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定国公家那个小傻子正常了?”
郑家,二少爷郑意荣没端稳手里的茶杯,价值百两的正岩百瑞香撒了一地。
“哎呀我的儿,你慌什么?”郑意荣的母亲薛茜指使下人把一地碎瓷收拾掉,“这可是你姐姐特意从丹洲送来的青花釉里红,少了这个就不成套了。”
“母亲,什么时候了您还担心这个破杯子?”郑意荣面上难掩急色,“那景春稚若是正常了,她到底也是定国公家的千金小姐,她怎能容得下娇娇?”
“这点是娘失算了,想着她一个痴儿,长大了嫁进咱们府里,也不过是花些个银钱好生娇养着就是,跟定国公提上一句三小姐天资不足,恐难生养,便也能把你的娇娇表妹娶进府里来,哪怕是个小的,她个痴儿也碍不着娇娇什么。”
薛娇娇是薛茜兄长的孩子,薛茜家原也是十分体面的,父亲官及少府监左尚,她兄长薛盛却是个酒袋子,一次酒醉后企图对微服的朝沁公主不轨,被随行的侍卫拦下,直接送至大理寺,当今圣上是十分疼爱这位朝沁公主的,十七了也说再留一留不舍得嫁出去,怎容得他冒犯公主?君王一怒,便削了他父亲的官,又判他流放北疆,永世不得回京。
薛茜的嫂子本就身体不好,悲怒之下直接就没了,留下个孤女薛娇娇。薛茜已为首富郑家的当家主母,自然是有权利把兄长之女领到郑家抚养的。薛娇娇和郑意荣年纪相仿,两人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那如今可怎么办呢?”郑意荣一下又坐回椅子上,瘫在那里,用手抵着头。
“这婚事是你父亲定下的,就算是我也不好说什么,咱们一介商贾,能攀上定国公这样的皇亲国戚已是烧了高香了……”薛茜面露一丝犹豫。
“小姨!您是不是不要娇娇了?!”一个娇柔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随着几步跑动声,一个娇小的身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薛娇娇大概已经哭过一场了,眼角还泛着红,一双眸子里沁着水雾,直直地看着薛茜。
薛茜避开她的目光,“娇娇,小姨怎么会不要你?只是景三小姐好了,未必会是个好相与的……”
薛娇娇又抬眸看向郑意荣:“荣哥儿……”
郑意荣怎么敌得过青梅这般柔弱的眼神,忍不住开口道,“母亲……”
薛茜轻揉着眉心:“别急……让娘想想……”
薛家是又急又慌,可定国公家真是一团喜气。
“放!给爷放!从现在开始一直放到宵禁!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小妹妹大好了!”景春休站在院中,指挥着下人去准备鞭炮烟花。
“差不多得了景春休!你就不怕吵着妹妹!”
“爷!东西坊所有的烟花全买来了!”
两个不同的声音响起。
一个来自景家大小姐景春仙,一个来自景二少爷的小厮才玉。
“那……那就先放半个时辰吧!”看才玉等他示下,景春休悻悻地说道。“剩下的若是春稚妹妹喜欢,她想放再放!”
“得嘞爷!”才玉得令,刚想走,又被景春仙拦下。
“大小姐有何吩咐?
“东西坊的烟花参差不齐,你都挑些好的放。”景春仙叮嘱道。
“这还差不多!”景春休又兴上了。
“我们定国公府的大喜事,若是这烟花放得小家子气了,丢的可是整个府的人!”景春仙咳了一声,“你去盯着吧,我再去瞧瞧小阿稚。”说罢就带着侍女们离开了。
景春休倒也想进屋里瞧瞧景春稚,只是他父亲爱女心切,又说什么怕人多吓着小阿稚,硬生生把他赶了出来。
闻莺苑中。
景春稚坐卧在床上,太医刚为她把过脉,正在外厅写脉案。
靠着床榻坐着的是她的姐姐景春仙,坐在太师椅上的是她的父亲景泰然。
而她,有点状况外。
怎么睡醒就到了这个地方?她接下旁边一个古装打扮女孩手里的花茶,说了句谢谢。然后那个女孩就把茶杯摔了,喊了一句“三小姐说话了!”就着急忙慌地跑出去,随后来了乌泱泱一大群人,有人喊小阿稚有人喊三小姐,把她哄到床上躺下,又来了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给她诊脉,说好了好了,最离谱的是还有个少年,推开了那个大叔直接冲到她面前,那个大叔就喊人把他拖出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身边的一切,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她不是在做梦的话,她穿越了。
“请问……你们是……”她轻轻开口。
只见那个少女和大叔对望一眼,眼里有点震惊有点欣喜。
“三小姐,这是老爷和大小姐,您的父亲和姐姐呀!”那个古装打扮的女孩,摔了花茶的那个,脆生生地开口道。
哦,我是个千金小姐。景春稚舒了眉头,看装修还是大户人家。还好不是什么苦命胚子,她可不想在古代过凄惨日子,那不如一脖子吊死,指不定还能回现代呢!
“小阿稚,我是你的姐姐,景春仙。”那个少女施施然起身,眼睛一直看着她。
那个大叔也站了起来,他好高,站起来得有一米八多吧!可能发现景春稚眼神不一样,他又坐了回去,“我是你的父亲啊阿稚!”
经过一番交谈,景春稚稍微摸清了头脑。这副身体与她同名同姓,可能就是她魂穿的一些关键,父亲景泰然是定国公,威势显赫,一般王爷都得先行礼那种。姐姐景春仙,十五岁的年纪,还有个哥哥景春休,和景春仙是双胞胎,就是刚刚被拖出去那个。据景春仙所说,这幅身体生下来的时候也是伶俐的,只是三岁后就变得痴痴傻傻,很少说话,天天就呆愣愣地发呆。恰好那时候她爹,定国公景泰然,外出征战,在南疆灭了一个什么部族,那个部族的大巫说了叽里咕噜什么话,再之后景春稚就傻了。当然景春仙说得十分委婉,但景春稚的理解非常透彻。
而景春稚的好转呢,在景春仙的话里也是有迹可循的。小闺女傻了,那景泰然急的,直接面圣直言,都你皇帝让我去打南疆,不然哪来这些倒霉事?你得给我想办法把我闺女弄正常!皇帝是景泰然的小舅子,那自家侄女痴了傻了也着急啊,喊了国师来瞧,这国师可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假道士,人家有真本事的!一年只道一句真言,说多了不灵,皇帝一般只在每年开年的时候请他瞧一眼国运,这下国运也不看了,先瞧景春稚。
国师明光看了一眼景春稚,沉默良久。可把皇帝和景泰然急坏了,这大周朝的国运每年国师也只是瞧一眼天地,就道出来了,怎么一个小女娃的命却缄口不言了?在皇帝忍不住要开口之前,明光开口了,“金钗之年。”
金钗之年,就是12岁,是12岁就能好了?还是12岁就……景泰然想追问下去,明光只是摇摇头,笑着请他们离开自己的白玉台。
好在是好了!这明光没骗他!景泰然想到当年就心生感慨。
“那母亲呢?”景春稚又问,她似乎没从这个故事里听到母亲的一言半语,难道她是小三的孩子?那可不妙。
“母亲……”景春仙有些不想说。
景泰然适时地开口:“你母亲,已经离世了。”他面上有些痛苦的神色,但还是耐心地说给景春稚听。
她不是她猜想的那样,她和景春仙景春休是同一个母亲,大周朝的端晖长公主,越之华。越之华是先帝嫡女,太后捧在掌心的珍珠,京城最耀眼的一抹华光。死因是:难产。
因她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