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两个哥哥幸灾乐祸的笑声,
刘曜有点心烦起来。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白天时的场景。
当时母亲突然发话让他抱人,背后的寓意不傻的都能明白,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丫头拒绝了。
他是真摸不清那姑娘是没懂母妃的意思还是不……想懂?
若是前者,刘曜觉得这姑娘有点傻;
若是后者,刘曜觉得——
不太可能!
这姑娘定然就是傻!
笑完了的刘昀没忘问出自己心里好奇的问题,“六弟,若是那姑娘没拒绝,你会听母亲的话抱她吗?”
刘曜安静的看了眼刘昀,薄唇慢慢的吐出几个字,“无聊。”
刘昀气得咬牙,“你这臭小子。”
刘暲:“别管他,不要就不要,苏家妹妹又不缺追求爱慕的世家子弟,再者,人家又未必看得上他。”
刘昀看了眼刘暲,
是亲哥吗?
刘曜被刺了这句,是彻底没心思再和这俩家伙说闲话了,自顾自回了九华堂。
入夜,
沐浴过后,刘曜换了件新的里衣,拿着本书半躺在榻上随意翻看着。
在看到书上的那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思之若狂”时,刘曜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白日里苏家那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时的模样。
娇滴滴的小姑娘被他养的狗吓成那样,他多少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若是母亲执意要他抱,他……应该也不会拒绝,
可是这抱一下背后的深意,刘曜有点摸不准;
前头的四哥五哥都还没订亲,虽然他是嫡出,身份更尊贵了些,可父王在亲事上还是喜欢按照长幼顺序……
越想越烦,刘曜索性不想了,把书丢在一旁,翻过身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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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京城中各家各户都准备起来了,城中各处都开始洋溢着节日的氛围。
苏府侧门外,如往年一样的规矩,开始施米散钱;
这些米钱,但凡家境过得去的都不屑一看,可对真正贫寒的人家,却是雪中送炭。
苏家也正是以这样的方式,防止有人装作贫苦的样子来冒领东西;
而真正的贫苦人来领的时候,所得的东西其实远不止于此,毕竟米袋中装的究竟是什么,只有苏家人和领到东西的人知道。
而领到东西的人但凡有点心眼,便能猜到苏家此举背后的用意,自然也不会外传。
自打入冬,京城的雪就没停过,苏妧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雪景,不由得想起慈安院的孩子们。
“素心。”
素心:“姑娘有何吩咐?”
“取一百两银子给慈安院送去,切记要交到周大叔手里,让他买些好的吃食,再给院里的老人孩子每人置办身衣裳,让大伙过个好年。”
素心:“是。姑娘心善,是他们的福气。”
前世苏妧也经常资助慈安院,她是苏家最受宠的姑娘,体己多的花不完,能救济一些贫苦之人,也是积福积德的好事。
素心取了钱便和柴松一起出了门,这些事苏妧不放心假手于人。
只怕有人中饱私囊。
每次都要是素心和柴松亲自走一趟。
明心从厨房端来了碗羊汤给苏妧暖身子,羊汤鲜美入味,汤面还飘洒着零星的香葱末,苏妧还挺爱喝,用了半碗多,还吃了好几块羊肉。
羊汤刚喝完,苏妙就来了,拱了拱鼻子,“好香,什么味?”
明心:“羊汤。四姑娘若想喝,奴婢替您盛一碗。”
苏妙最是个贪嘴的,瞬间两眼放光,“要要要!给我盛满满一碗,羊肉也多一些,多放些香葱和小菜。”
明心笑着应了。
苏妧看了她一眼,“你胃口不错。”
苏妙乐呵呵的坐在苏妧旁边的软塌上,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两个用红布包裹着的物件。
苏妧看了眼,“这是什么?”
“你知道鹊鸣寺吗?”
“听说过,好像是余杭那边的一个寺院,据说求姻缘很准。”
苏妙缓缓揭开手中的红布,两块红布下,是两块通透泛粉的玉佩,形若蝴蝶,一看便不是俗物。
“这是鹊鸣寺千金难求的粉蝶玉,还在佛前开过光,说是沐浴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的佛光;我大舅舅去年外放到余杭,我就求他去鹊鸣寺帮我求两块,你是不知道这东西有多抢手,好在我大舅舅与鹊鸣寺的静安师太是旧识,豁下脸求的。”
苏妧闻言笑着打趣,“怎么?想求姻缘了?”
苏妙微微红了脸,但仍辩白嘴硬,“我,我这,宁可信其有嘛,再说了,鹊鸣寺香火能几十年来那么旺盛。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苏妧点点头,“嗯,确实如此。”
苏妙将其中一块粉蝶玉放到苏妧手里,另一块自己收着,“你一块我一块,希望有粉蝶玉保佑,就算是圣上赐婚也给我们赐一个品行端正的夫婿。”
夫婿品行如何直接关系女子的后半生,苏妧理解苏妙的想法,握了握苏妙的手,“圣上并不糊涂,就算赐婚有让世家互相牵制的意思,但也没乱点鸳鸯过,你不用太过担心。”
苏妙过了年就十五了,及笄之龄。
宁远侯的千金,圣上赐婚的概率很大。
也难怪她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苏妙深吸了口气,“希望如此吧。你也好好带着,明年可就是你了。”
苏妧笑笑。
想起前几日东宫的那件事,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明明已经很小心,尽量不去和他产生交集,没成想在那一日功亏一篑。
想想太子妃提出让刘曜抱她的那个想法,苏妧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冰块,还抱她?
当天幸亏是她反应快,第一时间拒绝了,说出去是她矜持的名声;
可若是被他开口拒绝,那她可就别想好了,不出一日,苏五姑娘被太子家六皇孙拒婚的消息保准能传遍京城的各个角落。
那她面子还要不要。
至今想起,苏妧都无比庆幸自己当天的反应之迅速、应对之聪慧。
她侧头看向房间的那块西洋镜,看着镜中少女不施粉黛依旧明艳动人的一张脸。
这么好的姿色,前世便宜了刘曜,结果那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成亲那么多年,他就从来没夸过她一句好看漂亮;
苏妧想想这个都又气又委屈,哪个女子不喜欢丈夫的夸赞,偏偏她嫁给了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越是想前世的事,苏妧就越是坚定。
这辈子,她要找一个能和自己花前月下举杯对饮的好夫君,能和她话家常、为她描娥眉,哪怕不那么位高权重,也不打紧。
这样想着,苏妧便想找个机会探探自己的母亲庆宁郡主的口风。
这种事对别人说不合适,会笑话她不知羞,但是自己母亲,亲娘俩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毕竟过了年她也十四了,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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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宁听了女儿的话很是震惊,她没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居然看的这般透彻。
别的不比,就那三房的苏婧也是天天盼着嫁高门大户,门户稍微低一点的连看都不看一眼。
苏婧没资格却想一步登天,自己的女儿什么都有却什么都不想要,难道真是那句缺什么找什么?
庆宁:“你大姐姐是圣上赐的婚,二姐姐因为是三房的人,圣上许是看不上你三叔,所以才是咱们自己家相看的人,苏婧更不用说,便是姗儿也难说;只你和妙姐,那是极大可能要被圣上赐婚的。”
苏妧低垂着眼,“娘亲,就没有别的法子吗?虽说圣上赐婚极其体面,可女儿不想盲婚哑嫁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
庆宁失笑,“你都不知届时圣上会将你指给谁,怎就知不喜欢了?万一到时候是个有才有貌的,你喜欢上了怎么办?”
苏妧嘟着嘴,“那我也不要,娘亲,您帮帮女儿吧,我真的不想。”
庆宁微微皱眉,“哪就这么容易?”
“或者……”庆宁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但又觉得那样太委屈女儿了。
苏妧只当母亲有了主意,忙问:“什么?”
“把你送回江南老家,若有人问起,便说回家养病。圣上有何打算都可以装病推辞。”
苏妧一怔,“圣上会信吗?”
“所以一旦这般你必定要在江南老家待上些年月,才能让众人都信。”
庆宁:“你愿意这般吗?”
苏妧抿着唇,一时没有办法立刻回答。
京城中生活惯了,饶是江南也是富饶之地,苏妧也不想轻易离开。
虽然前世,她一直念叨想回江南老家看看,但是婚前没时间,婚后就更不可能了。
嫁进皇室,一举一动都受限,更何况是去江南那隔了千山万水的地方。
庆宁见状只当她不接受这个办法。
其实她也就是说说,江南再富饶,也不如京城鼎盛繁华,女儿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怎么可以愿意去别的地方一待就是好几年。
便继续安抚女儿,“距你及笄还有一年时间,先不急;更何况,你父亲和你二叔不是也说过,圣上赐的婚都是好的,那些顽劣子弟圣上也是看不上的。”
苏妧低着头不说话。
让她说什么?
说明年皇上就会赐婚把自己嫁给他孙子?
还是说自己嫁给他孙子没几年就生病死了,再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在?
真这么说,她娘估计也得被吓出毛病。
要不要回江南这事,她得考虑考虑才能回答,庆宁听她这话很是意外。
她都不舍得女儿竟然愿意不成?
夜间,
苏恒没完没了的折腾了两回,就为着庆宁晚膳时随口的一句“一把年纪”了记仇。
风浪平息后,庆宁窝在他怀里,喘着气,说起女儿的事,“阿妧不想要圣上赐婚,也不想嫁高门子弟。”
苏恒觉得女儿这想法有些惊世骇俗,“那她要如何?嫁个禀生秀才不成?”
高门弟子又不尽是纨绔子弟,也多的是允文允武功绩斐然的。
再者,他的女儿,圣上怎么可能指给斗鸡走狗的顽劣之徒。
庆宁也不理解女儿的想法,“阿妧看上去是认真的,连我说想要这般除非送她回江南老家避风头这话她都能接受。”
苏恒这下不淡定了,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阿妧近几日都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庆宁拥着被褥靠在软枕上,仔细回忆了一下,“自东宫赴宴回来,阿妧就没有再出门了。至于别的,就是窝在房内和妙姐玩,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那事情莫不是出在东宫?”苏恒眼神微眯,想起妻子前几天转告他时说的一个细节,“你说那日太子妃让六皇孙抱咱们阿妧。”
“是,但阿妧自己有数,拒绝了……”庆宁忽然抬头,望着丈夫,夫妻俩面面相觑。
“阿妧莫不是被太子妃吓着了?”
“还是她怕太子妃真把她要去嫁给六皇孙?”
庆宁猜测道,可又想不通,“可六皇孙很好啊,就算是,阿妧也不该……”
苏恒下意识道:“六皇孙再好也不意味着咱们阿妧就要喜欢他啊。”
庆宁无奈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跑题,她是这个意思吗?
“现在就这么个事,原因肯定是出在东宫。我估摸着,阿妧应该是不想嫁给皇室皇子龙孙。”
庆宁有条不紊的站在她对女儿的了解上开始分析,“你看,皇妃王妃的,说着好听,可是通房姨娘侧妃一大堆,哪里就有多好?”
“咱们阿妧是什么心高气傲的性子你不比我清楚,她能受得了这个气吗?”
夫妻俩瞬间觉得女儿的态度说得通了,肯定是这个原因没跑了。
庆宁小踹了苏恒一下,“你想个办法呗,女儿不想的事,肯定要帮她避免,不然我们岂不是枉为人父母。”
苏恒掐了掐眉心,“这事太大了,你让我好好想想。……实在不行,只能把阿妧送回老家了。”
“且看她自己想怎么选吧。”
小女儿总是更受宠一点的,更何况家里如今也不需要依靠儿女的联姻来稳固自身的权势,他做父亲的,只是希望女儿能得偿所愿、一生安乐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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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上书房
这几日太子家的小祖宗情绪明显不对,其他兄弟几个都感觉到了。
这天下了策问课,几兄弟聚在一堆说话。
魏王世子刘晓:“阿曜,你这两天怎么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说来哥哥们给你们出出主意。”
刘曜懒洋洋的支着脑袋,“没事,就是觉得没劲。”
刘昀:“这就年节了,宫里和京城各处都要热闹起来了,你还想要什么劲?”
刘晔一脸坏笑,“等皇祖父给你赐婚成了亲,你就有劲了。”
到了年龄男子间的话题自然会扯到那事上头,几个兄弟中,刘暲最为年长,已经娶妻,而且还有两个妾室;
其他的人有的定了亲,虽未完婚,但身边也有通房丫鬟伺候,亦是已经知道了男女之事;
其中刘曜年纪最小,张氏还是没有做这方面的安排,平时几个哥哥都喜欢在这事上以过来人的身份打趣他。
这个弟弟别的时候都清清冷冷,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也只有这种情况会露出几分少年人该有的羞涩和稚嫩。
兄弟几个话题越说越没边,这时,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曹公公忽然出现,“见过几位皇孙殿下。”
刘暲谦和有礼,“曹公公免礼,可是皇祖父有何吩咐?”
“皇上口谕,宣六皇孙前往御书房见驾。”
曹公公传完旨便随即离开。
刘昀托着腮:“不会是李先生告状,皇祖父知道你上课走神了吧?”
刘晫哼笑两声,“怕什么,皇祖父最疼六弟,便是有错也并不会舍得责罚的。”
没理会刘晫的阴阳怪气,刘曜起身往御书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