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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觅春风

安语若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她是尚书府千金蒋梦渔初见他时,大雪纷飞他是傲慢无礼的落霞山弟子江绪而她孤身前来拜师学武却被拒之门外后来相知相悦而突如其来的仇杀使他们分开再遇他时,一纸婚书他是病入膏肓的东濮太子段宴深而她毫不知情的成为了他的太子妃她心有不甘依旧安分守己偶然发现太子殿下竟是自己心心念念寻了许久之人那个雪天与你相遇再遇你时,如觅春风。

主角:蒋梦渔,段宴深   更新:2023-02-24 10: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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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蒋梦渔,段宴深的其他类型小说《暮雪觅春风》,由网络作家“安语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是尚书府千金蒋梦渔初见他时,大雪纷飞他是傲慢无礼的落霞山弟子江绪而她孤身前来拜师学武却被拒之门外后来相知相悦而突如其来的仇杀使他们分开再遇他时,一纸婚书他是病入膏肓的东濮太子段宴深而她毫不知情的成为了他的太子妃她心有不甘依旧安分守己偶然发现太子殿下竟是自己心心念念寻了许久之人那个雪天与你相遇再遇你时,如觅春风。

《暮雪觅春风》精彩片段

雍和十九年,临都,尚书府。

深秋已至,秋风萧瑟。

“圣旨到......”

府内,明亮宽敞的大厅里,所有人都跪在一道明黄的圣旨面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尚书之女蒋梦渔蕙质兰心、秉性端淑,家承钟鼎、柔明恭谨,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兹特以指婚太子,择良辰完婚。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一时间,大厅静的有些诡异。

圣旨的最前面,是尚书蒋宗哲,在他的身旁是他的女儿蒋梦渔,也就是圣旨上的当事人。

听完这道赐婚的圣旨,蒋梦渔神色有些难看,眸色暗淡,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依旧是低着头也一声不吭。

见迟迟没有声响,在皇上身边服侍了十几年的刘公公,显然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明黄的圣旨已经宣读完毕,刘公公讽刺的一笑,目光扫过跪在面前的众人,随后看向尚书蒋宗哲身上。

“尚书大人,还不领旨谢恩。”

刘公公极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太监独有的腔调,听起来分外的刺耳。

“臣,谢圣上隆恩。”

蒋宗哲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将背梁挺直,昂起头,双手高于头顶,接过了那份改变女儿一生命运的明晃晃的圣旨。

“尚书大人,好好为太子妃准备准备吧,让太子妃风风光光的嫁给我们太子殿下,这择日完婚,咱家可是听圣上说了,下月初二是难得的吉日。”

刘公公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身为太监总管的傲慢。

在宫里,有多少人想巴结他刘公公,他自然有傲慢的资本。

“多谢刘公公的提点,如此大喜之事自不敢怠慢半分。”

蒋宗哲极力的隐忍着自己的不甘,谁不知,当朝太子卧病多年,寻遍名医,调理许久也不见好转,反而病情更加严重,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不是断送了自己女儿的幸福吗?

可是,抗旨不遵是大罪。

“有尚书大人这句话,咱家就放心了,圣旨也送到了,咱家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去了。”

说完,刘公公瞥了一眼蒋宗哲,便向外走去。

“刘公公慢走。”

蒋宗哲跟着刘公公的脚步走出了大厅。

大厅内,蒋梦渔一身白色素衣,容貌极美,她走到椅子边,缓缓坐下,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神情淡然,盯着一处发了许久的呆。

直到蒋宗哲送走了刘公公,再回到大厅,还未等他的脚步停稳,二儿子蒋骐不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爹,妹妹真的要嫁给那半死不活的太子?”

蒋宗哲严肃地看了他一眼,以示他注意自己的用词。

对于儿子问的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圣旨已下,纵然他不愿,又能如何?

想不到他终其一生在朝廷效力,忠心耿耿,最后,换来的是一道圣旨把自己的女儿推向未知的深渊里。

“爹......”

见他不说话,蒋骐又唤了一声。

这时,作为当事人的蒋梦渔开口了。

“爹,圣旨既下,女儿便嫁过去,爹爹和哥哥不要为我感到不甘,我是蒋家儿女,自是有我的一份责任的。”

蒋梦渔的淡然更是刺痛了他的心,他的宝贝女儿,当真是一点也不反抗,当真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守着蒋家的忠贞。

“爹,皇上当真赐婚把妹妹嫁给太子殿下吗?”

门外,传来了大儿子蒋毅着急的声音,下一秒,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风尘仆仆的身影。

他外出办事,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急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只想着回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圣上赐婚的消息是真的。

身为大哥的蒋毅向来沉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赐婚弄的毫无头绪。他眉头紧锁,在思索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取消这门婚事。

“爹爹,我们去宫里见皇上吧,凭爹爹在朝中的地位,去跟皇上说清楚,这门婚事不是不能......”

蒋毅还未说完,便被蒋梦渔打断了。

“大哥,莫要再为我担忧,我心意已决,我要嫁给太子。”

“渔儿......”

他们是知道的,从小到大,蒋梦渔决定的事情,谁也没法改变。

就像当初她吵着要去落霞山拜师学武,她的父兄都不理解她一个女子为什么非要去学武,而且还是尚书府的女子。

可他们拗不过她的执着,便允了。

如今,他们想再说想什么,只要妹妹的一句心意已决,注定无法改变。

“渔儿,可是那太子......”

“二哥也不必再说,抗旨不遵是大罪,我们尚书府满门忠贞,断不可因我一人拒婚而染指。放心吧,孰轻孰重,我自有分寸。”

蒋梦渔打断了蒋骐的话,浅浅的露出一个笑容,想让他们放心。

“渔儿......”

蒋骐的声音再次响起,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句呼唤,声音里是无尽的心疼。

“爹爹,你该想想要给女儿准备什么嫁妆,刘公公不是说了吗,下月初二可是难得的吉日。”

蒋梦渔走到蒋宗哲身旁,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缠上他的手臂,装出一副满心期待的模样,与他一同走向后院。

“爹爹你和兄长们就放宽心,你的女儿就要当上太子妃了,没什么不好的。”

蒋宗哲轻声叹了一口气,他的夫人离世的早,唯一的嘱咐就是好好照顾几个孩子,他的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事了,什么都愿意自己扛着、担着。

其实,他倒是希望,蒋梦渔不要那么懂事,她可以任性,可以吵吵闹闹拒绝这门婚事,她越是懂事,当父亲的就越心疼。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伸出自己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蒋梦渔的手背。

“你再好好想想这门婚事,只要你心里有半点不愿意,你说出来,为父定能为你做主。”

“我知道的,爹爹。”

等回到自己房中,蒋梦渔轻轻的关上门,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顺着门蹲了下去。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在落霞山,漫天大雪,他踏雪而来,像光一样温暖了她整个心房。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段落霞山学武的日子,那个一身清冷傲慢无礼的人。

江绪,你在哪,我等不到你了。

江绪,我要嫁人了......


床榻上,蒋梦渔静静地躺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泛起一圈涟漪。

手里拿着断了的半边玉佩。

玉佩虽然只有半边,但它泛着莹润柔和的光,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上等好玉。

玉佩寄相思......

玉佩的背后,藏着一个她思念的人。

蒋梦渔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玉佩,她心心念念的人,早已无踪迹可觅。

她真的心甘情愿地嫁给太子吗?她真的一点都不怨吗?

“江绪,江绪......”

她小声地喊着这个遥不可及的名字。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划出眼角。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关于江绪的梦。

......

雍和十三年,落霞山。

六年前,她初次来到这个地方,但没碰上一个好的季节。

寒冬腊月,漫山飞雪。

整个落霞山被皑皑白雪包裹住。

一个纤细的身影在雪中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缓慢地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看见不远处的院子,偌大的牌匾上的字在大雪中若隐若现。

风陵院。

终于到了。

落霞山的风陵院,听说著名的大师萧轻就住在这里,而她踱步许久,一路问人,好不容易才寻到这里。

她为何非要来拜师学武呢?

前不久,在一次宴席上,她和将军府的大少爷起了冲突。

原因是她被那位大少爷调戏了,没想到这件事居然闹到了来参加宴席的皇上那里,她的爹爹因此被罚了半年俸禄。

东濮皇帝向来重武轻文,无论对错,只会更偏袒武官。

而他爹爹要如何的忍辱负重才有如今的地位。

她实在不愿爹爹受委屈,因此才萌生了学武的想法。

说来也可笑,文官世家的小姐竟然去学武。

起初,她的父兄百般阻拦,一是她是个女子,学武做甚;二是担心她的安危,一个人外出求学实在危险。

可不管别人如何不理解,她下定决心的事情,谁也没法改变。

吱呀~

风陵院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抬眼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面前是一位又高又瘦的男子,身穿貂皮大袄,脸上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露出的双眼目光锐利,像是能把人看穿,身上透着肃冷倨傲的气息。

江绪本来要出门采购些吃食的,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位来路不明的女子。

“你是何人?”

开口,声音冷冽,如同落霞山的雪一般。

蒋梦渔躬身行了个礼,行为举止是与生俱来的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

“在下蒋梦渔,来求见萧轻大师。”

江绪看了看面前柔弱的女子,纷纷扬扬的雪落在她身上,小脸被冻得通红,嘴唇也没有了血色。

上门拜访他师傅的人多的数不清,他向来是不理会的,直接关门拒客就好了。

但面对这样的女子,终是有些不忍。

于是多问了一句。

“你求见我师父,所谓何事?”

“拜师学武。”

既然他问了,那她就开门见山。

“听闻萧轻大师武艺超群,他的徒弟也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小女子心生仰慕,特来拜师。”

“请回吧,师父不见客也不收徒。”说完,便要关门。

原来她也是像无数的其他人一样,只是为了学武。

但早在几年前,他师父萧轻就退隐在落霞山,不想理会外界的烦碎琐事,也不愿收徒。

既然如此,便不用多说什么,直接关门闭客就是。

“等一下......”

见状,蒋梦渔伸出手,而关上的门夹到了她的手臂。

好在是冬天,她穿的衣服厚,才不至于夹痛她的手。

江绪不禁皱眉,明显对她的行为感到厌恶。

“我都说了,请回吧,你若再打扰我师傅,我就把你丢到后山去喂狼。”

他一字一句的启唇,声音如浸入雪水般冰冷。

面对江绪的威胁,蒋梦渔丝毫不怯,她向来吃软不吃硬,而且最讨厌别人威胁她。

“我今天一定要见萧轻大师,你若不让我见,我就不走了。”

蒋梦渔毫不胆怯地对上他的目光,一脸执着,江绪望了一眼那张满是倔强的绝美的脸,随后把目光移到别处。

“爱走不走,与我何干。”

说完,快速把门关上,只留下蒋梦渔一个人在雪中吹风。

“唉,你......”

这个人怎么这般无礼,这是对待一个女子该有的态度吗?蒋梦渔有些生气,靠在门边蹲下,蜷缩成一团。

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吸了吸鼻子,紧紧的抱住自己。

什么鬼天气,竟如此寒冷。

“什么人啊,说关门就关门,啊秋......傲慢无礼。”

她嘴里小声嘀咕着,不停的哈气搓手。

现在又该怎么办,她见不到萧轻,萧轻的徒弟也把她拒之门外,她就不能拜师学武了。

现在她要就此放弃回府吗?

不可能,她绝不放弃。

她可是蒋梦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呢?

落霞山的雪从未中断,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

好冷啊......

好冷......

不知过了多久,江绪再次打开门。

心想,这下那位女子该走了吧,他真的要出去采购了,不然今晚他跟师父就要饿肚子了。

门打开后,不见人影,江绪心情愉悦的迈出门口,不曾想,门边是还未离开的蒋梦渔。

江绪一愣,映入眼帘的是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双眸紧闭,身体不停的哆嗦着。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将她头上和脸上的雪拂净。

当他的手触碰到蒋梦渔的额头时,滚烫的触感让江绪吓了一跳。

脱口而出两个字:“好烫。”

江绪眉头紧锁,快速解下自己身上的大袄,盖在蒋梦渔身上,随后伸出手,将她抱入怀里。

起身,向屋内走去。

此时,院子里全是江绪忙前忙后来回穿梭在走廊的身影。

把蒋梦渔安顿好在客房内,江绪又跑去自己房中,将床上的被褥抱出来,到客房去给蒋梦渔盖上。

做完这些,江绪又跑到厨房,把所剩无几的药材放入罐中熬药。

熬药的过程中,他不禁陷入思考。

怎会有女子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了拜师做到这般地步,到时候命都没了该怎么办?还拜什么师?

一想到那张倔强的小脸,他的心就跳快了几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如今,他只好禀告师父,跟师傅说明情况,收不收她是另一回事。


蒋梦渔醒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里,看来她已经进入风陵院了。

她坐起身,环视四周,这个房间虽小,却能抵住外面的寒冷。

“吱呀”一声,房间的木门被推开,抬眼望去,还是门口初见的那位一身貂皮大袄的男子。

“醒了便把药喝了。”

看到她醒了,江绪把药放在桌上,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身去关门,将那满天风雪挡在门外。

“咳咳......”

蒋梦渔想说些什么,只觉得喉咙不是很舒服,一阵咳嗽。

下一秒,就看见江绪已经端着药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喝药。”

江绪用带着命令的语气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这个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温柔。

她心里喃喃道。

蒋梦渔将他手里的药碗接过,她看了一眼碗中那漆黑的药,一股难闻的药味蔓延在整个屋子,不用说都知道这药肯定很苦。

她眉头紧蹙,迟迟不敢入口。

身旁站着的男子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嘲讽道。

“怎么不喝?想不到你这样的女子,竟然害怕喝药。”

蒋梦渔瞪了他一眼,在他面前一口气把药喝完,再把碗塞回他的手上,然后别过脸不看他。

这药也太苦了吧,苦涩的味道在她嘴里迟迟不去,她的脸皱成一团。

就在这时,手里突然被塞了一袋东西,随后就是那道冷淡的声音。

“这是栗子糕,下山采购的时候给师傅带的,他不吃,给你吃。”

她抬头看他,却看不见他的容貌,入眼的只有那副冰冷的面具。

“谢谢。”

“你为何戴着面具?”

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蒋梦渔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盯穿,灼热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只丢下一句“无可奉告”,就走到门边似乎是要出去。

出去之前,他还多说了一句话。

“师父已经答应收你为徒。”

门关上,只剩下她一人在房里。

床上的蒋梦渔露出一脸的惊喜,太好了,她成功拜师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也太顺利了吧。

看着紧闭的房门,虽然这个人很没有礼貌了,但好像也不是特别让人讨厌。

低头看到手里的栗子糕,看在这栗子糕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打开纸袋子,栗子糕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拿起一块,放进嘴中,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以前怎么没发现,栗子糕这般好吃。

这心里啊,也是温暖至极。

没过多久,她就把栗子糕全部吃完了,这时,江绪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一样东西。

“这是师父给你做的,象征着你以后就是她的徒弟了。”

入眼的是一块木制吊坠,是桃花木所制,方方正正,正面刻着蒋梦渔,背面刻的是一个精致的图腾。

当蒋梦渔接过这块吊坠,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脸上也挂满了灿烂的笑容。

那明晃晃的笑容,直直映入江绪的脑海里,如暖阳一样融化着他心里的冰。

“这是什么?”

她抚摸着这个似龙非龙的花纹,问道。

“师父的佩剑叫莫邪,这是配剑上的图案,它就象征了师傅。”

“你是不是也有啊。”像是想到了什么,蒋梦渔看向他说道,“把你的吊坠拿出来给我看看呗。”

闻言,江绪竟老老实实的拿出来,是一个和蒋梦渔一模一样的吊坠。

蒋梦渔嘴角一勾,拿起吊坠,看着上面刻着的字。

“江绪。”

“原来你叫江绪啊。”

“你现在应该叫我师兄,不能这样直呼我大名。”

“我不,江绪,江绪,江绪......”

......

次年初春。

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一双身影在院子里武动,院内的桃花纷纷扬扬,随着二人的剑峰起舞,柔和的剑风,横扫整个院子。

一套剑法练下来,两人相继停了下来。

“江绪,你看我的剑法,是不是有进步了。”蒋梦渔拂去额头的汗珠,转身面对着他,笑着对他说。

江绪也同样笑了笑,点点头。

“是,你的剑法越练越精湛,连我都是比不上的。”

“你又取笑我。”

被他如此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蒋梦渔不知不觉的红了脸,她低着头,想避开江绪的目光。

练完剑后,二人在后山散步,春风和煦,他们迎风而立。

“江绪,你为啥带着面具啊?”蒋梦渔望向他,每次看他,都只能看到冰冷的面具。

她真的很好奇,江绪戴面具的原因,以及面具之下是怎样的面容。

“如果我说,戴面具只是为了隐藏我的身份,其实我有一个不能告诉你的身份,渔儿,你相信我吗?”

江绪认真的看着她,也在期待她的回答,他无法跟他坦白一切,但是,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把自己的一切告诉她。

“我当然信你。”

不管是什么身份,她都信他,因为她真的很爱他。

听了她的话,江绪笑了,他轻轻地把蒋梦渔揽入怀中,蒋梦渔依偎在他的胸口上,听着那铿锵有力的心跳,便觉得格外安心。

“江绪,我想吃栗子糕。”

“好。”

“我要吃你上次买的那家店里的。”

“都答应你。”

此后三年,她与江绪晨起而练剑,朝夕相处,暗生情愫。

她的心里,装满了这个人,即使她从未见过他的容貌,她始终相信,他有无法言说的苦衷。

然而也只有那三年是最美好的,往后,他们将迎接一场厄运。

夜晚,万籁俱寂。

练了一天的剑,蒋梦渔已经累到不行了,正准备入睡,却听到异样的声响。

起初声响并不大,随后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刀器相撞,杀戮声冲天,打破了夜晚该有的寂静。

蒋梦渔皱眉,外面一定是出事了,她要出去看看。

刚要开门出去,就撞上了破门而入的江绪。

“江绪,外面怎么了?还有你身上......好多血......”

仔细一看才发现,江绪满身是血,手臂上还有刀伤,被划破的衣服和模糊的血肉,刺痛了蒋梦渔的心。

“你受伤了。”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她仔细查看,手却被一把抓住。

“师父的仇家又寻上门了,上次他是师父的手下败将,这次他找了很厉害的帮手,师父被他们绑了。”

江绪一脸焦急,拉起她的手往后院跑。

“那边有个小门,你快走。”

从房间到后院的整个过程,蒋梦渔只能任由着他拽着自己,回过神来,她终是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他让他走,他自己却停在原地,是打算自己留下来对付敌人吗?

“那你呢?江绪,我们一起走。”

她紧紧地揪着江绪的衣服,师父那么厉害的一个人都被抓走了,江绪一人之力如何敌得过对方,更何况他现在受伤了。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江绪伸出手去摸她的脸颊,温柔的哄骗她,想让她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由于对方的人随时都会找到他们,就算他们两个人一起,也不是敌方的对手。

他们不但擒了师父,也下了命令对其他人赶尽杀绝。

所以,他要留下来,争取足够的时间确保她能够安全离开。

“不,我们一起走,江绪,一起走。”蒋梦渔摇头,眼眶微红,死死地拽着江绪,想让他一起走,可就是拽不动。

“江绪,你不走我也不走......”

直觉告诉她,这次真的很危险,她不放心留他一人,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下来。

“小心。”

倏然,一支箭从空而降,直直射向他们,千钧万发之际,江绪护住了蒋梦渔,而那支箭,刺穿了他的身体。

“江绪。”

“不要。”

塌上,蒋梦渔在梦中惊醒,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三年前发生的一切全都历历在目,这三年来,她常常会梦见江绪。

她常常梦见那支箭直直的刺穿他的身体,梦见他倒在自己面前,而她却没能救他。

为什么她获救了?为什么她活下来了?

那一天,江绪倒在她的面前,她崩溃至极,两行眼泪划过面颊,她无力的倒在地上,伸出手想触碰江绪。

江绪吐了好大一口血,即便如此,他还是温柔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对蒋梦渔说:“快走......”

蒋梦渔摇头,她该怎么办?为什么要替她挡箭?为什么要拼了命的护住自己?

突然,一位黑衣人出现在他们身边,他将蒋梦渔打晕,后面发生了什么蒋梦渔全然不知。

她只知道,她被人救了。

醒来第一时间,她脑子里想的是江绪,想的是风陵院。可当她回到风陵院时,她找不到江绪,院子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她来到江绪倒下的地方,却只在相同的位置找到了半块沾了血的玉佩。

这是他常常戴在身上的那块玉佩。

她紧紧握着玉佩,放在心口,眼泪流了下来,滴落在手背上。

仅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她找不到江绪,找不到师父,找不到杀人凶手,也找不到救她的人。

好奇怪,所有一切都销声匿迹了,仿佛从未发生。

稳定好自己的情绪,蒋梦渔打算回尚书府,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如今,她只有回家,才能做接下来的打算。

这三年来,她曾无数次派人打听消息,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

房间门被人推开,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小姐,宫里来了人,说是要为你量身,好给小姐定做嫁衣。”

突然推门而入的婢女常云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手胡乱的摸了把脸,想把泪痕擦干净。

“小姐,你没事吧。”

“小姐若有心事,可以同常云讲讲,不必憋在心里,常云瞧见小姐心事重重的,心里也很难受。”

常云发现她眼眶微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家小姐什么事都自己扛,什么事都不会跟别人说。

说真的,她的小姐真的好让人心疼,她也为这桩婚事感到气愤,她的小姐那么好,以后肯定是要托付给一位好郎婿,怎么会是病弱太子呢?

换做其他人,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家小姐,竟如此沉得住气。

殊不知,蒋梦渔的内心早已乱成一团。

“我没事,帮我梳妆更衣。”蒋梦渔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走到梳妆台,坐下,吩咐道。

今日是九月二十四,离下月初二仅剩一周的时间,全府上下忙里忙外,无一不在为太子妃的婚事操办相关事宜。

东宫,亦是如此。

操办婚事的下人进进出出,打扫、装饰殿里殿外的所有地方,这可是太子大婚,容不得半点马虎。

比起太子的婚事,更让人担心的是太子如今的身体状况。

寝宫里,太子坐在塌上,站在一旁的是向他汇报情况的孙太医。

“太子殿下,你体内的毒暂时被压下去了,近期都没什么大碍,但还是要注意休息和饮食,凡事都要留意。”

身旁的孙太医已经为殿下诊治三年,却一直无法解他体内的毒,只能压制一段时间。

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作一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严重,一直至死亡。

“也不知道下次发作是在什么时候,不过太子放心,绝不会影响你和太子妃的大婚......”

塌上的段宴深闭目养神,常年被毒折磨的他脸色略显苍白,毫无表情的面庞上,眉目淡然,周身散发着阴郁之气。

段宴深显然不想再听太医说话,因为这些话他都说了三年了,每一次都是差不多的说辞。

他只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一面她。

“孙太医,我还能活多久?”

他睁开眼,望向一旁的孙太医,眼里没有一点光。

“这......”

孙太医面色难看,立即原地跪下,不是他不想说,太子所中之毒古怪的很,在此之前闻所未闻。

“恕臣学识有限,三年了还是诊断不出太子身上是何毒。”

“有劳孙太医了,下去吧。”

“是。”

太子妃。

大婚。

他一个将死之人,有资格谈婚论嫁去耽误人家大好姑娘吗?可怜了尚书家的千金,竟要委身嫁给他这个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的人。

想起三年前的落霞山,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他有想过去找她,可是自己这副身体,就算找到了她,又能如何?

在落霞山的那两年,是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晚上,夜色沉寂,皓月伴云,忽明忽暗,东宫里四处掌灯,一片亮堂,寝殿里偶尔传出一阵咳嗽声,打破夜的寂静。

一位黑衣人从某处走出来,走到太子面前跪了下来。

这是他最可靠的手下,沈知。

“殿下,卑职查到了新线索,三年前七皇子的人也去了落霞山,行踪隐藏得很深,以至于那么久我们才查出来。”

沈知一字一句的向他汇报。

“近日,七皇子身边的人有异动,目标似乎是殿下的大婚。”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段宴深把今天最后的那碗药一饮而尽,放在旁边,示意他起身后,缓缓开口。

“他想利用师父的仇人上门寻仇一事,寻高手打败我师父再置我于死地,我就知道是我连累了师父,还有......她。”

眸中泛寒,手不知不觉的握成拳头。

“咳咳咳......”

“殿下。”

沈知惊慌,唤了它一声,起身走到他旁边,查看他的情况。

“无碍。”

段宴深缓了缓,声音明显虚弱了很多。


翌日,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窗子半开,几缕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蒋梦渔倚在窗边,安静地听着清晨的鸟儿欢快的叫声,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常云从屋外进来,递给她一封信。

“小姐,落霞镇来的信。”

落霞镇,顾名思义就是在落霞山脚的小镇,是个跟名字一样美好的地方。

蒋梦渔一听,连忙接过来,打开,迫不及待的看里面的内容:

镇上偶遇一公子,疑是姑娘所寻之人。

蒋梦渔身体猛的一颤,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她逐字再次看纸上的内容,生怕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

这是落霞镇的乡民寄给她的信,多年前她向镇上许多乡民打听江绪的消息,并给了他们银两嘱咐如果有任何消息一定要写信告诉她。

短短两行字,在她心里惊起水花。

她往后踉跄一步,常云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一脸担忧。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蒋梦渔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说道:“快......让慕七替我再跑一趟落霞镇,帮我打听一个叫江绪的人,快去......”

“哦哦。”

一时间,常云有些不知所措,听清蒋梦渔的吩咐后,连忙跑出去找慕七,把小姐说的话转告给他,虽然不知道小姐想做什么,但是只要是小姐的事情,她都会尽心完成。

房间内,只留下思绪万千的蒋梦渔,如果落霞镇传来的信息没有错,那她又如何能够淡定自若地嫁给太子。

婚期将近,偏偏这个时候,传来了有关他的消息,她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常云又推门进来了,只是蒋梦渔想的太入神,并没有发觉,直到那一声“小姐”,把她拉回现实中来。

“小姐,你一直都在打听那个人,却从来没有跟常云说过,那个人是不是对小姐特别重要啊。”

蒋梦渔坐在椅子上,伸手倒了一杯茶,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把落霞山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常云。

常云听后颇为震惊,没想到小姐在落霞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怪不得当初小姐回来的那段时间,时常发呆,眼里也没有光,更不似从前那般自在,原来是藏了如此深的心事。

“那...小姐,你不要嫁给太子了好不好,你又不喜欢太子,你不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委曲求全。”

常云眼眶微红,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哀求道。

倘若小姐并无心悦之人也就罢了,可小姐一直都心有所属,怎么甘心嫁给不爱之人呢?她真的很心疼自己家小姐。

此时此刻,蒋梦渔的内心已经微微动摇了,可她之前都这般坚定的说要嫁给太子,现在又怎能反悔呢?

“你说,我真的能自己选择吗?”

她问出这句话时,声音很小,像在喃喃自语。

“小姐,你能,你是尚书府千金,是全府上下最敬重的大小姐,是尚书大人和夫人最疼爱的掌上明珠,是少爷们最宠爱的妹妹,也是常云要伺候一辈子的人,你能选择自己想要的。”

真的可以吗?

脑海里又浮现起那天爹爹说的话。

你再好好想想这门婚事,只要你心里有半点不愿意,你说出来,为父定能为你做主。

她的心又动摇了几分。

“小姐,咱们去找尚书大人吧。”

“常云,莫要再说,容我再考虑考虑。”蒋梦渔还是摇了摇头,故作镇定。

她派了慕七去打探消息,快马加鞭最迟明天,就能知道情况,在此之前,她定不能乱了分寸。

东宫内,书房。

段宴深此时在翻阅书籍,消遣时间,而门外来了一位对于他而言的不速之客。

“殿下,七皇子殿下求见。”一位侍从匆匆走进来,行了个礼后向他禀告。

他的眼里是一闪而过的肃杀之气,随后恢复平静,缓缓道。

“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便看见一位身穿月牙白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眼眸如幽黑的潭水一般,深不见底,他不疾不徐地作揖道:“见过皇兄。”

他便是东濮七皇子段宴穆,外看起来是个文质彬彬的谦谦公子,暗地里却是个心怀鬼胎城府极深之人。

“免礼,坐吧。”段宴深放下手中的书卷,冷淡的目光看向他,“今日怎有空来看望我这个将死之人。”

“皇兄莫要这样说,臣弟今日瞧见皇兄气血不错,过不了多久定能痊愈。”

段宴穆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坐下,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拇指上的玉板戒,道。

嘴上是这样的说辞,谁知道心里是如何想,心里指不定希望他快点死。

“若真能痊愈,可要托七弟的福呢。”

“哈哈哈,皇兄说笑了,过几日皇兄大婚,臣弟还等着看你和皇嫂幸福美满的生活。”段宴穆笑意加深,却深不到眼底。

听完这段像是祝福的话语,段宴深却没有半分喜悦,幸福美满这四个字就像是嘲讽一样,出现在他脑海中。

见他不说话,段宴穆并没有在意,继续说道。

“听说太子妃是尚书大人的千金,这位女子可不一般,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能文善武,尚书府的女子会武,皇兄难道不好奇这样的女子吗?”

“听七弟这样一说,倒是有几分好奇,可这样的女子嫁给了我,岂不可惜?”

尚书府千金,能文善武,样样精通,如此优秀的女子,他这病躯如何配得上。

“何来可惜之说,尚书千金嫁给当朝太子,岂不是一段佳话。”

何来佳话之说,旁人听到这样的赐婚,只会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自己女儿往火坑上跳。

段宴深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夜深,尚书府。

府内一片寂静,已经到了睡觉的时辰,蒋梦渔的房中还亮着灯,迟迟不肯熄灭。

常云已经进来劝了几回让她先睡觉,可都没有任何作用。过了一会,她站在门外,轻声叹气,再次推开门,把一件衣服披在蒋梦渔身上。

“小姐,已经很晚了,要不先睡觉吧。”

她瞧着,慕七今晚是赶不回来了,总之她现在困死了,夜里又冷,还是被窝里舒服。

“你先下去睡吧,不用伺候我了。”

蒋梦渔睡不着,她只想等慕七回来,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桌边,桌面上是那半块玉佩。

常云打了个哈欠,眼下她已经困得不行了,她揉了揉满是困意的双眼,拖着疲惫的身躯,便出去了。


一夜未眠。

天刚微微亮,蒋梦渔一身素衣,披着一件雪羽披风,伫立在尚书府的大门前等候着,风一直吹,她的脸冻得微红。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一位男子骑着马出现在视野中,他身穿墨绿大袄,风尘仆仆,“吁”的一声,马停了下来,还不等他下马,蒋梦渔一脸喜悦,小跑到他身旁。

此人便是她口中的慕七。

“慕七,消息是否属实?”

慕七下了马,向她行了个礼,回复道:“回小姐,确实有个男子叫江绪,现如今在落霞镇的一家铺子卖栗子糕,在下见此人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应该就是小姐所寻之人。”

栗子糕......

这三个熟悉字勾起她的回忆,她记得初见时,江绪也是这样给了自己一份栗子糕,还骗她说是给师父带的。

看来他没有死,蒋梦渔一直以来悬着的心落下。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有消息了,还回到落霞镇卖栗子糕,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她回去找他。

“辛苦你了,慕七,回去休息吧。”

待慕七退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吹风,这个被证实的消息,使她的心动摇了一大半。

如今,她好想立马赶去落霞镇,去找江绪,她不想嫁了。

转身回府,走回去的路上连打扫的下人向她行礼都没听见,不知不觉中竟走到蒋宗哲房前,此时的尚书大人还未起床,她便一直候在门前。

另外一边,常云起来后在房中没看见蒋梦渔,寻了一路最后在扫地下人的嘴里得知小姐往老爷房中去了。

“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等常云走到蒋梦渔身旁,抬眼瞧见她那双疲倦的眼睛周围是一圈厚厚的黑眼圈,心里一惊,“小姐,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蒋梦渔没有说话,她在想如何面对父亲,如何说出那句不想嫁给太子殿下。

不知为何屋内的蒋宗哲今日醒的格外早,像是预料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听到屋外有些动静,就穿好衣服简单收拾一下,走过去推开门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一开门,入眼的是他的宝贝女儿蒋梦渔。

“渔儿,是发生何事了吗?外边风大,快进来屋里。”

他首先是惊讶的,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蒋梦渔这般状况站在自己屋外,还是一大清早的,再加上她的神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闻罢,蒋梦渔起身进了他屋里,一进屋,她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就一直站在那里,让蒋宗哲很是疑惑。

“渔儿,跟为父说说,你遇上什么事情了?为父定会为你做主。”

他开口,是让人心安的语气。

“爹爹......”蒋梦渔喊了他一声,本想说出藏在心底的秘密,话到嘴边还是没敢说出口。

“你说,不要害怕。”

蒋宗哲看着她,柔和的话语里是极大的鼓励给予她说出来的勇气。

看着蒋宗哲满脸期待和听着他令人心安的话语,蒋梦渔心里暗自坚定,她是一定要说的,趁现在应该还不算晚,她不想后悔。

她从不愿做自己会后悔的事。

“爹爹,我不想嫁了。”

这句话犹如一个重磅炸弹,在蒋宗哲脑子里里炸开花,他并没有因为蒋梦渔提出拒婚而生气,相反,他为她终于不再那么懂事地把一切藏在心里自己扛着而高兴。

“渔儿,你说你不想嫁给太子。”

他再次确认。

“爹爹,我不想嫁了。”好不容易把心里话说出来,蒋梦渔心里所有难过和委屈都通过这个突破口涌出来,她抓住蒋宗哲的衣袖,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我有喜欢的人,爹爹,我有心上人,他就在落霞镇,我想去找他,爹爹。”

“好好好,渔儿不嫁了,不嫁了,皇上那边为父会说清楚,这件事也不需要渔儿担心,渔儿去找心上人,把他带回家让爹爹瞧瞧。”

蒋宗哲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他极少看见自己的女儿哭,蒋梦渔向来坚韧,想必这件事,真的是她藏了许久的心事。

听见父亲这样说,蒋梦渔心里很是感动,同时带着一丝愧疚,她不想做那个让父亲失望的人,她一直都想成为那个能为父亲分担的女儿,但这一次,她真的做不到让自己违心。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稍微好看点的笑容。

“爹爹,谢谢你。”

“一家人不需要说谢。”

真好,她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出发落霞镇,去找江绪。

蒋梦渔一从尚书大人的房子出来,常云便跑上前,看见她通红的眼睛,不禁问道:“小姐,你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拒婚了。”抛下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蒋梦渔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眼神愈发坚定。

她要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去落霞镇。

“什么?小姐,你真的拒婚了?”

常云怔在原地,看着蒋梦渔走远立马追了上去,边走边满脸难以置信。

屋内,蒋梦渔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小姐,要不你先睡一觉再赶路吧。”

常云心疼地看着她,劝说着,但蒋梦渔并没有搭理她,自顾自的收拾着手里的东西。

“小姐,你这次去落霞山,多久才能回来?”常云跟在蒋梦渔身后走来走去,其实,她不想小姐走的,上次去学武一去就是三年,把她一个人丢在府上孤零零的,“要不小姐把我带上吧,有我在身边还能照顾小姐。”

“不行,你呢,就给我待在府上,替我好好照顾我爹爹。”

蒋梦渔边叠衣物边说道,叠完这一件,她手上的动作停了几秒,思索想着还有什么需要带的。

“尚书府那么多人照顾老爷,哪里需要我。”

常云小声嘀咕道,她家小姐肯定是在找借口,就是不愿意带上她。

“你说啥?”

“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她连忙摆摆手,“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常云帮你收拾。”

“差不多了,也没什么要带的。”

蒋梦渔说完,脑海里一闪而过某样东西,对了,半块玉佩,她跑到床边,摸出枕头下的玉佩,藏进怀里。

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她要出发去落霞镇了。

“小姐,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常云不舍地与她告别,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眼眶红红的。


这一边,蒋宗哲上完早朝后,就去单独面见圣上。

殿内金碧辉煌,两旁灯火通明,两边有方台直直立着六根庞大的蟠龙金柱,一直向最里面望去,金漆雕龙的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

“臣拜见皇上。”蒋宗哲行了个跪拜礼。

“爱卿免礼。”

皇帝面露喜悦,对于这位即将成为亲家的尚书大人很是亲切,要是他知道了尚书大人这番前来的目的,恐怕要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蒋爱卿特意来见朕,所为何事?”

今日皇帝的心情格外好,他也猜想这位尚书大人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婚事而来,跟自己讨论一些大婚事宜或者聊聊家常增进两家感情。

的确也是为了自己女儿而来,只不过不是商量大婚事宜,而是想让他收回成命。

“回皇上,臣的女儿无法胜任太子妃之位,臣斗胆皇上收回成命。”

一时间,殿内气氛凝重。

“尚书大人,你好大的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最先开口的是站在一旁的刘公公,极细的嗓音在大殿之上响起。

“请皇上收回成命......”

蒋宗哲立刻跪在地上,头深深低着不敢抬起来。

此时的皇帝,面色微怒,当初权衡了所有大臣,最终选了尚书家的女儿嫁给太子,就是觉得尚书满门忠贞,尚书大人对他也是忠心耿耿。

并且蒋梦渔自幼便聪慧端庄,如此大家闺秀是太子妃的合适人选,即使心有不满,他觉得尚书也不会公然抗婚,能为他省下不少麻烦。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如若不是太子不知还能活多久,皇帝也不至于如此着急为他娶妻。

他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要是在太子临终之前,太子妃能怀上孩子那就更好了。

如今,尚书大人在这里公然拒婚,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但是他不可能轻易收回成命。

见皇帝迟迟不做声,他手心都在冒冷汗,但还是弱弱地喊了一句。

“请皇上收回成命。”

“蒋爱卿,如今天下人尽皆知,尚书之女要嫁给太子,你让朕如何收回成命,朕是天子,一言九鼎,岂有收回之说。”

殿堂上,皇帝厉声怒斥,直震他的双耳。

“臣自知罪该万死,只要皇上收回成命,臣任凭皇上处置,绝无怨言。”为了自己的女儿,他也就豁出去了。

但是这件事真的惹怒了皇帝,他费尽心思选的太子妃,竟也这般不懂事要退婚,实在是无理取闹。

“够了!”

皇帝大怒,一直以来尚书都是让他最安心的臣子,如今竟也如其他臣子一般,忤逆他,劝谏他。

“好一个绝无怨言,若朕要你自请辞官,从此蒋爱卿一家不再踏入皇城半步,男子不得为官,女子不得嫁人,你该当如何?”

“臣......”

还不等他回答,皇帝就打断了他。

“朕给你时间思考,要么安安分分回府去准备太子妃的婚事,要么你们一家人消失在皇城里。退下吧,朕乏了。”

“臣告退。”

退婚无果,蒋宗哲只好先回去,再另做打算,如若真像皇帝说的那样才能退婚,那他一大家子岂不是要因此受到牵连,容他回去好好思考,想一个万全之策。

东宫,太子寝宫内。

烟雾缭绕,药香阵阵。

“听刘公公说,尚书大人不愿将女儿嫁给殿下,皇上听到后龙颜大怒,还说若是不嫁,那就让尚书一家消失在皇城里。”

开口说话的是太子在身边伺候的小匀子,他边说心里边想着,这尚书大人也太不知好歹了,竟然抗婚。

不过话说回来,圣旨刚下的时候也没听说尚书府有任何动静,反而安静得让人以为他们接受了这门婚事。

“难为尚书大人了,一边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一边是手握至尊之权的皇帝,两边都不能权衡。”

段宴深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是特别在意,随口说了句,便继续忙着看手中的折子。

说到底就是皇帝只会欺负尚书这个老忠臣,若是将军府,他敢肖想半分吗?

如果在边关打仗的镇国将军知道皇帝有意把他的女儿嫁给太子,岂不又是一场大风暴。

眼下,段宴深并不需要操心这些,哪怕这场婚事不成,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喊沈知来见我。”他吩咐道。

“是。”说完,小匀子便出去寻沈知。

没过多久,沈知就进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个信封,向段宴深行了个礼之后便把信封递了上去。

“殿下,七皇子有意拉拢丞相大人。”

段宴深接过那封信,拆开拿出里面的纸,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有意思。”

如今太子染病,最按耐不住的就是七皇子,他可是无时无刻都想除掉太子,自太子生病以来,朝中接近三分之一的大臣皆被他收拢,这些段宴深都知道。

他的野心很大,却还能装出一副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模样。

扮猪吃老虎,真了不起。

如此看来,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丞相大人。

“继续暗自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向我汇报。”

“是。”

哪怕他活不久,他也要尽他所能守住父皇的江山,决不能让他落入像段宴穆这种心思不纯的人手上。

经过这几年的暗自调查,如今他手上,已经掌握了他不少罪证,拉拢大臣,豢养死士,刺伤太子,意图养兵,桩桩件件,其心可诛。

如果说段宴穆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安分,那他会寻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他功亏一篑。

落霞镇。

落雪漫天。

这里已经迎来了今年的初雪,细细的雪如柳絮般纷纷扬扬,蒋梦渔望着熟悉的街道,一如五年前的初来乍到时的场景。

也是这样的一场雪,只不过那时的雪格外的大。

“江绪,我又回来了。”

她心情大好,听着街上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群,热热闹闹的景象,往事一件件浮现在她脑海中。

在落霞山的三年,她也经常和江绪下山逛街,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仿佛都有他的气息。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栗子糕铺,却发现,店铺紧关着门,这个角落变得冷清,与旁边的热闹截然相反。

她心一颤,看到路过的妇女连忙拉住人家手臂,紧张地问。

“唉,大娘,这家栗子糕铺今日怎么不开呀?”

“许是今日有事,你若想买明日再来瞧瞧呗。”

“哦好,谢谢大娘。”

她失落地望着店门上的牌匾,栗子糕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蒋梦渔找到一家客栈,这是今晚住的地方。

晚上,她躺在床上,丝毫没有想睡觉的心思,手里紧紧攥着那半枚玉佩,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入睡,只是睡得并不踏实。

她好像梦见江绪了,她一直喊他,他都听不见。

“江绪,江绪......”

她着急地拉住他,那人转头,她才发现认错人了。

“不好意思。”连忙道歉,继续去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江绪,江绪,你在哪里?”

终于,她找到了江绪。

“江绪,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回去吧,我真的很想很想你。”

她上前,把他一把抱住,却被他推开。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江绪。”

怎么可能,他明明长得和江绪一模一样,身形一样,衣服一样,就连面具都一模一样。

“我不是江绪,我的另一个身份是......”

眼前的人慢慢摘下面具,就当蒋梦渔要看到他的脸时,一道刺眼的强光迎面而来,蒋梦渔下意识地紧闭双眼。

再睁开眼时,什么都没有了。

“江绪,你在哪?你到底是谁?”

她痛哭流泪,为什么她只是想找到江绪而已,为什么老天爷都不帮她。


第二日,细雪未停。

蒋梦渔一大早就起身了,梳妆打扮后,便出门前往昨天的栗子糕铺。

一路上,心情忐忑。

此时的栗子糕铺已经开门了,远远看见店铺里有一个忙碌的男子身影,她心一惊,脚步走得更快了。

越走近心就越紧张。

还不等她走近,栗子糕的香味扑鼻而来,她已经许久没吃栗子糕了,这个香味真令人怀念。

“老板,来一份栗子糕。”

走近一看,店铺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只一眼,她就知道他不是江绪。

眼前的男子清秀俊朗,目光清澈如山间泉水,一身淡绿色的棉袍,看到有客人来,热情地款待。

“这位小姐,请稍等片刻,马上就好。”入耳,是清朗的声音,还带着本地人的口音。

他不是江绪,那江绪又在哪?

慕七不是说,他在落霞镇卖栗子糕吗?难道不是这一家?可是这整条街只有一家栗子糕铺啊。

蒋梦渔眼底流露出失望的神情,虽然她从未见江绪摘下面具后的模样,过了这么多年,声音也有点模糊了。

但是眼前的人,与记忆里的人一点都重合不了。

男子感受到了她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小姐为何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没有。”蒋梦渔尴尬地笑了笑。

待男子把栗子糕递到她手上,她微笑着接过去,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小姐你是外地人吧?”

男子边收拾桌面边问道,语气平易近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觉得格外亲切。

“难道也是被我们店里的栗子糕所吸引,千里迢迢过来买的?”

“我是来寻人的。”

蒋梦渔摇了摇头,回答道,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江绪的人啊?”

那个男子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开始打量眼前这位倾城佳人。

“小姐,你是在找我吗?”

这回换蒋梦渔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圈,诧异地问道:“你就是江绪?”

“小姐,我叫姜序,姜太公的姜,排序的序,这家栗子铺是我姐姐和姐夫的,他们回老家了,让我来照料一段日子。”

男子耐心的解释道,也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怎么了,神情变得如此难看,他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我们认识吗?”

原来是名字读音一样,她没有明确地跟帮他留意的人说是哪两个字,可是谁会想到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呢?

“不好意思啊,是我认错人了。说真的你们家的栗子糕真的很好吃,以前有个人经常买给我吃,现在算算,也有三年没吃过了。”

蒋梦渔连忙摆摆手,赔笑道,看着手里的栗子糕,目光都是温柔的。

男子也猜到了大概,脸上依然是平易近人的笑容,不缓不慢地说道:“你要找的人就是以前给你买栗子糕的人吧,吃了我们家的栗子糕,祝小姐早日找到他。”

“谢谢你。”

与姜序聊了一会儿,店铺的客人也开始慢慢多了,他也没空顾及蒋梦渔,蒋梦渔跟他告别,就走了。

离开这家店铺之后,蒋梦渔又去了好多好多地方,都是以前和江绪去过的地方,但都没有江绪的身影,包括风陵院。

又是这样的雪天,她再次来到了这个院子。

雪纷纷扬扬,她的心也如这雪一般。

风陵院杂草丛生,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这里没有任何人影,这里的每个角落,却让人那么熟悉。

师父,江绪,你们在哪?

如今只有两种猜测,一是他们都死了,二是他们如自己一样被那个黑衣人救了,她更希望是第二种结果。

尚书府。

“爹爹,皇上真的这样说?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们吗?”

得知蒋梦渔不想嫁太子以及蒋宗哲去求皇帝无果的消息,一向沉不住气的蒋骐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们离开京城也好,不能为官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但是凭什么渔儿不嫁太子就终身不许嫁人?”

“太欺负人了,不行,我现在就去找皇上说理。”

“骐儿,不许去。”

看着冲动的二儿子,蒋宗哲语气变得严厉,喊住了蒋骐,他的二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个急性子,做事特别容易冲动。

被父亲突如其来的严厉喊住,即便他再不甘,也不会轻举妄动了。

相比之下,身为大哥的蒋毅是个沉稳的人,凡事都会经过严谨的思考,做事也稳妥。

可是这件事,他丝毫想不出一丁点办法。

“爹,这件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对于皇帝的这件事,蒋毅也觉得非常离谱,这不就是明摆着她尚书千金只能嫁给当朝太子。

想不到他们尚书府勤勤恳恳为皇上办事,他们家代代忠臣,换来的却是这般待遇。

“毅儿,骐儿,是为父无能,为父只是一介文官,就算位居尚书又如何?还不及人家武官的一位半职,我这个做父亲的,葬送了女儿的幸福,如今,还差点葬送了儿子的前程,都怪我这个无用的父亲。”

蒋宗哲无声叹息,眼里全是落寞之情。

现在,也不知道蒋梦渔何时回来,找到她的心上人没有,在外面是否吃饱穿暖,有没有受人欺负。

“爹,不是你的错,你养育我们兄妹三人属实不易,从小到大都没让我们挨冻受饿过,你把我们照顾得很好,你是最好的父亲。”

蒋毅摇头,看到父亲自责,心里更加不好受。

这怎么能是父亲的错呢?要怪就怪,他们家运气不好,在这个时代,遇上了一位重武轻文的主。

也是因为运气不好,才被皇帝选了他们家的女儿做太子妃。

一旁的蒋骐点点头,对大哥说的话表示非常赞同,道:“是啊,爹爹,无论发生什么,我相信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都能战胜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凡事总会有办法的,这件事也一定会有转机。”蒋毅坚定的目光映入蒋宗哲的眼里。

两个儿子的话语无疑给予了蒋宗哲温暖和勇气,他决定明日再去面见圣上,再聊聊女儿的婚事,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实在不行,他就去找太子殿下,相信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定不会强迫一个不愿意嫁给他的女子成为太子妃。

“对了,爹爹,渔儿去哪里了?”蒋毅问道,他昨晚回来得晚,没注意到蒋梦渔不在府上,今天好像也没看见她。

“你妹妹去落霞镇了,说去寻一个人。”蒋宗哲回答。

“寻人?”听到妹妹又跑去落霞镇了,蒋毅眉头微皱,“那她啥时候回来呢?”

不会又和上次那样,一去就是三年吧。

“渔儿这个时候出去,万一皇上问起,该怎么办?”

一旁的蒋骐突然想到,蒋梦渔现在可是皇帝钦定的太子妃,就这样擅自离京,到时候皇帝发怒了怎么办?

“不必忧心,我自有分寸。”

蒋宗哲想了想,回道。


次日下朝,官员们纷纷走出大殿。

“尚书大人,算算日子,令千金快要出嫁了吧,我们可都等着喝喜酒呢。”

蒋宗哲刚踏出大门,身后,就传来其他官员的声音。

“是啊是啊,到时候喝上一杯,尚书大人可不能推脱啊。”

“怎么我听说,尚书大人不愿意将令千金嫁给太子殿下呢?”

“肯定是流言,谁不知道尚书大人最是忠贞,怎么会违背皇上的意思呢?”

“就是,可不能听信了谣言......”

蒋宗哲听着这些大臣的话语,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大臣啊,除了会攀龙附凤、欺软怕硬,嘴巴也是挺能说会道的。

待那些官员们走远,他如昨日般单独去面见皇帝,但是皇帝并不想见他,因此他在殿外一直候着,风不算冷到刺骨,但是长时间的吹,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过了许久,一位公公才出来,向他行了个礼。

“尚书大人请回吧,皇上一下朝就去了凤仪宫陪皇后娘娘了,今日是不会见尚书大人的。”

“臣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他明日再来,明日他一定要见到皇上。

落霞镇。

蒋梦渔寻遍了这里的每个地方,心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慢慢变得失望,她双目无神地走在街上,一位算命先生喊住了她。

“这位小姐是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吗?”

寻声望去,只见眼前的人穿着破旧,额头与眉宇间有几道深深的皱纹,浑浊的眼里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胡子很长,已经白了一半,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显眼。

蒋梦渔眼前一亮,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位算命先生身上。

“你知道我在找人,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咳咳咳......”

算命先生干咳了几声,示意她需要给银两,起初她不知道他的意思,恍然大悟后,她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仅剩的两个银元,递给他。

收到银元的算命先生喜开颜笑,这些贵人小姐的钱真是好骗,还不等他把银元收好,催促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别急,容我先算算。”他不缓不慢地说道。

他伸出手闭着眼睛在那里瞎捣鼓,假装在算命,紧接着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重新看向蒋梦渔。

此时的蒋梦渔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只能说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而你只需要接受接下来所有的安排就可以了。”

等他说完,蒋梦渔更加诧异了。

“接受安排就可以找到他了?”

“当然。”当然是他胡说八道的,算命先生心想,快点打发完她就可以去骗下一个人了,然后这个月的吃穿就不用愁了。

“就......没了?”蒋梦渔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即使她知道算命先生都是假的,但是,她没忍住,哪怕有一点点细微的线索,她都不想放过。

“不是我不告诉你,我只能说这么多,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果然,这就是一句万能的骗术语。

出来这么久,她也该回去了,回到客栈拿走自己的包袱,退了房,启程回家。

等她到家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回到府上,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蒋骐。

“二哥,我回来了。”她把包袱往旁边的椅子一扔,看了一圈都没看见其他人,问道,“大哥和爹爹呢?”

“你个臭丫头,还知道回来,我们为了你都快急死了。”

蒋梦渔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事情了?

最后蒋骐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她眉头紧蹙,她才离开家几天,就发生那么多事情。

如果她的拒婚会引来那么多事情,那她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让其他人为她承担一切后果,爹爹的官职和兄长的前程都没必要因她一个人受到牵连。

“爹爹呢?”

“爹爹还在面见皇上吧,但是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蒋梦渔心想不好,爹爹这样做定会再次惹怒皇帝,到时候就不是辞职离京那么简单了。

她二话不说立刻出门去。

“唉,你去哪?”

身后的蒋骐连忙想喊住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宫里,蒋宗哲还在殿外候着,今日的风比昨日还要冷上几分,他已经在这一上午了,皇帝就是不愿意召见他。

“爹爹,爹爹。”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声呼唤,那抹瘦弱的身影迎风而来。

回过头,蒋宗哲望着自己的女儿走近,满脸的诧异。

“你回来了”看到女儿回来,心里是开心的,但是现在事情还没解决,她怎么回来得那么早,“你来这里干嘛?”

“爹爹,回去吧,咱们不退婚了。”

蒋梦渔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这里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嘴唇都没有血色开始泛白了。

“渔儿,你不是去找心上人了吗?没找到?还是他负了你?告诉爹爹,爹爹为你做主。”

对于蒋梦渔突然又不退婚了,他感到奇怪,前几天还哭着说不想嫁了,现在又突然说要嫁。他便猜测着是不是那个人辜负了自己家的女儿,如果是,那他身为父亲一定要去讨个说法。

“不是,没有,爹爹。”她解释道。

“那是因为什么?”

面对蒋宗哲的质问,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眼眶微红,说出了那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他......死了。”

蒋宗哲沉默了,她的女儿满心欢喜地去寻找心上人,回来却告诉自己这样一个消息,他嘴唇微动,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尚书不再退婚的消息传到皇帝耳边,皇帝大悦,立刻下旨叫人准备了隆重的聘礼送往尚书府,还命在身边服侍的刘公公亲自去一趟尚书府。

“尚书大人,这是给太子妃的聘礼,皇上对太子的婚事格外上心,希望尚书大人也要重视这场婚事,莫要再说些不好听的胡话。”

刘公公一字一句地说道,浑身透露着身为管事公公的气势。

看着一箱接着一箱的聘礼送进自己府里,蒋宗哲的心里很不舒服,心有不甘却只能憋在心里,刘公公说的话外之意明显是让他安安分分让太子妃出嫁,别再惹是生非。

“臣知道,麻烦刘公公转告皇上,臣一定重视这场婚事。”

听到满意的回复,聘礼也搬得差不多了,刘公公带着一行人回宫去了。

皇宫,流云殿。

“殿下,太子的聘礼已经送到尚书府了,我们的计划是否如期进行?”

大椅之上,是一身素白锦袍的段宴穆,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酒,正前方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云策。

“不必了,计划取消。”嘴唇微动,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

“是。”

原计划就是,阻止尚书之女嫁给太子殿下,并在大婚当天安排刺客刺杀太子,以尚书大人不愿嫁女而欲杀害太子的理由嫁祸给尚书府。

“我反而更加期待,高高在上而时日无多的太子殿下,知道尚书之女便是自己的心上人,是什么反应?而蒋梦渔知道他的心上人染毒,又是什么反应?”

他轻蔑地笑出声,拿起酒壶大口大口地灌酒。

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在谋划些什么,即使是他身边的云策,也只是一一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次月初二,东濮太子大婚。

大喜之日,举国同庆。

街上十里,红妆相迎,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一大早,蒋梦渔便被常云唤醒,门外候着一群从宫里来服侍她的下人,来为她沐浴,梳妆,最后为她穿上嫁衣。

红晃晃的嫁衣穿在身上,如此耀眼,如此灿烂,她便是今日的主角,众人瞩目的对象。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好命婆笑脸盈盈,欢快流畅的声音在屋里回响。

铜镜前,蒋梦渔神情淡然,和身后满脸笑容的好命婆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望着铜镜里那张没有丝毫开心的脸,这身装扮,竟不是为了心上人所穿。

“小姐,奴婢给你盖盖头。”

梳妆的所有流程走完,常云拿起红盖头为她盖上,随后扶着她走出了房门。

迎亲队伍此时已经在尚书府门口候着,只为等那美丽的新娘子入轿。

“渔儿......”

这明晃晃的婚服,更是刺伤了蒋宗哲的眼,他望着即将出嫁的女儿,轻唤了一声。

而她的哥哥们,站在父亲的身旁,同样痛心,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出嫁。

“爹爹,兄长们,渔儿要出嫁了。”

“爹爹,往后不能在你身边伺候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兄长们,好好照顾爹爹,还有,记得为我找嫂嫂。”

隔着盖头,他们也不知道蒋梦渔说这些话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心酸又难过。

“好渔儿,如今也学会调侃你兄长了。”

蒋骐眼眶都红了,今日可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出嫁啊,一旁的蒋毅同样难受,只是轻声嘱咐了一句。

“别老想着我们,你在宫里也要照顾好自己。”

“渔儿知道。”

蒋梦渔跪在他们前面,拜别了父兄,就该进轿了。

一踏出门口,段宴深就下了马,上去迎接他的新娘,原本考虑到太子的病情,皇帝下令说不需要太子御马相迎,但段宴深不肯,执意要遵循大婚之礼。

他觉得人家姑娘家愿意嫁给这样的他,那他定要给足了她所有体面。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子殿下今日的脸色虽然也有点泛白,但比起以往已经好了许多。

“我的太子妃,该上轿了。”

盖着红盖头,蒋梦渔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入眼,是他伸出来修长又好看的手。

她没有说话,缓缓把手放了上去,任由他牵着自己上了花轿。

花轿经过被布置得热闹喜庆的市街,蒋梦渔并不觉得热闹,只觉得唢呐声、路人的议论声格外吵闹。

花轿一路颠簸,进入层层宫门。

大喜之日,皇宫里也如外面一般,喜庆热闹,宫人们忙里忙外,皆是为了今日的喜事。

大殿之上,蒋梦渔任由喜娘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大殿深处,与太子同站。

隔着盖头,一节红绸递了过来,她默默接过。

在大殿正上,是皇帝和皇后,双双坐着,笑脸盈盈地看着这对新人,皇帝身边的刘公公,开始操持这对新人拜堂,入耳,是一如既往尖细的嗓音,高喊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蒋梦渔如今像个傀儡一般,被身边的人引领着,完成一系列拜堂动作。

“礼成。”

一句礼成,像是宣告天下,从此蒋家千金便是东濮的太子妃。

这对新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退出了大殿。

“酒宴稍后开始,众爱卿尽情畅饮,无需多礼。”

稍后便是酒宴,太子的身体状况不宜喝酒,因此后面的事宜全由皇帝主持。

礼乐声声,笑语不断,到处一片欢庆景象。

另一边,太子寝宫,红烛摇曳,窗贴双喜。床榻上,红色绸缎棉被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之类的东西,寓意早生贵子。

“太子妃请稍等,太子殿下晚点就会过来了。”

入耳,是宫女清脆的声音,随后就是忙来忙去的脚步声,再到关门声,便没了动静。

房里,只剩蒋梦渔一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蒋梦渔已经有些许困意,突然门被人推开,她立刻清醒过来,是段宴深进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拿着喜秤的宫女,待段宴深坐在蒋梦渔身旁,接过喜秤,她便下去了。

房中,是这对今日成亲的新人。

此时此刻,蒋梦渔的心是紧张的,虽然,她并不期待这场婚姻以及对方的太子,但毕竟是新婚女子,难免紧张。

喜秤起,喜秤落,她的盖头被掀起,精致的面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段宴深在看清她容貌的那一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

尚书府,尚书蒋大人之女,蒋梦渔。

原来如此。

段宴深真的是太惊喜了,他的渔儿还活着,还嫁给了自己,如果当初他多关注一下尚书大人的女儿,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

兜兜转转,还是在皇城相遇了,可他也一直让沈知寻她,沈知在皇城就没遇到过她吗?真的要好好问问他。

自盖头掀起,蒋梦渔的头便一直垂着,也不知道她的内心在想些什么。

“渔儿。”

听到呼唤,蒋梦渔一惊,一脸茫然的望向他,太子殿下原来是这副容貌,精致的五官,略带病态的容貌,那双如潭水般的眼眸只让人觉得熟悉,那声呼唤也格外亲切,只是,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蒋梦渔心想应该都是自己的错觉。

太思念一个人才引起的错觉。

也难怪她没有认出,在落霞山的三年,他日日都带着面具,有一次她想偷偷摘下,谁知道他如此谨慎,就被他抓了个现行。

他说他有难言之隐,他要隐藏身份,总有一天会告诉她的,她全都信了,只是没有那一天了。

段宴深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唐突,笑了笑,道:“你既嫁我为妻,以后我便唤你渔儿可好?”

“一切都听殿下的。”她低下头,不去看他,自己心里藏了一个人,就在前几秒还在想这个人,她心里有些愧疚,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夫君。

“该喝合卺酒了,来。”

段宴深伸出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轻轻的牵起,拉着她来到桌前,喜桌之上,赫然摆放着一壶合卺酒。

段宴深亲手把这两杯合卺酒倒满,随后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了蒋梦渔,双眸的温柔总让人觉得是错觉。

“渔儿,喝完这杯酒,此生,你便是我的妻,我段宴深活多久,便护你多久。”

蒋梦渔接过那杯合卺酒,微微点头,轻声回道:“妾身明白。”

手臂相挽,酒入朱唇,红烛帐暖。

这场婚事,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只不过两人都各怀心事,互相面对着对方,都藏有自己不可言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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