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养个黄大仙

男女主角分别是黄大仙,灵犬小白的其他类型小说《老爷养个黄大仙》，由网络作家“沙漠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故事发生在笔者自己的家里。传说中我的老爷养了一个黄大仙，专门给家里偷钱，偷粮食。没有几年功夫，老爷就在当地买下了几百亩良田，家里用着长工，住着佃户，成了远近闻名的土财主。后来老爷去世了，把家业留给我的大爷和我爷爷。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黄大仙，家里的东西不多反少，霉运接踵而至，不久，家道就没落了。我爷爷和我父亲，沦为当地最穷的人。直到现在，我们家还有黄大仙的影子。笔者好奇，就把听说的事和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挑了一些，写了出来。以博大家一乐。

《老爷养个黄大仙》精彩片段

伏牛山白云峰下的一股山泉，顺着山势汩汩流出，途中汇集大大小小无数个山涧溪流，逐渐形成了汝河，一路向东。

汝河在流出大山以后，水势渐渐变缓，蜿蜒曲折，迤逦流入岘山的怀抱。

岘山也是伏牛山的一个高峰之一。站在山顶，方圆百里尽收眼底。岘山与汝河之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丘陵，其中一个坡岭尤为突出，高出别的很多。站在众多坡岭之间，犹如鹤立鸡群。

这就是远近闻名的疙瘩坡。坡顶有个药王庙，也称疙瘩坡庙，坡下有个疙瘩坡村，几十户人家。笔者就出生在这个小村子里。

村子倒是普通的村子，但发生在这里的事，却是惊悚诡异，代代流传，令很多人听了毛骨悚然。

下面我就把有些传说记录在案，其中牵涉到笔者的已故祖辈或者父辈，在此，谨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提起黄大仙，很多人都应该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就是修炼千年的黄鼠狼，向人类讨封，一旦成功，就成了仙。它会把封它的人视为主人，用毕生的时间和精力，千方百计回报这个人。对主人有求必应，很快让他们成为大富豪。

传说归传说，但真正养过或者见过黄大仙的人却少之又少。在这里，我很骄傲的告诉大家，我的亲老爷，就是我父亲的亲爷爷，就养过一个黄大仙。

黄大仙可不是谁想养就能养的，得靠机缘。

老爷育有两个儿子，我爷和我大爷。30岁以前，老爷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他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在当地有很好的声誉。

一天早晨，天还未完全亮，他就一个人到地里去干活。

那是个冬天的早晨，却意外是个大雾天，只能看到前边几步的地方。一般的冬天是很少起雾的，今天却被我老爷碰上了。老爷穿一件黑色的破棉袄，有几个地方已经露出了棉花，一阵寒气袭来，老爷打了个寒噤。他紧了紧棉袄，一个人低着头走出村子。然后顺着山间小道，朝着北坡的地里走去。

当他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的地方，老爷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好像听见前面有什么声音，既像人在走动，又像什么动物悉悉索索。他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却什么都没有听见。又隔着大雾，朝路口仔细看去，也没发现有什么人。这时候他的心里就有点发慌，因为他常听别人说，这个地方有人经常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这里，老爷就转过身子，打算先回家，等天亮了再来干活。这时候，他突然听见有个声音在叫他，说：老董，老董，等等我，等等我。

老爷看了看四周，实在没有一个人。当时就两腿发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时他又听见有人叫他:老董，老董，是我啊，你看不见我吗？

这声音，老爷听的是仔仔细细。于是他壮着胆子，循着声音朝前面望去。竟然在眼前几步远的地方，看见一个黑影有一尺多高，一蹦一跳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么冷的天，老爷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壮起胆子又向前走了两步。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个黄鼠狼。那黄鼠狼竟然像人一样站着，两腿立地，两只手不停的抓耳挠腮，朝着老爷挤眉弄眼。

老爷吓得不知所措，进不敢进，退不敢退，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多说半句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黄鼠狼。心里纳闷，这东西怎么会说话呢，莫非我今天撞鬼了吗？老爷想到这里，越发害怕起来。平时我老爷就胆小，又喜欢听老一辈人讲鬼故事。没想到，平时别人嘴里的鬼鬼怪怪，今天竟然让自己碰到了。

这时，黄鼠狼又走近了一步，它离老爷只有一步之远了，老爷看的是清清楚楚。

我像人吗？黄鼠狼问我老爷。老爷既害怕又紧张，心想，它怎么会问这个呢？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像人吗？黄鼠狼又问。

老爷当时吓得魂不守舍，就随口回答：说像人，像人!

黄鼠狼高兴地跳了起来，鼓起两个手掌，笑着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得道成仙了。谢谢你老董，谢谢你的口封。随后黄鼠狼朝我老爷作了个揖，转过身去，一溜烟的跑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爷惊魂未定，在原地站了好长时间。才忧忧郁郁回了家。

老爷回到家，阴着脸，一声不吭，径直走到自己的卧室，倒头便睡。

家人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老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烧，已经昏迷了。

老爷从早上回来，忧忧郁郁，目光呆滞，见人一句话也不说。回家后直接进屋，倒头便睡，到现在高烧昏迷。老奶吓得不知所措。趴在床边，不断的摇晃老爷的身体。嘴里说着，老头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可不敢有事啊，赶快醒来吧。说着老奶奶眼里流出了泪水。可不管老奶怎样摇晃，怎样呼叫，老爷就是两眼紧闭，面无表情，咋喊都醒不过来。我两个爷爷站在床边，也都急的快哭出声来。过了好长时间，老奶突然冷静下来，吩咐我两个爷爷，说你们赶快到镇子上去请郎中，来给你爹看看病。

镇子离我们村三里多地，由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连接着。我爷爷腿快，只一会功夫就跑到郎中家里。郎中是一个很好的人，医术高明，医德也好，在我们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好先生。平时谁家有了病人，只要吱一声，他就会很快跑去。我爷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见了郎中，就急忙把我老爷的病情说了一遍。郎中一听，二话没说，提着药箱，就跟着我爷爷上路了。

郎中到了我们家里，放下药箱，顾不得休息，就来到我老爷的床边。首先问了问我家人，老爷得病的原因，家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就说我老爷早上去地里干活，突然回来，一句话也不说，倒头便睡。等到了中午，叫他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昏迷了。郎中紧锁眉头，见问不出什么原因来，就先行把脉，然后扒开眼睛，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忙活了好一阵子。

最后郎中也查不出什么原因，更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家人问他，郎中只是摇头，也不说话。最后就草草开了个处方，嘱咐家人先把药抓回来，熬好后给老爷灌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开完药，我爷爷就跟着郎中，急忙到镇上去买药。回来后，老奶奶取出煎药的砂锅，急忙添柴生火，很快就把药煎好了。

药煎好后，我大爷坐在床头，扶起老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老奶奶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匙，对着老爷的嘴，一勺一勺慢慢灌了进去。

药喝过后，到了晚上，老爷的发烧和昏迷，一点不见好转。一家人围在病床旁边，哭哭啼啼，束手无策。

山村的夜里，又冷又黑，人们早早就睡觉了，鸟儿也都钻进林子里，一点声息都没有。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怪叫，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一家人围在老爷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说。屋子里寂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就能听得见。这时候，老爷竟然说起了梦话，闭着眼睛，两手在空中乱舞，嘴里大声叫着，说:像啊!像啊!然后就又昏睡过去了。

两个爷爷从小到大，哪里经过这些事啊，直接吓得哭了起来。老奶奶也是一脸吃惊，呆坐在床边，偷偷抹眼泪。

第二天，老爷的高烧稍微好了一点，只是还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家人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只能听从郎中的话，按时灌药，等待奇迹发生。

三天头上，烧已经退了，但老爷还是昏迷不醒。这回家人真的急了。邻居们都来看望老爷，围着病床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说这个病得的离奇。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多了句嘴，说病人是不是中什么邪了，或者是受了什么惊吓？不如把庙里的道士请过来看一看，或许他有办法。

提起这个道士，大家都不陌生。他姓张，40多岁的样子。个头不高，体型精瘦，目光深邃，不爱说话。从十几岁就被一个老道士带到我们疙瘩坡的庙里，跟着老道士讨生活。后来老道士死了，就留下这个他一个人在庙里守着。平时与村里的大人和孩子都很熟。谁家有事需要帮忙，他都跑的很快，很热心。逢年过节，村里人都会接济一下张道士。十乡八里谁家遇着婚丧嫁娶的事，张道士也去做些法事，挣点小钱。再加上庙里的香火供给，张道士的日子到也能过。

张道士很快来了，问明缘由，因为是熟人，就没有那么多客套话。直接作法。先是焚香、烧纸，然后又用黄纸画了三道符，大门口贴一张，卧室门口贴一张，老爷的额头上贴一张。最后用一碗清水放在病人的床头边，碗口放两只红筷子，十字交叉。

做完这些，道士取出桃木剑，抓在手中。在屋子的地上画了一个大圈圈，然后绕着圈圈，边走边比划，口中念念有词。

道士做法正在兴头上，突然老爷又开始说梦话了。大声喊道:像!像!这时候老爷的手乱舞乱动，一下子打掉了床头的碗筷，清水泼了一地，碗也碎了。

张道士一看这情景，顿时吓了一跳，迅速停了下来，两眼死死盯着老爷看。之后，只见他两眼圆睁，凝视远方。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黄鼠狼，对着他呲牙咧嘴，张牙舞爪。后来黄鼠狼竟然变得比老虎还大，而且更凶猛。瞪着眼睛，举着大爪，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过来。只听道士大叫一声，说道不好，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随后丢下法器，转过身子，朝着大门口，自顾自的撒腿就跑。

所有在场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胆小的邻居们，一个个溜溜扯扯都走了。最后只剩下我们家人，看道士跑了，彻底绝望，一家人号啕大哭。

可是到了半夜，奇迹发生了。

老爷突然坐了起来，四处张望。嘴里叫着，人呢？人呢？快给我做点饭吃，饿死我了!

听到喊声，全家人围了过来，见老爷苏醒过来，老奶奶破涕为笑。很快到厨房做了一碗面条，端了过来。老爷狼吞虎咽，很快就把一碗饭吃完了。

刚吃完面条，老爷四处张望，说人呢？人呢？

老奶奶又吓了一跳，问你说谁呀，我们不是都在你面前吗，你还要找谁？

老爷说，老黄啊，我找老黄，他在哪里？

奶奶愣住了，说，谁是老黄，咱家咋会有老黄呢？

老爷说:就是在咱家住的老黄啊!这几天与我形影不离，我俩有说有笑，已经成为朋友了，说是还要帮助咱们家发大财呢。

一家人越听越糊涂，如坠五里雾中。老奶奶说，你是疯了吧？烧了三天，不会把脑子烧坏了吧？

老爷坐在床头，四处张望。停了好大一会儿，老爷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做了个梦，老黄是自己在梦里见的老头。

又过了一会儿，老爷说，不对，我得到门口看看。看看门口的荆条堆里，是不是有个瓦缸。

老爷嘴里说着，也顾不得身体虚弱，就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大门外走。等走到大门口，看见门口沟边的荆条堆里，果然有一个倒扣的瓦缸!

老爷一愣，大声喊叫，老婆子老婆子，快来快来!

我家的大门口有个平台，平台的外面是个小沟。沟底是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是从村子西头的一个泉眼里流出来的。泉眼有碗口大小，一年四季流出甘甜的泉水，供给着全村的人畜用水。多余的泉水顺势流下，形成门前的一条小河，浇灌着村东头的大片土地。河边的沙堤上是条小路，路边栽着柳树和杨树。杨树很高，树梢差不多超过我家门口的平台了。平台的边上，常年长着野生的荆条。这荆条，在当时是大有用处的。每到春天，人们就把荆条割下来，在池塘里泡上几天。等荆条泡软后再捞出来，编成箩筐、篮子，是谁家都离不了的劳动工具。平时的荆条里，只有一些干树叶之类，并没有梦里老黄说的什么瓦缸。老爷平时是不信梦的，认为那都是心中所想。不过这次不一样，老爷昏迷了三天，梦里的老黄是实实在在的。所以，老爷醒来后，就想到大门口看个究竟。当他扶着墙来到荆条边上的时候，突然愣住了。他看见沟边的荆条堆里，果然有一个倒扣的瓦缸。当时就吓了一跳，嘴里喊着老婆子老婆子，就往家里跑。跑到家里，一把拽着老奶的手，拉进屋子里，把这两天在疾病中梦见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奶。

原来，老爷在那天早上去地的路上，看见那个黄鼠狼之后，就胡思乱想，以为自己见鬼了。民间流传，说如果活人见鬼，就会必死无疑。这个是有例证的。

那一年夏天，村里有兄弟两个，去北坡的地里干活，正中午的时候，兄弟俩啃点干粮，就躺在一棵柿子树下歇晌。因为疲劳，哥哥很快进入了梦乡。可弟弟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在这个时候，弟弟看见哥哥的鼻孔里，走出来一个小人人，一寸多高，有鼻子有眼，一蹦一跳的离开哥哥，向旁边的草丛里走去。兄弟好奇，就坐起身来，紧盯着小人看。当时是夏天，草丛里长着几棵一尺多高的黄蒿。那小人走到黄蒿下面，仰起脸看了看，然后伸手摘下几颗黄蒿籽，塞进嘴里咀嚼起来。这时兄弟转过头来再看哥哥，只见他嘴唇微动，牙关一咬一咬的，咯吱咯吱乱响，好像在吃什么东西。兄弟吓得不敢说话，回过头来继续盯着小人看，只见那小人吃了几个草籽后，就转过身来，沿着刚才的路线，一蹦一蹦回到哥哥身边，一转眼钻进哥哥的鼻孔里，不见了。就在这时，兄弟见哥哥动了动身子，又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醒来了。刚一醒来，哥哥就咂咂嘴，然后又咽了下口水，看着弟弟说，刚才做了个梦，在一棵枣树上摘了好几个枣子吃，现在胃里还有点不舒服。弟弟大笑，说哥，哪有什么枣子，分明是几颗草籽。说着又笑了起来，就把刚才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哥哥。哥哥听了，大吃一惊。急忙制止兄弟，不要再说了。哥哥以前听别人说过，刚才兄弟看见的小人人，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灵魂出窍。如果谁在大白天看见这个，就是活见鬼了。活见鬼的人，一般都活不过一个月。后来果然不到一个月，兄弟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老爷见多识广，这个故事他早就听说过了。今天自己看见了会说话的黄鼠狼，莫非也是活见鬼了？老爷越想越怕，就像像掉了魂一样，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回家后一头扎进被窝，没想到竟然发烧昏迷了。

不过在昏迷期间，他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一个自称姓黄的老头，身材高挑，鹤发童颜，动作利落。说自己就是我老爷在前几天的早上，在地里见到的黄大仙。这黄大仙是修行千年的动物，一心想成要为神仙。不过，要想成仙，必须得经过一个程序，需要向人类讨封。

讨封，就是修行多年的动物，首先变成人的模样，站在路边问过路的行人。问自己像不像人。如果被问者回答，像，自己就算讨封成功，修成正果。一般情况下，讨封成功的动物，都会想方设法报答遇见的这个人。如果这个人说不像，或者伤害了它，那么这个动物还要回去再修行千年。遇着这种情况，这个动物就会恼羞成怒，想尽一切办法报复这个人，甚至索命。这种事后来就发生在我二叔身上，以后我会慢慢细说。

黄老头这次为了讨封成功，下了很大功夫。在村子里转了很长时间，物色人选。后来见我老爷为人厚道，忠厚老实，又乐意助人，就选中了我老爷。

那天早上，黄大仙见我老爷去地干活，就在他必经之路上早早守候。刚好那是个大雾天，黄大仙事先也好隐藏。当他看见我老爷走过来的时候，怕吓着他，就模仿人的声音，小声的 叫着我老爷:老董，老董。

不管黄大仙怎样压低声音 那天早上我老爷还是被吓到了。当黄鼠狼问他像不像人的时候，他来不及多想，一个劲的点头说像!像!这就是我老爷在病重的时候，为什么一个劲的说梦话，而且还都是那一个字。

也算黄大仙运气好，在我老爷那里一次讨封成功。为了报恩，就来到我家。梦里找到我老爷，自称老黄，与老爷交流起来，并且称兄道弟。

黄老头让我老爷给他立个牌位，逢年过节给他上香烧纸，届时只要对着他许个愿，或者在嘴里嘟囔几句，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忙实现。

老爷问到老黄住在哪里，老黄回答说，自己就住在我家大门口的荆条堆里。他在荆条堆里放了一个瓦缸，因为荆是金的谐音，缸是钢的谐音，合起来就是金钢二字，也就是他自己所谓的金钢楼了。他还特意嘱咐老爷，说任何时候都不能动他的金刚楼，如果谁动了他的金刚楼，他的道行就会受损，到时候就不能再帮老爷了。并且特意嘱咐老爷，一定要切记这一条，老爷就一一应承下来，答应照办。

老奶听到这里，也连忙到大门口看一看，果然荆条堆里有一个瓦缸，这在以前是没有的。

全家人无所适从，没了主意，不知道老爷的梦是真是假。但门口荆条棵里的缸子却是真的，以前确实没有。于是全家人就商量，不如先信了这些，暂时给老黄安排个牌位，按他的要求，给他上香烧纸，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老爷好了以后，就跟家人商量，按照梦里黄老头的要求，在偏屋给他立了个牌位。先在案桌上放个香炉，摆些水果。再在香炉里插上三炷香，点着了。然后老爷跪下来，朝着牌位磕了三个头。再起身作揖，口中说道，自从那天早上咱俩相见，再在梦里相识，也算是咱们上辈子结下的缘分。今天给你立了牌位，我会在每个节日里，早晚给你上香、烧纸，希望你能保佑我家，大人孩子都平平安安的，我就很感激了。老爷说完，又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然后就转过身去，关好门，离开了。

日子还像平常一样，全家人白天劳作，晚上休息，大家相安无事。

说话间到了春节，忙活了一年的人们，杀猪宰羊，舂米磨面，小村庄逐渐热闹起来。家家户户都在自家的门上贴好对联。这时候，老爷又吩咐我爷爷，把上午从坡上弄来的柏树枝在火上烤一下，插在门框上面。这烤柏枝是有说法的。冬天里，大部分树木都是枯萎凋零的样子，这柏树也不例外。虽然长青，但叶子和枝条还是有点灰白的。这时候，拿柏枝在火上一烤，瞬间变得青绿，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响声，一股香气扑满整个院落。老爷称这个叫做百无禁忌。爷爷按照吩咐，把对联贴好，把柏枝烤了插好，然后就欢欢喜喜去外面玩了，专等过年吃好东西。

年三十这天，老爷突然想起了庙里的道士。按照惯例，每年春节前，家家户户都会备些礼物给庙里的道士送过去。何况前些日子，张道士还为了给自己看病，在我们家里受了惊吓，跑的时候，甚至自己连法器和道具都来不及带走里。自己觉着很对不起人家。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病也好了。前几天就说要去庙里跟道士见个面，道个谢，怎奈这段时间一直很忙。今天刚好是除夕，给道士备些过年的用品，一并把法器也送过去，顺便给道士道个谢。如果可能，再问问道士，那天他究竟看见了什么，竟然把他吓成那个样子。

老奶很快备好了礼品，连同法器交给老爷。药王庙就在村子前面的坡上，不足一里路。一会功夫，老爷就来到庙里。

天下所有的庙宇都是坐北朝南，而且是正压在子午线上，跟皇帝的龙椅是一个方向。一般老百姓不管修房、建坟，都不敢朝着这个方向，说是不吉利，只有皇帝的宫殿才敢这样修建。这是古代统治阶级把自己神化后愚弄老百姓的一个典型例证。

药王庙就建在我家南坡的山顶上。砖墙砌的院子内，长着几棵高大的古树。两间偏房，一间住着张道士，一间存放杂物。正北是三间主殿，气势恢宏，大殿顶上铺满了琉璃瓦，金碧辉煌。屋脊上雕塑了好多飞禽走兽，栩栩如生。大殿里面，塑有一尊高大的神像，神像前面竖着一个牌位，上写：药王孙思邈。孙思邈不愧被称为药王，他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从小就聪明过人，长大后开始爱好道家学说。唐朝建立后，他在朝廷关照下开展医学研究活动。著有中国第一部临床医学百科全书《千金要方》和世界第一部国家药典《唐新本草》。在世界医学史上创造了几十个第一。

道士看见我老爷，先是一愣，然后赶快让进屋里，搬个凳子让老爷坐下，又取来茶碗，沏上热茶。老爷坐下来，对道士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并说那天给道长添了不少麻烦。道长嘴里说着没事没事，可是却哭丧着脸，一脸无奈的样子。

看道士这样，老爷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就问道士，老弟，冒昧问您一句，那天你给我作法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把你吓成那个样子。道士又愣了一下，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说，你还是别问了吧。老爷不解，说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你就告诉我吧。如果你不说，我这心里会始终有个疙瘩，时间长了，会成为一块心病。

道士面有难色，看了看我老爷，然后叹了口气。说，那就索性告诉你吧。其实你是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就是黄大仙。黄大仙就是成了精的黄鼠狼，半好半坏。没等道士把话说完，老爷抢着说，对呀，那天早上我在去地的路上，确实碰见一个黄鼠狼。

道士说你快打住，不要再说了。我们家就是因为黄鼠狼，弄得个家破人亡，我才落魄到现在这个样子。

原来，道士的祖上也是一个富户。一天半夜，道士的爷爷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看见一个黄鼠狼，像人一样站在他的面前。黄鼠狼也是想向道士的爷爷讨个封，就问道士的爷爷，我像不像个人啊？他爷爷一愣，说，你不就是个黄鼠狼吗？黄鼠狼急了，紧接着又问，我到底像不像人呀？道士的爷爷摇了摇头，说不像。这不像俩字，可把黄鼠狼坑苦了，这就是说，它这次讨封不成功，回去还得再修炼几百年。那时，只见黄鼠狼朝着道士的爷爷，恶狠狠的瞪了几眼，然后扭头就走，消失在夜色中。

从那以后，道士的家里坏事连连，人畜生病，庄稼不收，还莫名其妙的丢东西。没过三年，道士家里一贫如洗。后来道士的爷爷才知道，是黄鼠狼想成仙，向他讨封，他要是说黄鼠狼像人，黄鼠狼就讨封成功了，结果……，唉!

很快，道士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相继去世了，留下个小道士讨饭为生。后来被一个老道士收留，就来到疙瘩坡村的药王庙里。

说到这里，道士警告老爷，说黄鼠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不要招惹。

就是这句话，害了张道士。因为来庙里的不只是我老爷，还有跟我老爷一起来的黄老头，只是凡人都看不见罢了。很明显，这句话激怒了黄大仙。

老爷问道长还缺什么，道长连忙说，什么也不缺。边说边指着桌子上的生饺子说，看，今年还有人送来羊肉馅的饺子，足够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吃的。老爷连忙说，不错不错，我们家还买不起羊肉饺子馅呢，我们是用猪肉拌些大葱，将就一下就行。

按照当地习俗，大年三十的晚上，也就是除夕夜，还有大年初一的早上，每家每户都要吃饺子，表示圆满的意思。

看看天色不早，老爷起身告辞。张道士连忙起身相送，老爷还特意回过头，看一眼道士的羊肉饺子，说你不用送，赶快准备下饺子吃吧!

吃饺子？道士啊，你想得美!老黄偷偷跟在老爷身后，回头朝着道士不怀好意的说。

老爷回到家里，正赶上包饺子。老奶说，你回来了，赶快帮忙擀饺子皮。

根据往年的经验，饺子馅拌好后，一个人擀饺子皮，一个人包饺子，不足一个时辰，饺子馅就用完了。包出来的饺子也刚好够全家人吃的了。

可今年有点不一样，老爷不停的擀面皮，老奶不停的包。明明包了一个时辰了，可盆子里的饺子馅却还有很多。看看桌子上包出来的饺子，白花花一大片，已经足够全家人吃两顿了。这时候老爷发话了，说，就这样吧，看看够吃不够，如果够吃就不用再包了。老奶看看包好的饺子，说足够吃了。她又看看剩下的饺子馅，觉着有点奇怪。以往包这么多饺子，馅儿早用完了，即便有剩下的，也不会太多。可今年不同，饺子包了那么多，饺子馅却还剩了不少。

一家人也没有多想，就忙活着准备下饺子。

吃饺子之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儿，就是鞭炮放完后，去给家里所敬的各路神仙，上香磕头，烧纸祭祀。

多年来，这些事都是我老爷一个人亲自干的。老爷给家里所供奉的所有牌位，挨个上香磕头，一丝不苟。

等敬完了所有的神，例如财神爷，火神爷，马王爷，土地爷，还有祖先三代的供奉牌位，全都上了一遍香。这才忽然想起还有一个牌位，在另外一个小屋里。就是前些时候所立的，黄大仙的牌位。这可不敢忘啊，老爷赶紧打开小屋的门，对着老黄的牌位，恭恭敬敬的作个揖，然后上香烧纸，毕恭毕敬。

做完这些，一家人围在火炉旁，等着老奶下饺子。

半个时辰以后，饺子下好了。老奶端上来一桌热腾腾的饺子，大家欢天喜地，争相品尝。两个爷爷狼吞虎咽，来不及品味，饺子就已经进到肚子里了。他俩盼这年夜饭很长时间了。庄稼人，一年也吃不了几回饺子。孩子们盼了一年，就等着春节能添件新衣服，吃顿好饭。

老爷老奶跟他俩不一样，都是细嚼慢咽，仔细品味。吃着吃着，老爷停了下来，瞅着老奶问，咱们的饺子不是猪肉馅吗？老奶回答，是啊，咱们今年只有猪肉馅的，羊肉和牛肉都太贵了，买不起啊。

可我怎么吃出羊肉馅的饺子呢？老爷不解的望着大家。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停了下来。紧接着又都仔细品尝一下自己碗里边的饺子，天呐，确实有羊肉馅的饺子啊。所有人都张大嘴巴，个个目瞪口呆，惊到说不出话来。

稍停片刻，老爷第一个醒了过来，嘴里嘟囔说，难道是老黄？

老奶连忙伸出手来，捂住老爷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对大家说，吃吧吃吧，不管什么馅的饺子，好吃就好。以后不管在家里外面，不准提这件事。说完还特意瞅瞅她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的两个爷爷。我爷爷排行老二。当时我爷爷和我大爷，都还是孩子，没见过世面。听我老奶这么一说，都慌忙点头，闷声吃饺子。老奶和老爷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会意的笑了。

再说张道士，等我老爷走后，就急忙烧水下饺子。

饺子下好后，一个个晶莹透亮，圆润饱满。道士心里高兴，呡了一口烧酒，夹起一个饺子就送到嘴里边。

啊呀——

道士一声尖叫，把到嘴的饺子吐了出来。原来饺子看起来圆润饱满，哪知道里面是一包开水，哪有半点饺子馅儿。一口咬破饺子皮，里面开水流出，烫得道士呲牙咧嘴，一会儿功夫，满嘴血泡。张道士心里念道，怎么会这么巧，第一个饺子就是空的。紧接着，又把第二个饺子送进嘴里。这回他有了防备，慢慢嚼开，然而，这里面也是空的！虽然没有像刚才那个烫了嘴巴，但张道士的心里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他不再吃饺子，停了下来，用筷子把所有的饺子都打开，一看傻眼了。所有的饺子，竟然都是空的!

道士气急败坏，心里说，这李家村的老李怎么能这样呢？大过年的给我送来这种饺子，这不是成心戏弄人的吗，我平时待他不薄啊？

等明天，我要找他理论去!

张道士吃了没有馅儿的饺子，烧的满嘴血泡。大年初一，在庙里睡了一整天，窝了一肚子火。

初二上午，张道士草草吃了点东西，简单整理一下衣服，就去李家村找老李。他与老李平时关系不错，老李家有什么活或者什么事，每次道士都很勤快的去帮忙。隔三差五，老李就去庙里找道士说话，去的时候从来没有空过手。这次大过年的，老李送过来这些没有馅儿饺子，让道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他就急急忙忙，想去老李家问个究竟。

大年初二，人们都是走亲访友，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今天是个好天气，没有一丝冷风。老李吃过早饭，站在大门外晒太阳。远远的看见道士来了，就急忙上前迎接，并且满脸堆笑。道士却高兴不起来，阴着脸，径直走到他面前。老李看道士不说话，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并且满嘴唇都是血泡，就一脸诧异，关切的问道士，你这嘴是怎么了？

经老李这么一问，道士一急，竟不知道怎样回答了。随后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唉!还不是因为你送的那些饺子？

饺子？饺子怎么了？

老李一头雾水。但还是先把道士请进屋里，坐在火旁，又倒了杯水。两人面对面坐着。

老李问道士，你刚才说的饺子是怎么回事儿，跟你嘴上的血泡有关系吗？哈哈，我猜出来了，羊肉馅好吃，你吃的急，然后就被饺子给烫伤了。

道士一惊，问，你咋知道是饺子烫的，难道你真是成心的吗？

什么成心， 哈哈，你开什么玩笑，难道我送饺子是为了故意烫伤你的嘴吗？

老李哈哈大笑。

这回轮着道士懵了，看样子老李不知道饺子馅的事。于是道士就把昨晚煮饺子，吃饺子的全部过程说给老李听。

老李越听越急，越听越气。说，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你看看我家吃剩的饺子，哪一个不是饱饱满满，哪一个里边不是羊肉馅的？走，咱现在就去，到庙里看看你的饺子去!

乡下人过春节，从初一到十五，除了走亲访友，喝酒打牌，不干任何活儿。老李今天当然也没啥事，当他听完道士说关于饺子馅的事以后，心里是又气又急，又吃惊。急忙拉着道士得手，就往庙里走。

回到庙里，老李先进了灶火，看见被道士夹开的饺子皮，果然都是空的。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取双筷子，又试着把没有煮过的饺子，一一打开。这不打不知道，一打开，老李也愣住了，怔怔地站在原地，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饺子，活像一个木头人。

原来，没有煮过的生饺子，也都全部是空的，里面一点馅儿都没有。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长时间，老李才回过神来，问，这确实是我昨晚送的饺子吗？道士把眼一瞪，看着老李，说这还有假？你看看这些饺子，是不是你家包的。老子又仔细看了看桌上的剩饺子，确实是自家包的。然后就唉了一声，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低着头出了庙门回家了。

老李走后，道士越想越不对劲。看来这不像是老李恶作剧，这里边一定另有蹊跷。莫非是他？

道士想来想去，昨天晚上只有我老爷去过庙里。而且老爷前几天的病生的奇怪，好的也奇怪。这时候道士突然明白了，是黄大仙!他在给老爷做法的时候看见了一个黄鼠狼，虽然当时他跑的快，但还是得罪了黄鼠狼。还有，昨天他曾经劝诫我老爷不要招惹黄大仙，难道这句话被它听去，得罪了他？

这时候他才想起了自己家里的祖训，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要招惹黄大仙，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爷爷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张道士是又后悔又生气。决定整治一下这个黄大仙。但为了小心起见，不能胡乱冤枉人，就暗下决心，明天偷偷到老董家看个究竟，探个明白。看看羊肉馅是不是被黄大仙偷走，送到他家了。

初三的上午，各家各户仍然都是人来客去的，道士不便打扰，下午才来到我家。当时我老爷正在院里晒太阳，看见道士进来，连忙起身，让进屋里，倒茶递烟。

老爷陪道士聊家常的时候，道士明显心不在焉，东瞅西看，一副满是心事的样子。

老爷不明就里，还是自顾自的陪他闲聊。又过了一会儿，道士实在是坐不住了，就说你们家我好久没来，想各屋转转。老爷爷说好好，转转就转转，其实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大变化。

道士径直走进灶房，左顾右盼，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最后看见了碗里边剩下的两三个饺子。

你们家今年的饺子包的不错呀，什么馅儿的？

道士这么一问，老爷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什么馅儿的？你是问什么馅儿的？老爷重复了一句。当，当然，当然是猪肉馅的，我们家没，没有羊肉。老爷说话竟然不利索了。道士盯着老爷看，老爷满脸通红。

说话间有人叫老爷，老爷趁机转身出去。在这当口，道士闻一闻饺子，果然有点羊膻味。为了证实到底是不是羊肉，偷偷捏了一个饺子就放进嘴里。正要开嚼，老爷回来了，道士急忙转过身去，背对着老爷，囫囵个把饺子往下吞。直噎得道士两眼发直，脸上爆满青筋，直捋喉咙。老爷见状，猜到发生了什么，急忙转过身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道士缓过气来，转过身子，不好意思的看着我老爷，就说要告辞。老爷心里也觉着不自在，也不多留，就寒暄几句，送道士到大门口。看道士走远，老爷转身回家。这时候，只见道士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看着院子，说，好你个老董，好你个黄大仙，咱们走着瞧!然后就跌跌撞撞回了庙里。

豫西山区的二月，春寒料峭，土地还没有完全解冻。门前的小河仍然结着厚厚的冰，孩子们结伴在冰上滑来滑去，好不开心。河边柳树的枝条已然悄悄变绿，东风一吹，细细的树枝摆动起来，婀娜多姿，给大地平添了几分春天的气息。

可大人们就不一样了。春节刚过，人们就开始着手，忙着春耕春种的事了。一日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每逢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劳动力都要全部出动。或用锄刨，或用牛犁，把土地深翻一遍，然后施肥，平整，在土地上播种粮食，播种一年的希望。

这是一年中人们最累最苦的时候，这也是一年中人们最饥饿的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去年的粮食都吃完了，今年的粮食还没有打下来，况且各家各户还要筹备今年的种子。人们把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叫做春荒。

老爷家有两亩薄地，在村子的北坡上。每年春天，老爷都会带着两个儿子，把这两亩土地翻弄得整整齐齐。

今天早上老爷起的非常早，把牛喂了。平时这个时候他都会一个人先去地里。想到上次去地的时候碰见了那件怪事，老爷这回不敢先去。于是就叫醒我大爷和我爷爷。当时我大爷18岁，我爷爷16岁。两个人都不是身强力壮的人，再加上一个冬天的饥饿，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哪像两个干活人的样子。

老奶奶也很早起来了，给他们准备中午的午饭，让他们带上到地头吃。所谓午饭，也不过是三个玉米面的烙馍，外加一壶水。其实有玉米面的烙馍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没有白面好吃，也比红薯面强多了。很多人连红薯面都没得吃。

天刚蒙蒙亮，爷儿仨就到了田间，把干粮放在地头。套好犁耙，开始干活。

老爷牵牛，大爷扶犁，我爷爷打杂。三个人认认真真的干起活来。

春季的白天时间虽然短了些，但对于干活人来说，整个上午是非常难熬的。还不到中午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爹，歇一会儿吧！我实在是又累又饿。我大爷扶犁，是最出力的。再加上一个冬天没有干活了，猛然到地里，实在招架不住。就问我老爷，看能不能歇一会。老爷看了看我大爷，又抬头看了看天，觉着离晌午吃饭时间还远着呢。再说，牛也该歇一会了。

老爷说好，那就歇一会儿吧。其实老爷也有点累了，就停下来，把牛拴好，就地坐下。然后掏出烟袋，装了一锅旱烟，吸了起来。我的两个爷爷直接躺在地上，四脚朝天，直喊腰疼。这时候，只听我老爷不紧不慢的说，以后干活，不管人歇不歇，必须得让牲口休息一下。前些天，西村里有个人，套了一头水牛在泥淖地里耕稻田。他为了赶活，大半天不让牛休息一下。期间水牛实在太累了，就回头看了他几眼。那人也知道耕牛的意思，但却一直没有停下来。后来水牛确实是精疲力尽了，就跪在泥水里不起来。那人就举起皮鞭，在牛屁股上狠狠的抽。水牛没办法，只得起来重新拉犁。直到中午以后，那人才停了下来。把牛卸了，打算赶着回家。就在这时，只见水牛突然转过身来，冲到那人身边，低着头，用犄角一下子把他顶翻在地。趁他在泥水里挣扎的时候，跑过去用犄角把他掀起来，抛向空中。等他身子快落地的时候，又用犄角接住，再此抛向空中。如此反反复复，那人不知道被水牛撂起来多少次，直到后来断了气。水牛才罢休。当时稻田里的水都被鲜血染红了。这事在我们附近影响很大，人们都认识到，所有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尤其是替自己干活的牲口，必须要善待。

俩爷爷听得入了心，看着自家的耕牛，心里多了几分敬畏。

这时候，只听我爷爷说，唉，这会儿实在是饿了，要是咱们除了玉米饼，再有些肉吃就好了。

老爷回头看了我爷爷一眼，然后呛了他一句。说，肉？你想的怪美，我自己也想吃呢!我爷爷也不再说话了，躺在地上看天。歇了一会，老爷看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就说你俩快起来，咱们再干一会，就可以吃干粮了。于是仨人起来，重新套好牛，这回我爷爷牵牛，还是大爷扶犁，老爷在一旁指挥着，偶尔打打杂。

好不容易干到中午，三个人都像散了架一样。他们卸了犁，还没等我老爷把牛拴好，我爷爷忍不住，就直奔地头的干粮了。

我爷爷到了地头，弯腰拿起干粮，打开一看，就站在那里不动了。只听他朝我老爷大声喊着，说爹、哥，你们快来，你们快来看!

老爷抬起头，看见我爷爷在地头手舞足蹈，大声呼叫。

就吆喝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快来!快来!爷爷催的急。老爷跟大爷走过去一看，俩人也傻眼了。

干粮袋里，除了三个玉米饼、一瓶水外，活脱脱，多了一个红烧猪肘子!

三个人面面相觑，看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天上除了太阳和一两片白云，只有几只小鸟在空中飞翔。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一只喜鹊在地旁的树枝上，喳喳的叫个不停。这时候，老爷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你俩都快坐下，别吭声。两个爷爷规规矩矩地坐在地上。毕竟老人经事多，还是多听听人家的。

三个人席地而坐，围着干粮和红烧肉。老爷先用手撕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尝了尝，又仔细的嚼了几下，脸上逐渐露出了微笑。说吃吧吃吧，你俩快吃吧!

大爷撕下来一块，放在一边，说这个给我娘捎回去，让她也尝尝。剩下的肉，三个人大快朵颐，就着烙馍，吃的是有声有色，有说有笑。

等到吃饱喝足，三个人坐在地头，都是面带微笑，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心里美滋滋的。

仨人歇够了，就起来再次套上犁耙，干起活来。

由于刚才的事，三个人其实都没心干活了。除了纳闷，其实更多的是有些激动。还想着把这个喜讯早一点告诉给我老奶，让他也尝尝红烧肉的味道。

爹，咱们回家吧？我实在不想干了，我爷爷说。

想咱娘了吧？大爷瞅着我爷爷，嘻嘻的笑。

我老爷也嘿嘿两声，看着俩儿子，三个人会心一笑。说行，今天就犁到这里吧。

三个人卸了牛，把犁耙工具放在田间。两个爷爷把牛赶的飞快，抢先一步跑回家里。见到我老奶，我爷爷一把抢过大爷手里的肉，说娘，你看看这是啥东西？说着就递了上去。老奶看着手里的肉，心想，这俩孩子，是从哪里弄得这好东西。

这时，我大爷才把上午在地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给我老奶说了一遍。

老奶满脸狐疑，接着撕了块肉，送到嘴里，慢慢尝了一口，果然是真肉，而且越嚼越香。这时候老爷也到了家里。老夜笑眯眯的看着老奶，老奶心领神会，又相互使了个眼色。紧接着老奶转过身来，看着我俩爷爷，绷着脸说，还是那句话，坚决不能说出去。我两个爷爷赶快应承下来，说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第二天早上，远没到天亮的时候，我爷爷就起了床。在院里大叫，爹，爹，咱们去地干活吧？大爷被吵醒了，说你这个傻瓜，你见谁家半夜去地的？

老爷哼了一声，知道他惦记什么，说，你一个人去吧!

我爷爷讨了个没趣，就回屋里了。

其实我爷爷心里想的那些事，谁心里都明白。不过是惦记中午的那顿饭。

只是第二天到了地里，他失望了。

刚才被我爷爷一折腾，大家都没心睡了。过一小会儿，还是我爷爷先起床，说算了吧，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了，那么就都起来吧。其实他跟我爷爷一样，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就叫醒了所有人，说都起来吧，准备准备，下地干活。

老奶起来，很快烙好了干粮。顺便喂了牛，一切准备就绪，就打发他们去地。

还是像昨天一样，爷儿仨拿着干粮，赶着牛，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

到了地里，我爷爷机灵，把干粮和水罐放到昨天的位置，样子也照着昨天的样子，然后笑嘻嘻的看着老爷，等着中午吃红烧肉。

有了昨天中午的经历，今天的活大家干的欢快，也都不觉得太累。因为爷儿仨的心里，都多了一份期待。

还是老爷牵牛，大爷扶犁，爷爷打杂。就属爷爷勤快，忽前忽后，忽东忽西，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今天的牛喂的饱，犁起地来也格外起劲。不知不觉半天过去，一块田就犁好了。

老爷跟大爷正准备卸牛，安置犁耙，我爷爷就朝着干粮飞奔过去了。

等他俩卸完牛，兴冲冲地走到地头的时候，看我爷爷一个人站在干粮袋旁，拉拢着脑袋，瞪着眼，一句话也不说，没有了昨天中午的那些兴奋劲儿。

老爷和我大爷走上前去，一看，心里也都多少有些失落。其实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知道谁想的啥。

干粮袋里，除了一罐水，三个玉米面烙馍，其他什么也没有，更别说红烧肘子了。

老爷先坐下来，喝了口水，啃了一口干粮。 然后回过头来，对他俩说，快吃吧，吃完回家。

大家都不说话，一口一口吃东西。等吃完了，就赶着牛，背着犁耙，咣当咣当往家走。

今天的牛比人走的快。到了家门口，大门是开着的，牛自己就先进院子，来到牛棚下。

老奶奶见牛回来，就知道家人也快到家了。就赶忙出来，到大门口迎接。老奶奶也是满脸堆笑。当然，她心里也有期待。。

等人走近，老奶奶一把接过干粮袋，往里面一瞅，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失落中带着微笑，就回家了。

今天的晚饭比平时早，大家围在一起吃着，都不说话，屋子里飘浮着沉闷的空气。

这人啊，都是贪心不足。没有拥有过，多少有点意外收入，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一旦拥有过，如果不是天天有收获，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穷的人了。

大家吃完饭，两个爷爷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睡觉了。老爷老奶瞌睡少，俩人在屋当中生了火，围着火盆，低头烤着火，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老奶先打破了沉寂，说老头子，你不觉得最近的事有点奇怪吗？

谁说不是？老爷抬起头，望着老奶说。就拿除夕夜的羊肉饺子馅，大家谁都说不清楚。还有昨天中午的红烧肉，从哪来的？

说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好像同时想起了什么。

是的，就是他。老黄!

但俩人又纳闷，自从给老黄供了个牌位到现在，咱们也没有向他求什么呀!难道是他主动送来的？不过这也不像啊，如果是主动送来，那为什么今天中午没有红烧肉？俩人说着，都又陷入了沉思。

夜深了，俩人准备睡觉去。忽然，爷爷好像明白了什么。拍着自己的脑袋说，我知道啦，我知道是咋回事的了。

老爷接着说，除夕夜的时候咱们提到饺子馅，我无意中多了一句嘴，说要是咱们也有羊肉馅就好了；昨天上午在地里，我说过，我也想吃红烧肉。曾记得那天害病的时候，梦里老黄告诉我，说你需要什么的时候嘟囔出来就行了。或者到我的牌位前说明也行。这几次的东西，都是我先说出来想要，然后才有的。难道这些话非要从我嘴里说出来才行吗？我嘴里说出的话，不会就是口令吧？

老奶奶看着老爷，一脸茫然，说也有这个可能啊!要不，要不咱们现在就试试？

看你说的，现在啥时候了。到明天吧。老爷说着，就背过身去，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老爷发出了第一道口令。

昨天夜里，老爷和老奶商量，今天要试着发出第一道指令，看看老黄能不能办到。也看看发什么样的指令，老黄才能照办。还有，趁机也能看看前两天的事，是不是老黄干的。

白天人来人去，老两口也没有什么大行动。等到了晚上，俩儿子都去睡觉了，他俩才又坐在火盆边，商量着昨天晚上的话题。

老头子，你说咱们向老黄要个啥呢？老奶问。

你说要个啥？我也不知道要什么合适。过去听老人说，黄大仙这东西脾气古怪，你要是对他好还行，你要是得罪他，就会被他偷到倾家荡产。咱们也不敢胡要。咱们要的东西，万一他办不到，得罪了他怎么办。老奶说，就是，这事以前我也听人说过。咱们得小点心，宁愿不要东西，也不能得罪了他。

老两口犯了难。商量来商量去，始终决定不了向老黄要什么东西，怎么向他要。

时间悄悄的过去，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火盆里的火焰一跳一跳的，映的老俩的脸通红通红的。又过了好长时间，老爷见仍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就准备吸袋烟，洗洗睡觉。他顺手从衣袋里掏出烟袋，装了一锅烟丝，然后用麻杆点着了，一口一口的抽。这庄稼人吸烟很简单。烟丝是自己家种的烟叶切成的。家家户户都栽有烟叶，等烟叶泛黄成熟，就摘下来晾干，然后切丝。然后在烟丝里拌上香油，揉搓几下就好了。男人们很少有不吸烟的，人人腰上别着一根旱烟袋。熟人见面，都是先掏出烟袋来，相互让对方尝一口自家的烟丝，然后相互夸赞一番。老爷的烟丝，都是老奶亲自给他制成的。这时候，只见老爷嘴里衔着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个不停。老奶陪着老爷抽烟，也不说话。

老爷抽完一袋烟，就把烟袋锅里的烟灰了磕出来。然后习惯的吹了吹烟杆，发现有点不通。老爷想，可能是烟袋锅里的烟灰没有磕净，就把烟袋锅在鞋底子上又磕了磕，然后，吹了吹，还是不通。就嘱咐老奶，把捅烟杆的细铁丝找出来。

旱烟袋通常有三个部分组成:烟袋嘴，眼袋杆和烟袋锅。烟杆上系一个黑布袋，专门装烟丝的。因为烟油的原因，烟杆很容易不通。所以吸烟的人家里，都有通烟杆的细铁丝。

老奶找了很长时间，没有找到铁丝。最后四处折腾，翻箱倒柜，还是没有找到。

老爷说，找不到算了，我慢慢磕一磕试试。又把烟袋锅朝鞋底子上磕，磕了几下，又吹了吹，还是不行。老爷有点气急了。他以为是鞋底子太软了，磕不出来，就想找一个硬东西试一下。

他环顾四周，看见桌腿下垫有一块砖头。就起身走过去，举起烟袋，朝砖头上使劲的磕了下去。

咣当!烟袋锅烂了!

老爷瞅瞅烟袋锅，瞅瞅老奶；瞅瞅老奶，又瞅瞅烟袋锅，呆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阵子，老爷才回过神来。问我老奶，这可咋办？

老奶也是一阵犯难，说这半夜三更的，往哪里再去弄一个烟袋锅呢。

要是一夜不抽烟，老爷肯定睡不着觉。这可让老两口发了愁。

有啦!老爷突然一拍脑袋，说，咱们不是正好没啥要吗？刚好向老黄要个烟袋锅，你看咋样？

老奶一听，说行啊，咋不行呢，就要一个烟袋锅，试试老黄灵不灵。

说到这里，老爷就一本正经念叨，说:嗨，今晚要是有一个新的烟袋锅，那该有多好。

说了这话，老爷，老奶就收拾火盆，关门熄灯睡觉了。

半夜里，老两口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大门轻轻的支扭一声，好像有人进院子。就赶紧搭腔，说谁啊？没人回应。老奶又跟着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回应。

老奶就让老爷赶紧起来看看，说夜里门户很重要，家里可不敢进了贼。老爷就起身，披衣下床，推开屋门，左看右看，一个人影都没有，又叫了几声，还是没人答应。又去摸摸大门，见大门的木栓的插地好好的。就回屋接着睡觉了。

等到早上，老奶奶起床做早饭。一开屋门，看见屋外的门墩上，赫然放着一个烟袋锅!

她急忙捡起来，跑到床边，晃醒我老爷。说起来起来，看看这是啥!

老爷披衣坐了起来，揉了揉眼，一看，老奶手里拿着一个明晃晃的的铜烟袋锅，而且跟自己原来烂掉的是一模一样!老爷问老奶，你从哪里弄到的？老奶说，我刚才起来，开开屋门，就见这东西，端端正正放在屋外的门墩上。

老爷接过烟袋锅，取出烟袋杆，很快安了上去。又把烟嘴含在口里试了两下，非常满意。老两口喜出望外，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劲的笑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老奶说，看来老黄还真是能行。你快起来，洗把脸，趁孩子们都还没起床，赶紧去给老黄上柱香，感谢感谢。

老爷急忙起来，穿好衣服，洗好脸。然后按着老奶的提议，认认真真的去给老黄上了柱香。

等把这一切做完，天就亮了。老两口也不声张，像往常一样，该干啥干啥，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只是俩人心里多了一份惊喜。心想，这下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以后要是遇到难处，就跟老黄说。方法也很简单，就是老爷亲口嘟囔几句就行。

老两口哪里知道，有些话可不是随便嘟囔的。这不，麻烦来了。

老爷这几天双手不离烟袋，时不时的抽一口。不抽烟的时候，就把烟袋锅握在手里把玩，总是看着老奶奶傻笑。老奶奶也高兴，就像换了个人，满面红光。

春风一天比一天温暖，吹化了河里的薄冰 。岸边的柳树也返青了，细软的枝条，在微风里来回摆动，偶尔有一两只小鸟，落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各家各户的土地都翻完了，再过两天就要起垄、栽红薯。红薯是当时农家主要的口粮。我们这里土地贫瘠，又旱涝不均，几乎是种啥啥不收。只有红薯这东西，是既耐旱又耐涝。不管多么贫瘠的土地，只要栽上红薯苗，多少都会有点收成。况且我们村的周围，又都是些沙土地，特别适合种植这东西。种出来的红薯是又面又甜，远近闻名。到现在，疙瘩坡红薯还是一个响当当的牌子。

要想让红薯收成好，栽苗之前要起垄，起垄之前要施肥。只要粪肥施足了，再遇上风调雨顺的光景，就会获得大丰收。老爷看看牛圈的粪，感觉不太够用。因为我家只有一头牛，所以产粪就少。于是，老爷就觉得像往年一样，再出去捡点牛粪。说着就挑了个粪筐，在村子周围去转了。

平时的时候，老爷捡牛粪总是到僻静的地方。这两天不知咋的，老爷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去，还时不时的拿出烟袋吸两口。遇着闲人，他还把烟袋掏出来，让别人吸。说是让别人品烟，其实内心里还是想让别人摸摸他的眼袋锅。别人接过烟袋专心抽烟的时候，老爷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今年牛粪还是不够用啊？你种地也太用心了，别人夸我老爷。

可不是嘛，我那两亩薄田，如果上粪少了，到了秋天收成指定不会好。

庄稼人种地，靠的就是勤奋。一是深耕，二是施肥，三是打理。只要手脚勤快，老天就会照顾，遇着风调雨顺的光景，就能少挨些饿。

老爷是个勤快人，种地过日子，不甘人后。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村前村后总能看到老爷捡粪的影子。

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人问我老爷，该吃饭啦，你还不回家？看你的两个框子，已经快满了。

老爷看着那人，说，这牛粪啊，当然是越多越好。要是家里面有足够多的牛粪，我就不出来捡了。这牛粪臭烘烘的，要不是粪不够，谁会出来捡这个。

说完这话，老爷又转着捡了一会儿，装了满满两筐，挑在肩上，颤颤悠悠回家了。

到了家里，他把牛粪倒在牛圈里，放好框子，洗了把手，就回到屋里。

老奶已经把午饭做好了。所谓午饭，也不过是青菜汤子，下了一些玉米糁，端起碗来照见人影，挑起菜来啦啦流水。

每年这个时候，各家各户差不多都断粮了。要是谁家还有一把玉米糁喝，那就已经很不错了。其实，各家各户也不是一点粮食都没有，每家也都还有些存粮。但那不是口粮，不是让人吃的，是作为种子用的，那是当年年秋季的希望。

老爷家的玉米放在一个小缸子里边，还不到缸子的三分之一。老奶把缸盖压的严严实实，在上面还放了个大石头。防止老鼠和猫进去。

老爷捡了半天粪，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再加上午饭也不耐饥，吃完饭就躺在床上睡觉了。

没想到一觉睡到天黑，老爷起来埋怨老奶，说咋不早点叫醒他。

老奶说，看你上午捡了半天粪，已经很累了，刚才又睡得很香，就没舍得叫醒你。既然醒了，那就吃晚饭吧，吃完饭接着睡，好好歇歇。

下午睡过了，到半夜老爷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这两天发生的事，脑子昏昏沉沉的。这时候他又听见大门咣当一声，好像还有人的脚步声。谁啊，老爷习惯性的问了一声。

没人答应。

有了前几天夜里的经验，老爷也没再起来。之后仔细听听，也没有什么动静，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当天地里也没啥活，大人孩子都可以睡个囫囵觉。

鸡叫三遍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老爷听见我爷爷开门的声音，接着啪的一声，然后就是我爷爷的大呼小叫声。

原来，这两天我爷爷拉肚子，天还没亮，他就起来去厕所。开门后一脚踏出门外，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一打滑，整个人爬到地上。地上也都是软乎乎的。爷爷摔的膝盖疼，就地翻了个滚。这一翻不要紧，地上的东西全部粘在了爷爷的衣裳上。爷爷起身，感觉浑身发臭。用手一摸，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竟然是牛粪的味道!就急忙跑到我上屋门前，大呼小叫，说，谁干的？谁干的？

听到叫声，全家人都醒了。都急忙起床，各自推开自己的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所有的屋门前，都有一堆牛粪。院子里也都到处都是。

回头一看我爷爷，就像从粪堆里扒出来的一样，脸上，手上，身上，全是牛粪。

大爷指着我爷爷，用手捂着嘴，笑出了声，老爷老奶也笑了一下。然后，就都沉静下来，心里纳闷，这是谁干的啊？这么坑人！

有了这几天的经历，老爷心里多了几分淡定。他低下头来想了想，忽然一拍脑袋，说，我明白了明白了，大家都先别大惊小怪的。然后回头嘱咐我爷爷，快去屋里洗洗脸，把衣服换了。就拉着我老奶进屋了。

回到屋里，老爷把昨天捡粪时候说的话告诉老奶。昨天跟人说话的时候，曾经嘟囔过一句，说家里要是有足够多的牛粪就好了，就再也不用出来捡了。

原来如此啊，老奶奶惊得张大了嘴巴。那你以后可是不敢胡说话了。

自然自然，老爷嘴里应承着。

但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嘟囔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