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旺这些年过的潦倒,远些的亲戚不知道情况如何,近些的亲戚除了农民还是农民,都是一些土里刨食的主。平时连大队干部都不光顾的家,今然居然迎来了公社一把手吴书记这个贵客,真是蓬壁生辉啊!
快到中饭点了,一家人在地里割完稻子,正在歇息等饭。看见吴书记进门,倒水的,搬凳子的,打招呼的,唯恐怠慢了贵客,大家有些手忙脚乱。苏家旺差点把自己抽的旱烟递给吴书记,苏建元连忙拦住,看了老爸一眼,苏家旺明白了,万一吴书记嫌他的口水,那就难堪了。
吴书记亲切的制止了众人的忙碌,他满脸堆笑,把刚刚在供销社买的一包白糖放在桌上,客气的说:“这次美兰姑娘歌唱得好,可为我们公社挣了荣誉,你们老两囗辛苦,养出了这么能耐的女儿啊。”
苏家旺惶恐的说:“不敢,不敢,这是沾领导的光。”
吴书记看着老实巴交的一家人,态度,口气越加亲和:“你们养了个好女儿,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不知小苏姑娘有没有婆家,我这边有一桩极好的亲事。”
打锣听音,说话听声。苏建元一下子猜到能让吴书记亲自出面的人,绝非普通人,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老爸,眨巴着眼睛,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利的话来。
苏家旺心里打鼓似的,有心说出女儿有喜欢的人来,无奈大儿子老是在眨眼睛警告他别乱说话,一时间吭哧吭哧半天也没说个囫囵话。
苏建元见老爸嗑巴半天,没有说出所以然来,他连忙接过话题,言词垦切的说:“不瞒吴书记说,我妈常年身体不好,总想留我妹在家多照顾两年,我妹是个能干的,让她多挣几个工分,将来出门时多弄点嫁妆也是好的,暂时没舍得许配出去。”
吴书记一听,拍拍大腿,颇有些惋惜:“唉啊,挣工分哪能比上班强呢?找个工作,每个月贴补一点,比什么都强。”
苏建元一听有戏,忙说:“您老说的没错,我们上那给她找工作呢,没门路没关系,急死了也没用”。
吴书记就等着这句话,他笑容可掬,犹自点着头:“所以说你家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县宣传部长看上她了,招工出去只是一句话的事,你们两家要是结亲,好处多的去了,钱啊粮啊,干部总是比你们要宽裕的多,到时候你们跟着沾光呢,不光小苏姑娘有工作,你家兄弟招工出去,都不是什么难事。”
苏建元听了喜出望外,真有这样的好事,他们苏家时来运转了,赶忙打听这个徐刚的情况。
吴书记净拣好的说,把徐刚夸的世间少有,好话说了一箩筐,最后轻描淡写的说:“还有个女儿,但是不跟爸爸过,跟着爷奶过活,对新家庭没什么影响”。
苏家人只听到前面说的诸多好处,后面的徐刚女儿直接就忽略了。尤其是唐传梅和苏建元,他们想如果抱上了徐刚这条大腿,结了亲,帮儿子招工出去,这似乎一点都不难。唐传梅都没等苏美兰回来,她和苏建元对过了口风,直接就表了态,应承了这门亲事。
苏家旺见老婆儿子这么热衷这件事,当着吴书记的面,又不好说些不好听的话来,黏乎乎的态度,让吴书记认为当家人都没有异议,这事十拿九稳,说成了。少不得徐刚夸他会办事。他拒绝了苏家人留他吃中饭的好意,喜滋滋的走了。
苏家父母 和苏建元热情的一路送吴书记出了大门,出了老街,站在街口,目送他走远了,才在众街坊邻居艳羡的目光中回家,隔壁蒋兰英妈妈端着饭碗,站在自己 大门口,见苏家人走近,热情的打探:“传梅,吴书记亲自上门,家里有啥喜事,?”
唐传梅刚想接茬,苏家旺碰了碰她胳膊,意思这事暂时还不能对外说。苏建元打着哈哈,敷衍着;“没事没事,我妹妹这次文艺汇演得了奖,领导来慰问下。”
等进了家门,父子三人开始愁了,怎么对美兰说这个事呢?上次为了扬支书的儿子已经吵过了,这次怎么办?
三人在房间里商量了好久,最后达成一致,先晓之以理,比如说妈妈的病情,家里的囧境,急需要她帮忙解决,再动之以情,养育之恩,兄妹之情,看能不能打动她。如果还是不行,苏建元就要爸妈拿出做家长的威风,该打还得打,该狠还得狠,毕竟,这年头,没有几个年轻人真的作主自己婚姻的,绝大部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苏美兰每天都要给自家养的小猪找猪草,这年月,多余的蔬菜不多,人都吃不饱,那有多余的菜喂猪呢。好在田埂地头有不少野菜,这个季节长的很丰盛,只要人勤快,能扯不少。
全家人齐齐的等着苏美兰进门才开饭。苏美兰觉的哥哥今天殷勤的有些过了头,还主动夹了块豆干子给自己,弟弟苏建华也没有偷偷拨她碗里的饭。弟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平时逮着机会就偷拨美兰碗里的饭给自己。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了,苏家旺跟大儿子对视了一下,开口了:“美兰,有一件好事跟你说下,公社吴书记给你介绍了顶好的对象......”唐传梅和苏建元做补充,三个人添油加醋的把徐刚说的条件好的人间难寻,领导手里有权,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攀上了这门亲事,对美兰对苏家都是大有帮助的。
苏美兰听父母说的那个徐部长,她想起了徐刚色咪咪的模样,生气的站起来,对着父母哭诉:“你们只知道他是个干部,他人好不好,你们不管,他是个二婚带个小孩,你们也愿意,我好好的黄花闺女,给人家做填房,你们也不害臊。”转头又对苏建元说:“你想当工人,你自己去找大队干部,凭什么打我的主意,我生来就是当农民的命,我认命,我不稀罕当什么工人。”
苏建元给妹妹怼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难堪极了,他求助的看着老妈。唐传梅上前就打美兰,边打边骂,:“你反天了,平时对你太好了,纵的你不知天高地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婚姻大事父母说的话都不听了,人家县里干部还比不过一个教书的,你没看过,就说不肯,当父母都死完了吗.......。”
唐传梅这些年苦日子过得够够的,想当初刚和苏家旺成亲时,苏家的日子很富裕的,吃的好,穿的好,手里还有余钱。原以为一直能这样下去,那知道世道变了,苏家的日子如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她迫切的希望有个机会改变这囧境。徐刚无疑是根救命稻草。
苏美兰眼泪直淌,任妈妈打她,也不躲闪,嘴里只说:“打啊,随你怎么打,有本事就打死我,我也不想活了,你们卖女求荣,活着也没意思”。
苏家旺知道这个女儿是个倔强的,他舍不得打女儿的,看着苏妈打了几下,就拦住了,只是叹息,:“儿女都是孽,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