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芫姜心头一突,银匙跌落,“当”的一声碰撞在碗沿儿上,汤汁四溅。而此时寝宫的大门被推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
她还未做好见面的准备,李奂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直到李奂走到她的身边,她也未反应过来,只是呆呆跪坐着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男子。
李奂无疑长了副好相貌,曾令她少女怀春,小鹿乱撞。只是如今眉眼依旧,物是人非,相由心生,她只觉得昔日良人脸上的笑容刺心刺眼。
李奂见谢芫姜迟迟未起身接驾,便笑着半跪在黼绣软席上,伸手摸了摸她的云鬓:“芫姜怎么此时还在用膳?”
谢芫姜不习惯与李奂挨得如此亲密,身子微微向后缩了缩,看到李奂露出不解的神色,忙躬身行礼:“臣妾失仪,只因昨夜睡得晚,晨起有些晏了。”
李奂露出关切之色:“可是身子不适?”
“有些头重脚轻,浑身无力。”谢芫姜边说边细细地察言观色。
李奂的目光微动,没有直视她的眼神,越过她的肩头向窗外看去:“可要传御医看看?”
谢芫姜压下最后的失望,微微翘起唇角:“不妨事,不过是有些过了暑气罢了,臣妾饮些清淡汤水就好了。”她对李奂尚有几分了解,他另有所思时便会避开她的视线。更何况方才她说身子不舒服,李奂的反应关心不足,急切有余,应是他期待许久的了。
李奂将目光转向案上的紫苏汤,那汤还剩下半盏,他挑挑眉:“今日这紫苏汤似乎与往日不同,怎么有些泛红?”
谢芫姜端起碗,将剩下的汤水一饮而尽,她纤弱的肩背有些微抖,看着李奂淡淡笑着:“臣妾觉得味道还好,许是紫苏放多了吧。”
李奂看着面前温婉的女子,似乎少了些他熟悉的东西,眼神中满溢的爱恋羞涩已化为一片平静淡然,看向自己时仿佛结冰的湖泊。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有些改变是命中注定的。
他骨子里虽是冷硬无情的帝王,但此时面对着一直陪伴自己的结发之妻,心头涌起他始料未及的怜悯和柔情,在他暗自克制之前,已将手伸到谢芫姜的唇畔,抹去滴落在她嘴角的紫苏汤汁,笑道:“怎么还是像个孩子?”
谢芫姜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躲开他的碰触,鬓边垂落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拂过光泽纤长的美人颈,再往下如细瓷般的肌肤便被描金绣凤的袿衣遮住。
李奂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不由分说便将她抱住,低头去寻她的唇。谢芫姜吓了一跳,此时她是万般不愿与李奂温存,她下意识地推拒着李奂的胸膛。
这细微却坚定的拒绝令李奂有些吃惊,自打谢芫姜入宫,还是头回抗拒他的求欢,他探究地看着怀里的女子,开口问道:“芫姜今日是怎么了?”
谢芫姜低下头,回避着李奂的眼神:“陛下若是今日不忙,还是去延福殿坐坐吧,毕竟淑妃生产不久,定是期盼陛下陪伴。”
李奂一把勒紧她的细腰:“难道芫姜就不盼着朕来吗?”
“陛下说哪里话,只是淑妃生下皇长子,有大功在身,况且皇嗣为重,陛下理应多多看顾。”
李奂握住她的双肩,两人对视近在咫尺,他若有所思,缓缓开口说道:“淑妃毕竟出身不好,若是将皇长子养在皇后宫中,可好?”
周围顿时一静,李奂见芫姜不说话,便又加了一句:“谢司徒临去洛邑前也向朕提过此事。”
谢芫姜心中一惊,没想到父亲竟有此意,难道是因此令李奂有了戒备之心,方才对她下手的?
她神色如常,移开挡在李奂胸前的手:“臣妾并无此意,皇长子毕竟有前朝血脉,养在臣妾这里难免身份尴尬。”
李奂似乎松了一口气,笑道:“说的也是,这孩子注定不能继承大统,再说芫姜还年轻,以后定会给朕生个嫡子。”边说边除下她腰间的帛带,周围的宫人早已退了出去,殿内兽香袅袅,锦帐初温。
谢芫姜心中抗拒,身体僵硬,本想紧紧抓住交领的襟口,但想到自己接下来的筹谋,怕引起李奂的戒心,双臂只得无奈垂落。
李奂没了阻碍,熟练地褪下她的裙衫,她犹如新捧的初雪般任君予取予求。
一个时辰后,李奂终于平静下来,身边的谢芫姜已经累极,合目小憩。方才的颠鸾倒凤如此激烈,可此时李奂触摸着她露在锦被外的削肩,依旧微凉,仿佛无论如何都捂不热。
想起他与她的第一夜,那时的谢芫姜身量只堪堪到他的胸口,小小的人竟不害怕,也不慌乱,只是有些羞涩。长相精致得像个瓷人儿,浑身上下如美玉般毫无瑕疵,当他的手抚上去的时候,心中竟是如此珍惜。
当晚,她完完整整成了他的人,他怜惜不已,似乎忘记了立谢氏女为后的初衷,像对待自己新婚妻子一般小声安慰着。新婚燕尔的光阴是短暂的,却也是他身不由己的一生中,唯一一段美妙平静的时光。
李奂沉浸在昔日的缱绻里,却被枕边人的娇声细语打断,谢芫姜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侧首看着他说道:“陛下,臣妾明日想去白雀庵给父亲和洛邑的灾民祈福,在寺内静心斋戒抄经三日,还望陛下恩准。”
李奂有些意外,本能地不想让她出宫:“芫姜的心意朕明白,只是在宫中也可礼佛,心诚则灵,不必非要拘在寺庙里。”
“臣妾听说此次洪灾源于黄河改道,百姓死伤惨重,城池被毁,我也实在是忧心父亲的安危。只有在佛门清净之地,布衣素服,粗茶淡饭方能彰显诚心。还求陛下体谅臣妾拳拳之意,准了吧!”
李奂一个翻身,紧握住谢芫姜的双肩,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说道:“芫姜既然说得这么恳切,朕就依你一次,只是你要记住,你先是朕的皇后,然后才是谢家的女儿。”
谢芫姜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强忍住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臣妾谨记。”
得到想要的答复,李奂又露出几分戏谑:“朕虽准了,只是如此一来,朕足足有三日见不到你,孤枕难眠,芫姜要如何补偿朕?”
谢芫姜看着李奂再度变得晦暗的神色,忍着身上的酸痛和心中的厌倦,主动缠住他的腰,嫣然一笑:“只要陛下还有力气。”
李奂哪里还忍得住,一手托起怀中的美人,再度陷入狂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