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
夜幕降临,转眼就淹没城。
夏婵一个人,坐在酒吧离酒保最近的位置,从夜幕降临坐至午夜。
独自一人饮酒时,连啤酒都显得苦涩,可她今天就想一个人喝酒,她怕身边再多一个人,都会成为她负面情绪发泄的出口,她怕这悲伤的心情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成年人,不需要卖醉,不需要同情,更不必借酒消愁,喝的酩酊大醉已属笑话,若再是抱头哭喊、泪如雨下那就真是太难看了,不算体面。
失恋嘛,就该一个人喝点闷酒,有个三五天,难过劲儿过去也就好了。
叫了半打啤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夏婵专注的喝着酒,目光一丝一毫都没分给旁边。只想借助着酒吧的喧嚣,把自己灌醉,不想难过失眠,想睡个好觉而已。
身边什么时候坐了什么人,点了什么酒,来了又走,跟她搭讪,与她攀谈,她一概没理,沉浸式的喝酒,身边的人讨了个没趣,也就走开了。
直到啤酒都喝光了,夏婵感觉头脑依旧清醒,抬手,和眼前这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帅气酒保又要了一杯啤酒,要与之前喝的一样的啤酒,她酒量一般,即便是喝啤酒,也不能掺着喝,一掺就多。
身边坐了一个人,无声的指了一下啤酒,安静的等着酒保为他上酒,就在酒保将他的啤酒放下时,夏婵感觉头有点晕,身体已经发出酒劲儿上头的信号,她一抿唇苦涩的微笑,伸手将酒保递上来的啤酒揽过,一仰头干了。
留下酒钱,转身离开。
身边那个人,全程都安静的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没说话。
离开酒吧,需要下个楼梯,就在下台阶的时候,夏婵感觉视线有点模糊,脚下一闪,差点没摔倒。
身边有人扶了她一把,她连忙道谢,谁知谢谢一说出口,她就知道“完”喝多了,舌头已经开始打结。
也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只觉着个子挺高的,她径直的到马路上叫车,必须快点回家,今天这酒的后劲也是够大。
夏婵在马路上叫车的时候,不自主的朝马路中间走去,穿梭往来的车辆行驶的速度虽不快,但也很危险。一辆车的远光灯支过来,晃的她睁不开眼睛,直觉告诉她应该退回马路边上,不然会很危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有人一把将她带入怀中,她就这样稳稳的跌进一个怀抱。
“你住哪里?”一道好听的声音,通透的传进夏婵的耳中,她听见了,也想回答,可是她真的有点头晕,这声音她很熟悉,这怀抱也很温暖,像夏日的海洋,一头栽进去,就沉溺于此,不想再出来。
第二天的中午,夏婵才醒来,真正做到一觉睡到自然醒,宿醉感遍布全身,特么的浑身都跟散了架子一样疼,夏婵心里想着,失眠是治好了,身体全不好了。
一心求醉不是一个治失恋的好办法,这分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抬起眼皮,发现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这叫她大惊,倏地坐了起来,滑落的被子和身体的不适都在强烈的提醒着她。
不对!她一丝不挂的躺在宾馆,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遍布着青紫的痕迹,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扯过地上散落的衣服想起身去洗手间,不想脚沾地时瞬间一软,身体朝前跪了下去。
槽、这特么是多激烈?
这还不是重点,身体的反应让她万念俱灰,一万来句骂人的话在脑海里接二连三的骂出:一夜情!害特么的没做措施!人渣!!!
她扶着墙艰难的走进浴室,无比懊悔的冲洗着自己的身体,想把每一处痕迹都洗刷掉,无耐揉搓了半天,除了把皮肤磨红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改变。
靠着墙面慢慢的滑了下去,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难过的情绪撕开了个口子,一点一点的涌出来。
夏婵穿着浴袍,看着因为洗澡时间长而起了雾气的镜面,拿毛巾轻轻的擦掉上面的雾气,反复的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她对喝酒,下楼,打车都有些许的印象,之后好像差一点被个车撞到,然后有人救了她,抱住了她。
她还记着有人问她在哪里住,半梦半醒的有人送她到宾馆。她打小练过摔跤的,平时也不太爱与人亲近,要是遇见对她有图谋不轨的人,她一般早就给对方摔个四仰八叉,连亲爹都扶不起来的那种啊。
昨天,昨天倒底是怎么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清晰,可是她对昨天的事情怎么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呢!
抚着宿醉的头,疼的一发不可收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骂一声:真脏!!
夏婵使劲的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想想还有有几件事情必须办,连忙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之后落荒而逃了,她都没注意到桌子上,有人留了张字条:醒了,打电话给我,一个电话号码摆在那里。
这一夜,是夏婵活了三十一年的人生中,最污的点,最暗的一天。
出门后找个药店,买了事后药,急忙吃下后去了医院,做了个必要的检测,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结果是阴性的时候,自己才放下心来,大夫嘱咐她最好过些时候再检测一次,她的心又不淡定了。想着,这段时间该怎么过,特么的。
一次醉酒,连品性都变了,还学会一夜情了,不要脸!自己在回家的路上,暗中将自己骂了个底掉!!
折腾一天,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傍晚。
公寓是刚刚找好的,很多东西打包还没来得及拆,只有床跟一些生活用品整理好了,身体渐渐疲惫的她,感觉这个周末算是白白浪费了,屋子没收拾不说,还抽空跑出去失了个身,丢了半个魂儿回来。
想着想着,就这样睡着了,别说,这酒好使,治疗失眠,一治治两宿。
梦里,她好像梦见了上大学的夏天,那个青葱一般自己,有个男孩抱着她,抱的那样紧,那样暖,让她沉溺。
就像昨天晚上,也有人抱着自己,她记着好像一个过肩摔将人都摔倒在地上了,还单膝的跪怼着那人的胸膛,自上而下的看着他说:“敢打你姑奶奶的注意!你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自小到大,单挑甩点服过谁?尘嚣!”
没错,夏婵梦见了李尘嚣,那个在她青葱般年纪的初恋,被摔倒在地之后,目如星辰的凝望着她,让她心头一酸,呢喃了一声:“李尘嚣,我好想你呀!”
之后,夏婵几乎没犹豫的就吻了上去,李尘嚣那一夜与她抵死缠绵,疯狂的掠夺与占有,仿佛这已经不是床上的情事,而是一场战事,不死不休的那种。
(略)
“李尘嚣…”
梦中的夏婵从主动变成被动,还时不时的推拒着对方,可是对方早不是年少的模样,一手捏着她不安份而拼命挥舞的双手立于头顶,一手紧紧的捏着她的下颔,吮着她唇边的小痣,一路亲吻。
(也略了)
夏婵在梦中被逼到床头,再无退路时,轻喘着气,无力的骂了一句:“小逼崽子!”后,她仿佛听见了对方的轻笑声。
梦中的李尘嚣直到天亮才放过她,在她半梦半醒之间,感觉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慢慢抬起放在自己的唇边,舔弄着,突然眼中闪出寒光狠狠的朝她腕间的那颗小痣咬了下去。
这一咬叫夏婵打了个梦颤,呼之欲出的“不要!”在她醒来的时候,也不知喊没喊出来。
浑身都疼的她轻抚自己的手腕,在她手腕处有颗小痣,此刻这小痣确实被一个咬过的齿痕盖住了。
“妈的!属狗的!”
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凌晨三点半,果然年纪是大了,睡得早醒来的也早,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一夜情是因为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初恋了吗?所以才会跟人上床的?才会一点保护措施都没做?
甩了甩头,她走进浴室,冲了个澡后,对着镜子看着身体,淤青的位置,确实是覆盖了她身上的每一颗小痣,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不过是对方的不良爱好罢了,李尘嚣,已经十年没见了,他是不是该结婚了?
如果,她的未婚夫素俊没有劈腿,明年这个时候,她怕是也结婚了吧。
夏婵并不恨嫁,也对按部就班的人生没有什么执念,她在二十一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在外漂泊的这些年里,独立自由的活着。
这些年也谈过几次恋爱,却因为性格太慢热,最后都失败了。
夏婵就是个典型的B血金牛座,又慢又犟。
不喜欢与人太快的进入角色,恋爱总是卡在亲密接触这,对方稍稍跟她有点小接触,她就表现的十二分不喜欢,不耐烦的表情,一来二去的,会让人家感觉她太过于高傲,性子又冷淡,她也觉得对方太草率轻浮。
这些年,生得一副好皮相的夏婵,只正而八经的谈过两次恋爱,一次是初恋,还有一次就是与素俊,怕是身边的人要是问起,她说别人都不会信,看似娇艳动人的夏婵,居然只谈过两次恋爱。
现实偏偏就是如此,与素俊的相识,是三年前,一次公司的推介会上相识的,那时候夏婵还在深市的总公司。
素俊比她年纪大五岁,成熟稳重的气质很容易让人深陷,俊朗的外表,儒雅的气质更是为他加分。
他在遇见夏婵的时候,夏婵就知道他是一个情场高手,自己凶多吉少,恐怕要栽,不想自己真的就栽在素俊手里。
人就是这样,不爱有万千,唯爱只一种,于茫茫人海中闻见自己的人,就像孤独的灵魂遇见了救赎一般,一经碰撞,再无可避。
素俊对于夏婵就是这样的存在,一切出现的刚刚好。
在她需要爱时候,来爱她,在她需要关心的年纪,来疼她,在她需要稳定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家。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素俊与她相处的这三年,在向她求婚瞬间,两人一同研究喜好装修婚房的瞬间,历历在目,夏婵捏紧手指,任由手指抓在洗手台的边缘上泛白泛青。
素俊是她这些年遇见的最有耐心的人,磨过了她的认生期,挨过了她的排斥感。渐渐她变得习惯与他接触,不紧不慢的等候,让夏婵十分受用,一直都觉着她找到了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男友,甚至想过就与这个人共此余生。
可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让她爱上的人,最近一段时间,常常出入神秘,变得不像从前。
起初夏婵只是只觉着可能是素俊太忙,没当回事。可随着婚房都装修好了,她也搬进新房,男主人却不见了。
就在上周,夏婵还特意准备了烛光晚餐,打算将自己连同这个家一起送给素俊。一直以来素俊的耐心让她有了这个冲动,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在公司还是个小助理,一路走来素俊不仅鼓励她,还教会她很多东西。
其实素俊对她的追求既不明显,也不刻意。女人嘛,温水煮青蛙式的追求,谁也抵挡不住。所以,在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素俊看出来夏婵很抗拒亲密接触,他也耐着性子慢慢的等待。
那段时间素俊的工作往返于京城和深市之间,只要是在深市都会来陪夏婵,为她挑选礼物,陪她吃饭逛街,像一对情侣一般。可是素俊从来不提追求二字,也从不过问夏婵的私生活,更没做任何她不喜欢的接触,就是这种以退为进的追求方式,让夏婵认定素俊会是人生中第二个男友,后来恋爱就顺理成章。
只不过他们一直没有上过床,夏婵其实很大方的对素俊交待过情史,也告诉素俊她曾与初恋有过肌肤之亲,分开十年,从未有过任何联系。在二十一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什么时候结婚,会跟家里联系的,她没说离家的原因,素俊一脸心疼的看着她,也不再追问。
就是她坦白的那天晚上,她们走出了第一步,是她主动踮起脚尖,吻了素俊。一直以来,他们俩连手都没牵过,她这一吻,让素俊惊诧的瞳仁变暗,很快就反应过来的慢慢回吻她,那是很轻的一个吻,是动情之吻,也是试探的吻。
再之后,他们从牵手到拥抱,从接吻到在素俊的怀抱中可以睡着。一步步都是试探着来的,到最后求婚时,夏婵都觉着自己是个很幸福的人,这样慢的性子,还好遇见了素俊这样有耐心的人,等着她。
当天晚上,夏婵想着该把一切都交给素俊了,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一脸幸福的在新家里等着。也是那天,素俊的手机一直没接,夏婵等得牛排凉了,蜡烛灭了,天都灰白的时候,手机也响了。
对方是个女人,这是一个宣布主权的电话,电话里的女人说自己是素俊的未婚妻,素俊以前情事她既往不咎,希望夏婵以后别再打扰。
夏婵记着,那通电话打来的时间就是凌晨三点半,对方用的是素俊手机,素俊应该是在睡觉吧,这种情况一目了然,无需要再过多的解释,自己是被小三?被前任?还是被甩?都显得不太重要了,夏婵好想当面问问素俊,自己算什么?这三年,自己算什么?朋友吗?那求婚是哪般?
苦笑的夏婵在和素俊的婚房里坐到天亮,她收拾了精心准备的一切后,打包全部扔掉,连同感情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些年,夏婵一直洁身自好,说保守可能有点过,但她确实不是一个跟什么人都能开房上床的人,不想一次失恋,一次醉酒,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下恋爱史活生生的多了一笔——一夜情,真够光彩照人的,想起这个,她就想替父母痛骂自己。
与素俊的这段无疾而终莫明其妙的感情结束时,她都没哭,此刻对着镜子,自嘲的低下了头,眼泪砸在洁白的瓷盆上,仿佛都润了声音。
而立之后,生活是不是就不会太开心了。
还是,只有她这样,失败……
成年人的世界,痛苦无声,无声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