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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章节富贵满京华》精彩片段
云锦绣几乎要冻僵了,她已经在沧浪阁的花池边等了好几个时辰了,单薄的绡纱裙子根本抵挡不住深秋的寒意,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
“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彩娟也冷得牙齿发颤,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穿得不少,但是云锦绣让她站在风口替自己挡着风,被冻得有些迷糊了。
“晟哥哥还没有回来,那几个丫头说他出府去了,这个时辰了,也该出来了。”云锦绣瑟缩着,不断呵着气暖着手。
“他这几日不是出去赴宴,就是去了夫人那里,怎么会连见我一面都不成?”她委屈极了,先前还是事事都想着自己,怎么忽然就见不着了。
彩娟现在已经想不到什么话安慰她了,只能勉强说着:“姑娘,再等下去,怕是身子受不住,要受了风寒了……”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沧浪阁外边有了动静,脸色阴沉的沐安晟带着随从大步过来,院子里的丫头们忙上前迎着。
“是晟哥哥,快,快扶我一把,我要过去。”云锦绣如同看见救星一般,一把拽住彩娟的裙子,让她扶自己起来。
彩娟嗳嗳答应着,奈何身子都冻僵了,实在是不灵活,好半天才转过身去,伸手要扶她,却是一个没站稳,自己拽着云锦绣跌成一团。
哎呦!
云锦绣花容失色,被彩娟重重压在下边,差点嚎出声来,眼睛却还是盯着那边的院门处,她得去见沐安晟!不能让他抬了春娇作姨娘!
可惜天不从人愿,春娇这会子正羞怯怯地出来迎着沐安晟,替他解了披风:“大爷回来了,已经让厨里做了羊肉锅子,还备了一壶菊花酒,给爷去去寒气。”
沐安晟让人打听了其他几家送的万寿节寿礼,越发觉得不能马虎,又因为沐致沣夫妇的不在意,心里更是气恼,但见春娇如此体恤,终究是脸色缓和许多。
他嗯了一声,带着春娇几人向院子里进去,全然没有发现不远处花池边的主仆二人。
春娇步子慢些,落在了后面,却是在吩咐人关闭院门时,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分明是望向云锦绣这边,可是一转眼就头也不回地进去了,就像是没瞧见一般。
云锦绣愣了愣,回过神来,又气又急:“晟哥哥,晟哥哥……”
奈何彩娟冻得手脚不灵便,好半天才笨重地撑起来,赶紧从地上扶了云锦绣起来,看见的就是已经关上的院门。
“府里的人都说,春娇姐姐要当姨娘了,沧浪阁里的丫头都听她的吩咐。”彩娟也瞧见了方才那一幕,低声嘟囔着,“姑娘想见大爷,怕也要她答应了才成。”
贱婢!云锦绣捂着胸口,气得直喘粗气,这还没当上姨娘呢,要是真让她当了,以后自己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五皇子让人送来的帖子并没有让薛墨感觉到意外,他露出一丝笑容,把帖子放在一旁,唤了金锭过来:“铜钱把玉佩送过去的时候,五殿下可曾说了什么?”
“五殿下只是问了爷这些时日在忙什么,又说过几日王府设宴,请爷过去热闹热闹。”
薛墨挑了挑眉:“什么由头?”
“说是五殿下新得了两本古籍,请了去鉴赏一番。”金锭说着。
说是请他去赏鉴,终究还是为了那颗金丹,不然怎么会请他,他可是郭皇后的外甥,当今太子的表弟,而淑妃与五皇子最想扳倒的就是皇后与太子了。
金锭凑上前:“到时候真要去吗?”
薛墨笑了:“我这胸无点墨,只会吃喝作赌的浪荡子,哪里看得懂什么古籍,自然是不能有辱斯文了。”
金锭嘿嘿笑了:“我就跟银饼说,爷是不会去的,他偏不信,还说爷都把玉佩还给五殿下了,就是为了留个人情,必然是要去的。”
薛墨看着小童兴奋的模样,无奈地用帖子敲了他头一下:“去让铜钱备马,随我去东宫一趟。”
金锭摸摸头,撅着嘴答应了,退出去时又想起一事来:“银饼说打听到燕京城里有一处铺子里说是收藏了一枚道家金丹,只是不肯卖。”
薛墨来了兴致:“竟然还真有,是哪一家铺子?”
“说是灯市口的杜氏奇珍坊,那掌柜的说那枚金丹是东家花了不少银子收来的,就是为了做个镇店之宝留下,不肯出手呢。”
“杜氏奇珍坊?那不是户部郎中杜富贵家中的铺子吗?”薛墨想了想,倒是记起来了这一位东家是谁。
“也罢,明日去杜府拜访一下才好。”
东宫,清宁殿里,歌舞升平,十二教坊的乐师们鼓乐吹笙,舞姬们鲜艳魅惑,舞成一团团盛放的花,太子紫金蟒袍松了衣襟,歪在席上,手里的酒杯都有些歪歪斜斜,洒在衣袍上犹不自知。
听宫人通传薛墨来了,太子也只是摆摆手,让人唤他进来,一双眼却是落在舞姬雪白的肌肤上,脸上都是靡靡的笑。
“殿下。”薛墨抱拳拜下。
太子这才抬眼,看向他时醉眼迷离:“是彦林呀,快来,这可是我让教坊新编的折腰舞,你瞧瞧如何?”
“这几个舞姬都是我让人千挑万选的,无论模样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在教坊里都挑不出更好的了,你瞧那细腰,这才配得上折腰舞嘛!”
他说着,跟着鼓乐眯着眼直拍手,原本颇为俊美的脸上由于沉湎酒色已经满是灰败。
薛墨照着他的话,在席上坐下,没有开口,先敬了他几杯,才缓缓开口:“殿下,我这两日发现个稀罕物,只是……”
他看了看左右,一副三缄其口的神秘模样。
太子挑眉笑了:“是什么稀罕物,还能让你如此看重?是珍宝?还是美酒?”
薛墨摇头:“都不是,是难得的美人……”
太子见他不肯说,便摆摆手:“都下去,我倒要听他说说,什么了不得的美人,还能比这群更美吗?”
“萤火之光,如何能与那位美人相比!”
乐师与舞姬们都停了下来,屈膝告退出去了,殿里只剩下几位在太子跟前伺候的。
太子看看他们,也摆手让他们出去:“都出去,不然他怕是不肯说。”
薛墨一笑:“殿下恕罪,实在是怕传出去,又被那群混账给抢了先。”
伺候的几个这才屈膝退下。
直到殿中只剩下太子与薛墨,四下里也都安静了下来。
“说说吧,有什么事这样急着进宫来?”太子脸上原本的醉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持重的神色,干净利落地开口。
薛墨神色也正经起来,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送上前去:“英国公让人送到我这里的,是大同府、宝庆府几地的都府卫所调任,原本郭家的部下故旧大都被撤换,在这两地剩下的人不多了。”
太子将密函接过来,一目十行看完,将它放在一旁的烛台上点燃烧了干净,语气冷冷:“看来他们还是等不及了,连多等两年,等到外祖年迈过世,英国公府式微都不肯了。”
薛墨目光深沉,神色凝重:“国公带了话,让殿下务必小心,过些时日就是万寿节,他们必然不会轻易罢休,娘娘抱病不出,他们怕是会对您身边下手。”
太子轻笑一声,眼中却是没有半分笑意:“无妨,我如今不过是个养废了的庸人,他们已经不打看重我了,便是动手也没有从前那样用心,我自有办法应付。”
“只是母后已经避居静安殿多年,早已不过问六宫之事,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太医院都是他们的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太子一字一句说着,强压着心头的痛苦,“若是不能护住母后,我枉为人子。”
“殿下还请千万忍耐,如今情势复杂,不可冲动行事。”薛墨低沉地说着,“宫中我已让人盯住了静安殿,进出之物都会格外小心,必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太子苦笑一下:“这些年多亏了你,不然我真的就是一个废人了。”
“只是怕连累了你,日后若是……”
他话没说完,薛墨已经抬头打断了他:“殿下,皇后娘娘与英国公府都还要依仗您,万不可灰心。”
太子长长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说的是,我们早已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行。”
“殿下万寿节进献的寿礼可有备好?”
“方才你不是看见了?”太子笑着,“有什么比这个折腰舞更能教父皇感受到我的孝心?”
薛墨也笑了:“殿下说的是。”
“病了?”宋夫人将手里的茶碗往桌上一磕,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这才刚进门就病了?真是晦气!”
“就知道这种丧母之女不能娶,若不是杜家还有几分诚意,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挑中这样的人家的。”
刘妈妈端过丫头捧上来的新茶,换下了旧茶:“郎中说,是气结于心,需要静养。”
“笑话,她闹得这样不可开交,竟然说是气病了!”宋夫人气得牙根痒痒,“这传出去,指不定人家以为我们怎么样为难她呢!”
“可不是,明日就是回门的日子,这样可怎么是好?”
“怕什么,就该让杜家好好看看,也该给我们一个交待才是!”话虽这样说,可她还是皱了眉头,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话虽这样说,终究是面上不好看,终究那陪嫁还……”刘妈妈小心陪着笑脸。
宋夫人咬牙,胸脯起伏几下,这才挤出一句话:“一会随我去漪澜院瞧瞧。”
进了漪澜院的宋夫人却是一脸慈眉善目,看着在榻上挣扎着要起身的杜若蘅,还特意上前拦住了:“你好好躺着,都是自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可怜见的,那日进门见你还好好的,怎么一两日光景就病了。”宋夫人忧心忡忡,拉着杜若蘅的手,“连认亲礼都没能去,这若是让亲家知道了,岂不是要担心了。”
杜若蘅垂下眼去:“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与大爷置气,还病成了这样,让夫人挂心了。”
宋夫人看她说话行事并不像是个不知死活的,心里有些纳闷,脸上却更是亲切:“这是说哪里的话,身子要紧,先好好养着。只是明日回门……”
她叹了口气:“原本该让子轩陪着你回去,好教你父亲放心,可你病得这个样子,若是回去了,说不得见了面更是让他不安心,不如我让人带个信过去,待过些时日你病好了,再与子轩一道回去岂不是更好。”
话里话外都是替杜若蘅打算,可杜若蘅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她是怕自己回去,把这些时日沐家的荒唐事说出来,杜家不肯罢休。
不过她也不怕,微微笑着点头:“好,有劳夫人了。”
对嘛,本来就是个刚出阁的姑娘家,能有什么心思,能闹出什么幺蛾子,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宋夫人满意地笑了,目光从房里的物件上一掠而过,又问起郎中来看诊的事来:“请的是哪一家医馆,哪一位坐堂郎中?可有留下方子?”
杜若蘅也不避着她,让邱妈妈取了方子来:“是回春堂的陈秋堂。”
燕京城有名的内科圣手。
宋夫人干咳了一声,嗯了一声,似模似样地看了几眼方子,皱了眉头:“怎么都是这些药材,连首乌、高丽参都不见有,如何能够活期化淤。”
她说着连连摇头:“你这孩子还是未经事,这病可不能马虎,还得用上好的药材将养些时日,才能不留下病根。”
“也怪我,忘了你刚嫁进门,身边伺候的也没有几个得力的。”
“不像刘妈妈,跟着我好些年,又是特意向宫中医女学过药膳,不如……”
她话还没说完,杜若蘅满脸感激之色开了口:“夫人说得是,她们几个哪里知道这个,还是夫人疼我,这样记挂着我的身子。”
“你们还不谢过夫人,不仅要给我送了上好的首乌和人参来,还要让刘妈妈教你们学做药膳,这可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
邱妈妈与海棠杜鹃几人忙向着宋夫人屈膝:“多谢夫人。”
宋夫人险些被茶水呛死,咳了好几声:“不是,我不是……”
杜若蘅一脸真诚:“夫人放心,我知道刘妈妈是你身边最得脸的,还要帮着你打点府里的事,也不敢多扰她,就每日抽空教上她们些便好。”
“夫人这样疼我,我真是不知该怎么谢夫人才好……”
宋夫人强忍着,脸皮一抽一抽,听到这话正要开口,损失了上等首乌和高丽参,怎么也该补偿些才对。
可还没等她说话,只听杜若蘅一气说下去:“就等我好了,去万安寺给夫人求个平安符吧,保佑夫人平安顺遂。”
平安符!就谢个平安符!要走了上等首乌和人参!
宋夫人险些被气得呕血,深呼吸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偏偏杜若蘅是个没眼力见的,见她那副模样,还追问:“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嫌弃平安符不够贵重?可那也是我一片诚心呀。”
宋夫人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怎么会,多谢你。”
她喘了好几口气,说话才利落点,脸上的笑容都撑不起来:“我是想让刘妈妈过来你院子里帮着你打点打点,毕竟你刚进门许多事也不懂。”
杜若蘅笑眯眯:“那可不成,刘妈妈在夫人身边伺候这么久了,想来离了她也不好,我怎么能为了自己就要了她来,就让邱妈妈她们每日过去学上一会就好。”
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后边竟然也不再接这个话茬。
等到刘妈妈扶着宋夫人出去时,她已经是气得两眼发昏,回到院子一气吃了两盏茶,才缓过来一些。
“夫人,真要送了首乌和高丽参过去吗?”刘妈妈不安地问。
宋夫人闭眼坐着,好一会才阴沉沉开口:“送,小不舍,大不得,先让她尝点甜头,只要能乖乖交出陪嫁,这点子东西算不得什么。”
“可是今日她居然不肯让你过去,我原本打算教你去帮着她打点陪嫁。”宋夫人眼里露出阴狠的神色,“你瞧她是真傻,还是故意如此?”
刘妈妈心里揣摩半天,终究还是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夫人怎么说也是她婆母,她怎么也不敢欺瞒才是。”
宋夫人有些拿不准,思量许久,才吩咐刘妈妈:“待再过些时日,若是还不成,那她身子大好了总是要回娘家的,那会子你带着人过去……”
既然软的不吃,索性就来硬的,进了沐家的门,她就得好好听话,万事以沐家为上。
秋燕那边手都哆嗦起来了,这不是拿她出去挡枪?她是撞了人,可是撞得是彩娟,云锦绣是自己爬到沐安晟脚边抱住他的腿的,在场的人可都看得真真的,没想到沐安晟为了偏袒云锦绣,居然把错都推到她头上了。
她这一刻对云锦绣的恨更是一层楼,恨自己方才没有一把将她撞死。
宋夫人冷哼一声:“你莫要帮着她打马虎,你一个爷们回沧浪阁去,她上赶着过去道什么喜,还倒在你身上,打得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
“当初云家也是奉天府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教出的姑娘是这样的品行?”
云锦绣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番茄,眼泪都哭不出来了,若是这会子她张口求去,自请离开沐家,还能保留几分脸面,偏偏她舍不得,所以只能低头听着宋夫人的讥讽蔑视。
“母亲,这事不能怪锦绣,是我大意了。”他看着云锦绣抖得不成样子的身子,叹气说着。
宋夫人不听则已,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好个狐媚子,自己个不要脸皮出来勾引爷们也就罢了,还敢哄得儿子顶撞自己,千方百计护着她,连责问几句都不让了!
这若是让她进了门还了得,岂不是以后要把儿子都给教坏了!想着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教养两个儿子,撑着沐家,到头来丈夫每日只会花天酒地寻花问柳,儿子如今为了这么个下贱东西也要跟自己生分,真是白白浪费她一片心!她真是命苦!
她死死瞪着云锦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那你打算怎么?难不成还要留着这么个祸害在府里?”
“我先前应承过,要给锦绣一个名分……”
沐安晟的话还没说完,杜若蘅带着邱妈妈与海棠已经进了门,正看见他张嘴许诺,打断了他的话:“只怕没那么简单呢。”
她上前给宋夫人屈了屈膝,脸色苍白虚弱,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夫人,我才听说了,让邱妈妈扶我过来瞧瞧。”
宋夫人看见她,只觉得头更是疼了,一肚子气又撒不出来,奈何脸上还要强撑着和气,扯了扯嘴角:“你怎么也来了。”
“也好,这件事原本就是子轩房里的事,你看着处置吧。”宋夫人一下子想明白了,索性把事情丢给了杜若蘅,若是儿子非要抬云锦绣做妾,那就让杜若蘅来出买妾之财好了,她也乐得不用过问。
只是杜若蘅哪里会轻易上这个当,只听她有气无力地道:“夫人说的是,原本该我出面打点,只是我这身子时好时不好,先前吃了好几副汤药才好些,谁知今日听了这事,一时经不住方才又是头昏得紧,好一会才缓过来。”
“思来想去,不如还是将中馈之权交回夫人,莫要让我耽搁了府里的大事才好……”
她话没说完,宋夫人忙抢着道:“这也不用你费心了,要我说就让人打发了她走吧,送回她舅舅家就是了,也能少个麻烦。”
话音刚落,那边云锦绣身子就是一晃,低低哭着唤道:“晟哥哥,我,我……”
沐安晟没想到杜若蘅这么一搅合,宋夫人更是直接了断要送走云锦绣,一时也是动了气:“母亲不必说了,锦绣是一定要留下的,我要抬了她做妾留在身边。”
云锦绣大喜,哭声都不由地小了几分,忙忙抬头看向宋夫人,就等她点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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