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莲这次在家中,不过她们两个都没有去打扰俞珩谈话,相反,经过一上午的兴奋过后,两人也冷静下来,在屋子里认认真真的同俞珩画的图纸作斗争,图上有好几个样式,都是俞珩前世见过的流行款式。
俞珩本打算做一些发圈这类的,后来考虑到民国女子其实并不太需要发圈,一家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做一些发带之类的也不错,简单,成本低。
其实《成仙记》成功之后,俞珩身上的压力就小了很多,做头饰并不是现在的必须要考虑的事,但没想到林秀莲看了俞珩画的草图后挺感兴趣的,自己想尝试一下。
找个事做当然也挺好的。俞珩不知道民国时期这些接受了旧教育的女性怎么看待工作这件事,反正在他看来,有自己的事业肯定是要比呆在家里好,于是也就随她们去了。
至于怎么卖出去,看到时候是摆个摊子还是把东西挂到别人的店铺里卖。
今天的稿子已经在早上写完了,没什么事做索性就出去逛逛。
走到棋子街,跟吴大哥打了个招呼,问北平哪里有比较好的茶馆,得了指点后,抬脚,赶路!
等到俞珩拖着自己酸痛的腿,走了半个时辰还没到地方,只好大手一招,一个皮肤黝黑的黄包车夫“噔噔噔”的跑过来。
"景春楼走不走?”
“瞧您说的,哪有不走的道理,十二个铜子,您上车坐稳嘞。”
刚坐上去,黄包车夫利索的掉了个头,就往俞珩来时的方向跑。
“诶,景春楼不是那边吗?”俞珩抬手一指。
“您说笑啦,您指的那是北方,景春楼在南方,照您那个方向,走上十年也到不了!”
俞珩尴尬的摸摸鼻子,唉,老娘说吴大哥不太聪明,看来是真的啊......
到了地方,数出十二个铜子给对方,抬头一看,景春楼三个大字气势磅礴,笔锋强劲。“不知是何人所写?”俞珩低喃。
景春楼是一间清茶馆,共有三层,内里布置的清淡雅致,墙壁上挂有名人字画,大厅中央有一个说书人的桌案,但现在空着。
一层大厅满了坐,俞珩打眼一看,并没有看到什么举止出挑的人,人们要么在饮茶,要么在低声交谈。上到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上前来招呼,茶的种类很多,价格也很丰富,八个铜子和八百个铜子的都有。
龙井一碗八十个铜子,一壶两百,俞珩面不改色的将两块大洋掏出来放桌上,小二很有眼力见的给他上了一壶,配上一小碟芸豆卷,说是送的。
吃着点心喝着茶,俞珩望着窗外,《成仙记》只是他的一个试水,很幸运,成功了。当然,他可以凭一本《成仙记》吃到老,只是……
楼下依然繁华,有着和他之前见过的一样的人:长衫的男子,金发的外国人,旗袍的女人,短发的女学生;却也有这些天一直被他忽略的,身形佝偻的老人,衣衫褴褛的乞丐,抢食的狗与小孩,也许,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
我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呢,我到底可以在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呢……
“那是张存正的千金,长得不错吧。"
正在俞珩思考人生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俞珩吓了一跳,回头去看,一男子斜斜的靠在窗旁,眼睛盯着街道,见俞珩看过来,拿扇子一指:“喏,快要进宝芳斋了。”
俞珩来不及思考秋末带扇子的人是什么成分,听见这话下意识看去,却只看见一个窈窕的背影,脸是一丁点都没见着。
回过神来,俞珩解释道:“兄台,你误会了.......”他确实没有注意到什么姑娘。
男子“啪”的一下打开扇子,笑眯眯的道:“我懂我懂。”罢了还没等俞珩张嘴,又道:“小兄弟挺面生的啊,可是第一次来景春楼?”
俞珩扶额,只好放弃解释,点了点头。不过这男子也挺厉害的啊,这茶馆上上下下怕是能装一千人,难道他还能每个人都记得?
这么想,俞珩就把疑惑问了出来。
“嗯……怎么不行呢。”男子摇摇扇子,眼神在俞珩身上转了一圈:
“不说我,小兄弟,你看起来也不凡啊。”
“怎么说?”俞珩来了兴趣。
“你看啊,你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衫,点的确实二百一壶的龙井,但是,你脸上又没有穷人乍富的那种飘浮感,反而很实在。你身上没有那种常常出门的人有的状态,却不拘束,又像是去过很多地方。”
这话可真不是随口说的,他从前留过洋,也算是见过许多世面了,但俞珩的气质真是独一份。
俞珩笑了:“俞珩,请问兄台贵姓?”
这个人有意思,俞珩想。说不定可以交个朋友。
男子也爽快的交换了姓名:“周生棋,表字围燕 ,喊哥就行。”
周生棋 ,周生气?俞珩暗笑,人有意思,名字也有意思。
不过面上还是拱了拱手:“周兄。”
周生棋摇摇扇子:“这北平你哥我也算有点人脉,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一般我就住西交民巷。”
别误会,周生棋平日可没这么好心,他说这句话,一是看俞珩有缘,二是这人看起来像个干大事的,穿着如此朴素,他又没听过什么名声,要么是被坑了,要么是得罪了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猜得没错。
俞珩惊讶归惊讶,他还没有与见第一面的人把自己的事都抖出去的习惯,当即只是笑笑。
两人又闲聊一会,周生棋发现俞珩对一些事情真的是有比较理智的看法,甚至他偶尔聊几句国外他都能接上话,这就让周生棋惊喜了。
说实在话,他去过英德日等许多国家,有的是留学,有的是旅行,去的多了,也能更理性的分析一些问题,结果回国后同一些国人聊天,发现他们要么是过分悲观,要么是盲目自信,久而久之,他也很少将自己的态度表现出来了。
不过两人都很默契,谁也没聊时局。
一壶龙井喝完,周生棋要走,俞珩连忙站起来:“我送你。”
周生棋点点头,两人并肩走下楼,不过在下楼时却被堵住了。
“周生棋!你还想躲到到哪里去?”
看着面前来势汹汹的几个人,俞珩恍然想起这样的场面好像在哪儿见过,只不过性别调换了以下。
为首的男人膀大腰圆,手臂上感觉可以坐一个人 也不知道周生棋是怎么惹到他们的。
不过事件中心者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依旧在装逼的摇着扇子:
“唉,这不就是在这里等着你吗,你既然不想打官司,那就让大家伙评评理,这是民国,皇上都没了怎么还拘着你那闺女。”
“你、你怎的如此无赖!”男人说不过他,既不想把事情在这儿讲出来,又不想放周生棋离开,就这样僵持着。
茶馆管事忙来调停,不管怎样,不要挡着上下楼的道路,耽搁人家做生意。
人群中已经有人在起哄了。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嘛,一个大男人叽叽歪歪的。”
“就是,人家心里敞亮着呢,敢让大家评理,说明就没做什么亏心事。”
“别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想要强抢回家做女婿吧!”
这话一说出来,全场哄笑,男人脸却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