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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文集阅读政哥,他在CPU你》精彩片段
“李相,陈庆此獠包藏祸心,谋反在先,蛊惑陛下劳民伤财在后。若不尽早除去,将来必成大患!”
“我等不能坐视不理呀!”
又一日,大朝会之后,几名御史大夫找上了李斯,痛心疾首的说道。
“不可妄言。”
“陛下明察秋毫,岂会被奸人蒙蔽。”
李斯板着脸打断了对方的话。
“李相……”
几人又气又急。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御史大夫的本职工作就是弹劾、监察百官,处理各地官员上奏的文书。
陈庆谋反一事,铁证如山。
然而始皇帝居然不杀他,还放任他在咸阳城到处蹦跶。
如今更是渐有风生水起的架势,他们不着急才怪了。
“老夫听闻,陈庆曾夸下海口……”
李斯压低了声音:“咸阳城最近有人流传,城外的水车一旦建成,可抵千万民夫,往后大秦或许会废除徭役,百姓甚是欢喜。”
“这怎么可能!”
“愚夫愚妇,他们是在痴心妄想!”
“陛下怎么会信那陈庆的妖言蛊惑!不行,我现在就要进宫,请陛下斩了此獠。陈庆不除,我就……辞官罢职!”
“对,陈庆不除,我等辞官罢职!”
御史大夫们群情激奋,恨不得立刻冲到城外,对陈庆饱以老拳。
“诸位稍安勿躁。”
李斯这才慢悠悠的说:“据我所知,那水车至多相当于十头骡马。但开工至今,陈庆消耗了多少民力物力?”
“若是它真把水车修到抵得千万民夫那般地步,恐怕把整个大秦全部掏空都不够!”
御史大夫们更加气愤。
“李相,你说怎么办?”
“我们都听你的。”
“要不然……我等召集家丁,今日就除了他!”
一人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
“对,对!”
“我等为朝廷锄奸,陛下应该不会不至于怪罪。就算真要罚下来,我等一力承担!”
“李相,你说句话吧。”
李斯见到此情此景,心中大为满意。
人心可用也!
“此事不急于一时。”
李斯招招手:“等那水车完工之日,就是我等发难之时,到时候……”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暗道宰相高明。
御史大夫们走后,李斯嘴角含笑。
你不是自吹自擂,夸下海口‘功莫大焉’吗?
我就帮你加一把火,再替你吹吹风。
看看到时候你如何收场!
“哼!”
“奸佞在侧?我看你就是最大的奸佞!”
李斯眸子中闪过一道厉色,挥袖而去。
——
渭河水边。
原本普普通通的石滩野地,已经成了一处热闹喧嚣的所在。
上千名工匠和民夫忙得热火朝天,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同样不少。
一块块长达五米多的三角形木架,被四名民夫抬着,小心地从陡峭的石滩绕过去,然后放在已经排光河水的沟渠里。
挖掘河道的工作最繁重,同时也是最简单的。
靠着不断增加民夫,最先完成。
水车的制造紧随其后。
在陈庆的指挥下,高达五丈的水车被均匀的分成了十六块。
先运输到沟渠中,然后工匠再将其一块块拼接安装起来,组成最后的成品。
“嘿吼!”
“嘿吼!”
“嘿吼!”
一群精壮的民夫如蚂蚁般,分列在一根巨大的圆木左右两侧。
它就是水力磨坊最重要的部件之一,转轴。
“此乃紫衫,皇家专用之物。”
“它纹理通直,柔韧有力,且不易腐朽,不易开裂起翘,能满足你的要求吧?”
赵崇站在陈庆的身边,有些心疼的说道。
这一根大料价值上万钱,可够上千户人家一年所需。
它只生长在深山老林中,光是砍伐下来运输到咸阳,就要消耗不知道多少人力。
连内库中的储存也不算太多。
“紫衫?”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陈庆面露疑惑之色。
“它生长在高山悬崖之上……所结果实如红豆,可入药。”
赵崇洋洋洒洒的介绍道。
“红豆杉?!”
陈庆听到这里,终于知道了它的真名。
“你先说到底行不行?”
赵崇面色不虞的说:“要是不行,我再换其他木料。”
他对始皇帝忠心耿耿,实在不舍得如此浪费。
“刑!”
“我看刑,非常刑。”
“今天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
红豆杉那是妥妥的国一呀!
别说砍下来,你就是折下条枝,也够拘留几天的了。
陈庆没想到水力磨坊居然用上了如此贵重的木材。要是在后世,他这个主事者起码十年起步。
“你到底什么意思?”
赵崇莫名所以的看向他。
“你先盯着,我去看看齿轮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庆摆摆手,朝着锻打棚那边走去。
“东家。”
“您过来掌掌眼。”
“小的们心里慌得很。”
两个一大一小,重达数百斤的青铜齿轮被摆放在空地上,工匠们正在用砺石和扁铲对其进行最后的打磨修整。
“慌什么!”
“齿数点过了没有?对得上吧?”
陈庆打量了一会儿,默默点头。
起码从外观上来看,没有任何问题。
秦朝的青铜器水平极为高超,从兵马俑出土的青铜剑就可见一斑。
“齿数对得上,就是……它不转起来,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
工匠心怀忐忑地回答道。
“明天就能见分晓了。”
“今晚再杀几头羊,大家都吃顿好饭。”
“要是事有不成,也不算我亏待了大伙。”
陈庆洒脱地说道。
“东家……”
有人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不就是断头饭嘛!
“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子。”
“你们在咸阳大狱中,是谁来救的你们?”
“有我在,都把心放回肚子里。”
陈庆安慰了一句,转头看向李乙。
“李乙,你小子琢磨什么呢?”
“是不是又要检举老子?”
越是临门一脚的时候,所有人心里的压力就越大。
陈庆的脾气也暴躁了许多。
“冤枉啊东家,小人绝对没有!”
李乙激动地哭天喊地:“您不是说还没想到该怎么用水力来锻打铜铁吗?小人方才有了点主意。”
“哦?”
“你说。”
陈庆招呼对方站起来。
“东家您看那根转轴。”
李乙指着那根价值万钱的红豆杉,“小人想着,要是它真的能转起来,在上面绑个大铁锤,岂不是就抡起来了?”
“咱们只需……”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
“嘿嘿。”
一名老匠工笑道:“然后你刚凑过去,就被一锤砸烂了脑袋。”
“哈哈哈!”
“李乙你真是异想天开。”
“要是按你这般来,不到半天我们全都得被砸死。”
众人哄堂大笑,臊得李乙满脸通红。
他知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
那铁锤抡起来力道该有多大,要是被炉台挡住,锤柄势必折断。
可没有打铁的炉台,怎么才能让锤子敲击在铜铁料上呢?
“东家,小的倒是有个主意。”
一名稍显瘦弱的工匠突然开口。
“小的看那木工所用滑轨,甚是省力。”
“若是咱们在炉台下面加个滑轨,铁锤抡过来的时候,就把炉台推上去,打一下再拉回来。”
“如此往复,它不就可以打铁了吗?”
众多工匠们纷纷思考起来。
此计……好像可行。
但是炉台笨重,要是这样一推一拉,岂不是比锻打还要费力?
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
“我想到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
“只要加个杠杆不就行了嘛!”
陈庆忽然高兴地呼喊。
穿越者没有金手指真是寸步难行。
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还要靠手下提醒才能解决。
只要在李乙所说的大锤前面加一个跷跷板。
铁锤落下,跷跷板自然会坠地。
另一端它不就高高举起了嘛。
等跷跷板落到底,铁锤顺势滑落……
咚!
只要在另一端加上锻锤,水力锻打设备就造成了!
“李乙,你去领一头羊。”
“还有你,也去领一头。”
“这是赏你们的。”
陈庆立刻下令。
“东家……”
李乙已经对羊这种动物有了心理阴影,显得犹豫不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怕这怕那。”
“你不要我都吃了。”
陈庆不耐烦地说。
“是,那就谢过东家了。”
“谢东家。”
两人这才开心的行礼致谢。
其余的人不由投来羡慕的目光。
他们足有一百个人,哪怕陈庆已经尽量照顾,也不可能羊肉敞开了吃。
再说石匠明日就可打造好石磨和磨盘,要是水车造不成,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了。
陈庆兴高采烈,就要去鼓捣锻打设备的模型。
赵崇若有所思,跟在后头忍不住问道:“我听那两名匠工所言,均是无稽之谈。你为何还要赏赐他们呢?”
“赵统领。”
陈庆回过身来,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
硬邦邦的,极为坚实,不愧是习武之人。
“后世有一位伟人说过,劳动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
“你要相信群众,依赖群众。”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我先去忙。”
陈庆走后,赵崇一直站在原地皱着眉头。
劳动人民,力量是无穷的……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王侯将相,哪个不比‘民’贵重?
“此为大不敬之语!”
他连忙掏出小本本,再次把陈庆的狂悖之言给记上。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一轮弯月高悬于空,洒下淡淡的光辉。
恢弘壮阔的咸阳城陷入宁静,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夜空,在空荡荡的街巷中回荡。
咸阳宫内室。
嬴政一身常服,背着双手听取赵崇的汇报。
“抵咸阳城外,陈庆大呼:‘看呀,大秦的都城是没有城墙的!华夏五千年来唯一一座没有城墙的都城!’”
“陈庆问小人,咸阳为何不修建城墙……”
赵崇一板一眼,将陈庆的言行事无巨细的复述出来。
“哼。”
“莫非后世之人,皆如此不堪?”
“寡人在,大秦之师在,要城墙作甚!”
抑郁了一整天的嬴政听到这段话,心里终于舒坦了不少。
“还有呢?”
“还有……小人带陈庆离去时,他曾托我照顾狱中的属下和随从,小人答应了他。”
赵崇一点都不敢隐瞒,躬身禀报。
“妇人之仁!”
嬴政嘴上虽然在骂,但是对陈庆的观感却好上了一点。
不管怎么说,起码证明陈庆绝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之人。
越是这样的人,越好控制。
“这就是从陈庆家中查抄出来的东西吗?”
“咦,好奇怪的圆棍。”
嬴政上前拿起一根乌黑的金属长管:“原来是管子,这是做什么用的?”
“小人也不知。”
赵崇禀报道:“陈庆在打造制器方面,似乎颇有能耐。还有这些……小人询问将作监的工师,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一大堆杂乱的金属器物被胡乱堆叠在一起。
要是陈庆看到,非得心疼死不可。
嬴政上前观望了片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赵崇,你觉得陈庆是否真的来自两千两百年后?”
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即便一向独断专行的秦始皇也拿不定主意。
“小人……”
赵崇深深的弯下了腰,语气惶恐。
“让你说你就说,婆婆妈妈作甚。”
嬴政不耐烦地催促道。
“小人认为……或有可能。”
“陈庆言行举止,皆异于常人,他说什么来着……”
赵崇努力回忆着:“他说咸阳城是封什么什么权的巅峰。还说‘无论将来如何,该做的事情总要去做。不然于心有愧,死了都难瞑目’。”
嬴政双目圆睁:“混账东西,你刚才为何不说?”
“小人该死!”
赵崇打了个哆嗦,连忙告罪:“陈庆言语生僻,加之路途劳累,小人实在记不住那么多。”
嬴政望着他憔悴疲惫的面孔,方才想起来这位忠心耿耿的属下已经一天多没合眼了。
“寡人不怪你。”
“你先回去休息吧。”
赵崇如逢大赦:“诺。”
待脚步声离去后,空空荡荡的书房里只剩下嬴政一个人。
“穿越者?”
“有趣!”
嬴政不断思索着今日的所见所闻,尤其是陈庆那句‘该做的事情总要去做’。
直觉告诉自己,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天要亡大秦吗?”
嬴政抽出了腰间的太阿剑。
锋锐的剑锋散发着凛冽森严的气息。
他仰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寡人决死不从!”
“若是寡人从了你,当年在赵国就该死了。”
“荆轲刺秦,何其惊险?”
“寡人照样活着!”
“今天也一样。”
“想要亡大秦?”
“寡人便叫你天地俱裂!”
——
与此同时,宰相府的李斯也还没睡。
“相爷,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陛下把陈庆留在了咸阳宫,并未杀他。”
心腹手下急匆匆闯进来,向着来回踱步的李斯禀报。
“果然如此。”
李斯用力握紧了拳头。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心头一沉。
陈庆未死,说明始皇帝已经相信了他的话。
虽然不一定尽信,但是总得提防他妖言蛊惑。
“奸佞在侧,说的会是谁呢?”
李斯挥退了下人,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想。
王翦自不必说,父子二人为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
要是想反,当初手握六十万大军的时候干嘛不反?
蒙家世代为官,与大秦休戚相关,只要不是脑子坏掉了,怎么会反?
“总不能是老夫吧?”
李斯自嘲的笑道。
至于赵高,他根本就没放在心里。
一介宦官而已,成不了气候。
“哼!”
“你蒙骗得了一时,蒙骗不了一世。”
“老夫早晚让你显出原形来。”
李斯苦思良久,一无所得,叹了口气,朝着卧室去了。
——
“嘶~”
“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陈庆坐在一处不知名的宫室中,对着模糊的铜镜给脖子上的伤口敷药。
“青霉素是怎么做的来着?”
“好像是橘子放到发霉,然后……”
“酒精消毒……我积攒下的好东西全部被搜刮一空了。”
“唉,要啥啥没有。”
陈庆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身份暴露,他凭借着之前积攒的家底,很快就能搞出一套作坊式的初级工业体系。
别说五年,哪怕再给他三年的时间,赵崇想抓住自己哪有那么容易。
“既来之,则安之。”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陈庆如此安慰自己,躺到冰凉坚硬的床铺上。
啪!
啪啪!
门窗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几下,陈庆猛地坐了起来,目光机警的盯着大门的方向。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该不会嬴政后悔了,派人来杀自己吗?
“怎么还没出来?”
“他到底是不是住在这里呀?”
“我们要不还是先回去吧,父皇知道了一定会怪罪的。”
“等他出来咱们看一眼就跑。”
几颗大大小小的脑袋趴在墙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庆的住所。
他们衣着华贵,男女皆有。
面色红润,仪态不凡。
能在咸阳宫内行走,想来不是皇亲就是国戚。
“胡亥,不许胡作非为,随我回去!”
“我不,我要看穿越者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你不听话是吧?好,我去告诉父皇!”
“诗曼姐姐不要!”
宫室内,侧耳倾听的陈庆精神一振。
那道轻柔悦耳的声音该不会是赢诗曼吧?
还有胡亥这个亡国君!
好呀!
你们几个仗着老爹的威风,跑来看耍猴呢?
陈庆当即推开大门,打算给他们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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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微熹。
陈庆来到工地上的时候,工匠们已经忙活大半个时辰了。
“大人,石磨和碾盘已经打造完毕,请您查验。”
石匠满身都是灰尘和细碎的石头渣子,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神情十分憔悴。
水力磨坊要用的石磨比日常所见的大了三倍不止,全靠他们几十个人一锤一锤的敲出来,工作量可想而知。
眼看其他人都先后完成了手头的活计,石匠们数个日夜连觉都不敢睡,拼着老命才把石磨给赶工出来。
“走。”
“咦,水车已经开始组装了。”
陈庆走到河岸边,才发现木工们已经把水车的下半部分给组装好了。
它就像被切开的大饼一样,呈半圆形被固定在支架上。
一些民夫在稀烂的淤泥里来回走动,协助木工把挡板装在水车的最外沿。
虽然是半成品,但是它巨大的体型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路过的人纷纷停下脚步,站在河边指指点点。
“东家,你去看俺们装的齿轮牢不牢固。”
李乙全身大汗淋漓,跌跌撞撞小跑过来。
“好,一起看看。”
陈庆走到工地的中央,驻足打量。
两架牛车分别载着沉重的石磨和巨大的磨盘,停在一旁。
四个车轮深陷进泥土中,足以可见这两个石头疙瘩的重量。
红豆杉的一头已经被架到了水车中央,中间部分用U形的支架撑了下,另一头被套上了青铜齿轮。
铜铁匠和木工齐心合力,在上面敲敲打打,力图使两者嵌合牢固。
“还愣着干什么,安装转盘。”
“都小心点,千万别伤了人。”
陈庆不在场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一点底都没有。
等他到了现场,工匠们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在陈庆的指挥下,转盘被十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预设的石制坑槽中。
“东家,合上了!”
“齿轮合上了呀!”
“全都对上了!”
眼看着两个巨大的青铜齿轮一横一竖,长长的齿尖稳稳的咬合在一起,铜铁匠们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陈庆点点头。
这帮人呀!
只要齿轮没出问题,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可我不一样呀!
无论哪个地方出现了差错,秦始皇都饶不了我。
“先别高兴的太早。”
“石工先把地上的卡槽固定好。”
“木工把桩子准备好,待会儿上碾盘你们要立刻把它支起来。”
整个装置最底端类似于一个石制的酒瓶。
青铜转盘插入其中,再上面放碾盘,最后安装石磨。
太阳高高升起。
秋日的艳阳照在工匠和民夫黑红的面庞上,晶莹的汗水从下巴滑落,却没人顾得上去擦一下。
赵崇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四十多名民夫抬起巨大的碾盘,喊着号子一步一步朝着转轴的方向移动。
此刻他的心里突然涌起说不出的悸动。
劳动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
陈庆昨天说的话翻来覆去的在他心中回荡。
他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感觉有一种可怕的东西隐藏在里面。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碾盘中央的圆洞里凸起一截小小的青铜立柱。
“对上了!对上了!”
“木工,把桩子撑好!”
“快快快!”
足足七八十号人围着这个大家伙。
陈庆一声令下,木工们手持一米多长的粗木桩,争先恐后的钻进碾盘底下。
它的重量恐怕有三千多斤,万一倾翻的话,怕是底下的人要被砸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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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赵崇上前,三下五除二把捆缚陈庆的麻绳解开。
他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如果对方怀有异心,还要早做提防。
“谢陛下。”
陈庆活动着酸疼的肩膀和手腕。
这苦逼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一番折腾下来,他全身都快散架了,无处不在隐隐作痛。
“陈庆,寡人且问你……”
“陛下,还有外人在场。”
嬴政悠悠的开口,却被陈庆打断。
赵高登时怒目而视。
他是嬴姓赵氏,妥妥的皇帝自家人。
掌管皇帝内宫辂车、法马(皇帝专属马车),以及随驾出行。
相当于秦始皇的司机兼首席秘书。
他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二十多年,早已被嬴政当成了心腹肱骨,怎么能算是外人!
“赵高,你先出去。”
“诺。”
嬴政一声令下,赵高不敢耽搁,倒退着离去。
他阴毒的瞪了陈庆一眼,暗暗把这个仇记在了心里。
“赵崇……”
“陛下,赵统领就不需要了。”
嬴政敢玩这么大,陈庆却不敢奉陪。
如果偏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天知道会不会有三百神弩手埋伏在暗处。
万一哪个神经紧张,抬手给他一箭怎么办?
嬴政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请求。
赵崇有些意外的看着陈庆。
按理说他和赵高都是内官,赵高的官职还在他之上。
怎么就单单让弱不禁风的赵高出去,却留下了武功高强的他?
“陈庆,你真是那所谓‘穿越者’?”
殿内没有了外人,秦始皇先没有追问扶苏的死因,而是问起了陈庆的来历。
“正是。”
“小民来自2200年后。”
陈庆老实地回答。
“两千两百年后?”
“那大秦……”
嬴政本能反应一般问道,话刚出口又及时止住。
他一直坚定的认为,凡是地上跑的,绝没有哪个是大秦的虎狼之师对手。
老秦人从一场胜利走向另一场胜利,哪怕短暂受挫,舔舐伤口以后也会很快卷土重来。
这种信心已经化作了一种信念。
放眼天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大秦怎么会亡呢?
哪怕两千多年后,大秦的江山也应该固若金汤才对。
但是按照陈庆透露的意思,在他死后短短几年,大秦就没了!
“天下无万世不移之王朝。”
“哪怕到了后世也是如此。”
陈庆利落的说道。
“哦……”
嬴政背对着他,看不清神色如何。
但是陈庆觉得,这位霸气绝伦的皇帝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认可这样的说法。
“寡人心中有疑惑,不知你可否解答。”
“陛下请讲。”
“你既然自称来自两千多年后,那史书有没有记载,寡人因何而死?”
“果真是因为疾病吗?”
嬴政从头到尾,完全就不相信这个说法。
他才44岁,正处在年富力强的时候。
说句实在话,嬴政巴不得六国能重新回来,让他挨个再打一遍。
不如此,不足以证明他的雄才大略。
不如此,简直浪费了大秦百万虎狼之师。
没有对手以后,真寂寞呀!
北方的匈奴一打就跑,南方的百越就会往树林子里钻。
哪像六国这般,兵对兵,将对将,堂堂正正与他厮杀个痛快。
“陛下,这个我还真知道。”
陈庆的心情放松了些许。
“说。”
嬴政转过身来,神情镇定无比。
“史书记载,秦朝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
“始皇帝极为勤政,每天批阅的奏章多达一百二十斤。”
“长期的操劳,给他的身体健康埋下了隐患。”
“加上陛下长期服食丹药,导致慢性中毒,因此在出巡途中舟车劳顿,引发了连锁反应,才……”
陈庆的脖子还在流血,这回学老实了,及时止住话头。
“你说什么?”
“寡人服食的丹药有毒?”
嬴政听到史书夸他勤政的时候,脸上不由浮现出喜色。
不枉他每天劳碌奔波,起码后人记得他的功绩。
可听到后面,他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陛下,确实如此。”
陈庆不顾赵崇的眼神提示,固执的坚持自己的说法。
全天下都知道始皇帝酷爱寻仙问道,以求长生之术。
但是敢当面劝阻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落得好下场。
赵崇眼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从未见过如陈庆一般,想尽千方百计找死的人。
皇帝不爱听什么,你偏要说什么。
难道活着还能难受不成?
“陛下,如今方士道人炼制的丹药,多以丹砂为原料,所以才呈暗红之色。”
“而丹砂的化学成分叫硫化汞,乃是实打实的剧毒之物。”
“长期服用,它的毒素会破坏身体内的血管,并且沉积在五脏六腑。”
“时日短还看不出来,但哪一天若是爆发开来,再健壮的男儿也会丢了性命。”
“陛下若是不信,遣人用鸡鸭鼠兔等动物一试便知。”
“体型越小,发作越快。”
“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知道结果。”
后世烂大街的知识,陈庆说起来口若悬河,不带半点停顿。
嬴政面露思索之色。
他听不太懂陈庆嘴里陌生的词汇,不过丹药是一种慢性毒倒是明白了。
“赵崇!”
“诺。”
“寡人命你查办此事,就按他说的去试药。”
嬴政眼中的厉色一闪而逝:“若果真有毒……立刻将所有方士擒拿!”
“诺!”
赵崇点头应下,人却没走。
他还要留在偏殿内,保护皇帝的安全。
陈庆暗暗感慨:各位大师,真是对不住了。
你们坑蒙拐骗,在大秦地位超然,好日子也过了不少吧?
如今我只是为了自保,可不是故意坑害你们。
到了地下冤有头债有主,别来寻我的不是。
陈庆曾经好奇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历史书上总是记载始皇帝坑杀多少人,而不是常见的砍头、吊死。
直到有一天他翻看地图才发现,八百里秦川正好在黄土高原上。
这里的黄土又松又软,特别适合埋人。
“陈庆……”
“小民在。”
嬴政按下复杂的心思,转过头来目光威严的喝道:“寡人姑且就当你说的确有其事。”
“但扶苏性子纯良忠厚,绝不可能造反。”
“寡人又怎么可能赐死他!”
“你今日若说不出个缘由来……”
陈庆悚然一惊。
卧槽,刚才还想着老秦家的土特别适合埋人,你这就打算埋我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李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挥袖离去。
——
“皇兄。”
“皇兄。”
扶苏面色欣喜,一路疾行着去给陈庆报喜。
却不想路上被几个弟弟妹妹拦住。
“皇兄,我们等你多时了。”
“今天不是说要去给……陈先生道歉吗?”
“皇兄,我等已经备好礼物,你带我们去吧。”
将闾、博简、婴哲三位公子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赢诗曼更是俏脸生寒,显得十分不情愿。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们随我来吧。”
扶苏儒雅的点点头,昂首走在前面。
幽深的宫苑之内。
秋日的阳光暖暖的洒下来,照亮了陈庆酣睡的面孔。
不知道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沾油水了,吃下赵崇送来的酒菜后,竟然闹起了肚子。
折腾了大半晚上后,直到鸡鸣时分方才睡下。
扶苏在院子里唤了几声后,无人应答。
房门是虚掩着的,并未落锁,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呼~~~zzz”
前脚刚进屋,耳中就传来如雷般的鼾声。
扶苏扭头一看,陈庆四仰八叉的躺在席子上,睡得昏天暗地。
他小心的放轻了脚步,回头道:“先生正在安睡,手脚都轻些,不要打搅到他。”
将闾、博简等人老实的点点头。
赢诗曼扭头看了一眼陈庆散漫、邋遢的模样,顿时心中恼火:“皇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睡醒吗?”
扶苏面色不悦:“诗曼,你虽是女子,但也是皇家之人。”
“今日你们所为何来?”
“既然是给先生道歉,难道一点诚意都拿不出来吗?”
“若是如此,你们还是趁早回去吧。”
将闾焦急的给姐姐打眼色。
扶苏一向言出必行。
他们敢回去,明天扶苏就会奏请父皇将他们禁足。
半年呢!
相比之下,给陈庆低个头认个错反而不是什么大事了。
赢诗曼气得脸色涨红,银牙咬的咯咯作响,目光死死盯着躺在席上的陈庆,恨不得将其暴打一顿。
“谁呀?”
“要埋就埋吧,你们把我拖过去就行。”
陈庆被屋里的动静吵醒,含含糊糊的嘟囔道。
“扶苏来访,不小心惊扰到先生,还请见谅。”
“扶苏?”
陈庆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你来了呀。”
他咧嘴笑着打了声招呼,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别人。
“见过先生。”
“见过先生。”
将闾、博简、婴哲先后行礼。
赢诗曼高傲的扬起下巴,眼中流露出浓浓的鄙夷之色。
刚才她清清楚楚看到陈庆揉眼睛的时候,一大坨眼屎掉到了裤子上。
而对方恍如未觉,还咧着嘴傻笑。
“哪有一点高人的样子。”
心中所想,她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扶苏登时严厉地瞪了过来:“先生大才,岂容你随意诋毁!诗曼,给先生道歉!”
赢诗曼深吸了一口气,顿时红了眼眶。
扶苏一向爱护弟妹,加上她素来乖巧,从未如此严厉的斥责过她。
“我确实不是什么高人嘛。”
陈庆连忙从趿拉着鞋子走过来:“扶苏公子不必如此,小民不过一介山野村夫,向来自由散漫惯了。不知道几位公子和诗曼公主要过来,让你们看了笑话。”
扶苏看到对方衣衫不整,连鞋子都只是趿拉着,但是态度真诚、爽朗大方,顿时自愧不如。
“古语道:真名士,自风流。”
“恃才却不倨傲,心胸豁达,虚怀若谷。”
“扶苏受教了。”
说完,他恭敬的行了一礼。
将闾犹豫了下,也想跟着行礼,却发现姐姐正狠狠地盯着他,顿时又把腰杆挺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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