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青蕖镇,快要穿过青湖时,溪月才悠悠转醒。
多次想过三叔公知道她被劫走,该是如何担忧,府里定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隔着车帘望着外面成排的拂柳,她心下愈加急躁,坐在车内翘首以盼,恨不能一步就到府门口。
而等马车来到府门前,未曾料到的是,门口虽然立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却完全不像她被劫走该有的情形。
马车停下,圆尘扶她下车,三叔公等人已经围上来,她站定,刚叫了一声“三叔公”。
老人家反握住她的手,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反而关切地开口道:“好孩子,吓着没有?怎么还受伤了?”她额上绑着的白色纱布着实太显眼。
溪月下意识地摸了摸纱布,怕老人家担心,忙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都是溪月不好,让三叔公担心了。”
“累坏了吧?”老人家心疼不已,忙吩咐身旁的人,“赶紧服侍你们小姐上楼休息。”
长乐长喜带着几个小丫鬟围上来,簇拥着溪月就要进府。
三叔公朝圆尘拱拱手,言语间尽是感谢。
永安忽然从后边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自责地跟溪月请罪,然后便跪向圆尘,诚挚地求他收他为徒,说要跟他好好习武,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保护小姐周全。
圆尘盯着走到半路停下来的溪月,淡淡瞟了永安一眼,不急不慢地回道,“不需要。”
他只留下这三个字,便转身离去,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走进月漫清华的院子,溪月正奇怪于此次三叔公的反应,长喜便忍不住和她说道,“小姐,你不晓得,昨天知道你被人掳走,我们都吓坏了,三叔公差点晕过去。然后圆尘大师知晓了此事,给三叔公留下一句放心,就去追你了。”
“到了深夜,便有一名身披铠甲的将士过来报信,说你在凉州都督府,人平安无事。报信儿的士兵还跟三叔公说,你受了些惊吓,等回来要好好调养调养,我们这才放下心来。你看,担心你身子,三叔公一句重话也没说。”
长乐现在仍心有余悸,紧接着长喜的话,道:“小姐,咱以后别没事就往外跑了,好不好?吓死人了!”
溪月完全没听进去后面的话,一直困惑于长喜口中传话的将士,她根本不知道这事。
这人显然是都督府的人,但她绝不相信昨天乱成那样,他们还能如此贴心,派人到她家报平安。要知道她可是被他们二话不说掳去的,如此想来,那,那便只能是圆尘了。
想到此处,溪月心下忽然生出一股暖意。如此细致入微的他,原本是她的哥哥呢,可他要真是她的哥哥该多好啊?
转眼又一想,这个哥哥着实爱逗人,明明知道她担心家里,怎么都不告诉她已经让人来报信了呢?
......
从凉州回来后,溪月在府中好生歇了几日。
她被人掳走之事,当天便传到了师父圆慧的耳朵里,圆慧大师怕她家叔公担心,还特意派了人来安慰。如今溪月平安无事地回来,三叔公便叮嘱她去给师父报个平安。
那日一早,溪月带着永安来到慈云寺,去给师父请了安,刚从他院子里出来,便见思明蹲在一棵柳树下,好像在玩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瓷娃娃,溪月看着眼熟,很快认出来正是那晚林深送给她,她还没捂热就被圆尘抢去的娃娃。
正暗自腹诽和尚的蛮横霸道,就见他从远处走来,溪月轻哼一声,也不理他,带上永安转身就走。
僧人见她如此,挑了挑眉,几步跟上来,追问她在气什么。
溪月便问起瓷娃娃的下落,谁知僧人竟毫无愧意,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是你说的吗,思明还小,要对他好点儿?我看那娃娃怪可爱的,丢了可惜,就送给他了!怎么,你也想要?”
“我……”,溪月一时无语,气呼呼地叫上永安就离开了。
这几日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生出的几分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从慈云寺回来,第二天便变了天,阴沉了两日,那日天降大雨,从一大早开始下,到中午也没见雨停。
入梦肆生意少,孟浔闲着无事,在大堂里赏雨,痴坐了半晌。想到多日未见溪月,便提了几壶果酒并溪月爱吃的酱鸭脖、酱鸭翅去看她。
酒是带给三叔公的,老人家看见酒笑得合不拢嘴,和孟浔闲话几句,便叫来一个丫头把她引到月漫清华。
溪月在楼上无聊得很,正看书解闷儿,见到孟浔过来别提多高兴,忙引她进闺房,细说起悄悄话儿。
啃了两个鸭脖,听说孟浔还给三叔公带了酒,溪月惊喜地看向她,笑道:“姐姐的果酒,酿成了?”
孟浔冲她笑点了点头。
溪月总是担心老人家喝酒伤身,孟浔对酿酒一直兴致浓厚,喜欢做各种尝试,近来正试着结合几味中药和鲜果酿一种温和的果酒,若是酿成,非常有益于老年人身体健康。
溪月前些天听她说已经小有成就,果然,今日便成了。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极快,待到反应过来,已经是申时,孟浔还有事,便要辞去。
临行前,溪月忽然想起一事,忙又叫住她。
前些日子听说有一名舞乐先生从帝京回乡,据说这位舞乐先生本是公爵侯府里小姐们的舞乐老师,亦给宫中的公主郡主们做过老师,精通音律,舞技绝佳,溪月便想请他过来教自己舞蹈。
但倒不是她多想学跳舞,从前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她爹是很精心地,想把她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方向培养的,后来,在她或气走或吓走多位老师后,她爹便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么多才艺中,她当时尤其不喜欢跳舞,主要原因是她在楼上躺惯了,觉得跳舞实在太累。今次忽然有了跳舞的想法,只因最近三叔公闲来无事总想让她学着料理一些生意,总喜欢教她管账目。
她一看到那些账本就头疼,听说这位舞乐老师回乡,便生了跳舞的想法,只为逃离三叔公的魔掌。
老人家倒挺赞成此事,但因这位老师是男子,她一人学舞,无人做伴,多有不便之处,所以一直还在犹豫之中,溪月为使老人家放心,便想邀孟浔一起去学。
以孟浔的性子,本以为她不乐意,不想竟然答应了,溪月欢喜不已,此事便就此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