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思才在后院寻了处安静地读书,就见下人急匆匆来寻她。
“小姐,小姐,快去前堂,有天大的好事!老爷夫人在那等着您呢!”
孟九思诧异:这寻常日子能有什么好事,是父亲加爵升官了?还是母亲前些日子进宫面圣被封了夫人?
她将书好生合上递给婢女晓月,起身整理衣角随下人去了前堂。
上次听到这种“好事”还是父亲升了三品,一道懿旨下来,孟九思跪在下面,听着宫里来的那位宣读,心里竟有种大石落地之感。这官宦之家,不正是上面一句话的生死吗?
她摇摇头不作他想,好事好事,定是好事。
前堂已站满了人,九思上前去给爹娘打了招呼,便也在旁边候着了,只瞧她娘亲总看看她,看看门口,表情说笑不笑说哭不哭的,碍于人多,她也不好开口询问,只侧过去看她父亲摸着胡须不知思索什么,心里这又对“好事”打起鼓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门外响起熟悉的嗓门,众人依次跪下,只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督察院左副督御史孟付之女孟九思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淳亲王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孟九思待宇闺中,与淳亲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淳亲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孟九思只汗涔涔听着自己名字出现几次,与那素未蒙面的淳亲王并提,当下愣着缓不过神,被她娘亲一拉扯,这才回过神来起身接了旨意。
“臣女领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附和:“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付起身与宣召公公寒暄,孟母牵上九思的手,眼泪就掉下来,
“昨夜你爹回来说了此事,我本是不信......”
又拍拍九思的手背,半晌说不出话来,化为一声叹息。
孟九思思索一番,心下了然。
这淳亲王为当今圣上的四子,能文善武,方才十岁便封了亲王。如今太子为圣上嫡长子,年近三十还未能即位,定是视这个四弟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嫁过去,日子便不好过了。
但也安慰母亲道:“娘,小女适婚龄,圣上好意赐婚,这是好事,莫要伤心了。”
自此,孟家便也张罗起来。
应是礼部和钦天监的人不日便上府商讨,九思远远瞧着他们进进出出,也有客人上门贺喜,大抵是淳亲王一派,这便是站队了,这孟府上下,从此就和淳亲王绑上了。
终于是到了大婚之日。
孟九思凤冠霞帔,外面锣鼓声响,震得她心脏蹦蹦跳。她瞧着屋内所见皆披上红色,心里有些不舍,豆蔻年华便要离家,离了爹娘,去那未曾相逢的王爷家里,成为他的王妃,这就是一个家族中女性的命运吗?
她冷冷想着,孟九思,你要变得更强,在这汹涌的暗流里,好好活下来。
一套繁文缛节下来,九思不得不感叹这便是帝王之家,她只觉得浑身似要散架,折腾一天,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可也不许她乱动,只许王爷来掀开她的盖头。
红烛摇曳,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红盖头,虽是温暖之意,九思却疲惫不堪。只听门吱呀一声,一个修长的身影进来了,风穿门带进一点酒气。
孟九思借着烛火打量这人身形,除了王爷也不会是别人,她觉得这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只听那人道: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九思九思,好名字。”
不待九思开口,那人离近了拿如意挑开盖头,二人这才第一次见了面。
九思瞧着这不比自己大多少的王爷,长相周正,气质不凡,隐约有帝王之象,难怪成为太子眼中钉,她挤出笑容:“王爷万安。”
淳亲王瞧她面容姣好,也不怕人,却也安抚道:
“既是成了我的人,本王便不会亏待于你,你安心便是。”
喝了合卺酒,便也一夜无话了。
第二天一早,孟九思醒来已不见枕边之人。她听嬷嬷过来说了规矩,便也起床洗漱了。今日要进宫给皇后请安,回府还要慢慢接管府上大小事务,饶是她从小读书,也听得头疼畏惧。
好歹宫中传了撵轿在宫门处侯她,这宫中路悠悠长长,孟九思想着这要是走,得给脚磨出个水泡,深宫大院,唯有这外墙冷清。再往里去能见些花草色,倒也令人没那么烦闷。如是想着,便也悠悠到了皇后宫前。
官员之女本就耳濡目染,加上成婚前请了宫里嬷嬷来叫她礼仪,孟九思已是游刃有余了。她等皇后传唤一到,便进去施施然行了礼。
皇后在上位仔细打量着她,并不急着赐座。皇后瑜氏乃太子生母,而淳亲王生母则是丽嫔,早些年被皇后等人合谋害死,至今仍未真相大白。皇后把玩着手串,这四皇子生母除了,四皇子仍是个麻烦,如今又娶了这三品官员之女,实力只怕是有增无减。
晾了孟九思好一会,才给她看座。孟九思不知淳亲王其母之事,只觉得这皇后娘娘在下马威,左右只能想到太子和淳亲王之间,倒也不敢多留,等皇后依礼赐了些物什,便也告退了。
回到府中已然午时,晓月作为陪嫁一起来了王府,用起来倒也方便。
“晓月,吩咐小厨房做些吃食来,我饿得慌。”
“得嘞小姐——不对不对,得嘞娘娘!”晓月嬉笑着奔向屋外,好似一只蝴蝶,孟九思这才放松下来,晓月自小伴她左右,已然是亲人,令人安心。
九思又吩咐门下的奴才去支会管家,下午将账簿拿到屋里来,她要过目,便是俨然一副淳亲王妃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