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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桥

文成公主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农村青年刘世雨身处最底层,后参军,在那拉山口,一个清水的地方,参加000高地作战,荣立一等功,后背着兄弟金忠遗骸,回到家乡双桥。他分配到水务局下属的一个水管站,吃香喝辣,生活滋润,可以为所欲为。但他恪守道德底线,悲悯苍生,胸怀兄弟金忠。在水管站工作中见证社会的各各方面,内心还是那么善良淳朴,生活总是不如意,但必须热情的生活下去。

主角:刘世雨,金小茗   更新:2023-02-11 05: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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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刘世雨,金小茗的其他类型小说《双桥》,由网络作家“文成公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农村青年刘世雨身处最底层,后参军,在那拉山口,一个清水的地方,参加000高地作战,荣立一等功,后背着兄弟金忠遗骸,回到家乡双桥。他分配到水务局下属的一个水管站,吃香喝辣,生活滋润,可以为所欲为。但他恪守道德底线,悲悯苍生,胸怀兄弟金忠。在水管站工作中见证社会的各各方面,内心还是那么善良淳朴,生活总是不如意,但必须热情的生活下去。

《双桥》精彩片段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贫穷是培育天才的沃土,也是滋生罪恶的温床,一个人物质的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灵的贫穷,精神的荒芜。精神贫穷是一种不幸,需要救助 。 ——题记

有人说;人一辈子只做三件事情:自己的事情,别人的事情,老天爷的事情;也有人说,人一辈子就做两件事情;饿了吃饭,困了睡觉。

在遥远的大西北,有一个戈壁省西河县双桥村的小村庄,这时候节气已到八月下旬,八月是丰收的季节,也是西北一个温暖有阳光的时节,俗话说:“有浇灌才有花朵,有耕耘就有收获。”这时双桥镇中学,学生们不断的进取,老师们也在不断的开拓,最后才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八月末,有个别高考学生谢师宴也开始开始,在西河县城各个饭店饕餮盛宴,推杯换盏热闹非凡,其实巧立名目的谢师宴,也并不仅仅是感谢老师辛勤付出,高考学生家长心里也有盘算,就是把以前的人情礼,借故现在名正言顺的收回来,不过双桥镇中学的学生可不这样想,孩子们内心跳动着纯真和梦想,孩子们毕竟迎来一个新的学期,一切都得慢慢来重新开始,学生开学了,金城市西河县双桥镇中学也热闹起来,校外路边的小卖部又将陪同孩子,学生和老师们又共同渡过一个新学期,双桥中学虽然属于赫赫有名的鎳都金城市所管辖,但是乡村中学双桥中学与赫赫有名的鎳都金城市又显得过于遥远,远的就象双桥镇戈壁沙滩上的一粒沙子与一望无际的腾格里浩瀚沙漠距离一样遥远,尽管双桥中学离金城市区不过三十公里远。

双桥中学建在双桥镇划拨的600百亩一耕地中,只有一条石子路通向312国道线,八月末,双桥镇农村土地里金黄的小麦已颗粒归仓,麦地里三三两两的绵羊悠闲抢麦茬,也就是收割遗留的麦穗和田野里漏出麦茬的杂草,所以耕地靠着围墙把双桥中学围起来,一栋好气派的六层教学楼,教学楼后面有一排平房,是老师们的宿舍,宿舍后面一排排整齐的白杨树又排在院墙边。

教学楼有六层,六楼是会议室,原来宽阔的校六楼会议室,此时显得有点狭小,几十名老师等待着开学前例行会议,女教师们一个暑假没见面,互相议论展示自己心仪的服饰;而男老师们则把平日在家不常吸得好烟——金城烟,拿出来夹在指间,男老师偶尔也炫耀一下抽的高档烟,显示自己气派,会议室吞云吐雾,瞬间就乌烟瘴气,男老师们高谈阔论,暑假期间的见识,就一个永不停歇系的话题:有关女人,什么女人的乳房,女人的臀部,女人的腰肢,女人的气质,女人的修养,女人的品味……大多内容阴损,刻薄,夹杂着淫色的俚语,在一片嘈杂哄笑声中语文老师金小茗走了进来,她意识到自己有点迟了,找到一个墙角的空位坐了下来。

金小茗体形微胖,大腿有点臃肿,胸脯和体型还算协调,只是那脸角的酒窝,会让男人陶醉,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可惜被一幅高度近视眼镜遮挡,显得有点文绉绉的气质,金小茗的的美是那种禁得起推敲的美,那种美让人琢磨不透,她讲起课来,吱吱喳喳,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声音委婉很有质感,学生都喜欢她讲课,她的同事们不喜欢她,觉得她洋腔洋调的,有点矫揉造作。

不知谁吼了一声:“罗主任来了,静一静!”话音未落,进来一个男人,头发黑的不像是真的,前额上的头发根根可数,却一丝不苟的盘旋着,头皮分明发着亮光,肉嘟嘟的圆脸,身体有点发福 ,穿一件纯黑色的毛料西服,西服直挺服帖,质地也很考究,在左袖口处有一品牌商标有点不合时宜,黑梭梭的双手摊开了一沓文件,干咳了一声:“现在开会,

罗主任通报了乡邻少年为一元钱殴打出租车司机的事件始末,罗主任在其中还加入了他自己的看法:现在的学生很难管理,为了一元钱人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讲到后来成了辱骂:“这个娃子是穷疯了,父母都不知道是人还是畜生?有人养没人教!这样的孩子,给予自由生长的环境,像你说的那样,行吗?金老师。”

金小茗讪讪的笑了笑,脸色有点发红,她没有想到罗主任会向她发难问她。她迟疑了一下说:“这样做不行,这样的孩子教育有问题,但我们不能放弃”。

金小茗知道罗主任说的这些话,都是针对她在国家级学术刊物上发表的那篇《论学生素质教育与成长》中有鞭挞学习成绩与素质教育脱节,双桥中学的这个事件也是她论文所选编的案例之一,事情的真相是:那个男孩子家就是双桥农村的,因地处戈壁沙滩,许多耕地都处在沙滩之中,确切的说他的父母把沙滩改造成的耕地,没有水灌溉,靠天吃饭,而有水源的耕地也只有三亩多地,父亲早已外出打工,母亲在农闲季节拉沙子挣点小钱补养家用,本来这样供养一个高中生就相形见拙了,屋漏偏遇连阴雨,她妹妹得了尿毒症,他现在是家里的男子汉,周六母亲拉沙,要他去医院陪妹妹,通往县城的最后一班班车早已远去,他只好打车去,也好早点让妹妹吃到饭。

车子到医院门口,他手里的钱付车费差一元,当他搜遍全身没有一元钱时,并没有给出租车司机讲出实情,虚伪或者自卑让他口出狂言:“我今天没带够钱,下次给你。”司机一听不舒服了口出恶言:“穷酸样子,没有钱就没有,还说没带够?,没钱就别打车,没钱就不要来医院,在家里等死......”。在司机的辱骂声中,这个青年随手捡起一块砖,敲在出租车司机后脑勺上,然后砖落,司机倒在地上,旁边看热闹的人送到西河县医院,构成重伤。(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教导罗主任在会上质问金小茗是因为她发了不该发表的东西,有人得益,必有人受损,当金小铭沾沾自喜自己的论文发表在国家级教育期刊上,她还是双桥中学老师中第一个 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论文是评职称的敲门砖,又为以后评职称增加了一个筹码,谁不为五斗米折腰?养家糊口只有靠微薄工资,评上一个高级教师职称,补助一千元,家里的柴米油盐足够开销了。

论文是无形的资产,迟早会变成工资上几千块钱后面的小数点,她又想到集腋成裘这个典故,不愧是高级语文老师,“故廊庙之材,盖非一木之枝也;粹白之裘,盖非一狐之皮也。”出口成章。

金小茗内心还是自我陶醉,在教师这个行业,她还是出类拔萃的,人活一口气,没有躺赢的命,那就站起来奔跑吧。

金小茗内心稍微安静了一会,从嗓子眼蹦出这几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这是罗主任嫉妒”。最终金小茗没敢说出口。

西河县地方小,县城东门上放一个响屁,西门上都能闻到臭味,教导罗主任曾经是西河县一中的后勤主任兼职伙食管理员(副科级待遇),西河县一中学校有两个灶,一个教师灶,一个学生灶,教师食堂油桶掉进一只死老鼠,罗主任舍不得倒掉那通油,又被罗主任悄悄用猫狸猫换太子移花接木手法,换到学生食堂,不知那个好事者,透给了学生会,让吃灶的学生全都知道了,一天中午吃饭,每个学生打了一碗白米稀饭,一碗,一碗……按着倾倒在食堂大厅里,一千名吃灶的学生,一人一碗扣在饭堂地下,大厅成了白色的米饭海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在西河县引起轩然大波,不知怎么平息了众怒,据说是罗主任老婆微服私访,在海子宾馆与主管教育的刘副县长促膝长谈,在床上躺着谈呢?还是在办公桌上促膝,也只有罗主任老婆知道。

这些事情对金小茗就是哥德巴赫猜想,总之罗主任调到双桥中学任为后勤主任,属于降职使用,可不到三年人家又变为教导主任。

教导罗主任还是有阅历的,把负面消息消灭于无形,扼杀在萌芽状态是为官之道,双桥中学思想道德,属于他分管的范畴,谁有谁的一亩三分地。

少年失手杀死出租车司机,可少年是双桥中学的学生,那个少年属于他一亩三分地稻田里的稗草,双桥中学综合治理属于一票否决,对他这个教导主任有很大的责任,会影响职务升迁,而少年失手杀人案例,作为素双桥中校质教育低下,又被金小茗发表在国家级教育期刊上,给双桥中校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深远的。

双桥中学评不上重点中学,学校计划外招生,家长就不报名,没有家长这颗摇钱树,双桥中学计划外资金不足,老师的福利哪里来?西河县沙尘暴不会刮过钱来,只会是遮天蔽日的满天黄沙。

双桥中校的水很深,水质浑浊,摸着石头过河尚费力,又被金小茗一搅拌,河里石头有滑有硬,教导罗主任为自己考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能要面临降级,一生的仕途也仅仅停留在一个副科级,罗主任很在乎级别,已渗透到他的血液里。

所以金小茗的论文几家欢喜几家忧,有人得益,必有人受损,在西河县这个小县城,一如既往,丝毫也没有改变强肉弱食的结构法则,自然学家认为,一个物种诞生,发育和成长,必然造成另一个物种的衰落和腐败,就像稻田里的稗草,清除稗草水稻旺盛,稗草茂盛,水稻必然减产。

在职场上你光彩照人,他人必黯然失色,所以教导罗主任才在教师开场会上质问金小茗。

人这个高级生命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动物,也是最善良的动物,同理心有时候就像一块磁铁,即便磁铁在外力作用下碎了,但磁力线也会直击你后背,穿透你的灵魂,让你的心脏摆渡,

金晓茗心脏就是一块磁铁,被外力击碎,心脏被穿透的肥硕中年女人,她写那个少年失手伤人事件案例时,也是控制不住感情,热泪肆意流淌,甚至写到动情处还长声哭泣。她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射出来的光,淙淙地倾泻着她的后脑勺,会变成一把匕首,戳在她的心上,她想转身逃避,可是那束光又变成磁力线,光的波粒二象性,让她防不胜防,遮光板也没有什么用,金晓茗宁愿就这样被戳死,也不想看见杀人者狰狞的面孔,她希望学校双桥中校和社会不但在物质上帮助那些贫穷的孩子,就像那个失手杀死出租车司机的孩子,也仅仅是为了一元钱的出租车费,对这样的孩子,重要的是在心理上帮助他们,帮他们克服自卑、浮躁。

化解孩子对社会的敌意,亦或仇富心理,帮助他们树立正确的、健全的人格,使他们不要走人生的极端,在困路中走出来的孩子,要么非常的好强优秀,要么超常的自卑懦弱,让这些孩子感到社会的温暖,人格的尊重。

当然这些只是老生常谈,最重要的是金晓茗提出,素质不等同于学历,成绩不等同于学问,首先要教给孩子诚实善良,有爱心,要勇敢,这些道理没有人不懂,但是学校末位淘汰制,奖金和成绩挂钩的现实有了冲突。

还有比少年失手杀人更可气的,就是个别上了大学的孩子无知,冷漠、自私、自私的已经超出了做人的范畴,金晓茗又用一个同样发生在金城大学的事例来说明,即便是现在的孩子们通过苦读上了大学,有了知识,做人还是有问题,金晓茗还对金城大学有一个案例,可以说骇人听闻,在金城大学大三学生。一对小情侣发生了性关系,居然不知道怎样避孕,女孩怀孕后,肚子里胎儿月份大了,无法流产,女孩不敢回家,非要在学校外租一间房子生双胞胎孩子,生产时,那个男生拿不出手术费,他可以跪求医院,起码把女孩送到医院,就是卖血也得把女孩送到医院,结果那男生象畜生一样,没有人味,选择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无影无踪,女生独自一人在出租屋中因大出血母子三人死于非命,被人发现时,一个婴孩已在母亲怀中,另一个还没有彻底走出母体,刚刚出来脑袋,母子三人就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逃避男生的懦弱,自私冷漠都让人脊背发凉。

女孩还没有含苞待放,就夭折了,谁之罪?

山区的孩子们除了学习课本上知识,通过苦读提高自己的成绩之外,其他知识没有来源之地。金晓茗论文的观点不言而喻。

“诚实?上学期全县老师观摩课,是谁把自己班的好学生调到别的班级,把别班成绩不好的学生换过来,让老师冷课,结果魏老师讲的一塌糊涂,给别人下绊子自己调入南桥来的?到底谁诚实?”

金晓茗听出这是同宿舍的数学老师梁洁茹讥讽自己。她脸上的一丝羞愧像风一样在她脸上呼啸而过。

那个老师又把最好的学生,给了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金晓茗明白职场上没有人可以是真正的朋友,说出秘密的人往往都是自己。是自己把这个秘密透漏给梁洁茹的,做过这件事情,金晓茗如愿以偿的调入双桥中学,只是在内心深处,她一直感到这个难言之隐时刻都浸湿着自己的心,诉说给自己值得信任的舍友梁洁茹没什么。

倾诉也是一种释然。

金晓茗觉得自己已无处可逃,只好闭上眼睛,长长地呼了几口气,她暗自思忖;梁老师说话没有遮掩,毫无心机,才对她讲了这件不光彩的事情,况且为了调入县城,哪一个老师不是费尽心机?只是她在这会上说出来有点出乎意料,不和她计较了,谁让我自己愿意把职场小秘密告诉她呢!

金晓茗突然有种感觉,今天这个会好像是专门为自己开的,难道我做错了什么?或者得罪了谁?金晓茗命运前途如何,下回分解。


不得不说金小茗还是有文采的,当双桥中学教务罗主任 提出双桥中学的教学宗旨:“分数是学生的命根,也是教学老师的命根”。

大多数老师选择沉默,因为学生分数与教师的工资奖金有关。

可金小茗不知从哪抄录了一段少女怀春的现代诗:“我的心渴望着要和这个真实的世界轻吻,只是没有吻到过纯真的口唇,而是涂脂抹粉经过修饰过的干裂鸿沟,我走后,那纯真的唇又在那里?”金小茗用这首现代诗反驳教务罗尚武主任提出的“分数是学生的命根,也是教学老师的命根”。一个初中毕业进修电大后,然后再通过关系,弄一个师范大学的假毕业证,只有一副空皮囊的罗主任,就好比读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而后嵇康遭到杀身之祸,又把儿子让山涛抚养,那矛盾复杂的心情,有几个世人能读懂。

所以金小茗说的那首现代诗,对罗主任而言纯粹就是对牛弹琴,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罗主任的知识储备还达不到这个境界。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金小茗是石灰店里买眼药,——找错了地方,可这是双桥中学,真是拜佛进了吕祖庙,——又进错了门,教导罗主任不是佛,而是一个大活人,有升职加薪欲望的教务主任。

“不要和无知的上级狡辩,给上级汇报工作时要显得比他更愚蠢”。西河县教育局拿一个教学一流的老师当校务领导,所以金小茗违背了西河县教育局潜规则,从此以后就和教务罗主任有了芥蒂,金小茗奉行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哲学,此时变成了“孤傲”。

“分数是学生的命根,也是教学老师的命根。”全西河县家长都知道,唯有金小茗自作主张加上一个后缀句:“分数不是一个学生生命的全部,学生还有更广阔无垠的世界……”她还要用那首现代诗来注解分数与学生的关系。

双桥中学教务罗尚悟主任不懂,难道别的老师不懂吗?

其实金小茗表达的意思是:“分数对学生很重要,但做人同样也重要,贫穷家庭的孩子在社会上踏错一小步,就好比四月刚出土的西瓜苗,抵抗不了西北的沙尘暴,会被社会所毒打,然后跌入深渊,那些贫穷家庭的孩子,首先教给他们自信,长久的自卑来自于家庭,并不是每个孩子学习优秀,分数只是暂时的标杆,当孩子们无法逾越那个标杆,他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焦躁,越来越颓废,一旦贫穷家庭孩子家里发生一点小小的变故,就会被贫穷彻底的掩埋。

诗就是用蒙太奇意识流手法,表达的意境是虚幻的,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实际上一种似是而非的朦胧美,可金小茗的话被一些庸才添油加醋做了注解,就变成了“双桥中学的文字狱”,所以金小茗被双桥中学同事孤立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金晓茗抬头睁眼环顾了一下会议室,她看到整个会议室的老师们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注视着她,会议室静谧的可怕,此时一枚针掉下去也能听到响声,金晓茗慌慌张张用眼角斜视了罗主任一眼。

罗主任狂傲的眼神在金晓茗的脸上停顿了一会,然后用中指关节处敲了敲桌面,拖着浓厚乡音的普通话说:“开学了,大家回去后,检查本班的学生人数,失学率控制在95%以下,这是我们双桥中学初定的目标,失学率数字要稳妥可靠,不准出现漏报、错报,出现纰漏,谁出错 谁的娃娃谁抱上,学校一概不负责,上面教育局的处理自己承担。大家都听清楚了吧?”

尤其罗主任说“谁的娃娃谁抱上”。浓重的西河方言,让金小茗听的刺耳 ,普通话说不好,能教好学生吗?学生的分数是家长的钱当做砖头,老师的汗水当做砂浆,堆砌的。

金小茗此时也保持沉默。所谓的“处理”就是扣罚奖金,工资。

其实开会是一件无聊的事情,老师们都想离开会议室,也就保持了集体沉默 ,或者是一种无声的消极怠工,又或是也算一种抗议吧。

罗主任的一句“散会”。

老师们离开会议室,散散落落在仡佬墙角边,又在议论会议上罗主任说得会议精神。

金晓茗走出会议室,湛蓝的天空,天空中飘着一丝洁白的云朵,校墙外的麦浪铺陈在双桥的原野,金晓茗仰望着麦浪,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人间落日时,山河已初秋,可是她的思绪却不安定,她沉浸在罗主任说的入学率与失学率纠结之中。

这几年国家虽然把九年教育纳入了义务教育计划,许多孩子却因为家庭条件好了,不喜欢学习,性格变得狂傲不羁,在学校里拉帮结派,学习成绩上不去,为了升学率,学校只好保留其学籍,劝其放弃参加考试,学校答应发给保留学籍的学生毕业证,甚至答应直接升入职业高中。

这种实际情况就是在册的学生数量上无一点差错,而实际在教室的学生与学籍册上的学生有偏差。

不知道哪天上面又来检查?

一直以来,金晓茗一直努力做一名合格的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作为自己职业生涯的精神支柱与终极目标,她自己知道,老师也是普通人,也是凡人,但是老师的职业道德是不同于其他职业的,既然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就该遵循教师的职业道德,如若不然,就换个职业,换一个职业道德要求不高的职业。

现实总是无奈的。

她为了调入双桥中学却也做了一件有失水准,遭同事唾弃的事情,她的工作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老师了,按照学校的要求上报了入学率。然后亲自找到注册学籍而不在双桥乡读书的的学生家长,苦口婆心告诉他们:“不上学是违法的,违反了国家的教育法。”

最后只能她只能和学生家长达成协议,不要让孩子出远门,哪天检查团来,提前会通知学生来学校上课应付检查。

一一交代过后,金晓茗心里有点嘀咕,可内心还是不踏实,听说青山中学就因为此事出现纰漏,在电视中曝光。

县教育局来检查好对付,大家都心照不宣,省上来人就麻烦了,往往都会有好事的记者跟随,会把造册人数和在教室的学生一一对照,如果有一位学生没来,就会出纰漏,招致各种麻烦。

有时候,她看到学生疑惑的眼神:都会有逃离的冲动,可是逃出这个圈子,逃离这种眼神,日子怎么过?没有了生存的能力,那种眼神我受得了么?

经费,教育经费,福利,奖金,工资·····

这些现实一点一滴的掩盖了金晓茗的真实。

她像一个被逼在墙角的孩子,无处可逃,只能选择迷离。

她安慰自己:等学生长大了,会理解现实的社会,会理解我的苦心?

也吧!

金晓茗的班级很顺利的通过了入学率检查,她踏实了许多。不过双桥中学又有新要求,为提高成绩,学校决定周六全天补课,通知金小茗:“周六补课不收费,老师做贡献。”

人人都知道低调与高调的关系,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可是这到底算什么?

城里的老师补课每节课最少也要收二十元钱,可双桥中学老师就该做贡献吗?双桥中学的老师们也有家,也有孩子老人,也想在西河县城有一套栖居的楼房,经济宽裕后说不定还能买一辆车,凭什么西河县城的老师买了私家车,住在学校提供的家属楼,私车没有多大用处,为了磨合私家车,到二十里外的市区吃一碗价值三元的牛肉面。

而金晓茗却要周六无条件的补课呢?

分数不仅仅是学生的命根子,也是老师的面子,整个班级的平均分就是你教学水平的名片,家长会上,看哪个老师班级的成绩好,家长也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孩子塞到成绩好的班级,如果因为一两个孩子的成绩拉了全班的平均成绩,你的班就会陆续的有学生调剂的其他班级,老师没有了学生,讲课还有谁听?

金小茗班级分数能不能提高,请看下集论文事件。


金小茗有点孤傲,她的同事们看她其实就是孤僻,虽然西河县每年考出很多大学生可谓是人才济济,但真正能回到西河县的却寥寥无几,双桥中学人才匮乏到就连金小茗这个黑水师专毕业的大专生,在双桥中学也是出类拔萃,她就像麦田守望者里的麦子套种葵花,她是麦田里的葵花耀眼夺目,居然属于高考状元县奇缺的人才,还能在国家刊物发表论文,她连自己都不相信,真是应验了那句“蜀国无大将,廖化做先锋”的千古名言,双桥无人才,小茗堪大任。

她的孤傲又使她不合群,下午七点,一个迷人、秀美,长发披于双肩之上,有一缕自然灵气略显柔美的女子,坐在现在的土墩,古代的长城瞭望台上,远眺祁连山上云层穿越的晚霞。

秋日的双桥,夕阳西坠,古城墙蜿蜒绵亘,去追溯西边的晚霞,沧桑古老的墩台上站着一个灵动飘逸的女子,就像现代与古代时间错位的重叠,锻造的黑水河丹霞地貌变幻着七彩光芒,晚霞折射在烽燧台旁胡杨林带,霞光似锦,宛如打翻了画家的调色盘。

城墙缱绻的金、胡杨叶高调的黄,天空空灵的蓝、田野里苜蓿辽阔的绿,此时苜蓿开花,苜蓿辽阔的绿缀上紫色的点点朵朵小花,双桥原野繁星点点,好像天空飘下彩色的缎带。

一树秋叶,一片蓝天,一郭城墙,静静地交织在一起,美不胜收,让金小茗陶醉。

太阳西沉,祁连山白雪皑皑,那是西河县八景之一叫“天山积雪”,在县城南25公里的祁连山雪山积雪银装素裹,祁连山雪山“天山积雪”是西河人水源发源地。

金小茗是喝“天山积雪”的雪水长大的,雪水涵养她的灵魂,她之所以能写一篇优秀的教育的论文,就是有一种独特的文化困扰着她的内心,这种文化变为包裹她心脏的内膜,让她挥之不去。

“一等人忠诚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这两句话耕织在西河人的灵魂,在这样的文化熏陶下,贫苦的西河县点燃了内心的自尊,创造了一种特殊的西河现象,双桥镇经济基础薄弱,居然教育体系庞大,教育改变无数人和家庭的命运,也改变了金小茗的命运。

双桥中学虽然在郊区,本地学习不好无望高考的孩子在辍学,却有一大批外地学子慕名而来,他们每个人身上寄托的是一个又一个普通甚至卑微的家庭梦想。

家庭出身决定一个孩子走的快,但读书却决定着一个孩子能走多远。

分数不一定是孩子成功或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但卑微的家长认为这是一条最便捷、最安全有效的天梯通道。

这种特殊现象撒播在西河人心田里, 这些父母倾其所有,甚至积蓄一个家族力量,舍去一个家庭学习差的姊妹正常上学的权利,供养分数考得最好的孩子,可这些考上大学的孩子,在校园并不快乐,回到家乡后抱怨,给他们隐形的翅膀太短,无法自由翱翔在繁华地段,于是指责父母,即便他们工作了,也是低能儿,他们不能把公司委托的事情做好,反而抱怨公司,只是做的更糟糕,就像搞坏了工程,还收钱的泥水匠一样一无是处。

个别走出西河县在外地生根发芽的孩子,组建家庭后夫妻生活一地鸡毛,他们学会了和别人说话,却不会和自己以前的情人沟通,也不会和自己的心灵和解,小家庭走向分崩离析的局面。昔日卿卿我我的情人,今日变为不共戴天的仇人,用匕首戳入心脏都不解恨,匕首拔出来,情人的血流汩汩涌出来,互相伤害 看见带血的匕首,又在哭泣……

分数让贫穷孩子走出西河县,分数也让孩子进入外部世界后噤若寒蝉,失去了农村孩子的强悍,淳朴成了伪装,心机太深的代名词。

分数也造就了双桥镇虚假的繁华……

金小茗站在烽燧瞭望台上驻足凝神,烽燧瞭望台浸透着历史的悲欢,夹杂着近世的风尘,是历史烟云和人间悲喜退去后留下的坚硬,透着晦暗的生命历程。

“也许古人知道,应该教育孩子什么东西?”金小茗好想问问古人。

“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耕之有余……”

墩台还在那儿静静地矗立在戈壁荒野里,什么也没有给金小茗说,“远方不远,远方已远,远去的就让它远去吧,古人毕竟湮灭在历史沧桑中。”金小茗自我安慰自己。

此时晚霞坠入祁连山,天空遮下黑幕,金小茗白天的人生舞台剧暂时落下帷幕,她走下烽燧瞭望台,向双桥中学走去,准备回宿舍,在路上她喃喃自语说:“又在骗人,冲破底层的那张互损互害无形之网后,走入繁华的世界 他们的生活又不快乐,可在最底层何谈善心?”

古人说得“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耕之有余。”成为她无法解开的心结。

在睡梦中金小茗还萦绕着那个问题,应该教孩子什么东西?

“教给他们成年后必须要做的事情——责任。”一个智者说。

金小茗在梦中,甜甜抿嘴一笑对智者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没有智慧,知识又有何用?水分太多会使植物窒息,灯油太多会使油灯熄灭,同样学习过度,给孩子塞进太多的东西,孩子头脑的活动将受到压制,孩子们就是鸭厂的一只鸭子,填鸭式的给鸭子塞满饲料,必将束缚孩子的身体,在沉重的负担下屈膝弯腰,碰到重大事情毫无主见。”金小茗梦中那个智者侃侃而谈。

“可事实并非如此,那些善于处理人际关系,都是一些学识渊博的人,那些上了大学,走出西河县的女孩子,彻底改变了人生,温暖她们曾经寒冷的家。”金小茗在辩驳智者,她既认为智者说得有一定道理,但也存在谬误之处,她显得惊讶,又陷入矛盾之中,但嘴角挂着不满,脸上有一丝不屑。

“还是一个智者呢?随便一件事就可推翻你的谬论,当初的我也是那样过来的,头悬梁,锥刺股,彼不教,自勤苦。我们农村孩子考上学得都是这样过来的。”金小茗又反驳智者。

贫穷蒙蔽了我们先辈的双眼,贫穷的残渣变成包浆保护了心脏,但裹住了我们的灵魂,西河县变得世俗化,世俗对孩子成功判定的唯一标准,就是走出西河县——考上名校,眼界束缚了我们的视野,我们对人生与世界的关切点并非是人与社会的,而是一个孩子无法逃出底层的囚笼,而此生也有限,外部世界生活多彩,所生的虚妄无力之感,我们判定的标准错了”。

那位智者终于找到了切入点,说出了分数与素质的临界密码钥匙。

“哦,是这样的吗?”金小茗微微一笑,西河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在一个人人尊崇分数的西河县,能提出独立的见解,无疑砸自己的饭碗。

“知识好比一把宝刀,给了穷苦潦倒的人毫无作用,他此时需要两个馒头,一碗小米粥,知识是一把宝刀,如果拿在一只孱弱人的手里,不懂得如何使用宝刀,它会伤害持刀人,所以还不如不拿宝刀。”智者这么一说,金小茗醍醐灌顶。

“哦,原来是这样?”金小茗感到自己知识的贫乏。

那位智者又说:“如果我们的思想,不能通过学习变得更有秩序和规矩,如果我们不能培养孩子,健全的人格判断力,宁可让学生回家耕地,起码可以让学生的身体变得更加壮硕,他们大学毕业,完全不能适应工作,你在他们身上见到的全部优势,只是知识的堆砌,以后让孩子变得更加自负和傲慢。”

“是吗?有这回事吗?”金小茗默默听着,深知自己的浅薄无知,她又插了几句话:“我们老师的辛苦付出,只有学生走出大山,才能得到认可,难道我们的心血白费了吗?”。

那位智者皱起眉头,呵呵一笑说:“你太高估你自己的付出,你只是努力地往孩子们脑子里塞东西,却让那些孩子的智力和悟性空空如也。”

“可我每天都在付出阿,周六放弃休假,免费加班,还得给他们补课,我又得到什么?”金小茗有点忿忿不平。

智者停顿一会,略微思考了片刻,又说:“你也不过是一只小鸟,出去寻找食物,把找到的谷粒放进嘴里,来不及细细品味就喂给雏鸟,你们这些老师一边拼命地从课本里搜寻知识,没有独立的思考,经过学生的大脑,散播出去,也仅仅是知识的堆砌。”

金小茗在睡梦中脊背发凉,额头发热,智者说她居然不是老师?

双桥中学也不过是一个考试加工厂,学生如同工厂中的机器不停运转,她也不过是一个熟练操作工而已。

“我不是老师?”金小茗想喊,可是嗓子又出不了声,内心煎熬,躯体躺在床上,灵魂飘逸在宇宙。

“那我怎么办?”

那位智者又开口而且还滔滔不绝:“我们不应该仅仅把知识绑在孩子们身上,而应该把它融化在孩子心灵世界里,不应该像水一样淋到孩子身体上,天一热水分就蒸发了,应该像燃料一样染孩子的心脏,使心灵变色。染色的心脏有了包衣,才能有扛病毒的灵魂,即使孩子跌落在悬崖峭壁,也能像一粒种子生根发芽,遭到沙尘暴的摧残,也能倔强生长。”

“可他们受教育是为了生活,走出西河县才有更好的生活,是为了受教育而教育。”金小茗说出自己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告诉这些孩子,什么是智慧?端正的品行和决心,要让孩子们能够亲身体验,通过实践,用生动的形式培养和塑造这些孩子,不仅使用教条和言语,要用生动的形式培养和塑造他们,主要通过榜样和行动使知识不再停留在孩子脑子里,要成为孩子的本性和人生的一部分,使其不再仅仅是外来的东西,而是成为人性的一部分。”那个智者又在高谈阔论。

“我不想听?”金小茗用浅浅玉手蒙住了耳朵。

一个人如果不知道善良为何物,那么任何知识对他来说都是有害的……

宿舍外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咯……咯……,金小茗从噩梦中惊醒,后脊背一身冷汗,额头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就像水泼一样。

又在做噩梦……可能是思考问题太多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金小茗爬出被窝,擦擦身上冷汗,人生帷幕又一次拉开,生活没有彩排,她的生活现场直播展示给双桥中学的同事们,还有学生……

华夏大学的苗子就是这样培养删选出来的,金晓茗教的班级生源是学校奥赛班,属于尖子班挑剩下的,这些学生进不了奥赛尖子班,本来就有压力,现在又要补课,更是唧唧喳喳,丧气的抱怨,知识的确能改变命运,可现实时她的学生不爱读书,等悔恨时已人到中年,他们又在教育自己的孩子,如此循环往复。

“金老师,周六的课必须上么?”

金晓茗愣了一下,看到王虎迫不及待想得到答案。

“不可以,学校补课又不收钱,再说你成绩不错,补课对你来说是好事情,你要是再仔细认真一点点能考上县一中的!要努力哦!回去吧!”

“金老师,我知道,我…..”

“要努力哦!回去吧!”金晓茗没等王虎把话讲完。

“哦”

回到宿舍,桌子上那个陪伴自己七年的饭盒里有饭菜,知道是梁洁茹帮她打的。

梁老师,梁老师…金晓茗在心底默默地念着,“人性的复杂就是这样非黑即白”。

金小茗把手上的粉笔灰拍了拍,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洗了洗,盆里的水是清澈的,随着她的双手放进去,灰色四散开来,盆里的水就就浑浊了,金晓茗偶有所悟,一盆水无论多么纯洁,只要有一丝灰尘,这盆水也是脏的。

突然她想起她的校友,贪官刘世杰,她的学生一方面极其厌恶贪官刘世杰,而另一方面居然把大贪污犯刘世杰当做崇拜偶像,长大了也要这样贪污,要做人上人,让金晓茗不寒而栗脊背发凉····

此刻金晓茗犹如一名失败的将军,被敌方万箭穿心射杀在两军对垒阵前,刘世杰是谁?就是监守自盗贪污福利救济款那个十恶不赦的苍蝇,就连下地狱,阎王爷都嫌弃他脏,地狱都没有他的位置,刘世杰只能成为孤魂孤鬼,居然被自己的学生当做崇拜对象,官员不爱钱,男儿不做贼,女孩不失洁,这是一个社会最基本的底线,是我金晓茗病了?还是我的学生病了,还是社会有了一个藏污纳垢病态的暗角。

金晓茗愣神,她洗脸用了半小时。

金晓茗洗完了脸,刚拿过饭盒,梁老师就进来了。

“晓铭,你惹祸了,大祸!”

“嗯?什么?”

“你听我给你细说。”

“哦”

“你说咱们西河县是穷,过去穷,现在和南方的小镇相比较还是穷!’

“嗯,发展速度慢,和我们的思想见识都有关系。”金晓茗笑笑。

梁洁如反驳说:“谁也知道我们本地出去的博士,硕士也有几十人吧?”

“嗯,光我们那一届就好几个呢!还有几个出国进修了呢!”金晓茗此时很骄傲。

“可是,双桥镇中学走出去的博士硕士,就像一阵风,刮了也就过去了,对双桥镇学生的影响也开始消失了,家长教育孩子们不再以他们为榜样啦!梁洁茹有点激动。

“那榜样变成谁了,梁老师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当年的状元县呢!据说华夏大学,教授一条街都是西河籍”。金晓茗对西河县出去的人才感兴趣。

“你知道学校前村的那个刘世杰么?”

金晓茗摇摇头:“不知道,没有这个人吧?听说过,没见过。”

“哎呀,就那个刘石头,喜欢用袖口擦鼻涕的刘石头……”

“哦,他啊,我知道,他怎么了,好像才上了几年级就不上学了”

“他现在是刘局长了!”

“他能当局长,呵呵,再什么也别做,就签个自己的名字没问题吧!”

“人家现在是西河县民政局长,他的好几个亲戚都安排在双桥镇,都是吃财政的!”

“哦?我没有听说呢?”金晓茗有点不信。

“双桥中学的家长们都把刘世杰当成孩子的榜样喽!”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金晓茗有点按捺不住了。

为了正义,但愿那些当官的人既有智慧,又有良心,而且还有知识。

“你不是在论文中提到,我们学校的升学率高,是因为孩子的苦学,不要命的学,并不是这里的孩子特别聪明么,而且还说这里的孩子吃的除了洋芋就是土豆,除了土豆就是洋芋,嘿嘿….”梁老师的嘿嘿声让金晓茗有点后背发冷。

“可我的论文与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你的论文发表以前,西河县说这里的孩子们都是神童呢!还有许多外地的家长慕名而来呢!现在你的论文一发表,引起许多质疑,说是上面造假,有欺骗嫌疑,你没听到好几个给我们学校捐器材,捐电教设备,捐水泥的老板们都要取消捐赠么?没有了这些捐赠,你自己想想看,谁还有笑脸给你?西河县的高考经验正向全省推广,你却发表了那样的论文。

反调哦!

你觉得你还麻烦小么?

梁洁茹边说到隔壁去打牌了。

论文发表对金晓茗是福是祸?演绎出了一幕画卷,请听下回讲述。


有句话说的好,当你强大时,敌人会越来越少,全双桥中学都是你的朋友。

当你弱小时全双桥中学对你充满敌意,此时的金小茗还仅仅是一个根基不稳的西瓜苗,必将遭受沙尘暴的摧残……

“宇宙中生命只是一堆有机颗粒的随机结合,宇宙生命中的幸与不幸,没有计划,没有时间,只有冷漠铸造生命的自然力量,让一堆无序的有机颗粒,变为有序的生命。

生命全靠运气,人生是个苍凉的手势,我们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选择。”金小茗在冥想之中,手机铃声响起,金晓茗知道是丈夫的电话,没有接听,铃声不屈不挠的响起了第二遍。

“喂…,说话….”金晓茗气呼呼的

“妈妈…”手机那头是女儿怯怯的声音。

一句嫩稚的童声:“妈妈”。瞬间软化了金小茗心灵,当一位高洁而走出尘世的老师,哪一个人又能脱离社会?

生命全靠运气,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蝴蝶美丽的翅膀抖动十万次,必然折叠陨落,自然的力量让一堆无序的有机颗粒有了秩序,一堆有序的碳基染上你的基因,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互相牵扯。当他长大站在你旁,而且用你不一样的表达方式和你说话,孩子的语言默默地告诉你,那不是你。”

孩子只是生命中男人与女人的性存的结合体。

“盈盈,吃饭了么?妈妈明天上课,今天回不去了,明天下午一定回去啊,盈盈乖啊,要听爸爸话….”

金晓茗哽咽着挂了电话,顺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元曲《水仙子·相思》金小茗改了词:恨重叠·重叠恨·恨绵绵·恨周六补课。

愁积聚·积聚愁·愁切切·愁斟瞭望台。

妈见孩·孩见妈·妈愁憔瘦。

爱对情·情对爱·爱更胜一筹。

与妈说·说与妈·妈也牵挂。

金晓茗在元曲的这首《水仙子·相思》中来回游曳,拷问着自己灵魂:我拿什么给养我的心灵,在这漫天黄沙中,我寄语何方?

金小茗此时就好比是一个讨饭的乞丐,得到知识铸造的这把宝刀,拿在孱弱的手上,不懂得使用知识铸造的宝刀,而且宝刀已伤害到她。

现实中金小茗需要的是两个馒头,糅合成情商,论文风波已波及整个西河县教育局,当初写论文只不过就想在西河县教育局这个池塘,投一枚小石子,如儿童打水漂在池塘激起一层涟漪,池塘中溅起几个水化而已。

成人的世界太纷繁复杂,写论文并不是调动工作的依据,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金小茗只想工作地点稍微离县城近一点,好照顾女儿盈盈。

乡村老师调到县城近乎天方夜谭,就是调到郊区双桥中学,还被同事孤立,当初就不写论文了,何必呢?

我们都是罐子里的一堆螃蟹,互相拽着,损人不利己啊,基层生活就是这样,你优秀别人也要想办法嘲讽你,把你拉到同一水平线上,这社会被厚颜无耻的信念所淹没,那就是权利无所不能,正义一无所成·····

一个人能走多远,在于其内部发展的高度,而不在其外在发展的高度。

金晓茗自我安慰自己,她的眼里满是后悔、迷茫、无助、恐惧……

梁老师从隔壁玩扑克回来,金晓茗装着梦呓,翻了翻身。

周六不回家,金小茗为双桥中学以为补课,她脑袋昏沉沉的走进教室,用眼光的余晖一瞧,王虎的座位是空的,凭老师直觉王虎逃课。

午饭后,金晓茗没有一丝睡意,突然想起一句:“清晨,我该是一轮太阳,夜晚,我该是一轮明月,学生是我的衣食父母,离开了学校,谁又是我的爹娘?”

金晓茗知道,千疮百孔的双桥中学,有人在寻觅,有人也在提防,还有人横冲直闯,而自己做什么呢?只能把窟窿补上!世间天塌地陷,女娲化作彩石以补苍天”

可我是女娲吗?我也只不过从农村贫穷中挣脱出来,养家糊口一个城里男孩嫌弃的矮胖女孩,只不过有一份稳定的工资,才和老公张悦认识,继而建立家庭,那里有“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此时,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仰头,想抖落自己内心的迷茫与无助。

金晓茗走到砖窑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过。

那是“王虎?”

一根粗壮的麻绳勒在王虎瘦削的肩上,左手上缠着麻绳的一头,孱弱的身体极力前倾,几乎弓腰趴着地,手推车在王虎的牵引下缓慢向前爬坡,车子后面一位瘦高的妇女,脸上堆满皱纹,塌陷的两颊刚显出很高的颧骨,瘦小的左耳坠着一对古旧的银质耳环,荒草般稀疏的头发,层次不齐的藏在被汗水浸渍过有点发霉的草帽下,两只枯瘦的手搭在推车后面的砖上。

金晓茗想喊的欲望早就被脑海里王虎的一脸窘相所掩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被王虎看见,金晓茗迅速的返身逃离……

柔风送来一句轻轻的喟叹,自尊是唯一滋润王虎心田的那滴雨珠。

她害怕这场景,突然想起自己的童年。

刚刚上初三,爸爸就在双桥镇一个偏僻的山村煤窑背煤,像极了王虎的动作,一根绳子,一筐煤,一路爬出煤窑……

一次金小茗爸爸晕倒在煤窑,送入医院时,肺部已被黑色的尘埃所渗透,创造生命的随机颗粒,无序的浸入她爸爸的肺,提前叠断有序美丽的蝴蝶翅膀,冷漠的自然力量,无情摧残金小茗爸爸呼吸的肺。

在医学上金小茗爸爸的病是矽肺,不死的癌症,她爸爸在医院里输了几天液体,然后就躺在家里,静静地等待告别人世,她是那样的无助,只留给爸爸尘世两行清泪。

她爸爸匍匐托起她,让自己女儿爬出小村庄,曾经艰难的努力已经忘记,唯有眼前浮现的是爸爸那天曾经打过她。

金晓茗面对失学,是她的老师一次又一次的做她妈妈的思想工作,老师用微薄的工资垫付了她初三一年的所有费用后,妈妈才愿意她留在学校的。

有人得利,必有人受损,金小茗考上西河县一中,就是妹妹金晓玉辍学上不起双桥中学的日子。

她妹妹死活不愿意再去学校,在妈妈一再的逼问下,让金晓玉做保证,以后绝不怨妈妈,妈妈才同意的。

妹妹辍学,金晓茗一度觉得这是天意,是她学习成绩好,就该她上学,妹妹就该退学帮妈妈做家务……

金小茗进入高一,第一个月,月考结束后,她才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些城里的孩子不逊于她,曾经的优越感一扫而光,剩下内心的只有自卑、怯懦。

后来妹妹打工,换来几张薄薄的散发着酸菜味的纸钞,充实着自己的虚荣。

后来金小茗她不愿意妹妹到学校来送钱了,也不愿去妹妹打工的那家小吃店,她越来越很少的回家,即便回家只在拿起妈妈为她做的一周食物,接过妈妈递过来的一小卷纸钞,脸色稍微的温和一点之外,绝不会和妈妈搭一句话……金晓茗如何成长为一个悬鱼校长,且听下回分解。


每个成功者都不愿回首不堪得童年,虽然那是你迈出人生路上的第一步,赤着脚踏在冰冷的冰面上,冰面闪着寒冷的银光,那是刺骨穿心得冷,浸入骨髓让整个身体缩成一团,踏在河床岩石冰碴漩涡中,你终于没有倒毙,艰难跋涉走向坦平的道路,你已不是呜咽哀嚎,颓废消沉的你,你已是容忍涵蓄一切人间哀痛,努力向上的一个人。

一个成功者。

但你还是不愿意回忆童年,被冰碴渣的伤痕累累的脚板,那种痛只有自己感同身受,那是痛彻肺腑的痛,你的亲人永远无法帮你分担痛苦,回忆童年的一切境遇,一切遭逢,皆足以使你伤心落泪。

金小茗就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妹妹似一件棉衣,将寒冷阻隔,把温暖留给她,将穷酸藏起来,留给金小茗最美好的微笑,把得体展现给世人,只是金小茗看不见,妹妹那双洗碗刷盘子被泔水浸泡的双手。

金小茗妹妹本身没有义务这样做。

金小茗又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高中二年级,辍学在家的妹妹金小玉打工挣钱,而她却坐在教室里,姊妹两个命运截然不同,金小茗内心只是偶尔感到一丝惶恐,那时候太单纯,她觉得自己学习好,理所应当应该上学。

妹妹学习不如她就应该打工,西河县的家庭都那样,贫穷的家庭集中全部财富,供养一个所谓有出息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金小茗幸运的成为家里有出息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她妹妹被人打得住院了。妹妹是被两个喝醉酒顾客给打的,金小玉到餐厅送顾客点的菜,一个喝醉酒顾客,脏手就在金小玉胸脯上乱摸,金小玉守身如玉,她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碎口中牙她大骂一句:“摸你妈去!”说时迟,那时快手上端的一盘红烧狮子头,就扣在那个龌龊男人头上。

农村姑娘吃过苦,有耐力,和一个人打起来不落下风,结果另一个酒醉的顾客帮忙,毕竟是男人,金小玉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况且还是一个弱女孩子,结果被人家拆住头发,动弹不得,脸碰到餐桌上,暴力磕金小玉的头,额头上磕出一个一寸长血口子,染红了金小玉半边脸。

尽管这样,金小玉还是不愿意去医院 缝合伤口——没钱。

金小玉受欺负,正义没有得到伸张,真应了那句话,说你有理,没理也有理,说你没理,有理也没理,无论是恶狗先咬乞丐,还是乞丐用棍子先打恶狗,总之金小玉一盘红烧狮子头扣在人家头上,有错在先,金小玉住不起医院,医院费太贵,她只轻描淡写的说:“没事,自己会长好。”可是额头的血怎么也止不住,酒店老板怕惹麻烦,才把金小玉送到医院。

金小玉额头上缝了四针,当金小茗看到妹妹时,垂首滴泪,一句话也没有说。

曾经求学的路被风沙埋没,心酸的往事,被岁月疗伤结痂愈合,伤痛的烙印还在,一颗刺还扎在她的心里,提起往事胸口隐隐作疼….

西河人都是祁连山融雪水滋养的,吐放出着几十条大小沟溪,几万个泉眼,于是西北戈壁就有星星点点的绿洲花园,发源于祁连山东大河溪流从双桥镇穿过,河流边上红叶与蓝天交相呼应,山影水影云影交叠,天光水光一色,勾勒出一幅双桥美丽的山水画卷。

周日,金晓茗没回到县城的家,而是家访,在中午二点她出现在王虎家门口,她轻轻的走进了王虎家的院门,王虎妈妈坐在小凳上喘气,

“嫂子,我是王虎的老师”

“金老师!”

“嗯,我只是来看看,王虎昨天怎么没有去学校?”

“星期六,王虎说不上学,休息。”王虎妈妈有气无力的说。

“是啊,星期六休息,可学校通知星期六补课,不过补课不收钱”。金小茗赶紧做解释。

金小茗嗅觉闻到一股土腥味扑面而来,瞬时王虎灰头土脸跳进屋来。

王虎看到金小茗:“老师,我……”

“王虎,以后别再去砖厂了,学费不够,我暂时给你垫上,你来上课就可以了。”

看到王虎窘态,金小茗已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大道理,说而不说,就等于不说而说,

她对王虎妈妈微微一笑,然后消失在乡村小路中。

金小茗的家访正应验了雨果在《悲惨世界》里说得那句话:“贫穷使男人潦倒,饥饿使女人堕落,黑暗使儿童软弱。”

五月,槐树开花了,槐乡的山山洼洼,白茫茫一片,槐花一条一条地挂满枝头···金晓铭完全沉浸在《五月槐花》课本教学的意境中,她读课文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似乎想把这五月的槐花种植在孩子们的心中。

《五月槐花》读完了,还有一小节是自由讨论时间,王虎提了一个问题:“金老师,原来我们草地上有好多的狼,狼总是咬死鹿,鹿茸很值钱,后来村民都把狼打死了,鹿是越来越多,鹿茸也跟着多起来,鹿茸也就没有那么值钱,现在更麻烦,草场上的草是越来越少,鹿吃不饱,饿死好多,现在沙尘天也是越来越多….

这是为什么?

金老师?

王虎把为什么后的金老师故意拉的冗长,少年嗓子变声,学着成年人语腔又含着少年的稚嫩,金小茗听出来有挑衅的意味,学生挑衅老师,就是打算不愿意学了,或者对老师的权威有了怀疑,才这样做的。

金小茗不紧不慢回答王虎提出的问题:“那是我们人类违背自然法则,没有让他们自然选择,强行干预的恶果,自然界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人类不能干预,让野鹿自由生长!”金晓茗回答得很仓促。课堂里没有准备这个课题,这与考试无关,所以不在她的备课之内。

金小茗刚把话说完,王虎又接上话题,对老师很不礼貌,“老师,我们也算是自然界的一个物种,为什么不让我们自由生长呢?嘿嘿!”王虎有点坏笑,提出一个刁钻的问题。

金小茗有点恼怒,她明白王虎的意思,可是现实与理想有很大距离的,让你们按各自的特长,喜好,天赋去发展,怎么应对高考?

怎么跳出农门?

怎么用知识来改变命运?

高考就是一个选粉机,删选,分层,然后是一阵风,无情的把你从烟筒吹出去,堙没在尘埃里····

金小茗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大城市的学生刚学会走路,我们双桥中学的学生还不会爬,王虎你也如此,还不会爬,你们找到一颗热爱生活的初心,找到自己真正所热爱的事情,并一路狂奔,不会爬,怎么狂奔?”

我不会爬吗?我都十四了,一车砖,我一个人推,我不会爬?金老师你说笑话吧,王虎肆无忌惮顶撞金小茗。

金小茗愤怒了,“王虎你还没有资格在课堂上跟我说,王虎你会什么?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的破琴绝弦。你连这个典故都不懂。《诗》诗有之:高山仰之,景行行止,虽不能之,然心向往之……说得是谁你都不知道。

音乐·美术·书法……就算你有那个天赋,可你家里也供不起,艺术生大学费用很贵,你拿什么自由竞争?

记住现在高考对我们农村孩子是唯一最公平的方式,你什么也不会,你只会……(推车)

(推车)终于没有从金小茗口中说出,她怕伤王虎的自尊。

王虎嚣张跋扈的姿态放低了,一个学生毕竟有敬畏之心,王虎也不过刚刚认识几个字而已。

学生把金小茗当做一个智者,金小茗还不具备一个智者的能力,智者是不会向求教者咆哮,愤怒只能代表无知,想到这儿,她压低了火气,这堂课就教些无用的东西吧,看着学生纯洁的眼神,金小茗说:“这堂课,我们就学一些无用的东西,《庄子》说:“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金小茗开门见山的说:“同学们,没有哪个老师真正关心学生的命运,包括我,老师只关心的是自己薪水的高低。”

学生的表情还是有点惊讶,当然金小茗学识渊博学生爱听,可考试不考,所以很难理解金小茗说的那两句话,只有人到中年品尝黄莲的苦味,才理解其中的含义。

金小茗继续说:“我们的出生是一个巧合,所以生活在双桥村,我们有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质疑我们父母种田的意义,也就是你们父母,一个农民生活的生命意义。”

当然学生判断好老师得标准很单纯,金小茗把考试答案交给学生,她就是一个好老师,可是也有一些求知欲强的学生爱听。

你们的父母,每年春种,秋收,如此循环往复,哲学家加缪给出答案,生命有一定意义,你们的父母生活就像古希腊神话故事中的西西弗斯,受到惩罚,终生都把石头推上山,然后石头滚下山,如此循环往复……

哲学家加缪认为,接受这个极其徒劳无限重复的惩罚永不放弃,这个行为本身就有价值。

向着高处推石头,本身就可以让人生活充实,你们的父母种地,泥土的清香,麦浪……生活一定是快乐的。

我们与命运对抗,是很有意义的,一定向前,如果你不能飞,就跑吧,跑不动,就走吧,走不了,就爬吧,不管什么,都要向前,不要停止脚步。如果要跌倒,就不要向后跌倒。

没有人鼓励你坚持下去,没人鼓励你向前推进。

其实这是金小茗给学生讲大道理,她曾经做过一个班级调查,让学生选择种地,放羊,上学这三者之间选择,学生选择得都是种地,或者放羊,选择上学的寥寥。

种地,土地从哪里来?郊区的土地变成了工厂,钢筋混凝土,都变成需要你掏钱才有得产权房,一个村子的消失用不了几天时间,拆迁的补偿款让兄弟姐妹亲情撕裂,陷入恩恩怨怨,是非矛盾和闲言碎语之中,没拆迁的农村都是些老人,农村的凋落,已处在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草原上牧羊,本身就是一种奢望,草场过度放牧,沙化严重,绿色的草原就像铁路列车像风一样呼啸而过,自由的土地早已远去··….

学生想种地,地从哪里来?放羊!羊吃什么?金小茗知道自己只不过就是一台车床,她的学生就是这台车床上生产出来的机器零件,快乐的成分太少,痛苦的成分太多。

金小茗突然想起一句话:“人类中最伟大者和最优秀者,皆孕育于贫困这所学校,贫穷这所学校是催人奋发的,也是唯一能够造就许多天才的学校”。

此时金小茗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她在思考着贫穷应有的姿态,只是哪位哲人的说法有点偏颇?伟人和天才是对那些受过高等教育,诚实、善良、有责任心的人们准备的,不是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能称得上是伟人或者天才的,比如那个刘石头刘世杰贫穷就是灾难。

还有一些心智不健康的孩子,贫穷就是灾难,生活在最底层的孩子们,等通过自己努力把生存变成了生活,此时也一定失去了努力的成就感,蛰伏着、努力着、攀爬者、隐忍着、克制着···

等有了一定社会地位,就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无止境的欲望填不进内心贫穷的沟壑,获得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付出的越多,越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来弥补曾经的付出!形成一种恶性循环,由于少年时受过的苦难过多,对眼前的利益会失去理智,抵抗诱惑的能力也就越低。

就像人人说的那句话:“儿子要穷养,长大后才知道吃苦努力;女儿要富养,长大后才可以经得起诱惑”。

实质上,无论男孩,女孩,要想成为一个有作为,都得经得住诱惑,很多人羡慕贪官刘石头,不是羡慕刘石头本人,是羡慕他的官职,羡慕着他能够把自己的亲属放在优越的位置上,这样的反常现象,终有一天刘石头也会掉入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那个刘石头没有受过传统文化的熏陶,不知修身为何物?对金钱财富的渴望已超过生活本身的需求。

而我这个老师,可到底做了什么呢?每天超负荷的工作中,又得到了什么呢?为了从乡村调入县城和同事激烈竞争,这种竞争是残酷的,它不是给学生教多少知识,是否对的起自己的良心,而是紧张自己不知道那一天又会被别人所替代,回到那些连手机都没有信号的山区小学去,听到的同事们常说的一句口头禅:“烦死了!累啊!活着真没意思!”

金小茗也会问自己:“人活着到底为什么呢?”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自从她调入双桥中学,有一种感觉经常出现在脑海里,她的学生, 学习快乐的成分太少。

而她也不快乐,记得那年金小茗高考一结束,她就把所有的课本都烧了,那是一种快感,到后来的日子里,机械的读书挖掘出的悲苦成分也越来越多,这种精神是脆弱的,一旦从忧郁压抑的环境中解脱出来,灵魂深处潜藏的各种恶性就会喷涌而出,释放出连自己也难以置信的罪恶快感。

不知多少个月色朦胧的夜晚,看看窗外的寒光,金小茗心好像虫子攫取出一条沟壑,内心有一种空洞的感觉,觉得自己真的应该走了。


金小茗觉得自己不是向生活朝气步步驰骋向前的车轮,而是被生活压在轮子下的活人之一。

跳出农门,有一个体面的工作,在双桥镇农村女孩她也算是一个成功者,可是金小茗发现自己也进入希腊神话“西西弗斯”魔咒,一天到晚教室、宿舍、食堂,并没有让她生活过得充实,而是整天胡思乱想。

忽而金小茗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女孩的生活无非就是天黑有灯,下雨有伞,一路有良人相伴。

至少自己衣食无忧,也算有一个端铁饭碗的丈夫,农机站技术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自己就是快乐不起来。

人一旦历练到不想说话,不想争辩,不想巴结讨好任何人时,喜欢独来独往金小茗也并没有悟透人性,金小茗时而自卑时而自大,感觉有点轻微忧郁症状。

也许一个人在生活中遇到的窘境多了,心情就会极度的消沉,甚至会对自己的生活能力产生怀疑,把一个人逼上绝路的不是自己,而是畸形社会筑成的人际蛛网。

金小茗不知道怎么漫爬,人生恍惚间就像天空打了个盹儿似地,已人到中年,而金小茗却越来越不知道该把自己生活中的五线谱,谱在哪一个音节上,该保持怎样的节律?

下午八点,金小茗 走在双桥中学的西北角,这本是一亩菜园,原先也种些包菜,白菜,豆角,偶尔自种的包菜,白菜提供给学生食堂,让学生吃几顿免费的白菜汤,自从罗主任调到双桥中学刚开始任后勤主任,这块地就荒芜了。

农民的孩子,天生对土地就有敏感性 ,如果土质肥沃富饶,未经播种的土地,春天以后必定长满数不胜数的野草。

可是金小茗又是老师,野地里荒草丛生,她又驴唇不对马嘴,又拿来和刘世杰贪污对比。

她是这样思想的:“如果我们不能够让它专注确定具有强制性和约束性内容,那么,它会完全放纵自己,在想象力的广阔原野上迷失自己。”

金小茗漫无目的回到宿舍,这时梁老师像一只早起的公鸡闪动着翅膀扑进来,“喔喔地”对金晓茗说:“刘世杰抓了。”

“嗯,什么?”金小茗还没有从思考中醒悟过来,

“刘世杰抓了,贪污受贿……”。梁洁茹似乎内心有点失望,这种事情如何给学生解释,双桥镇中学美丽励志的童话?被“贪污”两个字刺破的七零八碎,人类算什么,在贪欲面前微不足道,人性是如此的空虚肮脏,残酷的现实无情击碎农村孩子的标杆刘世杰,双桥中学对刘世杰还有一个昵称“小名刘石头,学生们会懂得刘石头的起落吗?

一个母亲倾注家庭所有,最后培育的却是一名贪官,一个人人唾弃的贼,刻在世人印记里的贼?那个母亲无论多勤劳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金小茗想着的与梁洁茹截然不同。

梁洁茹看金小茗没有任何表情和任何表达的意思,悄悄地走了,留下金小茗一个人不停的问自己,似乎她现在不是老师而是法官。

没有几天,刘石头的后续报道就不用梁老师来给金小茗传达了,报纸上整幅的报道,原来刘石头在短短几年民政局长位置上,贪污、挪用、受贿几百万。

无名氏《醉太平·讥贪小利者》: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

鹌鹑嗉(su)里寻豌豆,鸳鸯脚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ku)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刘世杰可是民政局长,清水衙门,金小茗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刘世杰是北桥村人,双桥南,称为南桥,双桥北称为北桥,北桥在西河县城以北七公里,有西大河和东大河交汇之处,西河峡口有一水库,水库旁小桥流水人家,刘世杰就在渡过童年。

人们总是这样,你优秀时,没有缺点;你有了问题时,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优点,你会被辱骂的一文不值,狗屎不如。


金小茗从双桥中学回到西河县城东关大街海子社区,得走一条河西古道,“断桥流水北桥村,暗香疏影西河路。”村级公路必经过北桥村,公共汽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双桥峡口,峡口有唐代圣容寺塔,西夏石刻,汉长城这些古迹,公交车然后就进入了双桥峡,清朝西河知县李登瀛《双桥潺声》诗曰:“双流合抱下双桥,烟树朦胧欲牧天,石上忽闻声沥沥,半疑萧管半琴弦”。

双桥河蜿蜒流过双桥峡,流向金城市……

金城市曾经是荒凉戈壁滩,戈壁滩起起伏伏的沙丘又成了吸附水的海绵,所以双桥河流向戈壁就减缓了流速,蔓延开来缓缓流向戈壁深处,也造就金城绿洲平原,这里地势平坦,土壤肥沃,远古时期这里是湖泊,古人以捕鱼为生。居然出土了捕鱼的用树木凿空的鱼舟。

用现代人眼光沙漠里捕鱼,纯粹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胡编乱造,或者就是一个智障者的胡言乱语。

不过考古学家居然三角城戈壁滩上,挖到珊瑚虫化石,考证千百万年以前,这里是一片古海洋,到了古生代,在大自然塑造“青藏高原”强大地引力的挤压下,北山古海洋地层褶皱隆起,岩层断裂挤压褶皱变位,伴随着极其强烈的火山岩浆活动,形成了岩浆熔离型硫化镍矿带。

于是沉睡了千万年的戈壁滩热闹起来,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当地人叫北山,古人叫金吕山,就成了镍矿采集地,于是就有了金城市。

以前的双桥河流向戈壁滩,在沙漠里形成海子,隐泉,暗河……

现在的双桥河是金城市三十万人的生命之源。

金城市是一个全国罕见缺水得城市之一。

金小茗下了公交车,加快了脚步,她在步调中显示出一种落寞与憔悴之感,秀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眼帘前的几缕头发有点凌乱。

花开蝶满枝,花谢蝶还稀。惟有旧巢燕,住人贫亦归。

在西河县城东关十字路口,往左行走500米,一排青色的砖房,一个小四合院,一件套40平米,金小茗丈夫得单位福利房。

丈夫张跃飞是经过熟人介绍对象,婚姻一切变得实际,两人工作,条件差不多,于是就凑合在一起,谈不上爱情。

成年人爱情已死,中年人绞杀爱情,老年人返璞归真又向往爱情,风烛残年追忆两人的一颦一笑,梦里如往昔是翩翩少年,少女,衣袂翩跹,生同衾,死同穴,当做一个境界。

其实爱情只在青少年存在,如果我爱你,你也恰巧的爱我。你头发乱了的时候,我会笑笑地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会留恋地,在你头发上多待几秒。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的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一颦一笑都是浸入灵魂。

牵得手再冰凉,也要握着,你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遇一人白首,得一城终老 ,在两人童话世界里,成年人叫早恋。

少年都回避这个两个字。

金小茗也曾经经历过美妙的一瞬间,高中上学,学校食堂很贵,金小茗自带馒头咸菜,和学校白菜汤互相掺和,为节省几块钱,她的馒头被同学偷吃了,中午她忍着,只好喝白菜汤,肚子饿馒头的滋味太诱人,一个男生把自个馒头,掰给金小茗一半,瞬间她觉得心脏要爆炸,从此那个少年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让她留恋,青少年的爱情就是永恒的纯真,而唯一的纯真,就是不思考。

成年人得爱情被现实的泡沫浇灭,爱情想得对方就是有一个好工作,工资高,家庭条件好的……

爱情被这些外在的条件堙灭,以此来打动潜在的爱情伴侣,双方无休止地渴望找到“真爱”,然而是某一方的所谓条件,家庭条件好,工资高,有楼房,彩礼付的起……这些外在条件吸引,然而等到结婚后,在余下的几十年里,双方都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金小茗的丈夫张跃飞,她挑不出毛病,县农机推广站技术员,一月有固定工资,工资比她高,家庭条件至少比她强,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婚后,生活一段时间后,金小茗对丈夫总觉得缺少一种激情……

金小茗好长时间,盈盈有点怕羞,藏在爸爸的身后,张跃飞也是一个顾家得男人,偷眼瞄她,看到孩子藏在她爸爸背后,金小茗鼻子有点末名的酸,她有什么不满意,跳出农门的一个女孩子,家庭供她上学已经竭尽全力,没有陪嫁,唯一的优势是一个吃财政的乡村教师。

金小茗还是嫁给了张跃飞,因为西河县城,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是这样组建家庭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农村的孩子跨越阶层唯一的方式就是高考,双方都是有工作吃财政工资,在西河县要得就是这种体面和自尊。

张跃飞是一名农艺师,农艺师离不开农民,也离不开土地,一到夏天,张跃飞就忙得不可开交,下农村指导农民种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吃国家财政饭的,所以这是他的工作,是职责所在,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张跃飞也听说妻子在双桥中学与同事之间关系不融洽,这可以忍受,但论文的事情就是挑战权威,他怀疑妻子有轻微的智障。当初如何考上大学的,婚姻里,无休止的争吵,竟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引发的。

当爱存在时夫妻就能互相包容,当爱已成往事,不起眼的小事就成为影响夫妻感情致命缺陷,成为引爆夫妻战争的导火索,夫妻两人吵架没有谁对谁错,互相不谅解,是因为夫妻被外在条件吸引,双方无法包容,都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的牺牲品。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夫妻又是两个最近的生命体,夫妻之间永远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没有谁能一边一败涂地,一边独善其身。

一个月不回家,回家就是吵架,张跃飞埋怨金小茗不回家只是一个理由,关键是金小茗打破人际关系的法则,做超过她能力范围的事情,“工作不能压倒任何义务,她也需要有孝敬父母,教育孩子的责任”。

金小茗要以一己之力,戳破挂在空中楼阁中的气球,金小茗做的事情,蔑视友谊,蔑视同事关系,蔑视个人义务,蔑视个人的承诺,蔑视亲情,所以引起丈夫张跃飞的不满。

“我不想天天回家吗?你以为?你有本事把我调到西河县中学。”

西河县教育局不是菜市场,金小茗挎个篮子,只要有钱就能挑质优价廉的菜品,调动工作就是调动人脉,谈恋爱时双方互相算计对方的外部条件,夫妻之间也就不分伯仲,人脉关系也在五两与半斤之间

金小茗高看了自己,张跃飞也没有低估自己,

“我算什么啊?你没处找人,要不我不上班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养我”。

“你不上班,我哪点工资?盈盈要上幼儿园,怎么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做。都没本事,只好过这样的生活。”

美丽的花圃下涌动着泥土里劳作的蚯蚓,甜蜜的笑声在瞬间响起……

超度别人容易,据说文殊菩萨本是一尊佛,化身一个人到繁华世界里普度众生,她精通佛法,能言善辩,有一次普度众生,文殊菩萨缺席了,大家觉得特别奇怪,每一次普度众生,文殊菩萨从不缺席。

文殊菩萨已看破红尘,涅槃到至高境界,可有次偷尝禁果,有了一个孩子 现在孩子生病了,交不起医院押金,孩子被医院拒之门外。

文殊菩萨找钱给儿子治病去了。

这就是金小茗现在的尴尬处境,事实上金小茗从没有脱离社会,财力是一切快乐的保障,就连济世,也少不得财力做保障。

金小茗能变身文殊菩萨济世救那些孩子吗?下回再讲。


金小茗又做噩梦了。

在漆黑狭窄的双桥峡口,金小茗帮学生王虎推车,突然手推车变成一个中年人,似乎是她爸爸。

她惊奇的叫着:“爸爸你活过来了,矽肺病治好了。”

她喜极而泣,奋力跑过去,帮爸爸推装满煤的手推车……

爸爸冷着脸,不和她说话,晦暗的夜晚,让她看不清已逝去爸爸的面容。

过道越来越窄,坡度越来越陡,她身体软绵绵的,抬不起双手,只能用肩膀扛着手推车尾部,用自己洪荒之力,装满煤的手推车倒退着,倒退着……

父女二人的齐心协力,车子还是上不了陡坡。

她想叫,可嗓子里又发不出声,心跳的都快到嗓子眼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可是又无能为力。

她无力挣扎着,突然有了力气,把手车子推上了坡,她刚想喘口气,手推车突然下滑,手推车倾覆压在她爸爸的身上,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突然她看清楚拉车人是她的学生王虎,王虎那张单纯而又执着的脸,还有一丝微笑。

梦中的场景又变换了,又成了记忆模糊曾经逝去爸爸的那张黑色煤灰的脸,被黑色的暗影遮挡得严严实实,她惊慌的在睡梦中坐起来,又是一场噩梦……

看着睡熟中的丈夫,恬静呼吸的孩子,金小茗心里坦然了。“丈夫,孩子不是在身边吗?”

“一惊一乍的,晚上睡觉也不得安宁?”张跃飞也醒了。

金小茗没有应声。

要不休学我们到省城精神科医院检查一下。

“工作嘛,做就是了,别和自己较劲,不要太要求完美了。”

她知道,她对工作的看法和张跃飞的三观不一样。

人生没有定数,世上也没有任何舒适的工作;她知道焦躁不安的原因,是灵魂错误的站在双桥河飘摇的柳枝上,还没有找到靠岸的渡口。

你以为的普通,可能是别人一生的追寻,你所烦恼的生活,也许是别人渴望得到的,而她老师这个职业,是家庭倾其所有,妹妹金小玉牺牲学业得来的。

可她就是不快乐。

“想办法给你调回来”。丈夫的这句口头许诺是一剂安慰剂。让她心略略舒缓一下。

她翻身又侧身躺在床上,与丈夫的距离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再靠近一点点……

从一个执教的乡村老师到西河县城执教的老师,还有漫长的路要走,调动工作也有价码的,以路途的远近 ,掂量着给上面送礼的轻重。

县城和郊区是有区别的,调到西河县城执教,就算你有一流的教学水平,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西河县教育局各部门评价体系也有人为因素,调到西河县中学,“比唐僧西天取经还难,古道难,难于上青天。,九九八十一难,方成正果。阿难、迦叶两位尊者问唐僧要“人事”。“弟子玄奘,来路迢遥,不曾备得。“好,好,好!白手传经继世,后人当饿死矣,于是,两位尊者给了唐僧无字经书。”

那篇《素质教育》论文口头许诺。

张跃飞安然的酣睡声,撩拨起金小茗的思绪。

读书是一个人一生都不能丢的事,不管你多么普通,不论你什么职业,知识能滋养我们灵魂,使得我们成为有趣的一个人,读书无用之大用。

金小茗一点也不怀疑这种说法。

可是有一个困惑裹挟着她,挤压她的胸口,现在甚至连她呼吸都很困难。

知识是个好东西,大到一个国家的昌盛,小到改变个人的命运。

她禁不住又高谈阔论起来:“你爱他吗?你爱他,就教给他知识,让他深知自己的浅薄,惭愧自己的狭隘,在内疚的苛责中,让他在大自然的博大精髓中对比自己的渺小无知,让他清醒的在人生十字路上纠结徘徊,踯躅,孤独、懊悔,寂寞,单调,乏味……

忍受常人不可忍受的精神折磨,良心拷问。

你恨他吗?恨他就给他知识,让他尝遍人间苦难,给他不同于常人的领悟感受,然后把他放在不胜寒的高处——珠穆朗玛峰,他只能仰望他,但是他不能生活。

攀登珠穆朗玛峰山巅所谓前行的路标——登山者同伴的遗体,前行的路极其艰辛,圣洁的高傲的孤清的生命,魏然屹立在白雪皑皑的云端。

不能丢弃,不能站立,同伴的遗体就是路标,撑着弱小的身躯,喘息着生与死的呻吟,抛洒着泪和汗的遗痕,投入寒冷缺氧窒息向前走的旅人,直到攀上山顶为止……

所谓的伟大就是站在山峰上眺望远方世界,也不过是人生中一个支点,在宇宙中微不足道。

作为地球人的你何其渺小?

你和同伴一样,一杯之土未干,六尺之躯安在,站在高处,领悟活着毫无意义,意义就在于活着的过程,这时你便解恨了。”

知识,已经被现实所蹂躏,在浮躁,喧嚣的心灵以及虚无飘渺的功名利禄中。

沾沾自喜算计别人的同时,别人也不正算计着你吗?互相伤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知识与学历划在同一刻度线,就像古老的丈量双桥河水流量的,用铸铁重铸的“铁匾担尺”。

一根长5尺,宽1寸,厚1指的“铁匾担尺”,挂在峡口河崖上,经过千年岁月的侵袭。

“铁匾担尺”已锈迹斑斑,标尺模糊不清测量不准了。

知识也是这样,本身穿透大自然的射线,被厚厚的铅块屏蔽,剩下的只是一些投机钻营,寻求谋生手段的微弱外漏射线。

知识被实用主义浸染。

金小茗想表达自己的信仰,力图维系最后一点清白,只是在现实社会中,她也已经被知识实用主义蒙上了一层尘埃,她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她。

她所展现的才华,在别人眼里也只不过是一种虚伪,一种心机……

做不了好老师,退而求次之做一名好妻子,当一个好妈妈可以吧。

妻子做一手好菜,一个家庭有烟火味,也是夫妻爱的雨露,哪一个男人嫌弃做一手好菜的女人呢?

所以金小茗试着改变自己,就从厨房开始吧,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实际上她上学时,家务活都是妹妹一手包揽,她在少年时的安逸,是妹妹为她遮风挡雨。

她把书柜用报纸遮挡起来,尽可能不看书,潜意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变不了,报纸也不是有文字吗?

她尝试炒菜,让家里有烟火味,那就炒两个最简单两个菜,《水煮豆腐》,《醋溜白菜》。

金小茗傻眼了,精致的生活,需要几代人的积累沉淀。

当初无论是学校,还是妈妈炒的豆腐,煮透后撒点盐,姊妹俩吃得津津有味。

金小茗要做出,饭馆里的口味,麻、辣、烫,嫩的口味的《水煮豆腐》,给父女俩露一手。

扎好辫子,穿上围裙,金小茗就像古代一个郎中,选取食材,花椒粒10克,朝天椒25克,郫县豆瓣酱,料酒,葱,姜,胡椒面少许,味精少许,食盐少许,主料豆腐,辅料芹菜,猪肉丝少许,大葱段若干,骨头汤适量。

大道之简,吃饭和吃药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剂一回戥”,中医本来就是一种“爱”文化,包括处方、抓药、煎药都蕴含着智慧,只有每个环节都带着感恩之心去做,才能把药效发挥最好。

炒菜又何尝不是呢?她刀功不行,火候掌握不够,对《水煮豆腐》的工序不了解,用开水烫的豆腐块散架,液化气炉子上炖的《水煮豆腐》那是祖坟上冒青烟——糊了。

炒菜后油盐酱醋不知哪儿搁置,锅碗瓢盆的斑点,橱柜上污垢,不知怎么清洗,再加上糊了的水煮豆腐,厨房里一片狼藉。

老师当不好,做一个家庭主妇应该是游刃有余,老天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有一首《当家诗》讽刺了金小茗,“教你当家不当家,及至当家乱如麻,早起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开门七件愁煞她,柴米油盐酱醋茶,好在三味不需买,肚里尽是苦酸辣”家庭主妇凉苦酸辣,并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好的。

辛辛苦苦一下午,就炒了两个简单的菜,《水煮豆腐》和《醋溜白菜》。

“妈妈没有放盐,没味道。”童言无忌,女儿盈盈就闭上嘴。

《醋溜白菜》先放醋和后放醋有本质的区别,口感也千差万别。

“就这么两个菜,农机站看大门老头,也会炒,你居然炒糊了,满屋子都是焦糊味。”张跃飞把筷子插在米饭上,表达一种不满。

“你这是祭祀活人,我炒的菜又不是囚犯上路的断头饭,你米饭上插上筷子干嘛,祭祀谁”。

张跃飞无意在米饭上插筷子的动作,引起了金小茗愤怒。

缺乏爱浸润的家庭,往往不是毁在大事上,而是夫妻在小事上不断彼此消耗。

书怎么搁置在厨房里?《水煮豆腐》糊了,《醋溜白菜》没有放盐,女儿盈盈穿的衣服不合身......

日常生活中的细碎小事,甚至是张跃飞把筷子插在米饭上,也被金小茗深度解读,一次无心之过,成为一次夫妻战争的导火索,最后吵得两败俱伤,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

金小茗身心俱疲,盈盈胆战心惊,一点动静都要吓一激灵。

张跃飞认为金小茗是故意不承担家务,一个《水煮豆腐》水到渠成,居然炒糊了。

夫妻俩让这些家庭琐事,变成折磨彼此的枷锁。

金小茗选择妥协,一个妈妈,应该给孩子做个样板,夫妻恩爱是教育孩子最好的方式,要和张跃飞谈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不说工作中的事情,说说农村可以吧,她也是农民的孩子,也知道西红柿,黄瓜的种法。

和农艺师丈夫谈,西红柿,黄瓜的种法与过去截然不同,农业专家感兴趣的话题,居然说不到一块。

盈盈穿的鞋子有点夹脚,放下身段,为孩子,为家庭付出可以吧,“跃飞,盈盈穿多大的尺码”?

“你居然连孩子穿的尺码都不知道,孩子的尺码标准要大一点,孩子长身体,这是基本常识。”就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她有一种情感上惆怅和失落。

情感上想和丈夫亲近,想钻进丈夫的被窝,躺在他的怀里,可金小茗内心对张跃飞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

她后悔没有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哪怕是早恋,被父母呵斥,退学重罚……

爱情的缺失,让她无法协调与丈夫的关系,退让还是妥协,撒娇卖萌还是威严冷酷,夫妻脸上微妙的复杂表情,永远也无法解读,前景一片茫然。

难怪有诗人喊出:“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得之坦然,失之淡然。”

单位、工资、房子、家庭、彩礼……就算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有这么多枷锁,爱情在诗里,成年人压根就没有用心谈过一场恋爱。

爱情已枯萎,就像冬天落叶后金城公园湖泊里的枯荷,枯黄的荷叶困在厚厚的冰层中,形成枯黄的冰晶体,枯黄的荷叶夹杂着银白的世界,冰封的藕是有生命的,在冷酷下藏着温柔,不蔓不枝只有藕藤潜藏在淤泥中,来年春天的滋润,荷叶盛腾出池塘,荷花蔓爬在荷叶边,感谢藕藤地馈赠。

成年人的爱情没有死,只是枯萎在心田里,被世俗的眼光所蒙蔽,所以初恋就成为永恒的记忆。

金小茗何时能打开心扉,下回分解。


金小茗和丈夫吵架后,她想平和一下自己的情绪,出嫁的女孩,想家不需要什么理由,于是她领着女儿盈盈回一趟娘家 。

她的娘家在南桥镇白鹭村,沿着河西古道一路走到祁连山山脚下,路边的白杨树一片金黄色,周围田野里的胡萝卜樱子泛着淡淡的淡绿色,黄绿交错的田野延伸到祁连山山脚下,早晨十点,静谧的白鹭村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下了公交车,金小茗领着女儿盈盈顺着一条溪流,踏上回娘家的路……

此时在白鹭村村委会,不到三百米远,有一个塑料大棚,一个农家女孩手里拿着一把小铁铲,从一个椭圆形白色的塑料大棚走出来,向小溪流水方向眺望,然后她又仰望天空自言自语说:“老天你不要下雨,我侄女泡到雨里”。这时薄薄的云层翻江倒海已聚集成厚厚的云层,河西古道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九月到十月初河西下雨的天气,要比平常月份几率大。

这时空中飘起雨丝,细细密密的敲打在白色塑料大棚上,塑料布上的渗水很快汇聚在一起,落在大棚的雨丝变成小雨滴,一束水瀑布又变成小溪,流淌在塑料大棚后垄沟里,水钻入草丛后滋养杂草,所以塑料大棚周围的草生长格外茂盛。

北方的深秋下雨已有一丝寒意,如果平时你问种菜的女孩金小玉,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会毫不犹疑的告诉我们,希望这场雨越下越大,最好有连阴天,因为她的胡萝卜品种,质量有了保障商品率高。

这样胡萝卜卖给外地客商,水涨船高自然胡萝卜的价格和采购老板也有商量的余地。

突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她身体就像一只猎豹,快速奔跑出击小羚羊,向着小路狂奔而去。

原来她看到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孩子,她从感性上判断,那是她的姐姐和侄女,所以她是奔着姐姐和侄女而来,怕侄女被秋雨淋湿,小孩容易感冒。

“你可是越活越年轻,有了孩子就变傻,你不知道十月是梅雨时节?连续几天下雨后还要下雪,冻着受不了,屋里炉子还生火呢?”。金小玉一边怪她姐姐连基本生活常识都不懂,一边脱下蓝色的工作服裹在侄女盈盈身上,从金小茗怀里接过侄女,抱在自己怀里,发疯似奔跑,避免侄女被雨水浇透,想躲过这一劫难。

雨水淋湿了金小玉黑色的粗大辫子,粉红色的衬衣贴在肉色的身上,丰硕的胸部两枚稚嫩的仙桃在跳跃。

金小玉进了一个四合院,进了屋,突然变得很暖和,“原来屋里有个烤箱炉子里生了火”。

“嗯,姐姐快烤烤,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金小玉眼睛投去温柔的光。

金小茗瞬间变得温暖 ,“烤箱炉子”的煤块发出红色的火焰。

这在金小茗两姊妹的童年是不可想象的,当初每到十月下雨天,两姊妹冻得瑟瑟发抖,只有蜷缩在一起藏在被窝仡佬里。

这时金小玉从柜子里翻出干净衣服,迅速脱下侄女的衣服,把侄女裹起来,然后把湿衣服放在炉火上烤,“要是在荒郊野外,你们娘俩冻死了。”

“姐,想吃什么?”金小玉烤着侄女的衣服,想着远道而来的姐姐可能还没有吃饭。

“随便。”金小茗笑嘻嘻的,唯有妹妹毫无芥蒂的情感,是心灵的一种释放。

盈盈绷着小脸绽放出活泼的笑,把头伸向金晓玉说:“小姨,我要吃凉粉。”

人暖和了,衣服也烤干了,金小茗环顾四周,觉得妹妹的四合院比自家的水泥笼子温馨多了,这里的一切曾经是多么的熟悉,这是自己的家,可是又是那么陌生,当初师范毕业,一心想跳出农门,原想跳出农门,工作后能改善家里条件,自助妈妈上学,可直到妈妈离世,她也未能拿出一分钱,来修缮老房子,在生活上没有给妈妈质的改变,也并没有自助妹妹上学,妈妈已过了上学最佳年龄段,反而是自己生活一团糟,愧对妈妈,愧对曾经大学校园里的诺言,还有走向社会曾经豪情万丈的自已。

“妹夫白明呢?”金小茗很在意这些细节,妹夫在家,小夫妻俩迎接她和女儿,说明小夫妻俩小日子过得温馨。

“农村人哪有城里人自在,没有假期,帮着他们家老大栽菜花苗子”。

金小玉在妈妈去世后,和本村的后生白明结了婚,小伙子人很本分,就是家里穷,没有房子,所以搬来住在金小玉家,当了“倒插门”女婿。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蔬菜种植已成为了白虎村一个亮点,虽然现代的种菜已采用机械化,但是大多数种菜环节还是手工劳动,“一亩菜地,十亩小麦”,一亩塑料大棚菜地要经过翻耕、松土、整畦、浇水、铺膜,然后移栽苗子、再浇水、剪膜放苗、锄草、上架·····十几个环节,每一个环节干起来都很累人。

移栽蔬菜苗是一道很重要的工序,女人右手用小铲子在田野里挖一个小坑,左手植入一棵幼苗,然后培土,一气呵成、一朵朵移栽在塑料大棚里,这是一项重复的工作,而且必须抓紧时间,移栽的菜苗子不能耽搁太久,太久了菜苗子会枯死,移栽的菜苗子当天必须二次灌溉,这样才能保证成活率,菜的品质也好。

金小玉隐隐约约觉得姐姐和姐夫有一层隔膜,十一假期三口之家理应串亲访友,况且姐夫张跃飞还有十一长假,以前是害怕姐姐补贴娘家,现在没有必要。

孩子的口味就是大人遵从的味道,金小玉拿起一个铝合金盆,把清粉浸泡在盆里,然后在烤箱炉子上支起一个铁锅,锅里的水开了,她左手倾倒清粉汁,右手不停的搅拌锅里的清粉汁液,十分钟后一锅黏糊糊热气腾腾的汁,她用勺子舀在盘子里,拿到冰箱冷藏室降温,十分钟后一盘晶莹剔透的凉粉就做成了。

金小茗看的妹妹做饭技艺娴熟,手脚麻利,又想起《水煮豆腐》糊锅的尴尬,她自叹不如。

凉粉在西河县随处可见,色泽晶莹,配上油泼辣子,舀上一勺醋卤子,就可以吃了。

金小茗急切的想看看妹妹的菜地,这片土地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带给她的痛苦滋味也和别人不一样,责任承包地养育了她,所以有一丝割舍不了的情缘。

姐妹二人并排走着,姐姐金小茗提着一个菜篮子,妹妹金小玉左手拉着侄女盈盈的小手,右手拿着小铲子,三人一起向自家承包地走去。

姐妹俩谈论着蔬菜的价格,收成,收入……

种菜并没有金小茗想得那么简单,菜花到了收获的季节,没有卖出,开花了,只能烂在地里,芹菜起苔了,只能割了喂牛,每次几万元的损失,墙内损失墙外补,芹菜亏空,白菜有个好收成,白菜缩水,辣椒又涨了……

菜价的波动金小玉已习以为常了,种菜就像一个赌徒在掷骰子押宝,胆战心惊……

这个世界,所有打不倒你的,终将使你更加强大。

姐妹俩继续走,金小茗仔细看田野里有一片翠绿的胡萝卜还没有开挖。“这就是我们种的两亩胡萝卜,白明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谷贱伤农,米贵伤民,胡萝卜伤了西河人的心,市场行情跌宕起伏,有时候超过菜农的承受力,种错一种蔬菜,甚至晚收几天,蔬菜价格的涨落,可以让一个家庭瞬间陷入万劫不复,从此一蹶不振。

金小茗俯下身去,用手拽出了一个胡萝卜,一根鲜红的胡萝卜呈现在她手里。

盈盈也蹲下身去,用小手攥住一颗胡萝卜,使出吃奶的力气没有拔出来,金小玉轻轻的用小铲子在周围松了土,“盈盈手舞足蹈的用小手拿着一个绛紫色胡萝卜,童稚的声音叫喊着:“妈妈我也拔出来了,拔出来了……”

金小茗又从脚下揪住灰绿色的胡萝卜樱子,红色的天然玛瑙粘着泥土,从沟垄里闪出。

“玉儿,胡萝卜你种了几亩?”

“姐,你拿的胡萝卜,这个品种叫向阳红,种了两亩。”

金小茗有点欣慰,以前靠种小麦刚刚维持姐妹俩的温饱,后来改种胡萝卜收入翻了几番,从此妹妹生活有了底气。

“姐,那是我家的塑料大棚,我入股五万元,加入了了白鹭村合作社,每年分红两万七左右。”

“玉儿,大棚种的什么?”

“姐,辣椒苗,十一月移栽,春节就可以吃上新鲜辣椒了,到时候我给你送两箱过去”。

“玉儿,我们家底子薄,你也没有问我借过钱,哪来的钱?”

“姐,支农无息贷款,与其打工挨打,还不如吃苦受累,在农家地里刨食吃,图个自在”。

自从金小玉在酒店被打以后,她常常想自己能做什么?

不如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找个敦实的后生养家过日子,而过后不久,她就决定嫁人了。

炸药只有爆炸才知道能量有多大,人的潜力也是如此,金小玉“通过劳动,不仅可以认识社会,而且可以更好地了解自己。”

西河县农村贫穷的家庭都是这样过来的,集中财力培养一个学习好的孩子,其他孩子只能忍痛割爱,贫穷家庭的孩子,父母永远不能一碗水端平,总有割舍,有时候姊妹之间怨恨就是父母不公,导致兄弟姐妹们之间关系不和,长大后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现实就是那么残酷,在家出类拔萃有出息走出西河县的孩子,可大城市也竞争激烈,不一定就过得好,结婚,买房,生孩子……

这些日常琐碎的生活都需要钱,金小茗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帮助妹妹,所以她内心有点内疚,对妹妹的亏欠,就像一只只无数的蛆,钻到她脊髓里,吞噬她的积液,这种痛苦只有自己体会。

这时金小茗反而羡慕起她妹妹来,有这样的生活也很好。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白鹭村什么都值钱,唯有蔬菜不值钱,芹菜可以喂羊,白菜可以猪吃,就连个别城里人吃不起的莴笋,也可以大量丢弃,菜花开花比油菜花蝴蝶飞舞,可以当风景欣赏,红红的西红柿可以烂在地里,曾经发家致富的胡萝卜品种,淘汰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金小茗的菜篮子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蔬菜,篮子还是盛不下,绿色的尖笋三五个,白色的菜芯两三个,红、白、黄、橙、紫五种颜色的胡萝卜剔透玲珑,红色西红柿滚落在篮子一边,绿色的菠菜,翠色的香菜,墨绿的葱苗……

姊妹两个提着篮子快到家门口。

金小茗不由得站在一颗梨树下,那是妈妈亲手栽的,软儿梨十月底采摘,

她们的妈妈去世已三年了。

妈妈是在一个黑夜里走的,走时一直拉着金小茗的手,眼睛却望着住院部的门,妈妈极力地睁着瞳孔,死亡的气息袭向母亲时,金小茗一度觉得自己也凝固了,看着妈妈的脸,内心还有一丝恐惧,黑夜像一个青面獠牙虚无缥缈的虚幻的阴影,这个阴影吞噬着金小茗,当妈妈嘴里喃喃的说出:“你要照顾·····”

然后就给人世间流下二行清泪……

金小茗又能怎么样?

凉粉依旧是晶莹剔透,这在童年是最奢侈的小吃。

盈盈早已睡了。

夜深了,土坯房伴着微凉的月夜。

一切都是如此的静,静得能听到姐妹二人的心跳声。

姐妹俩一夜未眠,说起以前悲伤的,开心的,还有那些和他们毫无瓜葛的趣事,总之在这间土坯房中,妹妹金晓玉黑夜里透着自信的目光,她相信,别人能做的事情,她也一定能做到,妹妹对生活的憧憬和向往,感染着金晓茗。

一天的宁静就在妹妹晓玉给她做着各种饭菜的叮叮当当声中堙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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