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多日,芫姜每日都去文家拜访,风雨无阻,奈何文柯拒不见客。眼见一天天过去,药材之事却毫无进展,芫姜急得夜不能寐,眼底都熬出了一抹淤青,神色苍白,愈发显出弱柳拂风之态。
谢绾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只能好言相劝:“芫姜,莫急。或许上天垂怜百姓,洛邑城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
芫姜嘴上说着“但愿如此”,却心急如焚,想到前世她从宫人嘴里偷听来的只言片语,便能想象洛邑城这场温病的惨烈,本以为重活一世,能力挽狂澜,与父亲全身而退,谁想到又折在了世仇文家的门槛前,难道真的是天命难违,即使窥得先机,也无力扭转结局吗?
绝不,芫姜攥紧了拳头,今生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客死异乡,她既然能逃出深宫,也必能助洛邑城度过时症,帮父亲度过此劫。
芫姜再次打起精神,带上谢兴和贴身侍女司琴,坐上马车前往文府。
到了文府门前,芫姜一改往日的做派,没有令谢兴叫门,只让谢兴悄悄将马车停在文府外墙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透过车窗,暗暗地打量文家的动静。
司琴不禁疑惑:“女郎,怎的不让谢兴去叩门呢?”
芫姜一边撩着窗纱,一边说道:“文家已经知道我是谢氏的人,若是像往日一般直接亮明了身份,还是寸步难进,不如先在暗处观望,兴许还有转机。”说完,也不着急,一边饮茶,一边时不时地看看窗外。
这马车内里虽布置得精致舒适,外在却是低调得很,一眼看去就像个普通乡绅坐的青布车,因此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很快,一个晌午过去了,文府门口连个进出的人影都没有,谢兴和司琴都有些泄气,只怕今日又是白跑一趟。可是女郎没有要回驿馆的意思,两人也不敢开口劝,司琴怕女郎腹中饥饿,便从食盒里端出一小盘云糕,又递给芫姜一双乌木镶银箸。
芫姜夹起一片云糕,刚要往口中送,突然直直地望向窗外,止住了动作。只见谢府的大门开了一道缝,一个年轻的家仆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还有一位打扮颇为体面的中年仆妇,面色焦急地目送家仆离去,眼见家仆跑没了影,仆妇竟没有进府,只是守在府门前,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没过多一会儿,就看见方才的年轻家仆拽着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急吼吼地往文府门前奔,全然不顾年过半百的郎中已经奔不过命来。
中年仆妇见了郎中,如同见了救命稻草般眼前一亮,忙将郎中引进了府内。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中年仆妇送郎中出了谢府,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见郎中不停地摇着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中年仆妇望着郎中的背影,用袖口擦了擦眼角,似有泪痕,又叹着气转身回去了。
芫姜不动声色,吩咐道:“谢兴,悄悄跟去这郎中的医馆,打听打听他为文府何人治病?”
谢兴向来机灵,一溜烟便悄悄跟了上去。
日头西斜,司琴见谢兴还不回来,有些焦急,她看女郎倒是沉得住气,只得又在案头的红泥小炉里加了两块碳。
就在此时,只见车帘外闪过谢兴的身影,终于回来了,芫姜忙道:“进来回话。”
谢兴撩开车帘,恭敬地跪在门边:“女郎,小人都打探清楚了,这郎中是洛邑城里保和堂首屈一指的名医,今日就是给文府的女公子治病。这女公子是文柯的嫡长女,文柯成婚五年,只有此女,视若掌上明珠。”
芫姜问道:“女公子所患何疾?”
谢兴道:“据保和堂的伙计说,文家的女公子得的竟是种怪病,这女公子年方两岁,却时常头疼,一疼起来便疼痛难忍,小小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甚至用头撞墙,很是可怜。文柯为了给孩子治病,遍请天下名医,竟找出不病因,孩子每次发病,只能用针灸、安神汤缓解疼痛。”
芫姜蹙眉道:“这么小的孩子,常服安神之药,恐有后患呀。”
谢兴忙接道:“可不是吗!况且治标不治本,女公子安神汤服多了,神情倦怠,白日也会昏睡大半天,可一旦断药,又受不了头疼之苦,文柯夫妇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恐怕早已急得火上房了。”
芫姜用手炉暖了暖手,又问道:“那位送郎中出文府的中年仆妇又是何人?”
谢兴道:“女公子的生母是文柯的夫人刘氏,那中年仆妇便是刘夫人的奶娘常大娘。”
芫姜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这常大娘定是刘夫人的心腹,谢兴,你想办法让我私下见见这位常大娘,就说我是建安的名医,专治小儿怪疾。”
谢兴面露难色:“这无凭无据的,常大娘会信吗?”
芫姜摇了摇头:“她心里必然是不信的,但病急乱投医,即便不信,也会来见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