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拓和秦天垒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我正坐在一旁的树上旁观,一只手握着我的酒壶,一只手提溜着我的猴。
事实证明,看热闹不能太用心,我的猴眼瞅着上官拓吐血倒地,毫无还手之力,一激动,舍了后脖子的那撮毛不要,直接就奔着心上人去了。
怪我大意,忘了它最是心疼美人,至于这生死,向来是丢给我这个主人来操心。
没法子,我只能飞身过去踢飞了秦天垒的刀,但是晚了一步,没保住我家小猴头顶上的毛。削的平平整整,一丝不剩。
秦天垒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面如寒霜的看着我:“就是因为你每次都护着他,他如今越发的口没遮拦,乱说一气。你可知他今天瞎说了什么。”
我瞅着趴在上官拓身上的小猴,正焦急的拿小爪子扒拉上官拓的衣裳,都不知道是想验伤还是想劫色。又转身看了看秦天垒,好好的一张俊脸都要结冰了。
我退开一步,侧过身好让他看见上官拓的惨状:“他向来嘴里一句真话也没有,为了让你同他比试,无所不用其极,你倒是次次上当动气。”
我又指了指小猴儿:“是它生死相许,我再不出手,它怕是跟着去了,我是不得不出手的。”
果然,秦天垒改换了仇恨的目标,咬牙切齿的看着小猴儿,“当真是没见过比你更好色的小猴儿,不但见色起意,还始乱终弃,见一个爱一个,一点儿良心也没有。”
我喝了一口酒,慢慢踱向我的茅草房,准备去弄副药给上官拓续命。毕竟他若是死了,小猴儿估计要疯上十天半个月。若是天天在屋子里扔大便,那倒霉的还是我。
秦天垒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凑到我身边帮着打下手。我见他虎口的位置还流着血,刚刚踢刀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虎口处震裂了个口子,皮开肉绽的,看着就疼。
他却像是没感觉一样,也不处理。我试探着拿起窗台上的金疮药递了过去。他也没说话,只是傲娇的接过去,嘴角微微上翘,果然是跑我这儿卖可怜。不过倒也是好哄。
秦天垒是我失踪的阿爹带回来的。
自我记事起,阿爹就隔三差五的外出,给我留足了干粮,有时三五天,有时七八天。等我开始自己能烧锅煮饭,这出去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两个月。
那次阿爹离家都快要四个月,家里的米缸都见底了,再不回来,我只能自己上山猎些野味果腹。
结果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我要的话本子没给我买,干果蜜饯,平日需要采买的粮食补给也没有,只带回来一个要死不活的少年,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难,浑身上下一块好骨头都没有。
我问阿爹这是谁,阿爹说是顺手捡的,自己也不知道,医者仁心,总不能见死不救。
阿爹治了两年才让他勉强能下床,他全身骨骼多处折断,肺腑皆有损伤,除了慢慢调养也无什么好办法。
一日,阿爹出去找一味补气养血的草药,过了好几天都没回来。我们担心出事儿,出去找了几日才在一处偏远的断崖旁找到了他拴好的绳索,但是顺着绳索下去,只看到悬在半空中的药筐,人却不见踪影。
我们在崖底发现了一些被野兽撕咬过后,带着血的旧衣布片,看上去像是人被野兽给吃了留下的痕迹。
秦天垒收集了断崖下面仅剩的碎衣布片为我阿爹立了个衣冠冢,我说我阿爹没死,他也不信,只当我是悲痛过度,不肯相信现实。两人争执不下,这坟也就变成了无名坟,立了碑,却未刻字。
秦天垒跪在那个无名坟前一天一夜,倒是也不哭,双眼却血红,嘴角也溢着血,像是强压着内心的悲痛。我站在一旁都有些迷糊,这到底谁才是亲生的?他看上去可比我伤心多了,似乎恨不得随我阿爹去了。
我阿爹去世这事儿,我是不信的。原因是很久以前,阿爹就同我打过招呼,若有一日他不告而别,让我莫慌,安心度日即可。若是我十八岁他还未回来,便可以出谷去找他。
如今我也没见到尸首,我是绝不相信阿爹被野兽咬死了。
只是我也不好跟秦天垒解释,毕竟我们交情尚浅,我没必要把这些陈年往事一一相告,万一坏了阿爹的一些打算,反而不好。
秦天垒只当是我阿爹为了给他采药,失手摔落崖底,搞不好没有立马死去,而是重伤了几日,才被野兽撕咬致死,总之怎么惨怎么想,怎么想怎么惨。
他还猜测是不是我阿爹受了他牵连,因为救他,被他家的仇人给弄死了。听的我都忍不住多想了几分,担心了不少。
给我阿爹立坟后,他绝食了好几日,把自己饿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每日直愣愣的看着屋顶,双眼充血,我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是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相处久了,我自然也知道他这个人没心眼,但是想得多,而且凡事都爱往坏了想,然后再以最坏的结果来做打算。
虽然也算智慧,未雨绸缪,但是这个过程中情绪波动非常大,给自己的压力也大,我觉得他以后若是早死,应当是自己把自己逼死的。
我给他端了碗粥,他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闭上眼睛侧过头不理我,亦是拒绝。我想着他若是死了,我还得费力刨个坑把他埋了,多累人啊。
“你若是死了,我便只有一个人了。”
我其实还有后话未完,那就是:你长的这么大个儿,这要是挖起坑来,我真心吃不消啊。
他却会错了意,饿了几天蜡黄的脸上,两眼珠子迸出灼灼的光,不是回光返照就是不打算死了,倒是省的我多费唇舌。
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是觉得自己没办法还我爹的恩情,也没办法给自己的家人报仇,所以想一死了之。但是没想到我还需要他,他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照顾好我,我阿爹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的。所以此后他就还真把自己活成了我阿爹,立誓要照顾我一生一世。倒是比我阿爹对我更为上心。
喝了几天的粥,他便主动下床给我干活,倒是让我无事可做。我这才觉得自己果然有先见之明,这有人给自己洗衣做饭打理家务,的确是舒坦。
不想有一次见他挑水,挑着挑着居然呕了一口血,一把脉才发现,他这身子到底还是破败,又日益操劳,现如今已经是破上加破,都快一命呜呼了。
这段时日,我着实是感受了有人伺候的清闲日子有多美好。他若是死了,我这好日子便到了头,然后还要挖一个大坑把他埋了,太过累人。思来想去,还是让他活着的好。
这身子可以补,病可以治,最好养的壮壮的,日后能伺候到我终老,给我立碑修坟外加烧纸。
于是我开始教他武功,日常吩咐他采药给自己治病,双管齐下,早日康复,好帮我做更多的事情。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的确又松快了两年。直到上官拓的出现打破了我平静又悠闲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