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老二的养老钱粮还是要给的。
等他哪天回来一次性补上,现在先让他们欠着!”李有贵假惺惺地道。
他知道凭那娘三能不能活命,都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真的将人给逼死了,老二回来能杀了他全家。
保长李志高、村长李大山脸上神色莫名,他们最不喜欢的就是来给村民当分家证人。
因为村里就没一家是公平分家的,两人谁也不愿意得罪,李姓全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
李德成刚出门做工,李有贵就张落着分家,这分明了就是别有心思。
李德成一家在李家祠的辈份极高,与族长李向武同辈,又是家中老大。
所以大家都称李德成一声,李大老爷。
这声‘大老爷’,只是一声尊称,并不是说李家有钱有地得来的称呼。
李德成兄妹五人,他和老三李德才、老五李德天婚后定居在李家祠。
老二李德石娶妻后,三日回门下落不明,至今未归。
若是族里有祭祀活动,李德成三兄弟是与族长一桌坐的人物。
李家三代人都会木匠活,加之儿孙众多,人丁兴旺,族里人都会给他们几分面子。
李二贵善于与人交往,又脑子灵活,上过一年私塾。
在他这一辈中的人缘是极好的,当然那也是他在家的情况下。
李朱氏见保长和村长进屋,她坐在上首并没有动,道。
“有贵,去给保长和村长倒碗水来!”
刚想坐下的李有贵,只得出去倒水,走的时候不忘给苗大妮递个眼色。
一旁站着的桔梗将大房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但她小小年纪根本不懂别人要做什么手脚 。
“保长、村长好,你们可要为我一家人做主啊!
奶奶只把我们二房分出去,一分地都不分给我们。
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弟弟自出生后就没吃饱过,已经瘦得皮包骨,没几天活头了!
我娘被打击傻了!”
……
桔梗泪眼汪汪地将刚才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
姚山杏跪坐在地上低头落泪,整个人木呆呆的。
她已经被分家这个事实,打击得不知如何辩驳,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李朱氏没想到这死丫头的记忆力会这么好,要是个孙子还可以留他一留。
“对,是我要分家的。
今年收成不好,家里没进项,全靠他爹一个人撑着。
没了二贵的教导,桔梗的性子是越来越坏,天天在家里吵得我头痛。
把二房分出去,我也能落个清静!”
李朱氏毫不避讳她对二房的不喜,左右邻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臊得她都没脸出门。
在李朱氏眼里,是桔梗丢了一家人的脸面。
保长和村长互视一眼,保长开口道。
“李大奶奶,二房没一个壮劳力,你这样把他们一家分出去不好吧!
李大老爷也没在家,即使是要分家,也得他们回来再分吧!
何必急于一时!”
保长摇头,这李二贵家的也是个无用的,啥事都让才九岁的闺女出头。
也不怕对闺女的名声不好,李二贵在家时对他这个唯一的闺女有多好,保长都看在眼里。
连他闺女李荷花都羡慕得紧,他都做不到闺女小的时候,抱进抱出。
去镇上、县里更是一步不离地带着闺女,整个李家祠就没见过这么宠闺女的男人。
以前白白嫩嫩很漂亮一小丫头,如今却连乞丐都不如。
瘦得完全脱了相不说,还蓬头垢面的,衣服上到处都是破口子,脚上连一双草鞋都没有。
“今天必须分,我一天都不想看到他们一家,老二李德石家的房子分给二房。
请你们来只是做个见证的,再把家里的户头分开。
再过几个月,又要交人头税,我上哪去弄那么些钱来交。”
……
保长、村长见李大奶奶死了心的要将二房分出去,又有大房李有贵在一旁主事。
他们能做的就是为二房多争取,几只缺口的碗、瓦罐、一小包盐。
至于钱是一分都没有,粮食也没有增加,好在二房屋里的东西都可以拿走。
二房虽没分到一分地,但却也免去了每年的孝敬,也不用欠着等李二贵回来给。
这李大奶奶相当于是将李二贵一家抛弃,不再管他妻儿的死活。
说来也是个狠心的老人!
若是李二贵的妻儿出了事,以后还有得闹,两人都是想着能帮就帮一把。
毕竟两人都跟李二贵混得很熟,关系还是挺好的,搭把手的事情还是没问题的。
分户时,李志高问桔梗:“桔梗,你爹和大哥都不在家,他们的户头还留吗?
留的话,每年年底都会交人头税,这是谁也不能少的,一人两千块,你可要想清楚了。
没钱交的话,是会被抓去服劳役的!”
“留,我爹和大哥一定会回来的。”
为了留住爹和大哥的户头,桔梗必须交这个税,而如今的她一分钱都没有。
“哎,钱哪是那么好挣的!
你还是个孩子!”
李志国能说的只有这些,当爹的不在家,苦的只有孩子!
最终桔梗一家五口落在一张户籍上,李志国都不知道她家还有一个新出生的婴儿。
其实五岁以下的孩子,根本没必要上户,村里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做的。
因为孩子小,好多人家怕养不住,而上户就意味着要交人头税。
保长要跑一趟镇公所给桔梗一家登记户头,他和村长水都没喝一口李家的。
桔梗跟在后面将保长和村长送出门,她现在没东西可以感谢两人的,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桔梗去了离李家两户远的李五爷家,娘回屋后傻呆呆地坐在粮食袋子上,连床上哭的麦冬都不管。
收拾东西就更别提了,桔梗只得上五爷爷家找人帮忙。
因为她爹在家的时候,经常带她到五爷爷家玩儿。
爹没在家后她就没来过,主要是怕被人嫌弃。
桔梗推开院门口的篱笆门,李五爷一家人正在吃上晌饭,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
最终红着脸,穿过泥巴院子站在李德天的堂屋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