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州大地,地幅辽阔,众多国家在此繁衍生息。
一个百十人口的小山村,坐落在北方边陲之地。
村中炊烟袅袅,一个脸颊黝黑的少年呆立在村边,已经很久。
他的视线眺望远处茫茫雪山,仿佛在看一幅仙山画卷。
“三蛋子,媒婆来了。”
他大哥远远喊了一声。
三蛋子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撒开腿丫子往回跑。
“小姑娘叫李红袖,长得那叫一个水灵,我猜这次一定成,呵呵……”
三蛋子瞧大哥的高兴劲,就知道大哥相中了,恐怕轮不到他。
等他们跑回院子,听到屋子里传来的说话声,犹如冷水浇在头上。
“你们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想娶媳妇?”
小姑娘进了全村光棍最多的人家,被里面的简陋震惊,半响憋出一句话。
三蛋子喘着粗气,杵在门口,直直望着媒婆身边的姑娘。
他略显腼腆的脸上有一丝紧张。
小姑娘十三四岁,一袭绣花长裙有点破,头上的发簪用木棒代替着。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将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小媳妇。
他们家有六口人,父母年过六旬,俩个哥哥和他都没有成家。
一家人挤在俩间茅草屋,黄泥巴为墙,头顶的木橼裸露着。
其中一间用于娶媳妇,配备了土炕和灶台,还有粗陶水缸和木头柜子。
炕上的苇席是村边捡的,长年累月补了又补,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这就是他的家,他出生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之久。
他从来不觉得这个家寒酸,可那位姑娘粗略看了几眼,眉头拧成疙瘩。
他父母希望看上三十岁的大儿子,如果实在看不上眼,考虑二十五岁的二儿子也行。
要是介意他们年龄大,三儿子比较般配。
谁知小姑娘没在三蛋子身上停留目光,只是看到家徒四壁,泄气说道:“换一家吧,这里比起我们家乡好不到哪。”
言罢,小姑娘扭头就走。
三蛋子的父母跟在后面,陪着笑,说着好话,极力挽留。
小姑娘像逃离一样,腿脚更加快了几分,头也不回而去。
这是一位家乡遭遇旱灾,乡邻间易子而食,逃难到此的姑娘。
她被绑到案板上,锅里冒着热气,旁边磨着明晃晃的菜刀。
一户被饥饿折磨的人家,全家老小眼睛放光盯着她。
她慌称跑肚子,一脚踹倒解绳子的男人,没命一般跑出院子。
人家追了她几十里地,终于没有力气继续追。
来到这里之后,说好的只要一个落脚地方,每天管她一顿饱饭,不管什么男人都嫁。
可真正面临决定的时候,她却胆怯了。
万一这里也闹饥荒,三蛋子那吃人眼神,她不敢想象跟他睡在一起,晚上会发生什么?
媒婆也走之后,全家人陷入沉默。
就连做饭的心思也没有了,直到半夜能够听到叹息声。
只有不懂事的小妹睡的十分香甜,从来不抱怨穿的衣服是哥哥们穿过的。
三蛋子一整夜没有合眼,听到母亲低声唠叨,埋怨他父亲没本事,偶尔还掺杂着抽泣声。
父亲干脆去了院子,把自己藏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旱烟杆上的火头很是微弱。
三蛋子看着朦胧的月光照进来,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他脑海总是浮现那个姑娘的影子,总觉得还会遇到她。
他不断揉着发涩双目,强迫自己进入睡梦。
他心里堵得难受,好像突然懂事了,开始想未来的事。
如果继续待在家,靠那几亩地活一辈子,将跟他的俩个哥哥一样,这么大了没有摸过女人的手。
家里已经有俩个光棍,他将是第三个。
他父母早就担心三儿子也打光棍,缩衣节食让他跟镇上的私塾先生识字。
全家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取了一个很有深意的名字:洛离。
洛离从小有一股聪明劲,因为受不了饥饿,一个人跑到山里打猎。
全村没有一个猎人,他琢磨怎么打猎,经常带回兔子。
后来遇到一头熊瞎子,周旋了三天三夜才逃回来,山里也不能再去。
“也许取名离,让我离开家乡去外面谋生吧。”
邻居家的公鸡咯咯叫了几声,三蛋子不声不响穿衣服。
他发呆的坐在炕边,逼自己拿一个离家出走的主意。
这个决定不好拿,特别是对于活在父母和哥哥们羽翼下的他。
他低声吩咐了小妹几句,大意是他要出去赚钱,给大哥二哥还有他,赚娶媳妇钱。
如果父母问起去了哪里,最好不要找他。
他说这些话时,还是想把那个李红袖娶回家,让她给自己生娃。
小妹不相信三哥有赚钱本事,迷迷糊糊说有了钱帮她买一件花棉袄。
原来她什么都懂,从来不抱怨天冷没有棉衣出不了门。
那一刻,洛离眼眶湿润,对于出去闯荡的心更加强烈。
早晨的迷雾未散,山间的寒冷空气在鸟鸣声中吹拂,熟悉的篱笆墙院落变得十分留恋。
突然要离开家乡,没有人知道洛离红着眼,双腿像灌了铅。
他几次回头,总是幻想小妹提前告诉父母,家里人追出来把他拉回去。
但直到过了两个山头,已经望不见村子,也没有遇到过人。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
“大哥,二哥,照顾好爸妈,我一定赚很多钱回来……”
洛离哽咽,伏在地上,向村子方向磕头。
再次站起身时,少年黝黑的脸上泪水抹干,迎着初升的朝阳,大步而去。
日头过了中天。
肚子咕噜噜响的洛离步行二十里路,来到一个小镇。
他以前经常往返这个小镇,后来因为拿不出学费,已经一年没有来过这里。
这里有他认识的同窗学友,还有对他比较赏识的私塾先生。
老先生背有点驼,穿着一件常年不换的灰白长袍,头发花白已经七十多岁。
曾经让人捎话不要洛离的学费,但他不好意思来。
他这次拜访,是希望先生指点一条赚钱门路。
大街上冷清如昔,兜里没有一个铜钱的洛离盯着小摊上冒气的馍馍,拐进一条胡同。
里面传来学子们知乎者也的读书声,想到他们摇头晃脑的样子,仿佛自己也在其中。
这里读书的孩子大部分来自镇上,比来自小山村的他,家境好许多。
不过他们总是学了就忘,平日里贪玩爱闹,不像他默默的啃书本。
“先生。”
老态龙钟的私塾先生正在打扫门口枯黄落叶,洛离走过去恭敬的唤了一声。
他规规矩矩深施一礼,抬起头时,双目炯炯有神。
“洛离,你来的正好,楼员外找你有事。”
老先生得知洛离家很穷,三个儿子光棍着,很为他将来担心。
十五岁的年龄已经可以谈婚论嫁,有的孩子都有了。
老先生常说这孩子跟他学上几年,将来可以像他一样当一个私塾先生。
谁知家境贫寒,学业半途而废。
老先生安排人去叫楼员外,两个人在院中木墩上坐下。
老先生询问吃过饭没?
现在已经过了响午,洛离点点头,按住肚子说吃过了,不好意思麻烦老人。
老先生年纪大了,一生没有娶妻,做饭需要自己动手。
能够看出他已经力不从心,就连打扫都不像以前利索。
洛离很担心突然有一天,听到老人倒下的消息,到时他会帮老人送终。
“我这次出来不打算回去了,想找一门赚钱营生。”洛离道明来意。
老先生希望洛离继续学习,闻言脸上的笑容僵硬几分,随即叹了一声。
小地方的人们除了娶妻生子置办家业,一生没有其他追求。
他能理解学生对于未来的担忧,就透露一个消息给他。
“赚钱谈何容易,等会楼员外到了,你考虑一下他拜托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