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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纺织巷家常

发表时间: 2022-11-23

姚家住在纺织巷尽头的院子,那里原来是省粮食公司的粮食仓库。

早年随着江城纺织厂日益扩大,纺织厂的工友越来越多,住宿问题就成了老大难。

这个闲置的粮食仓库,就入了纺织厂干部们的眼。

几经交手,粮食仓库就被纺织厂干部们略施小计,从省粮食公司手里骗了过来。

到手后,厂里总务室把仓库隔成大小十几间平房,按照工龄,分配给了包括姚家在内的五户人家。

说是五户,其中有两家是粮食公司的塞过来的,毕竟,那什么,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面子。

最后朝东的五间平房,分给了粮食公司的两户,按照纺织厂领导的解释:给人家留点汤汁。

正对着巷口的,住着工会主席陈习武一家。

陈主席家有三儿三女,当年占着人口众多的优势,分到了五间平房。

陈家的儿女,现在都已经成家立业,除了小儿子退伍后留在了盛京。

老大、老二虽说单位都分配了宿舍,可因为一些不可明说的理由,迟迟不愿搬出去,仍然与父母住在一起,随着各自孩子的出生,陈家平时也是争执不断、吵闹不休。

陈家西邻三间住着纺织厂的技术总工张潮生,夫妻俩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下月初退伍到文庙派出所报道,小儿子去年专科毕业,分配到江市商业局工作。

而姚家两口子当年核算工龄时,综合分数低,只分到了剩下的最西边两间平房,那几年也是紧凑着过。

直到老三出生,厂办才通过申请报告,姚家在南侧的空地上加盖了一间厨房和厕所。

夫妻俩把最西边那间大点儿的房间,中间做了个隔断,外间铺了一张床给姚平津,里间做主卧室。

隔壁稍小的一间,属于姚家姐妹俩,十几平方的空间,紧凑的挤着两张小床,一个五斗橱,连书桌都是姚爸从乡下带的木料,根据房间剩余的空间,按照窗户的尺寸打的。

本来这几间房早已陈旧,外立面也显得破败,仓库能有什么好看的,可自打姚平湘回城后,就这么拾掇拾掇,小院竟然里外焕新,自成格调,这一改变,总是有人酸涩,话里话外的也有不少难听话,就是意难平。

这三家男人,都在纺织厂厂委担任高层,日常相处,除了陈家两个儿媳有些不尽人意,邻里之间还算融洽。

此时日头渐渐西落,院内隐隐绰绰的传来邻里的说笑声,姚平湘放下手里的书籍,走到屋外做了几个简单的松弛筋骨的动作。

纺织巷人多嘴杂,她只需要站在小院内,就能知晓纺织厂大大小小的事。

左芬语带惊诧,瞪大眼睛问道:“那江文浩就签了这份协议了?”

丁萍冷哼一声:“那可不是,我家老张说了,这次买的设备全都是二手,还没有我们83年买的那批细纱设备好。”

丁萍只要想起这事儿就来气,如果不是为了安装这批破烂设备,她家老张也不会忙的日夜颠倒。

左芬若有所思的说:“怪不得,去年年底有段时间,我家老陈整天的发脾气,估计就是这事。”

丁萍一想,凑在左芬耳边悄声说道:“你家老陈没说吗?厂里这批集资建房,本来厂委都研究通过了,厂里和工人各出一半,后来就是因为资金问题,没戏了。”

“没有,我家老陈私下里什么都不跟我说,小丁,这是真的吗。”左芬气愤的放大了声音。

“这江文浩就是个王八蛋,自从前几年他从商业局调过来后,我们纺织厂就一年不如一年。”

丁萍越说越气愤:“那还能有假,去年中秋节厂委就通过了,后来怎么就没信了,老张他们说,这笔钱都付设备款了,哪还有钱。”

听丁萍这么一说,左芬忧心忡忡的问:“那今年呢,不会也没戏吧。”

“那不会,听你们工会王姐说了,这次财务预留了这笔钱,高厂长和徐书记在厂委会议上说过,这笔钱谁都不许动,就是说给那个王八蛋听的。”

左芬惊喜中带些尴尬,怎么她在工会什么都不知道。

丁萍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谁家炒菜这么辣。”

“哎呦,跟你说话,我都忘了做饭了,这天都快黑了。”左芬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来。

丁萍呆住了:“我也是。”她醒的面还在厨房。

两人急慌慌的各自往厨房钻去。

耳聪目明的姚平湘若有所思,江文浩不就是纺织厂那个分管设备的副厂长吗?他好像是93年被抓捕,根源就是丁姨和左婶说的这批二手设备。

记得当时,姚爸回来异常兴奋,和隔壁的张叔喝酒喝大了,两人差点酒精中毒,送到厂医那吊了半天水。

当年的江城电视台还专门做了一期法治节目,节目直指江文浩是纺织厂建厂以来,贪污规模最大,对社会影响最恶劣的贪污腐败犯。

93年,还有三年呢,现在江文浩的保护伞,还是江城那个一人之下,说一不二,江城人称江霸天的人物,据说此人是江文浩的本家堂哥。

而今年这批集资建房,也并没如丁姨她们所愿,厂里出一半,而是由工人全款集资。

本来按照姚爸的估算,家里出一半款,她家的存款在外稍微借点,还是勉强够的。

可就是这个江文浩,不仅贪污腐败还急功冒进。

远在异国三毛那,还有一批七十年代的二手纺织设备,正在拆卸中,很快就远渡重洋,十月底应该就会暴雷。

当时的电视台报道,江文浩是挖空了心思牟利,为了预防厂委反对,硬是把合同压在手里,一直到十月份设备到达港口,海关调拨单到达厂里,他才张狂的把合同“啪”的扔在厂委会议上。

参与会议的厂委回来说,厂委这些人当时都懵圈了,反应过来后,几个激进的(比如姚爸),差点跳上会议桌过去打人,如果没人拉住,按照民情激愤的程度,估计能把江文浩打成脑瘫。

哪怕整个纺织系统,都在明里暗里的咒骂江文浩,可人家竟然连封检讨信都没有,美其名曰:睦邻友好关系从点滴做起。

就这样一直安安稳稳的,在副厂长这一职位上待到93年,直到他那张保护伞落马后,江文浩才一起被清算。

她家这笔集资房空缺的款项,也是爷爷卖了一块玉佩后,姚爸才勉强凑够。

想到十年后,那块玉佩价值百倍的递增,她胸口有些激荡,这次一定要阻止爷爷,不能这么随便的把玉佩贱卖了。

什么能赚钱呢,姚平湘有些茫然,寄卖在老街的那些丹药,也不知道卖得如何,其他的呢,嗯,近期可以去一趟凤鸣山,年初挖春兰的崖壁下面,好像有些药材长势喜人。

姚平湘憋着一肚子的事,还无法向他人言说,只能化心事为动力——做饭。

没多一会儿,前后院子很快就弥漫着各种热油辣香味。

姚平湘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各种气味玩命的袭来,她一时没留意,呛得止不住的咳嗽,这难道就是五感提升带来的后果。

她挤了挤眼睛,生理性泪水涌出,面部潮红。

自从修炼的日益精进,她五感越来越敏锐,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顺着气味感触到物体的存在,

甚至能按照气味的范围,勾勒出物体大致的形状。

姚平湘发现,世间万物正在以一种独特的现象,呈现在面前,她的感官里,万物皆有气味、形态。

姚家的武道正以另外一种方式向她打开,面对未知的道家医道世界,迷茫中又带着激动。

“湘湘,你家炉子现在用不用,如果不用,我加块煤球引火。”

左芬由远而近的声音传来,她从外面探头看了看,见姚家小姑娘正在水池边洗什么。

姚平湘说:“左姨,我家的粥已经熬好了,等会儿,我在煤气灶上炒菜,不着急,你直接把上面那块拿走吧。”

她顺手关上水龙头,擦了擦手,摘了口罩面向左芬。

左芬听了有些尴尬,下午跟小丁聊天,炉子忘了打开,准备炒菜时才发现,炉火已经快熄了,刚才她看来眼小丁家,小丁也在炒菜,换不了。

她走进姚家厨房换好煤球,夹着着火的煤球走了出来,客气的问:“湘湘,娜娜还没回来吗?”

姚平湘:“我姐今天到外婆家有事,大概也快回来了。”

姚家姐妹俩,是左芬看着长大的,姐妹俩什么性情,她是一清二楚,见湘湘一如既往的不多言,只能摇摇头,这孩子太老实了。

还在路上的姚娜,可不知道邻居怎么想她,不过她也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人,一般很难影响到她。

此时的姚娜正满心吐槽。

她仰着头,屏息着看着车窗外,双手用力推着前面的人,车厢内到处都弥漫着汗臭和臭脚丫味。

本来她还可以用手捂着鼻子,可是现在,她恨恨的盯着站在她前面的中年男人。

一个大男人像个稻草人一样,随着车厢晃动,前后左右摇晃。

姚娜双手必须用力才能隔开距离,憋屈的她都想破口大骂。

她堵着气瞪着男人的后背,小声的嘟囔了几句,烦躁的盯着车窗外。

直到纺织厂独特的招牌入眼,她才打起精神,终于快到了,再不到她就要吐了。

“哐当”一声,随着公交车门的打开,姚娜第一个从公交车上跳了下来,拍着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拉了拉粘连在一起的连衣裙,终于又活了过来。

听到身后一个挨着一个嘈杂的下车声,她回头看了看车窗,嚯,空了一半车厢。

她们厂区是江市最大的国营厂,公交车只要停靠到纺织厂这站,车里就能空出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