来她母亲难产去世,萧柔姬就请皇帝赐婚,如愿嫁给了她爹。

萧柔姬身份高贵,即便她嫁进门,真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他爹也不好训斥。前世时,她爹得知他走后,萧柔姬将她放到乡下不管不问 ,后来又在回府的路上,派刺客刺杀她,恼羞成怒,不仅扇了萧柔姬一巴掌,甚至还闹着要休了萧柔姬。

萧柔姬自是不肯的,这件事最终闹到了明庆帝面前,明庆帝得知来龙去脉之后,虽说狠狠的训斥了萧柔姬,但是心里,却留下了一个疙瘩。

君臣有别,她爹是臣,她爹打公主的脸,那就是在打他这个当皇帝的脸,事关皇家颜面,皇帝嘴上说的无妨,其实心里早就狠狠的记了他爹一笔。

后来皇帝听信谗言,镇北侯府上百年显赫门庭,却在父亲死后,一朝之内倾覆,又怎么能说,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关系?

前世,她软弱无能,全凭依仗着父亲而活,父亲死了,她跟着萧囹,受萧囹的庇护。

既然重活一世,她便不能再如此懦弱,父亲独自撑着偌大的镇北侯府,已是不易,她又怎能给父亲添麻烦?她也要学会独当一面,帮着父亲撑起这个家。

至于萧柔姬,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对付她。

接风宴早已备好,萧柔姬微笑着叫人将饭菜摆上桌案,下人们忙着布菜之时,谢云霓起身,抬起袖子,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一个鎏金玉螺钿胭脂盒,拿一块绸帕垫着,微笑着道:“这盒胭脂膏是女儿在乡下时,闲来亲手所制,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萧柔姬先是愣住,随即以帕掩面,笑了起来,“大姑娘说的哪里话,你亲手制的胭脂,自然是极好的,本宫又怎会嫌弃?快拿过来给我看看。”

萧柔姬接过胭脂盒,打开,看了一眼,便很快合上,笑容满面的对谢静乐道:“娘说的没错吧?你姐姐的手艺,真是极好的,你以后可得好好学学。”

谢静乐不屑的冷哼一声,小声道:“会做胭脂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了,哪个大家闺秀,会学做胭脂?这分明是不入流……”

萧柔姬瞪了谢静乐一眼,谢静乐这才恹恹的住了嘴。

谢云霓假装没有听见,她拿出另外一盒胭脂,给谢静乐递了过去,“我特意带了两盒,公主一盒,妹妹一盒。”

谢静乐撇撇嘴,不情不愿的接了过去。

萧柔姬道:“你回来的匆忙,也没事先同我说一声,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备下礼物,待会儿用过膳后,我叫人将东西给你送过去。”

“谢谢公主。”

萧柔姬言笑晏晏,“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都快坐吧,再不吃,怕是菜都要凉了。”

用过膳后,谢世海因有公务在身,便出门去了,谢云霓则同杏儿一起回了凝玉轩。

凝玉轩多年没有人住,已经荒废了,不仅屋子里的摆设陈旧,就连院子里都是杂草丛生,谢云霓找了几个人,和杏儿一起,将院子重新收拾了一下,屋子里该换的家具摆件全都换了,该归置的也归置了起来。一直忙活到傍晚,才将院子收拾出个样子出来。

谢云霓坐回椅子上歇息,手里拿了把缂丝海棠团扇,不轻不缓的扇着风。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畅音阁内,萧柔姬手里拿了一面铜镜,望着镜中自己肿成猪头一样的脸,将镜子一扔,“啊”的叫了起来。

听到声音,谢静乐赶忙从里屋跑了出来。

“怎么了娘?”

萧柔姬转身面对着谢静乐,谢静乐看见萧柔姬肿胀的脸颊,吓的瞪圆了眼睛。

“娘?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柔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她的脸还是好的,转眼间,脸就成现在这样了,她举起手,根本不敢去摸自己的脸,她现在只要一碰自己的脸,就疼的厉害。

“叫太医!快叫太医!”萧柔姬崩溃的喊。

谢静乐也跟着一起喊道:“来人!快叫太医!”

没多久,太医来了,看过萧柔姬的脸后,太医问:“今日殿下可曾接触过什么往常不常接触的东西?”

萧柔姬首先想到的就是谢云霓送她那盒胭脂,但是那盒胭脂她在回来的路上就扔了,都没往脸上抹,怎么脸就能成这样呢?

“乐儿,谢云霓送给娘的那盒胭脂,你还记得扔哪儿了吗?”

谢静乐点头,“记得。”

“你速去将那盒胭脂捡回来。”

胭脂被重新捡了回来,萧柔姬对太医道:“你看看,这盒胭脂,可有什么异样?”

太医将胭脂打开,指腹捻了些胭脂膏,低头闻了闻,皱眉道:“这只是盒普通的胭脂,并无任何异样。”

“怎么会?”

萧柔姬不信,她觉得,肯定是谢云霓在胭脂上下了手脚,要不然,她的脸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胭脂盒呢?也检查过了?”

太医道:“方才下官打开胭脂盒的时候,就已经检查过盒子了,并无任何异样。况且这个盒子刚才郡主也拿过,不是也没什么事吗?”

难不成,真不是胭脂的问题?

可是除了这盒胭脂以外,萧柔姬也想不到别的了。

太医道:“下官先为殿下开些外抹的药膏吧?”

萧柔姬赶紧道:“好,太医快开吧。”

趁着太医写方子的功夫,萧柔姬又问:“两日后便是万寿节,依太医看,本宫这张脸,可否能去觐见皇兄?”

太医停笔,回道:“依下官看来,殿下的脸想要痊愈,少说也要一个月,若辅之以内服的汤药,也得半个月上了。”

那就是不能参加万寿节了。

萧柔姬气的脑仁都是疼的,她最近特意新学了一首琴曲,练的指头都磨出了厚茧,就是打算在万寿节的时候,进献给皇兄,讨得皇兄欢心。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事?她若是用这张脸去面圣,岂非是对圣上的冲撞?!

她倒是不指望,皇帝看到她这张脸心疼她,毕竟就连她自己看到自己这张脸都会晚上做噩梦,皇帝若是看了,怕是宴席都吃不下了。

太医将方子开好,便回太医院抓药去了,萧柔姬身边的贴身侍女荷香跟着太医一道离去。

“派出去的人也是个废物,一个小丫头都杀不死,竟还叫她活着回来了!”

萧柔姬想起这事就生气。

谢静乐想了想道:“方才听人说,她是乘着三皇子的车驾一起回府的。”

“怎么,老三看上她了?”

“那倒没有,今日三皇子正好去南苑狩猎,许是恰好碰上了,所以一起回来了。”

萧柔姬冷哼一声, “她倒是运气好。”

过了一会儿,萧柔姬道:“乐儿,你有没有觉得谢云霓有些奇怪?”

谢静乐:“娘您说的是何处奇怪?”

萧柔姬道:“本宫原以为,你爹回来后,她一定会同你爹告状,可是她却同你爹说,本宫并未苛待过她?你说,她为何要替本宫说话?”

谢静乐想了想,道:“说不定她就是个傻的呢?还真就信了娘您说的话,真以为咱们是为的她好呢?”

“那路上行刺之事,她为何也没有提及?”

“这……女儿不知。”

谢云霓离家那会儿,她便看出来了,这死丫头虽然懦弱无能,但心里却亮堂的很,只不过是因着年纪小,所以不敢吭声罢了。

她看着就不像个傻的,总不至于在乡下住了几年,把脑子给住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