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老皇帝确实某种程度上对她阿姊是用心的,毕竟知州府也是有着这样一片莲池,想当初,南锦屏幼时,母亲总是会抱着她和阿姊在莲池边等着父亲归家,怕她们两个无聊,会一句一句的教她们唱南城的小曲,吴侬软语,现在回忆起来也是一种无法触及的幸福了。
也许是情绪使然,南锦屏难得地开口唱着那首小曲,悠悠的歌声飘荡着,秋生在身后看着小姐,听着熟悉的家乡话,心中一阵酸涩。
渐渐的,伴随着歌声,南锦屏捕捉到轻微的击打声应和着她,那声音虽刻意压低但是意外的清晰,与她的歌声相互回应,让南锦屏本来迷茫孤寂的心涌出一丝安慰。
她回头望向声音的源头,隔着莲池,红栏之上,身着黑衣的男子静静的望着这里,眉如远黛,凤眼微垂,棱角分明的脸透着一丝深色,看不清神情,他此时执着剑,一下一下随意地敲击着石面。
聊苍!
南锦屏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老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一把刀,上辈子她临死之前,也是这个人脱下了披风给她盖上,让她不至于在最后时刻还如此狼狈。
也许是某种特殊的情绪作祟,她站起身往聊苍那里走,穿过假山,绕过红栏,既也出奇的有一丝紧张。
缓步踏上石阶时,遥遥的望见尽头的聊苍,远处还不觉得,近看倒是发现明明该是个暗卫,眉眼轮廓却极其温和,透着淡淡的仙韵,让人不敢亵渎。
渐渐靠近,跟在身边的秋生发出一声惊呼,扯住了南锦屏的袖子:“小姐,血,血...”
南锦屏这才注意到,聊苍刚才击石用的剑上滴滴答答的流淌着血,在他身后也拖着一长条血痕。看来他刚才是那么拖着剑走进来的,南锦屏悱恻道,这是什么呆头鹅,也太不忌讳了。
那么想着,她挥了挥手让身侧的秋生下去,毕竟她上辈子什么没见过,这个场面还吓不到她,秋生可就不一定了。
秋生不肯走,死死地扯着南锦屏的袖子,生怕一个放手,小姐就没了,南锦屏好说歹说的让她放手退下。
让她比较惊奇的还是聊苍,他竟也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着她做完这些事情。
她走上前,聊苍依旧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南锦屏试探的去伸手拿下他手中刀,出乎意料的,他第一时间放开了手。
如果说,刚才的击石应和让南锦屏颇为好奇,那么现在聊苍的行为让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老皇帝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居然如此的乖顺?
她把刀不在意地往地上一扔,拿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着聊苍手中的血,柔柔的说:“统领,下次不要带着血过来,我讨厌这种脏东西。”
聊苍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柔顺的长发飘荡在身后,竟也呈现出一种乖巧的姿态。
“统领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南锦屏抬眼看聊苍。
聊苍没有回答,南锦屏也不在意,依旧握着他的手认真的擦拭着,晚风浮动着夜色,寂静中也透着安逸。
直到南锦屏擦拭完,放下聊苍的手,他才开口,声音不符合身份的清润:“我听到了歌声,你唱的歌和我小时候母亲唱给我的的歌是一样的。”
“一样的?”南锦屏知道,这是南城特有的吴侬软语,也就是说聊苍的母亲也是南城之人,但她没有点破,反而笑着问,“你很喜欢?”
“嗯。”堂堂的暗卫统领倒是罕见的坦诚,“你唱的很好听。”
眼前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说着夸奖的话,画面也是十分诡异的,惹得南锦屏笑出了声。
聊苍很是不解地看着她。
“没事,只是我没想到,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暗卫统领,居然是这样一个可爱的人。”南锦屏擦了擦眼角的泪,“我记得暗卫是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和隐秘的,然后你就因为这首歌直接暴露在我面前了?统领大人,这算不算玩忽职守?”
“没有,母亲说,会唱这首歌的都是家乡的人,要对他们好。而且我是偷偷来的,不会被发现的。他们也不敢发现的。”聊苍颇为认真的给南锦屏解释着。
家乡啊?
确实,南城虽然不如京城富有,但是好歹风景优美,南城百姓也是平易近人,想当初,她被迫跟着老皇帝走的时候,南城中认识的不认识的百姓都跪了一地乞求,这样的家乡确实值得聊苍母亲的嘱托。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被朝中那么多人忌惮的“凶刀”,皮囊之下是这样一个单纯的人。
强大的“刀”,单纯的性格,南锦屏温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的疯狂开始喷涌而出,也许,她需要为这场赌局增加一点乐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