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刘芳芸白梦月的现代都市小说《玄蛇在侧完整章节阅读》,由网络作家“南芜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叫做《玄蛇在侧》是“南芜月”的小说。内容精选:看了一眼旁边装盲的家人,脚步开始一点点往后挪动,想要和以前一样,默不作声地退出这道门外。还没走两步,忽然有人在我后背拍了一下,接着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跟着在我身后响起。“都吃饱了撑的吗,一个个没事干都围这儿来看死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我转身回过头去,就见一位身着藏蓝布衫的独眼老妇,杵着拐杖慢慢走进院子。“婆婆,您来了。”我礼貌的打了招......
《玄蛇在侧完整章节阅读》精彩片段
“唔……?!”
冰凉的薄唇欺了上来,呼吸却是炽热的,带着草木清冽的香气,混着淡淡桂花酒的味道。
男人微眯着眼,紧紧将我箍在怀里,溶了青山远水的眼波里漾着几分醉意,某一刻恍神间,似乎在他的眼底望见了一抹温柔绵长的浓情。
我仰着头被迫接受着他的吻,明明滴酒未沾,却被他口中桂花酒的余香勾出了些许醉意,整个人头晕目眩,浑身发软,隐约间仿佛也跟着逐渐微醺。
他握住我腰身的手慢慢开始游移,细碎的吻贴着脖颈曲线一路往下。
我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无力地挣扎了几下,撑在他胸膛推拒的两只手突然被他拢在一起,顺势往上一拉,轻松反扣在头顶上。
“别动……”男人伏在我颈窝里低低地喘气,馨香滚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脖子上,烫得灼人,“都多久了,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回来……”
莫名其妙的话语在我昏沉的脑袋里漂浮着,忽然身子一疼,所有呜咽刹那间都被他再次覆上的薄唇吞入腹中。
被树梢打碎的月光在林间摇晃起来,一夜荒唐惊雀,草木无眠……
……
再睁眼时,我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至于怎么回来的,倒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浑身酸痛得像是被碾碎又重组了一样,身下传来难以忽略的不适感,让我忍不住拧眉咧嘴,深深倒吸一口凉气。
嘶,也太疼了,这怎么弄的……?
对了,昨夜……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强忍着痛撑着身子坐起来,两手慌张地拉开衣服一看。
只见白嫩细滑的肌肤上落满斑驳的红痕,光光只是瞅了一眼,就吓得我赶紧捂住衣领,心脏不安地突突直跳。
昨夜零碎的记忆慢慢涌出,男人散发草木清香的头发,漾着阑珊醉意的眼,含着桂花酒余香的唇,以及那把醇酒般的嗓音……
原来不是梦。
那这么说来,昨夜自己是被一条蛇变成的男人……
想到这我猛地打了个寒颤,双手下意识抱住胳膊,手腕突然触及衣服上的一片冰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红绳吊坠。
红绳编织得很精致,穿着一块漆黑光亮的片状物,摸上去触感光滑细腻,还透着丝缕清凉。
正打算仔细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突然就被门外传来的吵闹声拉去了注意力。
“呜……我不想活了!这要我以后怎么见人啊!呜呜……”
“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呜……我不管,今天就是天塌了,你们李家也得给我们梦月一个交代!”
客厅里,白梦月和她妈妈抱在一起嚎啕大哭,那个男孩儿和他的父母站在旁边,脸上表情各有各的难看。
“唉,这……”男方妈妈面露难色,弯下腰来去拉她们母女,“你们还是先起来吧,事关两个孩子,咱们再好好儿商量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男孩儿上前拦住他母亲,情绪愤慨地说,“妈,要不是白梦月约我出去说有要紧事告诉我,我也不会跟着她去后山,更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皱着眉看着地上梨花带雨的梦月,掩饰不住眼里的厌恶,“我就直说了吧,我喜欢的一直是白汀月,哪怕你们逼我,我也绝不答应娶白梦月!”
说完他也不给大家缓和的机会,直接扭头就往门外走。
什么情况……?
平时我总看到梦月跟在李珩身后,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儿呢。李珩和我虽是同班同学,但我从没想过他竟然会……喜欢我?
我被这对话小小震惊了一下,见李珩往这头路过,赶紧躲到墙后。
“呜……李珩!你别走啊李珩……!”梦月哭喊着去拉李珩的裤腿,结果伸出去的手拽了个空,人趴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满面。
“够了!”我爸坐在椅子上,拳头用力捶了一下桌面,“看看你这个样子,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彻底吗!”
“爸爸!这都要怪白汀月!呜,要不是她……”
“你给我住嘴!要不是你姐姐,你现在早就没命了!”
李珩怎么样与我无关,眼看我爸和梦月吵了起来,为了不让事情闹得更难看,我赶紧整理了一下衣领,从转角走出客厅。
“爸,我没事。”
听到我的声音,所有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就像是白天见鬼了一样。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去……”后娘惊得睁圆了眼,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发抖,她张开藕臂护着白梦月,生怕我会把她怎么样。
“汀月!”我爸腾地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到我面前,想伸手碰我被我躲了一步,脸上神色一愣,继而恢复了激动,“汀月啊,你回来就好,人平安就好啊……”
没有人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也努力忽略身上的不适感,僵硬地扯着嘴角,对那一切缄口不言。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接着有人在村道上敲着盆,边跑边喊:“来人啊!救命啊!老王头被蛇给吃了!”
一听到“蛇”这个字眼,我心里“咯噔”一下,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
老王头就住在我家隔壁,既然梦月的事今天解决不了,我爸就提议暂时把事情放下,先一起过去隔壁看看。
刚一进王家院门,就看到他家院子里围满了村民,老王头的老婆瘫坐在地上,朝着后院的瓜棚哭得撕心裂肺。
我顺眼望过去,远远看见瓜棚下躺着一个中年男人,浑身衣服破烂不堪,尸体血肉模糊,看不清五官的脸已经开始腐败溃烂。
无数条活蛇从棚子上倒挂下来,歪歪扭扭地爬满了他身上,从他凹陷的肚子钻进去,又从张开的嘴巴里游出来。
而老王头像是一只漏气的皮球一样,双眼惊恐的睁着,四肢承大字张开,发福的身体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油腻塌软。
“呕——”
后娘和白梦月看完就在旁边吐起来,我胃里翻江倒海很是难受,但看着王婶儿哭得那么惨,就硬忍着没干呕。
“真是受不了。”梦月拍着胸口压惊,皱着眉一脸厌恶,“这姓王的,活着的时候三天两头翻墙来咱家浴室偷窥,现在死了还要继续恶心我们,真是够晦气的……”
“可不是嘛,亏心事做多了,就是没什么好下场。”后娘分了张纸巾给梦月,自己则捂住口鼻,不敢再往那边看。
我瞧着周围还有其他人,这种话被别人听见可不太好,赶紧抿了抿唇,悄声对她们说:“还有旁人在呢,你们不舒服不如先回去吧。”
我已经很小声了,不知道是谁先看到了我,突然指着我张口就骂:“你这个蛇伢女到这里来干什么?凡是有你在的地方,就净出些邪门事儿!”
“呀!她怎么来了,这些蛇不会也是她引来的吧?”
“谁知道呢,昨天她家里才出了事,今天就到了隔壁老王头家。说不准这些蛇本来是找她的,没想到走错了门,连累了人家老王头。”
平日最爱嚼舌根的刘大姑也在,她可不会放过这种热闹场面,见状便站出来,提高音量吆喝道:“哎哟都快别说了,白家那丫头是你们能议论的吗?当心她一个不高兴,回头就让这些蛇也来咬死你们啊……”
大伙儿一听,反而更来劲儿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在嘈攘的小院里响起,有人说得激动了,还往地上啐口唾沫。
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经历了不少,明明事情与我无关,却总有人会赖到我这个“蛇伢女”头上。
后娘和梦月早就避开了我,父亲瞥了我一眼,假装转过头去咳嗽。
我看了一眼旁边装盲的家人,脚步开始一点点往后挪动,想要和以前一样,默不作声地退出这道门外。
还没走两步,忽然有人在我后背拍了一下,接着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跟着在我身后响起。
“都吃饱了撑的吗,一个个没事干都围这儿来看死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转身回过头去,就见一位身着藏蓝布衫的独眼老妇,杵着拐杖慢慢走进院子。
“婆婆,您来了。”我礼貌的打了招呼,走上前搀扶着老妇。
老妇一眼盲瞎,一眼浑浊,枯槁的手在我小臂上拍了拍,低声对我说:“汀月别怕,跟我一起过去。”
我对蛇还心有余悸,本来不想掺和这事儿,但婆婆已经开了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道:“好,那我扶您。”
村邻们看见老妇来了,纷纷主动给她让道儿。
老头王的儿子拨开人群跑过来,对着老妇就是一跪:“梅婆婆您可总算来了,求您快去看看我爸,他……他被蛇给吃空了!”
梅婆婆皱起苍老的眉,浑浊的独眼往挂满蛇的地方看去,对他道:“别急,先跟我说说老王头死之前,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婆婆拄着拐杖不方便,远远朝我伸出一只手,低声说:“最近村里太安静了,我不大放心,就想去后山再探探情况。”
“那您发现什么了?”我把手搭到她手心里,察觉她手很凉,便关切地道:“婆婆您的手好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进屋说,我给您倒杯热茶。”
婆婆拉住了我,摇了摇头:“不进去了。汀月你跟我来,我发现了那些东西的巢穴,正好今晚月圆冲阴虚,那些东西虚弱得很,趁它们没有办法反抗,我们去把它们收了。”
“什么?现在就去?”
我有点措手不及,这大晚上我什么也没准备好,就这么去了,万一失败了还打草惊蛇怎么办?
“别怕,我都准备好了,东西也带齐了,今晚必定成功。”婆婆拍了拍她随身带着的包,语气很笃定。
我见她是认真的,也怕机不可失,便点了点头,壮着胆跟着她往后山走。
路上婆婆一直没跟我说话,我也怕惊动了那些东西,到时候得不偿失,就干脆也不吭声,默默跟在婆婆身后往林子深处走去。
自从那夜在后山遇到白汀月以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
这里常年树木茂盛,野藤繁复,光是路边的野草,就足足有半人高。
虽然是夏夜,但林子里阴冷潮湿,只有一点稀疏的月光从树梢缝隙漏下,越往里面走,越是看不清脚下的路。
眼瞧着走了很远,周围也是我没来过的区域,我心里紧张得不行,就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婆婆:“婆婆,还有多远啊?”
“快了。”梅婆婆应了一声,脚下步子越走越快。
这条路是顺着往上斜的,显然是个坡,爬了一会儿我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但婆婆却还是健步如飞,大气都没喘一下。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婆婆一个七旬老人,平时走路都拄着拐杖,现在怎么身体比我还矫健?
“婆婆。”我突然停下脚步,静静望着那抹背影,“端午节的时候你不是说给我家酿了雄黄酒吗,这都一个月了,还没酿好呢?”
梅婆婆的背影停下了,回头笑道:“快了,明天就给你家送去。你快点跟上,别耽误了时机。”
不对,我和婆婆从来没有雄黄酒这茬儿,前面这个东西,根本不是梅婆婆!
我不敢惊动她,站在原地不吭声,手慢慢地往脖子上的红线上摸。
“梅婆婆”见我不动了,心急之下返回来想拉我。
我一把拍掉她伸过来的手,指尖无意扫过她的衣服,“嘶啦”一声,像是把一张纸给撕破了!
那东西见我弄坏了她身上衣服,当即拉下了脸,用一个我完全没听过的男人声音,厉声斥道:“好呀!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不用费那么多劲儿了!”
说着那东西猛地亮出尖锐的爪子,朝着我直扑过来!
斑驳的月影晃过,我瞧见面前的梅婆婆已经变了模样,而那东西,分明是一个纸扎的老太太!
纸人老太是用白纸做的皮,竹条编的骨,五官用黑墨画成笑眯眯的模样,脸颊两侧还分别糊了团大红色的颜料。
浓艳的腮红和灰色的皱纹形成鲜明对比,惨白的面皮搭配生硬的简笔画,这纸扎的东西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瘆人的诡异。
被我识破了身份,纸人老太也不想继续装下去,转眼间已经恢复成了纸人模样,凶性也跟着完全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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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院舍的篱笆大门向外敞开,邻里乡亲都围在门口探头往里看,指指点点议论着这户人家的事儿,却没一个人敢踏进跟前的院门。
果不其然,刘家出事的人,还真是刘大姑。
刘大姑死在自家院里的一棵老枣树上,两只手被一根脏兮兮的麻绳捆着,脸朝着自家后门,被吊挂在老枣树的分桠上。
她垂着蓬头垢面的脑袋,破烂的衣服沾着凝固的污血紧贴着已经开始腐烂的皮肤,浑身上下也和老王头死后一样,挂满了无数条形形色色的蛇。
那些蛇已经将她连骨带肉啃噬干净,还在意犹未尽地往她肚子里钻,体型小点的蛇挤不过那些稍大的蛇,簌簌地从刘大姑身上掉到地面,看得人头皮发麻。
空气里又是那股子令人作呕的气味,好在我来之前没吃早饭,不然怕是连黄胆水都要一起吐个空。
刘大姑的女儿偎在女婿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上初中的小儿子倒是冷静一些,低着头靠在门边不说话。
梅婆婆站在门里望着挂在树上的尸体,浑浊苍老的独眼露出厉色,拄着拐杖的那只手有些抖,干瘦的手背上绷出几道枯槁的青筋。
我不怎么会安慰人,见梅婆婆沉着脸一直不做声,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刘大姑的女儿,放轻了声音说话:“玲姐,先擦擦眼泪吧。”
刘大姑的女儿看了一眼我递过去的纸,没有伸过手来接,她从老公怀里直起身子,抽抽噎噎地道:“梅婆婆,我妈昨天才去过老王头家,不过是跟着那些嘴碎的邻居说了几句白汀月的坏话,今早起来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还走得这么惨不忍睹……”
她拿手抹了把泪,红肿的眼有些怨愤地瞪着我,“以前村里也因为闹蛇死过几个人,他们都说是白家蛇伢女惹的祸,婆婆您就跟我说句实话,究竟是不是白汀月害了我妈他们?”
我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面前,倒不是因为生气和难堪,而是注意到那句刘大姑昨天去过老王头家的话。
照这么说来,昨天老王头死的时候,刘大姑也去看了他,而后第二天,她就以同样的惨状死在了自家的后院。
所以这两个人之间难道有着什么联系?还是说刘大姑做了什么,才遭到了那些蛇的祸害?
总不能……真是因为说了那几句闲话,就被后山那些蛇给害了吧……?
梅婆婆转过头静静看着刘大姑的女儿,脸上表情不苟言笑:“造谣全凭一张嘴,要是刘英子真是因为说了汀月的坏话而死,那么你也该担心担心自己的命了。”
刘大姑的女儿吓蒙了,哭声一下就卡在了嗓子眼里,肩膀跟着抽噎无声耸动着,整个人看起来惶恐不安。
我叹了口气,把纸巾再次递给她:“你别紧张,婆婆吓唬你的。”见她犹犹豫豫地接了纸,又道,“先说说吧,昨天刘大姑回来以后,有什么反常行为吗?”
刘大姑的女儿想了想,突然抬起头说:“有!昨天晚上她一直起夜,中途我被她吵醒好几次,就起来问她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当时我妈精神有点恍惚,老说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她。我以为她是做梦了说胡话,就没太在意。哪知道今早上起来,一拉开窗帘就看到我妈她……呜……”
刘家女儿说着说着,捂脸痛哭起来。
梅婆婆一听这话,眼里蓦地闪过一抹精光:“你是说,昨天半夜刘英子说听到有人在喊她?那你呢,你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刘家女儿捂着嘴摇头:“没有……所以我才以为她睡糊涂了,在说梦话啊……”
梅婆婆的眉越皱越紧,嘴角边上的皱纹都跟着绷出两道沟壑,她侧头看向刘大姑的尸体,意有所指地道:“人不可能单独把自己捆成这样吊在树上,看来昨夜,那东西跑到这儿来了。”
我猛地转头看向梅婆婆,脸上惊诧不已:“婆婆您是说……老、老王头?!”
老王头的尸体是今早被发现不见的,而刘大姑昨天半夜一直听见有人在叫她。这么说来,昨天夜里来这儿骚扰刘大姑的,很有可能就是已经死透的老王头?!
那、那老王头的尸体又是怎么会动的?难不成……真是诈尸?
梅婆婆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刘家女儿:“刘英子这些日子,是否去过村子后山?”
刘家女儿想了半天,说自己不太清楚。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小儿子忽然抬起头,对我们说:“去了,前几天我旷课被她知道了,我妈就拿着扫把追着我去了后山。”
怎么又是后山。
不仅老王头死前那几日曾去过后山,就连刘大姑也一样。
再看看尸体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蛇,想来事情已经很清楚,绝对和后山上作乱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除此之外,老王头生前作风确实有问题,我也曾好几次抓着他趴在我家浴室门外偷听我洗澡……
还有刘大姑,她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造谣我会让蛇来咬死人,结果今天,她自己就先被蛇给咬死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诡异,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想到了柳妄之。再加上这一切都发生在那颗蛇珠出现以后,所以他确实很难让人不怀疑吧?
“这些孽畜真是好生猖狂,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有它们好果子吃!”
梅婆婆愤怒地跺了一下拐杖,深呼吸平息情绪,转头开始交代刘家儿女准备处理刘大姑尸体要用到的东西。
依旧先是要了只活公鸡,当场杀鸡取血,再混入雄黄给尸体破面。
等尸体上的那些蛇都死透了,她吩咐刘家儿子找来红线缠上家里的铁剪子,再让那孩子亲自爬上老枣树,把刘大姑手上的那根麻绳剪断。
枯黄的妇人像个空皮囊一样掉在地上,如同砸猪肉似的,发出“啪”地一声闷响。
梅婆婆朝我招了招手,让我去厨房找个米筒,再跟着刘家女儿去供奉他家祖宗的香案上取点香灰。
香灰不要上面那些新的,越下面的越好,这种承载着子孙后代祈求福气的东西,恰恰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最为上佳。
等我拿着米筒回到后门,刘大姑的尸体已经被拉到正午的烈日下晒着了。
“婆婆,您要的香灰。”
我刚把东西递过去,梅婆婆就从尸体边儿上让开了道儿,“汀月,你来。”
又是我?上次给老王头喂饭都喂出了事儿,这次婆婆怎么还敢叫我来啊……
“婆婆,我不行啊……”我搓着米筒小声嘀咕,企图让梅婆婆改变主意。
“不怕。”梅婆婆拍了拍我的头,又用拐杖轻轻打了一下我的腿,“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也该有点长进才是。去,把香灰填进她的眼耳口鼻,封上她的七窍。”
在自家横死惨死的人,通常都会对那个地方产生极大的执念,以至于死后仍想着逗留家中,甚至发狂残害至亲。
尤其当死者为两极属阴的女人,这样的情况更是难以控制,需用自家供奉祖先的陈年香灰封其七窍,麻痹她的五感,使其看不见,闻不着,听不得,寻不见。
这样一来,就断了她死后的执念,也能保护她尚在人世的家人。
六月的气候已经越来越热,正中午的烈日更是毒辣得厉害。
我攥着米筒站在太阳下犹犹豫豫,见梅婆婆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低头望了一眼手上的香灰,妥协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来就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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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台灯,转头看着她:“说说吧,在想什么。”
她的睫毛颤了颤,倏然抬眼注视着我,哽咽道:“白汀月,帮我救我妈。”
果然,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就这样放着她母亲不管。
可无奈我也没有办法,撑在床沿的手慢慢蜷起手指,低下头,错开她的目光:“梦月,我很想帮你,也想帮村子里的所有人。但是梦月,事实就是我谁也帮不了。”
“不可能,你有刘芳芸。”梦月扑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你去求他,让他来帮我们!”
我看了她许久,抿唇摇头:“忘了么,他也是蛇。”说着叹了口气,“我求不动他。”
抓着我胳膊的手一点点滑落,梦月失落地垂下眼睑,慢慢缩回了床里。
“你出去吧,我自己想办法。”
我微微拧眉,想再说点什么劝她,但看她拒绝交流,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转身离开了房间。
本来担心梦月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事,但这几天下来,她却出乎意料的安静老实。
自从后娘出事以后,我和她还有我爸,三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三辆各怀心事的列车,行在三条不会碰面的轨道上。
连吃饭的时候,都默契的相互错开。
我每天都会从后院翻出去,在村子里到处溜达一圈,往各家各户洒些朱砂雄黄散,然后观察那些蛇有什么异常动态。之后顺便再去梅婆婆家一趟,看看她是否已经回来了。
可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村里有些人想出村逃难,但还没走出自家院门就被蛇围攻了,剩下的人几乎都闭门不出,被蛇咬伤的情况才算暂时不再出现。
但村里的蛇与日俱增,这个村子已经萧条到除了蛇以外,仿佛像是没有活人存在。
我一直惦记着上次村长手上的那根通体莹白的弯辊,总觉得它不是普通物件,也许能用来给村民们驱蛇保平安。
可惜我去找了村长两次,他儿子都说村长病了,谢绝了我的拜访。
这样噩梦般的日子,不知道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刚闭上眼准备休息,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关门的声音。
我警觉地爬起来,悄悄拉开了点门缝往外看,就看见梦月穿着上次那条又短又透的裙子,正朝着大门那边走。
这大晚上的她干嘛去?
刚想开口叫住她,却见她笑着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男人亲昵热情的搂住她的腰,低头与她暧昧地接了个吻。
李珩来了?我愣了下,滚到嘴边的话又立马咽了回去。
说起来村里闹蛇以后,李珩已经好久没来了,估计是大热天晚上实在燥得睡不着,所以冒着风险,偷偷溜到我家来找梦月。
小年轻见面简直就是干柴遇上烈火,难怪梦月穿成那样出去呢。
我悄悄又合上门,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躺在床上的时候隐约听到他们在门口聊天,声音模糊朦胧,听不太清,但想着好像听人家小情侣聊天也不合适,干脆拿被子捂着耳朵,强迫自己把那些声音过滤。
脖子上的蛇鳞滑到枕边,清清凉凉恰好贴着我的锁骨,我干脆把它捏在手上,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刘芳芸那张动人心魄的脸。
明明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但他的一颦一动却仿佛清晰可见。
尤其是那双眼波濯濯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宛若盛着枝头冷月,笑起来时,却让人分不清眼底那抹究竟是凉薄还是温情。
我察觉到他贴过来,手臂还勾住了我的腰,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皱着眉奋力挣扎起来。
“别闹,乖一点。”白汀月摁住我的手脚,把我扯到怀里,“累了就睡,今天不欺负你。”
……还知道自己平时是在欺负我呢,这蛇还算是有点良知。
我确实又累又困,见他只是抱着我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做,身子也跟着慢慢放松下来。
屋里的烛火跳跃着,我累却睡不着,想起不久前他和那纸人老太的对话,心里像是梗了块石头。
“白汀月。”我背对着他叫了他一声,听他“嗯”了一下,接着道,“等某天你腻了我之后,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难道真的,会把我送给后山的那些东西吗?
之前他说过,让我做好一辈子跟着他还债的准备。
可他毕竟是个男人,也总会对我有失去新鲜感的那一天。
现在他可以看在这层关系上护着我,那到时候他失去兴致了,又会怎么做?
白汀月沉默了一会儿,薄唇凑到我后颈上亲了一下,低醇的嗓音有点懒:“害怕了?”
我的后背僵了一下,背对他不动声色的道:“虽然不知道你和后山的东西有什么牵扯,但你们已经说好了,不是么?”
还是当着我的面说的,说的时候不咸不淡,就像在讨论怎么处理不要的破布娃娃。
身后那人倒是没什么反应,搭在我腰身的手滑到我腿侧,鼻尖蹭着我的肩窝:“我也保不准将来的事会怎么样,但只要我想,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决定。”
他说得没错,只要他想,缠着我,或是放了我,又或者把我送到那些东西手上,全在他一念之间。
我咬着唇不吭声,齿印发白快要透出血渍,身子却忽然被人掰着转过去,圈进一个散发着草木馨香的怀里。
白汀月抱着我,在我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拍,醇沉的嗓音落在耳畔,轻得出现了一刹那幻觉般的温柔,“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给他们。”
“永远不会。”
我整个人一愣,嘴巴张了张却出不了声,宛若如鲠在喉。
他毕竟是蛇,不说男人的话有几分是真,蛇的保证又有几分可信?
又或者说,究竟能不能信?
“睡着了?”见我久久没动一下,白汀月把我拉开一点,垂眸望着我。
我咽了口苦涩的唾沫,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滑到嘴边的话,带着些犹豫:“白汀月……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那些东西趁你不在开始打上了梦月的注意,我想请你帮帮忙,帮白家,还有村子,渡过这次的难关。”
“之后你想让白家归还欠你的东西也好,想让我一辈子跟着你还债也好,我都答应你。”
“且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白汀月的保证我不确定能有多久,但目前他还对我有兴趣,我就得抓住这个机会,让他发挥他的作用。
反正我生来就是个蛇伢女,躲不过也逃不掉,也从没想过自己还有别的未来。
那不如趁现在,想法子让他成为我的武器,以来平息这场被我带来的劫难。
白汀月静静看了我好一会儿,眼眸犹如一潭花落不惊的池水,他用指尖绕着我的发丝,漫不经心的说:“你爸给我喝毒酒,你倒是想得开,还想让我帮你护着白家。”
我抿了抿唇,挪动身子,朝他靠近了一点,睁着水润润的眼与对视:“我会让他跟你道歉的,所以,你肯不肯?”
个头稍大的蛇缩了缩蛇身,懒懒倒退着避开,几条小蛇扭动着身子滑下屋檐,被我用竹竿子挑起来,用力甩到一旁。
清除了一边屋子的蛇,我撑开提前用雄黄酒泡过的伞遮住头顶后背,谨慎地踏进屋檐下。
每间平房的大门都在外面上了锁,连窗户也用木板给钉上,所有能出入屋子的地方几乎被封死了,只在门的一侧留了个活动窗口,用来给里面关着的人送饭。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热,让那个送饭的人着急回家,这道扣在活动窗上的锁竟然只是挂着,锁头意外的忘了合上。
本来还在为怎么窥探屋里的情况发愁,这下正好合了我的意。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便伸出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挂在上面的小锁。
把锁握在手里的时候,我已经紧张得手心冒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抬手触上活动窗的木板,稍微往外拉开一条缝,然后另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系统自带的手电筒,对着那条缝往门里照。
屋里漆黑一片,潮湿的腥臭味儿瞬间从打开的缝隙里挤出来,我强忍着不适就着光源看进屋子里,等终于瞧清里面的情况,顿时一把捂住张大的嘴,以免自己控制不住地惊叫出声!
脏乱的平房内没有任何家具,只在地上铺了层枯黄的稻草。那些被关在里面的人全都趴在草上,手脚并拢紧贴身侧,嘴里舌头吐一下缩一下,全然像条蛇一样在地上蠕动。
他们不说话,也不出声,对透进屋里的光源有着莫名的恐惧。
但更令我惊诧的不仅仅只是这些,因为我发现那些人除了行为像条蛇以外,浑身皮肤呈灰青色,皮表布满淡紫色的筋纹,薄薄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游走,乍看形状,隐约像是条细小的活蛇……
我被眼前所见的画面震惊得难以言喻,也不知道地上趴着的那些人究竟是死是活。
但活人的皮肤怎么会是那种灰青色?如果他们身体里游走的那些东西真的是蛇,那这些小蛇又是怎么进去的?
电筒的光亮逐一扫过那些可怜人的脸,他们惊慌地躲避着光线,在屋子的角落里缩成一堆,嘴里像是蛇吐信子一样,发出焦躁不安的“嘶嘶”声。
这些人里大多都是熟悉面孔,有的甚至是一家人都一起被关在这儿。
他们本该过着普通安稳的日子,如今却因为这场劫难,被迫终止了自己正常的人生。
而我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能解决这种状况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这间暗不见光的屋子里受着这样的难。
忽然间,电筒的光亮被遮住了,一只手撑在半开的活动木板上,虚弱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
“救命……放我出去……我还不想死……”
我愣了下,反应过来这只手是活的,里面还有活人!心里一阵激动,猛地把那扇木板拉开!
“你、你别怕!我会想法子……”
随着拉开木板的手僵在原处,语无伦次的话瞬间卡在了嗓子里,我紧盯着窗口的眼睛瞳孔一震,黝黑的瞳仁开始一点点紧缩。
活动窗口里的那张脸,惨白的纸面为皮,双颊晕开两团艳俗的红色,“她”咧开描得殷红的嘴,发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想救他们啊?可是,你要怎么救呢?”
大抵已经猜到我还会这样问他,白汀月没什么反应。
他一个翻身侧躺到旁边,单手支着额角,眼里已经恢复了那股子寡淡:“白汀月,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不想重复第二遍。”
“可是那些蛇,还有那天晚上以后村里才开始发生蛇祸……这些你要怎么解释?”我不甘地追问。
“你就这么希望是我?”他一瞬不眨地望着我,光影落在他白玉无瑕的脸上,明明暗暗,“如果真是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被这话梗得一阵语塞,想了想,默默咬牙直视着他说:“如果真的是你……你不让林秀村好过,那我也不会让你舒心。”
“啧,不仅恩将仇报,还敢威胁我?”白汀月看了我两眼,平躺下来曲着条长腿,抬手捏了捏眉心,“白汀月,你就没发现那夜因为我的出现,你才没被那顶蛇轿抬走?”
“什么……?”我愣了下,猛地撑起身子望着他。
“说得不够清楚么?”白汀月偏头看向我,淡然直叙,“那天我醉酒路过,顺便救了你一命。明白了?”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实在有点大。
白汀月说得漫不经心,却瞬间把我砸懵了。
他不就是我梦里那条蛇吗,但后山蛇群驮来的诡异花轿……却不是他派来的?
那这样说来,我和这条醉蛇岂不是阴差阳错又歪打正着,才在偶然的机遇下撞上?以至于欠了他个人情债,所以才会被他缠上?
我整个人怔住了,混乱的大脑在嗡嗡的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蛇珠,和蛇群,还有老王头跟刘大姑……”
“不是我。”白汀月十分随意的把手搭到我腰上,指腹隔着衣服轻轻地摩挲,“白家确实欠了我些东西,但我既选择救你,又何必拿你周围的人泄愤。”
“念在你初犯,我不与你计较,还可以告诉你,这一切另有东西作祟。”他说着身子贴过来,微垂着长睫望着我,眼里没什么情绪,手却顺着腰线开始不安分地往下滑,“不过现在,我觉得咱们可以先谈点别的。”
他说话时鼻尖蹭过我的耳廓,忽然张嘴衔住耳垂,暧昧不明地咬了一下。
“你说呢,嗯?”
……这蛇顶着张清心寡欲的脸,勾起人的时候竟也面不改色。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实在太过嚣张,我话到嘴边又猝不及防地憋了回去,忍不住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偏头避开他的目光,脸颊和耳根在黑暗中不争气的红成一片。
白汀月难得低声笑了下,随后一个翻身覆上来,结实的胸膛紧贴着我,含着草木香气的唇湿润地吻了过来……
不过多时,屋外起风了。
一声凄厉的猫叫骤然划破了夜的宁静,窗外淅淅索索的声音伴随着拖沓沉重的脚步越发靠近,房间落了帘子的玻璃窗上,慢慢映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恍惚之中,我无意瞥见了那道影子,神色顿时一惊,指甲一不小心用力挠在白汀月线条匀称的背上。
“柳……唔?!”
白汀月不动声色地停下动作,在我惊叫前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竖在唇前,望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十分配合的安静下来。
窗外的人影晃了一下,本该是嘴的地方像蛇一样吐出分叉的信子,紧接着,一个怪异得如同锯子割木的声音,紧挨着窗边阴森幽怨地响起。
“白汀月……白……汀月……”
“时候到了……来……跟我来……”
不寒而栗的恐惧一点点浮在我的瞳孔里,浑身汗毛瞬间根根竖了起来。
屋外站着的那个哪里是人,分明就是死后被我用香灰封了窍的刘大姑!
梅婆婆说了,那两具消失的尸体今夜定会自己寻回来,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东西不去王家也不去刘家,竟是跑到这儿来找我!
刘大姑一声声的在窗外叫着我的名字,我发凉的手还搭在白汀月身上,控制不住微微地抖。
白汀月仍然覆在我身上,保持原来的姿势把我搂在怀里,察觉到我在微微发抖,便用被子把我裹起来,低头在我眼睛上亲了一下:“别怕,我在这它进不来。你就老实待在屋里,天亮前不要踏出白家大门。”
过了半晌,刘大姑突然噤了声,嘴里嘶嘶吐着那根“蛇信子”,僵硬缓慢地转动身子,一步一摇地离开了窗边。
这一闹显然没了兴致,白汀月冷着脸撤出去,安静地站在床边整理好衣服,然后什么也没说,就化作一道烟雾消失了。
这番惊吓着实把我吓得不轻,那未尽的风月之事也早就被抛到了脑后,心脏还揣着余悸不安的跳动着,像是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来。
我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今晚白汀月不在这儿,我会怎么样?哪怕枕下还压着那瓶黑狗血,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确保自己万无一失。
翻身时触碰到身旁残留的一点温度,心绪更是复杂几分,我把脖子上挂着的蛇鳞紧紧攥在手里,睁着眼望着窗外,硬是捱了一夜。
天光大亮时,夜里萧条的风早就停了。
我迫不及待地起了床,随便洗漱收拾一下,拉开家门直奔刘大姑家。
刘家的屋子还亮着昨夜的灯,老远就听到那只黑狗在后院里吠叫。
顾不得敲门,我推开篱笆径直走向院内,恰好碰见刘家小儿子从低着头屋里出来,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像是着急着出门。
我拦在他面前叫了他一声,少年抬起头来,顿时露出了点喜色:“白姐姐你来得正好,我妈她回来了,我正赶着去请梅婆婆过来。”
“回、回来了?”这话说得怪诡异的,但我转念一想,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速去找婆婆,自己则打起精神,顺着院子绕到刘家后门。
刘家的女儿和女婿远远站在门内,那只黑狗守在门边朝着后院不停吠叫,我抬眼望去,便见外面那棵老枣树下,整整齐齐横着两具腐尸。
左边那个蓬头垢面、肤色蜡黄干枯的是刘大姑,右边那个被咬得头都掉了的,看样子应该是老王头。
“这俩东西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我折回屋内,向刘家女儿询问情况。
刘大姑的女儿说:“昨、昨晚上我们刚睡下不久,就听见这黑狗发了疯似的一直叫,我老公连忙下去查看,就见到那、那具男尸浑身爬满蛇,直挺挺地站在我家门外!”
“别提了,简直太吓人了。”刘大姑的女婿接过了话茬儿,“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眼睛嘴巴里全是蛇,整个人就像是被蛇撑起来似的,吓得我门也没关直接就跑回了楼上。”
我望着老王头那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尸体,忍不住一阵恶寒:“那后来呢?”
“后来我听动静,那东西应该是进屋了,这黑狗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嗷嗷惨叫。”
“我和我老婆急啊,可是又不敢下去看是什么情况。再后来没过多久,我听到楼下王老伯在痛苦嘶嚎,这黑狗的叫声突然变得有了底气,接着就是一顿撕咬和惨叫,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消停。”
“等今早我们再下来看的时候,就看到王老伯的尸体倒在门外,头被这黑狗咬掉了,我丈母娘的尸体就躺在他边儿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大姑的尸体昨晚是跑到了我那儿,老王头的尸体却在刘家。
这俩东西已经不是普通诈尸那么好对付,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仅把他们一并收拾了,还弄到这儿老老实实躺着的?
被李珩激出的恐惧还在我血液里飞速窜动,倏然撞上刘芳芸那冰冷的眼神,我两腿直接一软,虚脱的跌坐在地上,含在眼眶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往下砸。
刘芳芸大袖轻垂,站在树下不动声色地看着我,等我足足哭了两分钟,他才是垂下眼睫,略显冷淡地道:“哭什么,他跟了两条街你都没发现,自己傻到险些被人占了便宜,还在这儿哭得跟我负了你似的。”
我不过是被吓坏了,生理眼泪一时半会儿收不住,他冷不伶仃出现又把我吓了一激灵,半句好话不说也就算了,一开口竟然就是骂我?
不愧是条蛇,怕是连心都是冰的。
奈何我不敢顶撞他,抬手胡乱擦了下眼泪,抿着唇偏过头去,沉默着不说话。
“哑了?”刘芳芸微眯起眼,低醇的嗓音好似一坛寒酒,“哑了也好,总比傻了强些。”
“你……!”我被他气得一口闷气堵在胸腔里,憋得人差点直接背过去。
这条蛇怕是有毒吧?长得人模人样的,一句话简直就能轻易把人给毒死。
他倒是没什么情绪,挑着那双艳绝的桃花眼,淡淡的看着我:“怎么,说错你了?给了你蛇鳞,也交代过有事就用它召我,你是一点没记住,不对么?”
蛇鳞?我后知后觉地低头扫了一眼脖子上的红绳,刚才太过慌乱,还真就把这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虽是这样,但我不想承认自己理亏,边揉着自己刚被李珩勒得发疼的腰,边垂着眼低声说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白家欠你的我会还,其余的,不敢劳烦您再施恩。”
“嗯,挺有骨气。”刘芳芸眉梢微扬,语气寡淡得明显。
随着他身上那股草木冷香突然迎面拂来,我的下颚倏然被他修长的手指捏住,他抬起我的脸,迫着我直视他:“白汀月,我觉得你有必要清楚一件事,既然你已经跟了我,今生就别想着再跟其他男人有什么牵扯。”
“凡人的婚丧嫁娶,至此以后,都跟你再无关联。”
他眼波平静地像一池无风无浪的湖水,落在耳畔的话却让人如坠寒潭。
我用力攥紧的手心,任由指甲陷进肉里,紧咬着下唇,朝他木讷地点了下头:“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刘芳芸挑眉笑了下,眉目间如同云销雨霁。
他拇指指腹轻轻拨开我咬住的嘴唇,往前微倾身子,垂着那纤羽似的睫毛,暧昧地吻了我一下。
接着我身子一晃,双脚猝不及防离了地,我惊得反手搂住他的脖子,才发现自己被他像抱孩子一样抱了起来。
“你、你干嘛,这是在外面……!”
刘芳芸托着我的臀把我往上颠了颠,平淡地瞥了我一眼:“送你回去。你以为我想干嘛?”
“……”我身上昨夜留下的不适感还没消退,现在突然被他这样抱着,怎么可能不紧张?
见他目视前方,似乎真只是打算送我回去,这才悄悄吁了口气,心里的石头暂时落了下来。
走了几步,突然看到还躺在地上昏迷的李珩,我拽了拽刘芳芸的衣裳,小声叫住他:“等等……我们就这样走了,李珩怎么办?”
刘芳芸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前面的石板路,丢下一句“死不了”,就抱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巷。
这蛇的身高气质太过惹眼,又用这么个过于亲密的姿势抱着我,我自己别扭得厉害,又生怕别人看到会造谣生事,于是出了村巷以后,就小声求着他放我下来自己走。
刘芳芸倒是挺无所谓,反正一般人也根本看不见他,但我实在吵得他烦,最后还是把我放了下来。
两人一言不发的并肩走着,我蓦然想起自己有满腹疑虑要问他,侧过脸悄悄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犹豫再三,才是试探着开口:“那个……我们村最近出了事,有些不太平。”
“嗯。”他目不斜视看着远处,淡淡应了声。
我舔了下发干的唇,声音更轻了些:“那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是被蛇害死的?”
刘芳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随口道:“你想说什么?”
我见他不回避这个话题,语气不咸不淡也不像生气,于是胆子也跟着大起来,干脆跟他直接开门见山:“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那些蛇跟你有关吗……还有老王头和刘大姑的死,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刘芳芸突然驻了足,侧目往我脸上扫了一眼,然后抱着胳膊慵懒地往路边大树上一靠,朝我微微挑了下眉:“所以你是认为,那些蛇是我指使的,人,也是我杀的?”
我被他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局促,迟疑了一下,捏着掌心嗫嚅道:“那天晚上我看到了,后山的蛇都很怕你……而且,你要白家送一个女人去还债,我已经去了,但为什么还不放过村里的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刘芳芸微歪着头,眼神显得有些散漫,黑绸缎般的长发轻轻从肩膀上滑落,他勾着唇角闷声笑了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白汀月,你是真挺笨的。”
“……?”
他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无缘无故的,又说我?
我疑惑地皱起眉,却见他迈开长腿从树荫下踱步至我面前,轻垂着浓密的长睫迎上我的视线,发白的日光照进他眼底,清凌凌的一片。
“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会信么?”
清冽的草木香气轻喷在面颊上,我仰头怔愣地看着面前这风姿绝尘的人,大脑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刘芳芸挑起眼睫望了眼天色,漫不经心地捏了一下我的脸,依旧没什么情绪:“日头太晒,你自己回去吧。我先走了。”
浓墨般的衣袂翻起又落下,一道白烟升起,转眼飘出老远。
我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手掌往额头上一拍,心想:这蛇……可真会惑人心魄。
正打算转身继续往家里方向回去,这时迎面过来一个老头儿,他佝偻着脊背慢慢地走,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些尽让人听不懂的话。
“死了呀,又死了一个呀。嘿,没几个喽,都要死干净喽。”
这是村里那个患有老年痴呆的大爷,我也没多想,直接往他身旁擦肩走过。
谁知他突然停下脚步,慢吞吞他转过身来看着我,在我身后幽幽地说:“白家厉害啊,有你这个蛇伢女,死不了喽,嘿。”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老人。
老人布满褶皱的脸带着怪异的笑,静静望了我一会儿,他又佝偻着背,慢吞吞地往身后方向离开了。
思绪像是松散的线团乱糟糟的一片,虽然明白一个糊涂老人的话没有任何意义,但毕竟提到了我和白家,这就很难让人不胡思乱想。
我心不在焉的回到家里,刚跨进门槛,就和匆匆外出的梦月撞了个正面。
“嘶……白汀月你瞎啊,我这么大个人你看不见?”白梦月揉着肩膀,不耐烦的瞪着我。
这一撞我险些没站稳,手扶着门框,抬眼对她道:“抱歉,走神了。”见她要出去,随口又问,“梦月你去哪儿?最近村里不太平,没事还是待在家里吧。”
白梦月斜了我一眼,嗤笑一声:“姐姐自己背着家里幽会男人,怎么还有脸管我出去做什么?”
我噎了一下,蓦地想起早上急着换衣服,就没在她面前刻意回避,想来昨晚上刘芳芸留在我身上的痕迹,八成是被她看见了。
见我哑口无言,白梦月由上至下意味颇深的扫了我一遍,冷笑一声,推开我径直走出了大门。
我睡眠不足浑身都跟着很累,也没跟她计较,拖着脚步回房休息去了。
傍晚的时候,我按约定好的时间回到刘大姑家,瞧着前院没有半个人影,就想着先去后院看看刘大姑的尸体。
前脚刚绕到后院,突然听见有人在前面争吵,我仔细一看,那不是刘大姑的女儿和女婿么?
“玲姐怎么了,你们吵什么呢?”
“哎哟你可算来了!梅婆婆他们还没回来,你赶紧先跟我过来!”
听到我的声音,刘家女儿慌慌张张地冲过来,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老枣树那头跑去。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担心着刘家别是又出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整个人忐忑不安。
当我气喘吁吁地来到原本摆放刘大姑尸首的地方,只看了一眼,脸上顿时惊得失去了血色!
我还在想着难道是我爸今天给人家打了电话,所以李珩不敢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不用刚睡着又被他们吵醒。
我打了个呵欠,闭上眼准备入睡,这时外面传来“吱呀”一声,便听见梦月的脚步在外头响起。
啧,李珩怎么还是半夜这个点过来啊。
正打算起身跟他们说一下,谁知才趿上鞋,就听到梦月压着声音发脾气。
“不是说好的吗,你竟然骗我?”
不知李珩说了什么,她很生气的吼出来:“一天又一天,我妈还能等几天!?”
我突然听到她提到她妈,顿时觉得这谈话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不行,别让那东西靠近我,上回她没经过我同意就窜我身上,还亏得白汀月及时发现才救了我!”
我耳朵贴着门,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头,就拉开门打算出去看看。
谁知门刚一打开,恰好看到梦月突然被人握住手腕一把拉出了门,我爸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手里抓着把柴刀,嘴里骂骂咧咧地追了出去!
“爸!”我大惊失色,赶紧手忙脚乱的跟上去。
结果还没跑到门边,又看到我爸踉踉跄跄地退回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冲过去搀扶我爸,视线顺势往门外转,不过瞥了一眼,顿时吓得人都清醒了。
院子里浓雾弥漫,明明暗暗的灯光里隐隐透出两道影子。
等遮挡着面孔的那缕雾气飘过了,就看见梦月和李珩两人目光呆滞,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两人脚边聚着大大小小的蛇,正一条接一条的,慢慢地顺着他俩的脚踝往上爬。
“梦……梦月?”我微张的唇不易察觉地抖动着,迎面吹来一阵凉嗖嗖的风,夹带着一股阴冷之气。
梦月缓缓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窈窕的身子软软地靠向李珩怀里,纤细的胳膊缠上他的腰,用一道戏腔婉转吟诗:“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她抬手轻轻捧住李珩的脸,笑着笑着,突然哭起来。
“珩郎,我的珩郎啊,妾身终于找到你了。”
这声幽怨凄凉的“珩郎”,瞬间给我拉回了那个诡异的雨夜,我噌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在门里指着雾中的梦月:“是你!你竟然还敢来!”
这是上次那个唱诡戏的寡妇!看这东西抱着李珩叫“珩郎”,莫非她要找的人,竟然是李珩?!
我爸摸到手边的柴刀,摇晃着爬起身,满脸焦急的站到我旁边:“那是谁?梦月是不是又被东西缠上了?”
附在梦月身上的东西看过来,眼神瞬间带着几分怨毒:“蛇伢女,上次你毁了我好事儿,还害得我的皮囊受损,要不是动不得你,我非要把你的皮扒下来不可!”
我爸听到梦月嘴角冒出陌生人的声音,脚下虚浮一步,立马举起柴刀大喊:“该死的东西,竟然敢在白家门口撒野!赶紧放了我女儿,听到没有!”
这女人难缠得很,根本不是三言两语激得了的。
我扯了一下我爸的衣服,对门外那东西道:“这次你又想做什么?这些天半夜三更来找我妹妹的,难道也是你?”
“呵呵,她又不是珩郎,我找她做甚。”女人笑得娇媚,微垂眸子,朝着身后一瞥,“唱双簧有什么意思,还不舍得出来?”
“抱着你的珩郎还不够,管我闲事做什么?”
“从那以后,不管外面闹蛇再厉害,我们白家也不受蛇虫侵害,甚至能在动荡混乱的日子中保持独善其身,一直延续至今。”
我眉头跳了跳,心里暗自惊讶,想着我爷爷那时候难道是出去捕蛇了?捕的还是是万蛇之君柳妄之?
天,他老人家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柳妄之可是成了精的蛇,哪里又那么好对付,这要借我一百个胆,我未必也敢啊!
我悄悄去瞥柳妄之的脸色,他倒是神色如常,就是眸子里那池桃花潭水,如同结了层浮冰。
我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看向我爸:“爸,爷爷他……”
我爸明白了我的意思,脸色一白:“他没说这蛇蜕怎么来的,只在临终前交代我,他死后一定不要动这木匣子,就让它原封不动的压在观音像下面,将来要是有人找上门,就叫我归还木匣与蛇蜕,自己再跟着他走,不要拖累家人。”
“呵。”柳妄之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爸,如同云间神邸睥睨着凡尘中的蝼蚁,“你倒是把他的话记得清楚。但是,你又是怎么选择的,自己还记得么?”
我爸的脸色更白了,大滴冷汗从额头淌下,迟迟不再做声。
我爸本来有几个兄弟姐妹,但各自成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林秀村。
逢年过节也就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平时不提起,我都忘了家里还有别的亲戚。
但爷爷说过,如果有人上门来我爸,就让他跟着那人走,且不说爷爷所提的人是谁,但我爸到现在都还住在白家老宅,说明他没跟那个人走,而家里的亲戚虽不联系,但也都还在过自己的生活。
那么,我爸当年是不是做了什么,才换得了这半世的平安与清宁?
“不说了?”柳妄之见我爸沉默半天,冷汗在闷热的夏夜里把衣领都湿透,他拂了拂黑袍广袖,慢条斯理地踱步至我爸面前,冷冷地看着他,“那不如,我来替你说。”
我爸猛地抬头,眼里尽是挣扎,但最后什么也没反驳,只是望了我一眼,重新又垂下了头。
我从他那一眼里,看到了胆怯和慌张,还有过于刺眼的懦弱,蓦然联想到一开始他说他对不起我和我妈,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浮上紧皱的眉头。
柳妄之漠然扫了我们父女俩一眼,以他那向来寡淡的口吻,毫无情绪的说:“当年我刚渡过小雷劫,随意在附近村子的深林里寻了个山头,把自己封入木棺中脱皮。那姓白的不知怎么找到了我落脚的石洞,还胆敢潜入洞中撬开木棺,想趁我虚弱无法动弹的时候,将我刚褪下的蛇蜕盗走。”
“只是……”他扯了下唇角,眸中冷月皎皎,“他低估了我的修为和能力,蛇蜕没拿到还被我用蛇尾绞住,垂危之际他求我放他一命,说是村里闹了蛇灾,不得已才冒险来求得我的蛇蜕,预要用来镇住那些祸人的蛇。”
“这样说来,蛇蜕是你给他的?”我绕到柳妄之身旁直勾勾的盯着他,得知爷爷没有伤到他,不知怎么心里竟稍稍松了口气。
“你以为呢?我的蛇蜕可不是凡尘俗物,若非我同意,他一个普通凡人怎么拿得走?”
柳妄之冷淡地看着我,见我沉默,他又道,“我刚渡完劫,是最缺功德的时候,就破例容许他拿走蛇蜕,三十年后归还。但作为交换,他得送自己的一个子嗣来为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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