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子凡多拿一点无可厚非,但他没有这样做。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从小在一起玩耍长大,多点少点都无所谓。房租还有一个月到期,分的这点钱刚好作为明年的投资。
店里的米面油不多,几个人过年还要食用,最多能吃到正月底。长喜和海元心里都明白,子凡比他俩操的心多,平时干的活也不少,而且海元从老家来的时候身上几乎一无所有,好在现在也有两万来块钱做支撑,比在老家强多了。
从此以后,就看各人的命运造化了。好的一点子凡分配合理,首先自己不能贪得无厌,至于结果就没那么重要了。
母亲从小卖部给子凡打电话道:“老乡捎的钱已经收到,你放心。郑军俩口子正月初五从家里走,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子凡道:“如果方便的话带点辣椒面过来,其余什么也不要,这里都能买到。又把长喜准备开店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有可能他媳妇黄秀英,到时候和郑军一块来。长喜已经给他媳妇说了,让郑军帮忙把火车票给买上”。
母亲道:“这样也好,以后挣多挣少就看自己的本事了。人多没好饭,猪多没好食。尽管自己单干,该帮忙的时候还得帮忙。出门在外要加强团结互相帮助,你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千万别为一些小事而斤斤计较。人心要实,火心要空。更要体谅对方的难处,这样才能问心无愧”。
子凡道:“知道了,妈你尽管放心吧。我这里还有点事,就不和你多说了,我先去办事”。说完自己把电话挂了。
子凡不敢和母亲多说话,怕一不留神说漏了嘴,让二老担心,自己也跟着难过。每次母亲问他的情况,吃苦受累的话子凡一个字不提。总是报喜不报忧,这可能就是所有身在异乡游子心里的难言之隐吧?一句话,不想让家里替自己担心,无论多大的压力必须挺住。
腊月二十八这天,三人合力打扫卫生,也不营业。把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忙了一年到头,也该好好休息几天了。过年吃的喝的已经全部备齐,无非就是日常食用之品。
连续几天晚上都没啥事,子凡拿出笔纸,陆续写下数首古风。
其一
房前风怒吼,
檐后犬吠声。
雨落耳边响,
谁人最纠情。
其二
恰巧值良辰,
惜君漂泊身。
晨逢新喜事,
暮念旧时人。
其三
风起衣襟偏,
遥望梅傲雪。
心烦酒易醒,
最恨异乡别。
其四
秋风落英响,
灵鸟稚头蜷。
欲撷菊花瓣,
奈何心惘然。
其五
塞外夜新雨,
纱窗遮旧颜。
遥望远山处,
梦影到乡关。
其六
素手掬明月,
涟漪独自漾。
几时连赤绳,
双影入红帐。
其七
风吹浅草生,
喧鸟鸣山涧。
邀友同游春,
异乡看飞雁。
其八
初来新寝客,
夜宿旧边城。
适尔凭栏望,
揪心愧此生。
其九
青松千里霜,
红柳万株凉。
窗外雀声乱,
檐头燕语忙。
南郊梅萼嫩,
北舍水仙香。
枕畔相思意,
梦萦飞绕梁。
大年三十这天,几人早早吃过午饭各自找乐。长喜和海元去了老乡白日鬼家,几人早就约好了打麻将。只要没回老家的人,不是打麻将就是炸金花,也叫‘爬山’。不然就是喝酒,谁家都一样。几乎天天如此,无论去哪家玩,都是先打麻将后喝酒,早已成惯例。
子凡一个人在房间喝茶,看春节联欢晚会。外面早已爆竹连天礼花齐放,一片喧嚣。但对子凡来说,此时的心情更加沉重。想念家人、想念亲朋好友,恐怕是每个在外游子的共同愿望和心声吧?
望着窗外闪烁的灯光,不时呼啸的北风。子凡拿出笔记本,试填《鹧鸪天》一首,借此消遣此刻无聊的心情。
一夜双岁两重天,
三更横跨兔龙年。
谁家游子独居外。
沦落他乡泪涕涟。
霓虹闪,寸心悬。
高堂亲友可平安。
只身异处何由己,
岁月飘蓬岂畏寒。
写完后又看了几遍,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一时想不到更合适的词句,权且作罢。心下暗自思忖,自己不是专业作词者,只不过是兴趣爱好而已...
把每一件简单的事做好,就是不简单。把每一件平凡的事做好,就是不平凡。上天不会亏待每一个努力之人,也不会可怜每一个懒惰之人。一个人的成功有诸多因素,其中有天意也有人意,包括天时地利人和。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长话短说!大年初五,母亲在小卖部给子凡打电话,说郑军俩口子已经从老家出发前往草原钢城。让子凡后天下午去车站接人,至此子凡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子凡问长喜道:“你媳妇怎么没和郑军一块来”?
长喜道:“我考虑了一下,初八才能腾房子。还要简单装修一下,最少一个星期以后才能彻底完工。买这买那都需要时间,所以打电话让她过了正月十五再来,那时一切都安顿好了。如果和郑军一块来,住宿暂时都成问题”。
子凡道:“你考虑的还算周到,这样也好。把这里都收拾好了再让她来,熟悉上一个多星期就可以开业了。这几天你还得在这里干活,等你把房子钥匙拿到手后就算自由了”。长喜道:“看你说的哪里话?我若拿到钥匙后装修,每天还不是要到这里来吃饭,也少不了你这个参谋。以后你还得多帮忙多指点,弟兄们没说的”。
初六正式开门营业,城里人吃惯了大鱼大肉,也想换个口味。这天的生意特别好,面皮比平时多卖了二十几张,子凡几个人忙活了一整天。
次日下午三点多,子凡提前到了火车站接人。见郑军和叶静俩人提个大拉链帆布包,一人手提着灰色大皮箱子出了站口,子凡一见赶忙前去迎接。对郑军道:“老弟来了,一路辛苦”。
又与叶静打招呼,知道叶静不会说话。见俩人确实有些疲倦,便从叶静手里接过皮箱,三人向车站广场走去。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一直到了长青营子店里。长喜海元和郑军打小就认识,几人见面自然高兴。
子凡带郑军两人,到旁边后院小房里洗了把脸,房子是提前租的。跟旅店差不多,临时暂住,等长喜和海元搬出去后他俩再住。当晚自不必说,给郑军俩口子接风。子凡提前给平安打了电话,告诉他老家扯皮表弟俩口子来钢城的事。
平安下午早已来到店里,买了些煮好的猪头肉、猪蹄和耳朵。油炸花生米,拌了几个凉菜,喝的长脖子二锅头,郑军俩口子不喝酒。海元酒量不大,长喜和子凡陪平安喝多喝少随意,几人并不劝酒。
平安问了大概情况,子凡就把去年总体收入、长喜和海元准备单干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平安表示理解,分开后各显神通,有可能比在一块挣的还要多些。现在是市场经济说了算,跟以前的计划经济时代不一样了。
长喜和海元又干了几天,郑军俩口子在旁边观看,顺便熟悉一下周围环境。后院里搭的有木棚子,专门用来蒸面皮。春节天气虽然不算太冷,但待在棚子里时间长了也吃不消。一般只在早上蒸面皮,中午晚上以扯面盖饭为主。所有的活就数蒸面皮最苦最累,关键是天气冷,夏天到无所谓。
正月初八下午,海元和长喜去拿钥匙。子凡叮嘱郑军俩口子,问他们去不去逛街买东西?两人也想转一圈,子凡便让海元领他们上街,自己和长喜去交房租。
到了理发店,中年男子把屋子里的东西已经全部搬走。长喜便和房东重新签了合同,把剩余的四千元交清,这档子生意总算落实了。一个急于装修,一个早就不想干了。中年男子把钥匙交给房东,把水电费交清,从此互不干涉。
房东给长喜交代一番,不许破坏房屋原先结构。不得擅自做主转租他人,有什么问题和责任全由乙方负责等。一句话,房东除收房租以外,其余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子凡让长喜重新换了一把新锁,装修的事找老乡帮忙。一般中午两点以后,等大家都不忙了才能互相帮忙。打灶买东西,家用电器和桌椅板凳,都从旧货市场上买,可以随便挑。电视冰箱洗衣机之类的家用产品,旧货市场应有尽有。
从此以后,长喜整天忙于自己的事。子凡店里与他再无任何瓜葛,到了饭点来吃饭就行。海元有时候帮长喜买装修材料,早上及中午在店里和郑军俩口子卖饭。子凡还是老样子,卖完早点后去市场买菜,准备当天和明天的所需之品。
饮食行业尤其是小吃,没有女人在前面支撑根本不行。自从哑巴叶静来了以后,给顾客端面调面皮,顺带收拾桌子。洗碗扫地的活她一个人全包,生意反而好了起来。
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从早忙到晚,白天根本没时间休息。一到饭点,有的顾客还要排队,屋子里迟早坐得满满的。每天还要比原来多卖一二百元,那时候的钱可比现在值钱多了。
子凡和郑军早晨六点必须起床,卖完早点就去菜市场,风雨无阻。海元和长喜暂时住在一起,有时也过来和郑军一块揉面捞面。
子凡把干净卫生放在第一位,桌子迟早擦得干干净净。味道和质量数量更不敢放松,辣椒碗和醋壶上面一尘不染。顾客掉在地上的蒜瓣一律扫进垃圾桶,没人的时候再把好的捡起来,破皮烂蒜一律不要。比周围其他小吃店宽敞明亮,口碑不错,生意一下火了起来。
艾昆自从初次来过之后,每星期都要来吃两三次。刚开始几次子凡一分钱不收,艾昆有点生气,如果不收钱以后再也不来了。小本生意都是花钱买的,又不是地上的土坷垃。
子凡见艾昆非要给钱只得收下,有时多给五毛一块,也不让子凡找零。时间一长两人说话也就不拘束了,不忙的时候坐在一块喝茶。
子凡为此专门给艾昆买了个喝茶的玻璃杯,每次都亲自拿开水烫了之后才给艾昆泡茶。人家大小是个领导,城里人讲究多,也特爱干净。两人闲聊的时候,说些古典诗词文学之类的典故,子凡基本应答如流。
共同的爱好,拉进了两人距离。时不时地两人都会背诵几首,也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在艾昆有点高傲的眼神之中,一个成天忙得不可开交的小吃店主,竟然能背诵几百首唐诗宋词。
通过接触几次以后,从她刚开始不屑一顾的眼神中似乎看出,这样的小人物,能达到这个水平实不多见。当然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能记在心里的东西,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全部忘掉,这就是诗词文化的魅力所在。
艾昆虽然是文科方面的高材生,知识面广学识渊博,对文学方面颇有研究。若要她现场作诗填词,她就有点‘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了,这也是她对子凡另眼看待的原因之一。
生意一旦好起来之后,人手不够也是主要问题,而且老顾客越来越多。忙不过来的时候,顾客自己拿上小吃碟夹咸菜,免费不收钱。吃多吃少自己夹,前提是吃完不能浪费。
也有这种情况,有个别顾客每次故意要个小碗。把不要钱的咸菜吃了一碟又一碟,只要吃完子凡并不介意。茶蛋都在小锅里,自己拿长筷子往吃碟里夹。
老顾客一般都体谅人,知道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就自己动手,并不要求服务员端这端那。不像有些人,服务员上点咸菜拿几瓣蒜。服务员倒茶上几个茶蛋,吃一碗面使唤服务员好几次。
这天中午正忙,店里来了个年轻顾客。要了个大碗扯面,把桌子上的醋倒了一半,把辣椒里的油全部倒进自己碗里,就这还嫌不过瘾。把咸菜用辣椒拌了厚厚一层,辣的张不开嘴。吃几口就剩下了,又嫌面太辣吃不下去,剩下几瓣蒜放在碗里也不吃了,让哑巴叶静倒开水。
本来人忙事多,子凡看在眼里,便走到这位顾客面前说道:“哥们不好意思,你这碗面的辣椒调料,比别人多放了好几倍。吃完也就算了,你扪心自问往碗里放了多少?哪有你这么糟贱食物的?如果你在家里吃饭也像今天这样的话,这话算我没说”。
小伙子一脸不高兴道:“我花钱吃饭天经地义,又没白吃你的。辣椒和醋蒜放多了,吃不下去很正常。狗揽八泡屎,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子凡和颜悦色道:“总共卖你三块五一小碗,你以为我一碗面能挣多少钱?光你碗里放的油泼辣子能吃几顿也够了,像你这样的上帝以后不来也罢”。
小伙子一听起身便走,感觉脸上挂不住了。吃饭的人多,放下三块钱扔在桌上,恶恨恨的对子凡道:“咱们走着瞧”。
子凡和房东关系处的比较融洽,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但凡做生意的人,如果和房东关系处理不好,就会处处受到刁难。尤其是那个年代,生意好不好房东不管,一旦生意红火起来,涨房租是必不可少的。
那时人们也傻,刚开始做生意,又不会和房东签正式合同,一般都是一年或半年交一次房租。不像现在,地段好的位置,基本上都是先签上三至五年再说。干不下去也不提违约之事,可以搬东西走人。如果干的好了合同在那摆着,按合同办事。三五年之内不会乱涨房租,但任何事情都有例外,这里不再啰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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