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林氏差房妈妈将匣子送入江卿晚的院子里,亲手交给了她。
“房妈妈,辛苦您跑一趟了,又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支使个小丫鬟来就是了,你也舟车劳顿了一路,也该好好歇歇才是。”
江卿晚接过匣子,笑吟吟的客套道。
房妈妈摇头:“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九小姐真是太抬举奴婢了,奴婢做这些也都是应该的。”她话锋忽的一转,轻声道:“只是还求九小姐怜悯,赏两个茶水钱让我们能润润喉就是了。”
江卿晚抿唇微笑着点了下头,从匣子里挑了两三件首饰递给了她。
房妈妈笑盈盈的接过,满意的离开了。
等到她人走远了,一旁伺候的锦屏才上前问道:“小姐,这是做什么?夫人特意吩咐送给您的首饰头面,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您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就这么赏给一个奴才?这一路上她那么对你,也配得您这么大一个好处。”
江卿晚看向桌上璀璨华贵的首饰,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淡声道:“你懂什么,偏是我拿这些东西打发她,才能更快要了她的命,她不是一向贪婪嘛,那就让她自食恶果好了。”
锦屏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恍悟道:“小姐的意思是……”
“嘘。”江卿晚示意她噤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次日,为了让人觉得她目光短浅,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大早,江卿晚便收拾妥当的来到汀兰苑给林氏请安道谢。
林氏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给她挽髻,见到她来了,立马让丫鬟放下木梳退到一旁,她笑容温柔的招呼她江卿晚过去坐下:“阿晚,怎么不多休息休息?这一路舟车劳顿,该多睡会儿才是。”
江卿晚微微一笑,语气诚挚:“多年未在母亲跟前尽孝,如今回来了,女儿怎好再躲着偷懒,更何况母亲疼我,昨日让房妈妈给我送了那么多钗环首饰,女儿哪里还好意思继续躺着,倒是没想到扰了母亲。”
“这有什么,你能想着来给我请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林氏拉住她的手,眼神慈爱的像是要把她融化掉,半晌,又叹口气:“唉,只恨我当年生了病,没能亲自照顾你,让你一个人在祖宅待到现在,想想还真是挺遗憾的。”
江卿晚低垂眉眼:“母亲千万别这么说,女儿已经很幸运了,虽离开府里几年,可是能再次回到母亲身边,以后日日都能在母亲跟前尽孝,女儿最幸福的事情,就莫过于此了。”
听了她的话,林氏欣慰极了,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感慨道:“我们家阿晚就是乖巧懂事,也不枉费我疼你一场。”
江卿晚低垂着眉眼没说话。
她心里清楚,若是不用这一招,恐怕林氏还会时刻提防着她。
毕竟此前,林氏对她这个庶女一直不算太热络。
而现在突然变了态度,难免让她生疑。
不过江卿晚并不担心,她敢肯定,林氏莫名对她好,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至于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暂且还不得而知。
江卿晚心中思绪飞扬,脸色却平静无波,任凭林氏握着自己的双手,细细端详。
林氏越看越满意,江卿晚容貌艳丽,长得十分好看,性格又温顺无害,甚至有些软弱可欺,实在是太让人省心了,完全不担心她一朝得势就脱离掌控。
林氏心里盘算着,脸上带着笑,拉着她在镜子前坐下。
江卿晚看了眼铜镜,镜子里站在林氏身旁的女孩五官明媚,乌黑秀亮的头发被简单绾起,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肌肤胜雪,一袭湖蓝色衣裙衬托的她娇俏玲珑,仿佛刚刚盛开的桃花。
林氏瞧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欣赏的流光:“阿晚长得真漂亮,比那画册里的仙女还美,难怪你爹偶尔提起你,总说你比你娘更加讨人喜欢,我之前还觉得老爷夸张了些,现在仔细一看,倒还真是姿容绝世,当真当的起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评价呢。”
江卿晚低着头,红着脸腼腆一笑:“母亲就会取笑人家。”
林氏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语气宠溺:“哎呀,母亲说的是实话,哪里就取笑你了。”说罢,她又道:“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去院子里逛逛吧,待会儿你父亲就该回来了。”
江卿晚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随着林氏往外走。
林氏的院落是靖安侯府中最雅致幽静的庭院,周围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令人沉醉其间。
二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往前走去,不消片刻,穿堂而过,绕过假山池塘,来到了一座亭子前。
就在江卿晚要走上前坐着的时候,一旁的房妈妈不动声色的把她挤到了边上,笑眯眯的扶着林氏走了过去。
江卿晚站在原地,也不生气计较,看着房妈妈扶着林氏坐下,这才缓步走到凉亭中的圆凳上坐下。
林氏一坐定,就对房妈妈说道:“你去让厨房准备些糕点点心送过来。”
房妈妈恭敬颔首:“是,夫人。”说罢,她便领着人匆匆离开了。
等到房妈妈走后,江卿晚状似无意的瞥了她的背影一眼,随即看向林氏:“母亲,您对房妈妈可真好,她手上那只手钏还真是好看,瞧着就不是凡物。”
林氏闻言,眼皮一跳,心道不好,这房妈妈向来爱占小便宜,莫不是昨日送去给江卿晚的钗环首饰也被她大着胆子给昧下了一些不成?
这般一想,林氏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可面上却仍旧保持着温和:“阿晚可看清楚是什么样一只手钏了吗?”
江卿晚摇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杏仁眸望着她。
林氏忙道:“既然没有看清楚,就别管了,左右不过一只手钏,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你若喜欢,改日我命人给你多寻几只。”
“嗯,那多谢母亲了。”江卿晚抿唇笑着,轻轻眨了眨眼睛,模样俏皮。
“这丫头……”林氏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忍俊不禁。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房妈妈才领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茶盏与糕点。
江卿晚见状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刚想帮林氏添了杯茶水,就被房妈妈抬手挡住了动作。
房妈妈将点心摆放整齐,笑吟吟的对着林氏道:“夫人,奴婢给你泡了壶碧螺春,你尝尝。九小姐您可千万不要乱动,一不小心碎了一只,那一整套可就不能用了,这一套可是钧窑瓷器,好几百两一套呢。”
林氏瞪了房妈妈一眼,嗔怒道:“你这个婆子,胡咧咧些什么?阿晚是咱们府上的小姐,一套杯子还碎不得了?”
房妈妈赔笑,转移了话题:“是是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这不是心疼东西嘛。”
林氏冷哼一声,这才拿起了桌上的杯盖拨弄了几下滚烫的茶汤,喝了一口,冷声喝道:“东西那也是阿晚父亲和我的东西,哪里轮得到你来心疼?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