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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风雪慈恩寺

发表时间: 2023-03-04

冬。

凛冽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漫天雪花呼啸着,一个身着草披头戴竹笠的人却稳稳的走着。

他手里握着一把剑,一把通体血红的剑。握剑的手已冻得通红,早与血红的剑身融成一体。

他走的很慢,一点也不着急。似乎不管前面的路还有多长,他都会用同样的速度走下去。

因为他觉得世上无论多长多远的路,都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风,依然猛烈的吼着。

终于,他的双脚在一座破烂不堪的寺庙外顿住。抬头,两道冷电急射的眸子猛然定在庙檐下,挂着的那块歪歪斜斜的横匾上。

只见被风雨剥蚀的斑斑落落的横匾上,隐约能看到三个漆黄大字,“慈恩寺”。

他长长舒出口气,伸出僵直的右手推开了早已破败仍强自支撑着的寺门。

门开处,寒风夹带着冰雪迅速自他身后卷入。

寺内杂乱至极,横梁、屋架、窗棂、佛像,纷纷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倒在地上。

简直就是一座随时在风雪中,都会倒塌的寺庙。

但就这么个破败的寺内,此刻却暖意袭人。

寺内的当地生着一堆火,火很旺,几根木棒正噼噼啪啪的在火中呻吟着。

火旁坐着一个青衫少年,只见他轮廓分明异常英俊的脸上,一双目若朗星的眸子正盯着燃烧的火堆,若有所思。

蓦地,青衫少年右手微动似乎要去握身旁的剑柄。但他只微微一动,便停住了要去握剑柄的右手。

伸出去的手总是要干些什么的,它既然不握剑柄,就从主人身旁捡了一根木柴加入旺旺的火中。

青衫少年没回头,淡淡道:“等了你好久,终于来了。”

来人应道:“两个月前定的约定,你也没忘。”

青衫少年道:“剑王门首席杀手剑出追魂,剑到夺命的追魂剑殷向方的约定。我怎敢不来?”

殷向方道:“闪电剑江安虽排名第三,然侠肝义胆为江湖除暴安良。声名又岂在追魂剑之下?”

话落,殷向方就出现在火堆旁。随脚勾来一根断裂的房梁,坐了下去。

熊熊忽闪的火苗映在他脸上,淡漠的没一点变化,他的脸好像是生铁铸成的。

江安却盯着他握剑的左手,灼人的火光将他左手上结的冰渐渐融化,握剑的手竟纹丝未动。

江安的心沉了下去。

但一股敬意也由然而生。

真正的剑客岂非就应该手不离剑,剑不离手。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江安拿起身旁一个酒袋递了过去,道:“这是关外最烈最醇的烧刀子。”

殷向方毫不客气,伸手接过拔出木塞先闻了闻,然后仰首十数口下肚。大赞一声“好酒!好烈的酒!”

“天太冷,之前冻住了,刚刚才化冻。”江安道:“想不到你酒量这么好,连这么烈的酒都能喝?”

“怎么?心疼了?”殷向方皱眉道:“关外八雄的马匪窝里,除了女人,最不缺的就是烧刀子。”

“的确不少。”江安道:“可为了查清保定府那桩血案是否宗错所为,哪还敢耽搁?”

“你已查出是谁所为了?”殷向方双眼一亮,“真的是四海狂盗宗错?”

“除了他之外,谁还能杀那么多人心不寒,手不颤,且长时间逍遥法外?”

“凭什么断定是他?”

“我从关外回来,便直奔保定府吴家主,那儿虽被焚烧的片瓦不存,但有一样东西是永远也烧不掉的。”

殷向方奇道:“什么东西?”

“真金不怕火炼,”江安探手入怀,伸出来的时候左掌已握着一只金镯。

殷向方诧异的盯着江安手中的金镯。

“九绝神环是宗错九绝刀上的装饰品,也是他的又一兵刃,天下独此一份。”

“听说宗错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再说……”殷向方冷冷道:”怎么能证明他是宗错的?天下一模一样的金镯子多得是,如果随便……”

话未说完,江安手中的金镯就抛了过来。

殷向方探手接过,入手沉重,仔细打量起金镯。

金镯外观跟普通的镯子一样,但内圈却有九根长约半分的倒钩,一根铁丝从金镯内探出连接在倒钩上。

设计精巧,做工严谨,显是造价不菲。

关键是没有人会戴这样的镯子。

镯子的内壁,有两个很小却很清晰的小字,“宗错”。

殷向方满意的点点头,将金镯扔回给江安。

江安接过收入怀中,接着道:“宗错九绝刀上的九绝环,却掉到了保定府吴家庄被焚烧过的废墟里。吴家庄是今年正月十五遭洗劫的,而九绝环是二十多天前被我在废墟里找到的。吴家庄的惨案如不是他所为,他的九绝环怎会无故掉到那里?”

殷向方点点头,目光欣赏的瞧着江安,赞道:“怪不得王爷说你心思敏捷,聪明绝顶。看来这件血案乃宗错所为无疑。”

江安表情淡然,正色道:“让我疑惑的是,九绝刀有九环,宗错肯定会发现少了一枚。从案发到现在快一年了,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去找?难道他不担心有人迟早会发现现场的金环,而怀疑他?”

“也许他找了,没找到。也许他心虚,不敢再回现场。”殷向方叹道:“世上无论多么精明,多么谨慎小心的人,也都有疏忽大意的时候。无论是谁连杀二十六人,又劫走百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就算事后知道有东西掉在那里,也会心虚的不敢回去寻找。”

“可百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宗错是怎么运走的?”

“你的意思是,此案还有别人参与?”殷向方诧异道:“难道你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东西叫银票和金票吗?”

“可吴家庄只有十几家规模一般的染布坊,就算他们把银子都存进钱庄,也不大可能有百万两。而遭劫的钱庄也只是四通钱庄驻吴家庄最小的一个分店,存银根本不可能达到百万。”江安表情困惑的道:“宗错再狂也只是个盗贼,且一向独来独往,就算他心狠手辣能做到连杀二十六人,但没有那么多银子,他上哪里去劫?”

殷向方眼里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王爷说的不错,果然是心思缜密聪明绝顶的人啊!这才多长时间,就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少年,成长到如此令人震惊的地步。

仅凭一点疑问,就抽丝剥茧推断出这么多,假以时日……

殷向方眼里隐约流露出忌惮之色。

“据说,在去年的腊月,保定府吴家庄那十几家染布坊都接到了军方的订单。”殷向方犹豫了一下,道:“那笔订单很大,是我大楚为驻防西夏边境的龙骧军准备的夏装,光订金就有八十万两银子。”

江安双眼一亮,“军方的订单?那这样就说的通了。吴家主染布坊的老板们接到了订单,但年关将近怎么也得过了年才能做这笔生意。这么大笔银子放在家里又不安全,于是,老板们就把钱暂时存进四通钱主在吴家庄的分店。而正月十五钱庄就发生了血案。”

“这也说明了宗错就是凶手。”殷向方正色道:“军方的事自有朝廷定夺,王爷的意思宗错必须死,但关键是那笔银子和那一万两黄金的下落。今年秋天听说山陕甘三省发生了蝗灾,颗粒无收导致赤地干里,数百万人受难。此刻又逢隆冬北地比中原还冷,虽有朝廷救济可灾民实在太多,找到那笔银子全部用于救助灾民。”

闻言,江安动容,对剑王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