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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我来了!”商界达人秦玉成酒后穿越,回到了历史上贫富差距最低的1980年。这是特殊的年代、这是安稳的年代、这是充满希望的年代!上有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九州两岸;下有包产到户的农村热火朝天。“一腔热血、两世为人。上辈子,遗憾难忘;这辈子,定要闯出属于我的天地!”(重点提示:本文无系统、不修仙)
主角:秦玉成 更新:2022-11-28 04: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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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秦玉成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1980:老婆你听我吹》,由网络作家“一吞日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980,我来了!”商界达人秦玉成酒后穿越,回到了历史上贫富差距最低的1980年。这是特殊的年代、这是安稳的年代、这是充满希望的年代!上有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九州两岸;下有包产到户的农村热火朝天。“一腔热血、两世为人。上辈子,遗憾难忘;这辈子,定要闯出属于我的天地!”(重点提示:本文无系统、不修仙)
“秦玉成,你这个畜生,我恨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李玲离去时的绝望哭嚎声,还在秦玉成脑海回荡。
就在几分钟前,秦玉成曾用一生去思念、追忆的女人,在他穿越回来,还没搞清状况的时候,便捂着小腹,面色惨白的离开了家!
那一脚,应该很疼吧……
年轻时候的我,竟然这么混蛋。
身为男人,怎么能打女人?
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曾经和他一起上山下乡、插队劳作的媳妇儿!
秦玉成摇晃着头痛欲裂的脑袋。
刚才踹媳妇时候,太过用力,他也摔倒撞到后脑。也是在撞到脑袋的一瞬间,从未来穿越回来。
秦玉成凭借记忆,从靠窗的杨柳木桌抽屉里翻出烟和火柴。
红山茶,他年轻时的最爱。
‘呲’
红色的火柴头冒出橘红的火焰。
秦玉成深深地吸了一口,丢掉手中即将燃尽的火柴梗。
“老子真不是在做梦?这一切太真实了……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味!感谢上苍,让我有了弥补一切的机会!”
秦玉成在内心挣扎很久,又从四周的找到很多证据,终于确认,自己真的穿越了。
回到了1980年!
这是个改革开放不久,年轻、文艺、单纯、理想主义的年代。
虽然这个年代的城市建设才起步,人们还穿着蓝色、黑色的单调着装,看起来有点简陋,可它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可为什么自己偏偏穿越到刚打完媳妇的那天!
为什么不能早上几天?
哪怕提前一个小时!
也不至于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在秦玉成的记忆中,李玲是个很好的女人。
肤白貌美、温柔贤惠、还是高干子女。
以他自身的条件,这样的女人本不可能嫁给他——毕竟他除了体型高大、模样英俊,其它简直一无是处。
抽烟喝酒赌牌打女人,样样精通!
当初二人之所以能结婚,也是因为一同下乡做知青,平时关系还不错,在一次酒后,稀里糊涂的睡在一起。
李玲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私定终身后,不得不接受现实,顶着父母的压力,硬是和他领了结婚证。
直到1978年恢复高考,勤奋好学的李玲考上了燕京大学,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
可他却在接二连三的高考失败后,依旧是个杀猪的屠夫。
因为身份的不再对等,秦玉成越来越自卑,又因为听到别人的风言风语,脾气越来越暴躁。
秦玉成记得很清楚:1980年的9月15号,刚开学没几天的媳妇突然赶来肉联厂的员工宿舍看他,说是有什么好消息让他猜。
当时媳妇双手叠放在小腹处,并数次对自己喜悦的大笑:“不对,你个笨蛋,连这都猜不到,活该一辈子杀猪。”
自尊心作祟的秦玉成突然暴躁起来。
不仅对李玲破口大骂,还狠狠的踹了一脚。
也正是那一脚,让李玲哭着离去。
不久之后,二人便以刚被写入《婚姻法》的条款——‘感情破裂’为由离婚。
没过半年,李玲远走大洋彼岸,从此音讯全无……
在那个年代,离婚是件很丢面子的事!
离婚事件,不仅让秦玉成失去了一辈子难以忘记的女人,还失去了国营肉联厂的工作。
同样,也是李玲的离去,让他未来的生活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上一世,在和李玲离婚后,失去工作的秦玉成自暴自弃。
浪荡数年后,终在机缘巧合下与80年代末期下海经商、赶上了第一批捞金潮。
一路摸爬滚打,最终成为本省有名的商人,身家几十亿。
只是每当醉后,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唯一的妻子李玲。
只有彻底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才会记起她的好。
这一次大醉之后,秦玉成喝到昏死住院,再次醒来,人已经穿越到1980年!
到了他刚打过媳妇的那天!
就在秦玉成绞尽脑汁回忆过往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
宿舍的大门被人暴力踹开。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凶相的汉子手提着暖瓶,杀气腾腾的站在门口,对着秦玉成怒目而视。
“黎胖子!”
看到来人,秦玉成惊呼一声。
这是他年轻时候的挚交好友,也是他上一世的遗憾之一。
在和李玲离婚后的数年里,失去工作,收入全无的他没少受黎卫国的帮衬。
甚至后来,黎卫国还因为救他而死……
“我打死你个负心汉!”
不同于重见旧友、满心欢喜的秦玉成,黎卫国把手中的暖瓶往地上一放,直接飞扑进来,一把将秦玉成按在地上。
“说,你是不是又打玲玲了!”
“禽兽!玲玲当初怎么瞎了眼看上你这个王八犊子。”
砂钵大的拳头一拳拳落下,打在秦玉成的脸上。
“好疼!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
“再打我几拳,让我好好清醒清醒。”
满脸血污的秦玉成傻傻的笑着。
黎卫国反被吓了一跳,压在秦玉成的身上,看着自己的拳头发呆。
“该不会被打傻了吧?我没真用力啊。”
“放心,没傻!我清醒着呢。”
秦玉成一个用力,将黎卫国拱倒在地,站起来仰天大笑。
“果然不是做梦!黎胖子,我回来了!这个世界,我秦玉成回来了!”
黎卫国又在地上躺了会,才爬起来伸手摸了摸秦玉成的脑袋。
“没发烧啊,怎么就傻了呢?难道我刚才太用力了?”
秦玉成抹掉鼻子上的血,突然一把抱住黎卫国,重重的拍打着黎卫国的后背。
“胖子,再见到你真好。”
“什么再见到我真好?咱们不是上午刚见过吗?”
说完,黎卫国猛地呸了两口。
“呸呸呸……少给我转移话题。说,你是不是又打玲玲了?刚才我打热水回来的时候,看到玲玲哭着跑出去,叫她都不搭我腔。”
是啊,他又打玲玲了。
可打人的那个,是过去的他!
两世为人,重活一次的秦玉成发誓:绝对不能让上一辈子的悲剧重演!
既然上苍给了自己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那就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
他不光要挽回自己的婚姻,还要挽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秦玉成一把抓住黎卫国的手,急道:“胖子,自行车借我!”
“你又要去钓鱼?”
黎卫国捂着皮带上挂的钥匙环。
“钓什么鱼!老子是要追媳妇去。”
“追上去再打一顿?”
黎卫国的眼神有点不善,双手握拳,微微晃动,大有你敢说个‘是’,我就弄死你的意思。
秦玉成笑骂:“想什么呢!真当老子是禽兽吗?放心,我已经决定痛改前非。从今天起,过去的我死了,现在的我要把玲玲哄回来。我现在就给玲玲赔礼道歉去。”
“当真?”
“真的不能在真!”
“行,那我和你一起去!你小子要是再敢打玲玲,我就对你不客气。”
黎卫国和秦玉成、李玲都是高中同学。
高中毕业后,三人一起下乡当知青,一起分配到肉联厂工作。
在这个纯真质朴的年代,那份同学情、工友情,他看的很重。
重义气的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朋友。
这会听说秦玉成愿意去道歉,拽着秦玉成就往外走。
肉联厂自行车棚。
黎卫国火急火燎的打开自行车锁,左腿立地,右腿一甩跨过二八大杠,踩着脚蹬子对秦玉成招手。
“上车,我带你。”
有免费的劳力,秦玉成也不客气,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扶着黎卫国的肩膀道:“先去供销社,你的肉票也借给我。”
“知道买东西了?管,我兜里还一斤肉票,二十斤白面票,都给你。”
黎卫国说完,反问道:“你带的钱够不?我裤兜里还有十几块钱。”
80年的国营肉联厂,算是福利比较不错的企业。
普通员工的工资平均在一个月35块左右。
黎卫国和秦玉成住在同一间宿舍,很清楚秦玉成的经济情况。
因为接二连三的高考失利,秦玉成有点自暴自弃。
每个月的工资除了固定给家里十块、给李玲十块,其他的钱都拿来买烟抽,买酒喝。
现在拎着东西上媳妇娘家赔礼道歉,钱不够咋行?
面对黎胖子热切的询问,秦玉成倒没拒绝。
他确实需要一笔钱,径直从黎卫国的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票子,装进自己口袋。
“下个月发了工资还你。”
“不急,我一寡汉条子,天天在厂里吃喝,用不到钱。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说。当前首要任务是把玲玲哄好。”
二人骑着自行车,一路东拉西扯的出了厂门,先赶到街道供销社买了肉和面。
秦玉成又用剩下的钱给李玲父亲买了一条自己都不舍得抽的‘荷花牌’香烟。
虽然四九城并不大,可等他们忙活完,赶到李玲家的时候,天色已黑。
李玲的父亲是市工商局副局长。
大领导,待遇自然好。
住在工商局家属院,刚盖没几年的筒子楼。
若用未来的眼光看,筒子楼破旧不堪,整一个贫民区。
可现在是1980年。
城市化建设刚起步,楼房根本不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
秦玉成和黎卫国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还没走进小区大门,就被看门的大爷拦下。
“哪个单位的,进来找谁?”
门卫大爷把他们俩当成送礼办事的了。
黎卫国瞪了秦玉成一眼,小声嘀咕道:“让你平时不走动,现在连老岳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了吧。”
秦玉成只当没听见,对门卫大爷挤出个笑脸。
“大爷,我是3号楼1单元206室李学农李局长的女婿。我叫秦玉成,刚和媳妇置完气,媳妇一气之下回娘家了。这不,来赔礼道歉了不是。”
秦玉成用眼神示意门卫看他们手中拎的东西。
门卫大爷像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我说小玲下午怎么哭着回来了呢,快进去,好好认错,小两口过日子能有啥化解不了的矛盾。”
“是,是,是。大爷说的是,都怪我一时冲动。”
秦玉成陪着笑脸,等门卫大爷打开铁栅栏,和黎卫国扛着东西往里冲。
等到了李玲家楼下,秦玉成让黎卫国在楼下等着,自己拎着东西上楼。
老式的筒子楼隔音效果并不好。
秦玉成人在门外,就听到丈母娘赵茹的气急败坏的吼声。
“你这死丫头打生下来就是倔脾气!当初不让你和他结婚,你不听;现在光景过的烂麻包,还在和我顶嘴!”
“我早说过,那个秦玉成成不了什么气候。现在可好,不求上进就算了,还敢动手打你。”
“听我的,过两天无论如何把婚离了!”
“……”
离婚?
原来上辈子被离婚,竟然是李玲的妈妈挑拨的!
秦玉成气的不打一处来。
上辈子,和李玲离婚后,秦玉成一生未娶。
哪怕后来功成名就,身边围绕着无数优质美女,他也只走肾,不走心。
因为他忘不掉李玲!
那个和他一起同甘苦的女人!
那个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无数次伸出援手的女人。
‘砰砰砰’
秦玉成大力的敲着门。
房间里面瞬间安静下来。
紧跟脚步声响起的是赵茹叨咕的声音。
“应该是你爸下班了,发生这样的事,我看你怎么和他说。”
赵茹碎碎念着打开门,见门口站的是秦玉成,脸色铁青一片。
“好你个秦玉成,我没去找你,你还敢主动送上门!”
秦玉成强压着火气,赔笑道:“妈,小玲在吗?我是来给小玲赔礼道歉的。”
说完,秦玉成拎着东西就往里挤。
赵茹横跨一步挡着大门,破口大骂道:“赔礼道歉?晚了!我告诉你,你和小玲完了!这辈子都没可能。”
赵茹死活挡着门,就是不让秦玉成进去。
秦玉成无奈,站在门口大声叫道:“小玲,之前是我不对,我认错。只要你不生我的气,你让我怎么样都行。”
“小玲,你别不说话啊,我求求你出来见我一面,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小玲,我发誓,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和你动手,再动手打你,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秦玉成的声音很大,大到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被惊动。
不过一会,楼梯上隐隐约约出现数道看热闹的身影。
赵茹的脸色更差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他们这样的家庭。
“秦玉成,我奉劝你一句赶紧走!”
“妈,你让小玲和我说几句话,只是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你……”
赵茹气的咬牙切齿,若非旁边还有邻居看着,她恨不得一个耳巴子扇过去,呼在秦玉成脸上。
“妈,我求求你了,我不想失去小玲。”
秦玉成神情凄切的哀求着。
赵茹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骂道:“你不想失去小玲,小玲就想失去肚子里的孩子吗?秦玉成,趁我还有理智,给我滚!滚的远远的,永远别让我看到你!”
“孩子?”
秦玉成傻了!
赵茹的话,就像一记惊雷,狠狠的劈在秦玉成心头。
原来他和李玲有过孩子!
原来李玲今天让他猜的事情,就是她怀孕了!
我不光打了媳妇,还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
难怪上辈子小玲要和我离婚,再也不愿意见我。
秦玉成像被石化了一样,失魂落魄的站在李玲家门口。
来之前在心中构思的道歉言语,都随着赵茹一声‘孩子’,尽数遗忘。
直到他被赵茹狠狠的推了一下肩膀,跌坐在地。
“我……我……”
秦玉成的眼泪‘唰’的一下,滚出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前世今生,他两世为人。
上辈子,直到穿越的那天,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多少个日夜,他不止一次的幻想着,若是李玲还在,若是有个孩子,也不至于孤枕难眠。
只是上辈子的秦玉成从不知道,他曾经是能有一个孩子的!
也是他自己,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
那一脚,狠狠的踹在李玲的肚子上。
一个怀了孕的女人,哪能经得起如此打击。
那一脚,不光踹掉了自己的孩子,也踹走了李玲的心!
原来上辈子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哭,你还有脸哭!你摸着良心讲,从你和小玲结婚后,我们家对你怎么样?小玲对你怎么样?”
“没我们家帮忙,你现在还在农村刨地呢!”
“秦玉成,你真行啊!我和小玲她爸都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你竟然敢打她!”
“现在你就给我滚!回厂里开离婚证明去!”
赵茹全程压着嗓子,对着秦玉成低声威胁。
“这个婚离定了!”
“妈,我知道错了!我不想离婚。小玲,小玲,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是我该死!我……我混蛋,我不是人!”
秦玉成像疯了一样,撞开赵茹,冲进屋内,大力的拍打着李玲的房门。
“小玲,我求求你了,咱们不离婚好不好?”
哀嚎的声音似鬼哭狼嚎,凄惨的叫声声泪俱下。
赵茹见状,急忙进厨房将擀面杖拿在手里,冲到秦玉成面前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抽打。
“滚!现在小玲不想见到你!”
“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你这个拔了毛的活畜生!”
“你害的小玲还不够吗?给我滚!给我滚啊!”
伤心欲绝的秦玉成一边拼命护住要害,一边大声叫嚷。
“小玲,我知道你现在恨我,恨不得杀了我。我也是这样想的。”
“可我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半年,只要半年!半年后我要不能出人头地,不用离婚,我自己一头撞死。”
‘砰’
卧室的门被大力拉开。
李玲穿着淡蓝色的碎花裙子,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
神色冷漠,不喜不悲。
“妈,别打了。”
“秦玉成,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小玲……我不想失去你。”
秦玉成红着眼睛,眼泪模糊了双眼。
上辈子,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缘由的离婚,就让他自甘堕落了五六年。
如今他知道了离婚的根本原因,又岂能再继续错下去。
‘砰’
卧室的大门再次紧闭。
一道简陋的木门,仿佛贯穿天地的屏障,将他们分成两个世界。
李玲再没有任何言语传出。
秦玉成不甘的叫道:“半年!半年!我只要半年时间!小玲,你等我!”
秦玉成记得很清楚:前世,就是他们离婚后的半年,李玲远赴大洋彼岸,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如今重活一世,离婚之事再度被提。
那他,只有半年的时间去挽回!
赵茹火气更大,拎着擀面杖把秦玉成往外推。
“滚!看着你就恶心。”
“小玲已经对你死心了!老老实实的回去开离婚证明,就算你不开,我们也有办法,让你们厂长把离婚证明送到家里的桌子上。”
等把秦玉成推出门,赵茹还不忘狠狠的呸了一口。
“也不看看你什么东西,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哪点配得上我们家小玲。当初小玲真是瞎了眼,才找上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楼下。
黎卫国靠着花栏坐在地上,见秦玉成满脸泪水的出来,急忙起身。
“咋回事?这是没谈拢?”
“不应该啊,就算没哄好小玲,你也不用哭成这个样子吧。”
“对了,刚我听楼上吵的好大声,你不是来道歉的吗?怎么吵起来了?”
黎卫国问个不停。
秦玉成突然抹掉眼泪。
“胖子,陪我喝酒。”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黎卫国翻了个白眼,本想说道几句,却发现秦玉成已经往停自行车的地方走去。
“上车,我带你!”
秦玉成骑上自行车,阴冷着脸。
黎卫国叹了口气,他是男人,明白。
男人之间有些话,只有酒喝大了才会说。
等黎卫国坐好,秦玉成大力的蹬着脚蹬子,全程一言不发。
二人先回到肉联厂的职工宿舍,秦玉成把原来买的两瓶二锅头拿上,又从屋里翻出点花生米,找个军绿色的帆布包一塞,拉着黎卫国就走。
肉联厂后面就是护城河,平日里白天还有几个闲散的钓鱼人。
这会深更半夜,连个鬼影都没有。
借着月光,秦玉成拿出二锅头,塞给黎卫国一瓶,又掏出花生米。
“干喝啊……刚到底发生了啥?”
黎卫国还不死心的问道。
秦玉成却不回答,打开自己手中的酒瓶盖,仰头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
烈酒划过喉咙,灼烧着本就营养不良的肠胃。
然而身体的痛,哪比得上心里的苦?
黎卫国见状,叹了口气,也举着酒瓶小抿一口。
他在等,等好兄弟主动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
其实秦玉成上楼的时候,他也躲在楼梯转角处偷听。
离婚……
哎,事情竟然闹的那么大。
黎卫国怎么也没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
在黎卫国看来,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现在过日子,哪家没有动口动手的事?
可怎么轮到秦玉成,就闹起离婚了呢?
烟一根一根的抽,酒一口一口的喝。
秦玉成喝的很快,喝的很猛。
不过十来分钟,大半瓶二锅头下肚。
若是前世,这点酒还不够他漱口的。
怎么说也是纵横商界多年的老酒鬼,喝酒那是家常便饭。
可现在,他的身体是年轻时候的身体。
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心事所累。
秦玉成醉了,醉醺醺的盯着黎卫国问道:“胖子,你相信人能重活一次吗?”
黎卫国顺势抢下秦玉成手中的酒瓶,大咧咧的说道:“相信有用吗?要是真能重活一回,世界上就没这么多后悔事了。”
“是啊。要真能重活一回,世界上哪还有这么多后悔事。”
秦玉成抢过黎卫国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猛地把手中的酒瓶往地上一摔,大声唱道。
“我要从南走到北……”
“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
但不知道我是谁
假如你看我有点累
就请你给我倒碗水
假如你已经爱上我
就请你吻我的嘴
“……”
夜半三更,寂寞一曲,秦玉成唱的声泪俱下。
前世,他功成名就时,也曾想着纵情声色,以此来忘掉李玲,忘掉自己的年时的鲁莽和遗憾。
可当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时候,又该如何把握?
孩子没了,李玲的心伤透了。
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又如何能让她回心转意?
最重要的是,秦玉成再也无法原谅他自己!
前世,他不知道离婚的真正原因,只是单纯的活在遗憾之中。
可现在……
知道离婚真相的他,有的岂止是遗憾!
就像他说的,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是他那该死的一脚,踹掉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骨肉!
护城河边,秦玉成哽咽着吟唱。
黎卫国却瞪大双眼,他认识秦玉成那么多年,还从没听秦玉成唱过歌。
尤其是这歌……
好优美的旋律,好伤心的歌词。
谁写的?
怎么没听过?
见秦玉成还在边唱边落泪,黎卫国强压着一肚子的好奇,静静的听着。
直到秦玉成吼完最后一嗓子,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
黎卫国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巴。
“哎,每次都这样,一喝多了就让我背你回去,我咋恁倒霉。”
“罢了,罢了,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
月上中天,月华如水的夜晚,四九城国营肉联厂的护城河边,一个壮硕的身影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艰难的向职工宿舍走去。
月光之下,身影被拉长。
秦玉成趴在黎卫国的背上,迷迷糊糊的说着醉话。
“小玲,这辈子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
听到这话,黎卫国又是一声幽叹。
“现在知道不舍得了,早干嘛去了。”
黎卫国正打算埋汰几句,秦玉成后面的话让他老脸黑成一片。
“胖子,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
黎卫国只当秦玉成是喝醉后胡言乱语,怪道:“醉了就老老实实睡觉,咒老子死干什么。”
第二天。
宿醉后的秦玉成揉着胀痛的脑袋从木板床上爬起,就看到桌子上摆着几根老油条,旁边的搪瓷茶缸里被倒满了水,还有一张字条。
歪歪扭扭的字一看就是出自黎卫国的手笔。
“桌上有吃的,我去看大广场看文艺团的演出了。你心里有啥苦,等我中午回来再说。”
“这个死胖子……”
秦玉成把字条揉成一团,扔到旁边,抓起油条浑沦吞枣的吃了下去。
本想出去走走,看看文工团的演出,可头疼的厉害,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就被黎卫国摇醒。
“起来,吃饭了。”
黎卫国指着桌上刚打来的热腾腾的饭菜。
“今天市文艺团来表演,食堂里加了肉菜,我给你打了猪肉炖粉条。有什么话,等吃完再说。”
秦玉成心中微暖,这个死胖子还是那么会关心人。可惜,就是面相凶了点,若非这面相,也不至于……
秦玉成摇了摇头,扒拉几口饭后,腾的一下坐直身子。
“胖子,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呃……几个意思?”
黎卫国以为秦玉成想开了,准备接受离婚的事实。
“我决定辞职!”
“啥?你脑子瓦塌了?”
黎卫国惊的站了起来,指着秦玉成的鼻子破口大骂。
“屁大点事就不干了,你以为现在工作好落实啊!当初要不是玲玲拜托她爸帮忙,咱还在乡下掰苞谷呢。”
当年黎卫国是和秦玉成、李玲一起下乡插队。
深知插队的苦。
后来在李玲父亲的帮助下,进了国营肉联厂。
虽是个屠夫,可总比在乡下吃苦强百倍。
至少这里每个月35块的工资够买肉吃,还有闲钱抽烟喝酒。
黎卫国认定秦玉成是受不了刺激,脑子进水,苦口婆心的开导。
秦玉成却坚定的说道:“胖子,我看透了。在这里我一年最多赚几百块钱,根本不可能挽回李玲。”
“那你以为不干了,就能挽回李玲了?”
黎卫国气的牙痒痒,现在外面多少返乡的知青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落实个工作,哪怕是扫大街的环卫工人。
这家伙倒好,为了个女人,连国营企业的铁饭碗都不想要了。
秦玉成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窗边,指着外面‘欢迎市文艺团莅临肉联厂表演’的标语道:“树挪死人挪活,胖子,我的第一步目标是辞职后,进文艺团工作一段时间。”
“噗嗤……”
胖子气笑了。
是,他昨天听秦玉成唱歌,唱的是挺不赖,都赶上磁带里的大歌星了。
可市文艺团是说进就进的吗?
论职级,市文艺团的职级还在肉联厂之上,那可是铁饭碗中的金饭碗。
每个月拉拉胡琴,唱唱歌跳个舞就能领到50块的薪水,还不算应邀表演的油水。
而且文艺团的编制就那么些人,要求还高,多少人找着关系都进不去呢。
听听秦玉成刚说的,先进文艺团工作一段时间?
当文艺团是什么地方?想去就去?
“哥们,别怪我打击你,文艺团……”
黎卫国话还没说完,秦玉成已经抢先道:“我有办法,就是需要你帮忙。放心,不确定能进文艺团之前,我不会辞职的。”
“这……”
秦玉成说的信誓旦旦,黎卫国犹豫了。
不过也好,起码这家伙没上来就要辞职。
“我怎么帮你?”
黎卫国问道。
秦玉成嘿嘿笑道:“简单。文艺团不是来咱厂里表演吗?下午他们表演的时候,你多找几个工友一块起哄,吆喝让我上台唱一个就行。”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秦玉成解释道:“我听说市文艺团团长张岐山是个惜才的人,只要我能上台唱首歌,不用我去找他,他也来找我。”
“是吗?”
黎卫国将信将疑。
秦玉成推着黎卫国出门,让他赶紧多找些工友帮忙,下午好一起起哄让他上台,自己也抓紧时间洗漱。
两世为人的秦玉成很清楚,80年代是个质朴、文艺、有理想有抱负的年代。
这个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起;朴实的人们还在追捧着才华,而非关系人脉。
所以,对外人而言难如登天的文艺团,对他来说,还真是想进就进。
上辈子,他为了应酬,常常出入娱乐场所。
唱歌那是成功商人的基本功。
有个非常成功的商人马总,还开过个人演唱会呢。
“加油!希望一切都能向我预期的方向发展!”
收拾整齐的秦玉成对着桌上的小镜子,给自己打了口气。
其实加入文艺团是他突发奇想的念头。
倒不是为了进入编制,混个更好的铁饭碗。
他只是想借着文艺团的跳板,跳出肉联厂职工的束缚,为自己下一步再度下海经商做打算。
尽管在1980年,个体经营不再是什么特别敏感的话题。
可至少现在还不能为所欲为。
秦玉成需要一个跳板等待时机,恰好机会赚取第一桶金,用这桶金来挽救他的婚姻!
下午两点半。
肉联厂的喇叭正吆喝着让全体职工到会场看表演,秦玉成也一路小跑的赶去。
黄土飞扬的广场上,有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
台上,厂领导和文艺团的人正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秦玉成正想往前走走,耳边传来黎卫国的大嗓门。
“玉成,这里!”
黎卫国坐着个小马褡子,对秦玉成招手。
旁边的工友也多嘻嘻哈哈的打趣。
“听黎胖子说你想和文艺团的比比唱歌?”
“哈哈,俺们都支持你。咱们工人有力量,祖国的建设靠工人,凭啥就他们文艺团的能唱。今天咱们也出出风头。”
“对,秦玉成,只要你上去,不管唱的孬好,我们都给你鼓掌。”
“……”
十几个工友大咧咧的嚷嚷,整个会场瞬间喧嚣了起来。
‘嘟嘟’
‘嘟嘟’
‘喂喂’
试话筒的声音从喇叭中响起,带着刺耳的电流。
紧跟着,是厂长韩坤的声音传出。
“同志们,安静!下面有请文艺团肖旭演唱《龙的传人》,大家鼓掌。”
噼里啪啦的鼓掌声回荡在广场上空,秦玉成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
我还在想一会唱什么呢,你倒是给我找了个好思路。
在秦玉成的记忆中:《龙的传人》是由侯老创作,李老演唱的歌曲。
早在两年前就在全国爆红,现在已经收录于李老发行的专辑《龙的传人》中。
而现在,一个市文艺团的团员演唱早已爆火的歌曲,可见市文艺团并没有什么自己的作品嘛。
台上,二十出头的肖旭拿着话筒,正卖力的嘶吼着《龙的传人》,台下的肉联厂职工不管会的不会的,也都跟着瞎哼哼。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肖旭刚唱完,正准备和台下的工人互动一下。
秦玉成便对黎卫国使了个眼色。
黎卫国心领神会的比了个手势,猛地起身率先叫道:“咱们肉联厂的舞台,不能光让文艺团的同志表演吧!秦玉成,来一个!”
他这一喊,那些提前被支会过的工友齐齐附和。
“秦玉成,来一个!”
“秦玉成,来一个!”
“秦玉成,来一个!”
“……”
整齐一致的声音极为嘹亮,很快,越来越多的工人加入了附和的队伍。
舞台上,肖旭尴尬的看向坐在东侧领导台上的领导们。
肉联厂厂长韩坤正准备拿过面前的话筒止住工人的骚乱,文艺团团长张岐山探头过去问道。
“韩厂长,这个秦玉成是什么人?你们肉联厂文艺队的吗?”
韩坤讪笑道:“我们哪有文艺队,都是工人们瞎起哄。”
“哈哈,大家一致起哄,说明他们对这个秦玉成很有信心啊。看来你的工人对我们文艺团的表演不满意,要不就随了他们的心意,让秦玉成上来唱一个。”
“这……”
韩坤感觉自己丢脸丢大了。
市文艺团里可都是高傲的主,多少厂子想邀请他们去表演,慰问工人,都求不来。
若非这次他答应表演后赠送一批大额肉票,人家都不稀罕来。
现在好了,说好的两天的演出,一天没表演完,就闹出这样的幺蛾子,怕是以后再想请人家就难喽。
韩坤正想着怎么缓和尴尬的气氛,坐在张岐山身边的方翠翠开口了。
“韩厂长,让那个叫秦玉成的试试吧。工人们说的对,肉联厂的舞台,不能光让我们文艺团的团友表演。联欢嘛,自然是台上台下互动交流才叫联欢。。”
张岐山扶了扶眼镜,道:“嗯,就这么定吧。”
方翠翠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别看她年纪不大,和肖旭一样二十出头,可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十几岁就考入文艺团,又加上数年的历练,早已成了四九城文艺团的台柱子,当家花旦。
腕大着呢。
“好吧,那就让他试试。”
韩坤无语的叹了口气,心里已经想好了,等文艺团一走,定要给秦玉成个处分才行。
“喂喂,秦玉成,到舞台上来。”
韩坤拿着喇叭喊道。
秦玉成急忙起身向舞台走去。
领导席上,张岐山见是个身穿普通工人衣服的年轻人走出来,不禁好奇:“他行吗?”
韩坤低声道:“唱歌行不行我不知道,可他老岳丈是咱市工商局李学农李副局长。”
“李学农的女婿?”
张岐山闻言脸色铁青。
作为市文艺团的领导,也是干部,张岐山自然是认识李学农的。
只是他对李学农的印象不是很好。
在张岐山的印象里,李学农是个很会利用职权,谋取方便的那种人。
张岐山甚至预感到,可能不用到明天,就会接到李学农办公室的电话。
有个什么什么亲戚,挺有艺术天赋,他的歌你也听过。这样的人才待在肉联厂着实屈才了些,类似的话。
而这恰恰是他最厌恶的。
作为一个老艺术家,张岐山最讨厌裙带关系。
所以,从他得知秦玉成是李学农的女婿那刻,对秦玉成的印象就差了。
艺术家,思想总是清奇的。
他已经认定这一切都是李学农在背后谋划,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女婿进文艺团工作。
所以从秦玉成上台,就没正眼看过。
反倒是一旁的台柱子方翠翠满脸好奇的打量着秦玉成。
倒不是因为秦玉成长的帅。
而是因为她想知道秦玉成哪来的自信,真以为会唱几首歌,就能和文艺团的专业人士一较高下了吗?
“同志,话筒给你!”
舞台上,满脸阴郁的肖旭见到一身工装的秦玉成上台,把手中的话筒递了过去。
末了,还来了句:“会用吗?要不我先教教你怎么用话筒?”
言语之中,带着讥讽。
秦玉成懒得搭腔。
呵呵,瞧不起谁呢?
这种老式的有线话筒还用你教?
秦玉成熟练的一手握着话筒,一手轻拍。
‘砰砰’
‘砰砰’
又吹了两口气。
“试音,试音。”
台下的工友笑成一片。
“秦玉成,唱一个。”
“秦玉成,别丢了咱们肉联厂的脸。”
“……”
肉联厂职工的情绪极其高涨。
80年代,工人们还是非常团结的,极具团队意识。
不管是早先被黎卫国交代好起哄的,还是那些前来看表演的,见自己的工友上台,一个个叫疯了,气氛之浓郁,比上午方翠翠演唱时候还要高。
张岐山的脸色更黑。
旁边的韩坤见状,不得不拿起桌上的话筒喊道:“同志们,安静!安静!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喊了好几遍,才把嘈杂的声音压下去。
等到会场安静下来,方翠翠拿起话筒问道:“秦同志,你要唱什么歌,我给你安排伴奏。”
说着,方翠翠扬了扬手中的曲目表。
秦玉成转头客气的说道:“谢谢,我要唱的歌你们准备的磁带里应该没有。”
“那需要现场伴奏吗?”
方翠翠又问道。
现在是1980年,磁带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市文艺团演出的时候,一般采用磁带播放伴奏和现场伴奏两种。
方翠翠也是好心,担心秦玉成的唱功太差,影响了整场联欢的效果,有个伴奏,起码听上去不那么尴尬。
哪知秦玉成又摇了摇头:“不用,我怕他们跟不上节奏。”
这话一出,整个文艺团的成员全都脸色一变。
尤其是文艺团的乐队。
跟不上节奏?
当我们是乡下戏班子拉弦的吗?
张岐山更是气的嘴角抽搐,强压着愤怒道:“不要伴奏,那就清唱。秦玉成同志,请开始你的表演。”
秦玉成哪看不出张岐山是动了真怒,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言语不当。
可木已成舟,只能硬着头皮拿起话筒。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各位工友,下面我给大家带来的歌曲是《天地龙鳞》。”
简单的开场白后,秦玉成把话筒递到嘴边,双眼微闭,开始酝酿。
下面的工人们倒是没什么想法。
他们文化程度都不高,平日里就算听歌,也是听个热闹。对歌名倒是没什么想法。
可台上文艺团的人却不一样。
听到‘天地龙鳞’四个字,张岐山微微皱眉:名字不错,倒是霸气,只是……有这首歌吗?
方翠翠娥眉轻佻,扭了扭腰坐正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秦玉成,等着听。
因为她也没听过这首歌。
又过了差不多半分钟,就在众人期待之时,秦玉成突然睁开双眼,低沉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这江山,我起笔 ,民族血脉又几万里”
“几世纪,六百年里,龙的传人历经风雨。”
没有任何伴奏的清唱,只是简单的两句,方翠翠的脸色变了。
“团长,这歌你听过吗?好优美的旋律。”
张岐山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愤怒,变成惊异:“好词!先别说话,听他唱。”
“这京畿,中轴地,一如君子气节不移”
“九龙壁瓦上琉璃,历史从这衰落又崛起。”
又是两句低沉的吟唱后,秦玉成猛然拔高声音。
“这龙鳞,却曾经铿锵落地犹如碎冰”
“一片鳞一寸心,故事飘摇我不忍听”
“人守礼心守静,悠扬古琴弹君子心”
“我清醒等回音,盘旋泱泱华夏文明”
“敬过去我落笔,东方辽阔的黄土地”
“山水里泼墨抹去,只见嶙峋的华夏骨气”
“紫禁城神武门,多少沧桑铸造中华魂”
“我继承文化深耕,突破变局去扭转乾坤”
秦玉成的声音忽高忽低,声色转变,腔调回旋。
越唱越起兴,越唱越有感觉。
完全没注意到台上文艺团的众人惊讶的表情。
尤其是方翠翠,已经掏出笔记本记歌词了。
“这龙鳞却曾经,铿锵落地犹如碎冰。”
“一片鳞一寸心,以小成其大我坚信”
“将民族的命运,昂首抬起再次复兴”
“游天地寻龙鳞,龙的血脉蔚然成林”
“……”
临时搭建的舞台上,秦玉成唱的极其投入。
这是首他穿越之前刚爆火的一首歌曲。
歌刚出现的时候,他也因为喜欢歌词,没少练习。
穿越了,在1980年的四九城唱响方闻三所创,王立红演唱的《天地龙鳞》,秦玉成有种自己还在未来的感觉。
高亢激昂的腔调似乎有着无形的魔力。
台下的工人、台上的领导,连文艺团的伴奏乐队,全都跟随着秦玉成小声的哼起来。
直到一曲唱完。
秦玉成才深深的吸了口气。
对着台下的工友鞠了个躬。
“献丑,献丑了。”
‘噼啪’
‘噼啪’
‘噼里啪啦……’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从第一声掌声响起,不过数秒,整个会场上,数千工人全都热烈的鼓起了掌。
“好!”
“唱的真好听,秦玉成,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我们没听够。”
“对,再来一遍!”
“……”
台下工人们叫的震天响,台上韩坤看不下去了。
尽管他也感觉秦玉成的歌唱的不赖,可今天的主角毕竟是文艺团。
自己重金请文艺团来肉联厂演出,还特意请来几家报馆的记者,为的可不只是单单的联欢。
“张团长,你看下面的节目怎么安排?要不我先让秦玉成下去?”
话音刚落,张岐山还没搭腔,方翠翠已经叫道:“韩厂长,既然工人们的热情这么高,就让他再唱一遍吧。正和我还有几句歌词不知道记得对不对。”
方翠翠举着手中的笔和纸示意。
张岐山也没听够。
身为文艺团团长,张岐山熟知无数歌曲,不管是民谣,还是正当红的现代歌。
可他从没听过什么《天地龙鳞》。
在张岐山看来:这首歌不管旋律,还是歌词,都完美到没话说。
然而这么惊才绝艳的歌曲,他竟然从来没听过。
谁写的词?
谁做的曲?
莫非李学农为了让女婿能进文艺团,特意请来了什么大家为秦玉成量身打造的?
张岐山想不明白,可他和方翠翠、乃至整个会场上所有工人的心思一样——都想再听一遍。
“既然翠翠都开口了,韩厂长,就让他再唱一遍吧。”
这次张岐山的语气好转了许多。
韩坤见状,只能让秦玉成再唱一遍。
可任谁都没想到,接下来的场面彻底失控。
整个下午,国营肉联厂的工人们像是疯了一样。
秦玉成唱完一遍,台下的掌声激烈响起一次,然后又叫着让他再唱一遍……
一遍一遍又一遍。
在这个改革开放的春风最先吹过的四九城里,渴望接受新事物、新文艺的人们群情激昂。
直到秦玉成唱的口干舌燥。
直到所有人都能跟着哼哼《天地龙鳞》的歌词。
直到日落西山,天边的火烧云点燃西方的天空。
秦玉成才汗流浃背的停下演唱。
乖乖,唱歌真特么累人,真不知道那些办个人演唱会的明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从两点半唱到五点多,秦玉成唱不动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用沙哑的声音告饶:“真唱不动了,大家放过我吧。”
韩坤也及时的起身道:“天不早了,别错过了食堂的热饭,今天先到这里。”
说完,韩坤引着张岐山、方翠翠、以及文艺团的几个角率先往食堂走去。
秦玉成也趁机逃下台。
奈何工友们太过热情。
“好啊,你这家伙藏的够深,唱的不赖。”
“何止是不赖,我听着比文艺团的角都好。”
“走,一起吃饭去,吃完饭教教我咋唱的,好几句歌词我都没记住,龙的血脉怎么来着?”
“……”
工人们簇拥着秦玉成向大食堂走去。
此刻。
肉联厂小食堂内。
丰盛的饭菜摆满了一大桌,韩坤招呼着张岐山往里坐。
等到众人依次落座后,韩坤又开了两瓶贵州茅台,正想趁机说几句好话,缓和下午的事。
张岐山却先开口了:“韩厂长,你对秦玉成了解吗?”
“秦玉成?了解,当然了解。”
韩坤忙放下手中的酒杯。
“他是李副局长的女婿,原本在乡下插队。后来下乡知青合理返乡政策出台后,就到了我这里。”
韩坤说的含糊,具体秦玉成怎么进入肉联厂的没明说。
张岐山撇了撇嘴,有些事就算韩坤不说,他也能猜到。
定是李学农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那么多返乡的知青连工作都落实不了,他秦玉成凭什么直接进了国营肉联厂。
只是他现在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些。
“他平时表现怎么样?在肉联厂唱歌很有名吗?”
张岐山追问道。
韩坤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他只是个普通工人,我们平时打交道少。”
肖旭突然问道:“既然他是李副局长的女婿,怎么还是普通工人?”
这话问的就很不合适宜了。
韩坤脸色一变,张岐山也咳咳两声,瞪了肖旭一眼。
然而肖旭却完全没领会到,一直盯着韩坤看。
韩坤被逼的无奈,遮遮掩掩的打着哈哈:“我们国营单位用人一向唯才是举,哪能因为背景任人唯亲的。”
“是吗?”
肖旭不信,本打算再问几句,张岐山敲了敲桌子。
“换个话题。今天下午的场面你们也看到了,说说吧,都有什么想法?”
肖旭:“唱功也就那样,不过是仗着唱了首大家都没听过的歌博眼球。”
倒不怪肖旭妒忌,毕竟这是他进入市文艺团后,第一次随团演出。刚上台唱首歌,就被秦玉成抢了风头,心里不气才怪。
张岐山无语,看向方翠翠。
在张岐山眼中,方翠翠属于那种有天赋,又有才的主。
所以他更倾向于听听方翠翠的意见。
“团长,我觉得秦玉成的唱功还是不错的,比大多数人、甚至一些小地方文艺团的人都强。”
方翠翠一边说,一边拿起笔记本。
上面是她一下午记录的东西。
“这首《天地龙鳞》,不光歌词惊艳,曲调优美,就连秦玉成在台上的表现也让我受惊了。”
方翠翠扮了个极为夸张的表情,非常可观的点评道。
“普通人没受过训练,别说站在几千人面前演唱,就连和领导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这个秦玉成不简单,台上没有丁点怯场,还能一口气坚持唱两个半小时!”
“接连唱两个多小时,这可是专业歌唱家才有的体力!”
“最重要的是,他的台风很稳!稳到若我不知道他是肉联厂的工人,还以为是从港台来的大明星呢。”
“……”
方翠翠一下午的功夫没白费,记录了很多东西。
从《天地龙鳞》的歌词,到秦玉成台上的表现,林林总总写了十几页。
等方翠翠说完,张岐山才清了清嗓子,先对周围陪坐的文艺团成员批评道。
“大家都应该向翠翠同志学习,身为文艺团的团员,我们要时刻保持着对艺术的追求和执着,不能丝毫懈怠。”
“对才艺双馨的人才,我们要保持客观,理性的态度,而不是因为一些个人的恩怨,就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说这话的时候,张岐山特意看了肖旭一眼。
一时间,小食堂内气氛尴尬。
韩坤急忙举着酒杯暖场:“来来,我先敬大家一杯,谢谢文艺团的各位同志赏脸。”
众人这才举杯,第一杯酒下肚后,韩坤正想和张岐山谈谈后续演出的事,方翠翠突然说道。
“团长,燕京大学不是邀请咱们国庆节去演出吗?你感觉秦玉成的《天地龙鳞》怎么样?”
“是啊。这两年咱们文艺团因为一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新作品,上头对咱意见颇多。《天地龙鳞》这歌新颖,我们都没听过,要是由咱文艺团先唱出来,反响肯定极好。”
“团长,燕京大学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里面的学生有不少人受过专业曲艺训练。国庆节演出,要是被他们抢了风头,咱文艺团的脸就丢大了。”
“团长……”
方翠翠的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整个饭局。
在座的文艺团团员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
张岐山眉头紧蹙,他也想过这点。
燕京大学的邀约早在一个月前就定下了。
因为最近两年市文艺团一直没什么新作出现,面对国庆节燕京大学的邀请演出,张岐山心里也在打鼓。
《天地龙鳞》这首歌是很完美,从曲调,到歌词,完全没得挑。
尤其是那歌词,大气磅礴,还是以燕京为主题,引出东方大地、龙的传人的骄傲和自豪。
曲中的民族命运再复兴,更是洽和这个年代。
可是……
这首歌的作曲、作词的人到底是谁?
身为一个老艺术家,又是燕京市文艺团团长,张岐山对一些时政还是极为敏锐的。
就在今年年初,在燕京城西郊八里庄,一个全新的机构挂牌成立,它的名字叫做专利局。
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知识产权!
恩,那个新词应该是知识产权。
歌曲也属于知识产权的一部分。
所以,张岐山担心若不经过人家同意,直接把《天地龙鳞》拿出来演唱,将来万一打起官司,对文艺团的名誉不好。
“咳咳。”
张岐山轻咳两声,润了润嗓子:“用《天地龙鳞》当燕京大学演出压轴戏的事,等搞清楚歌曲著作人是谁再说。”
方翠翠急忙起身:“我现在就去问问秦玉成。”
不等张岐山批准,人已经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韩坤笑道:“翠翠同志还真是个急性子。”
张岐山嘴角勾勒出骄傲笑意:“是啊,翠翠是我最看重的团员。不光在曲艺上的造诣高,有天赋,做事也是今日事今日毕,从不拖沓。”
小食堂内,张岐山毫无保留的夸赞着方翠翠。
肉联厂的大院内,方翠翠已经见人就问秦玉成的去向。
等得知秦玉成在大食堂吃饭后,径直跑了过去。
燕京市国营肉联厂是重点企业,厂区大,福利好,连职工食堂也比其他工厂大气。
青砖搭建的超大建筑,有着足足三个大门。
里面更是能同时容纳上千人一起用餐。
等方翠翠冲进去,里面的画面让她根本不用问人,就能猜到秦玉成在什么地方。
5号用餐区挤满了工人,或站或坐,包围着一个地方,叽叽喳喳的大声嚷嚷。
等方翠翠挤进去,就见秦玉成正被围在中间,满脸的疲倦,却还极力回应着好奇的工友。
“秦玉成,你跟我来一趟。”
方翠翠大喊一声。
娇滴滴的女声一响起,原本围绕着秦玉成的工人瞬间注意到方翠翠的到来。
“吆,大明星。”
“天啊,文艺团的翠翠同志竟然近距离出现在我面前了。”
“是来找秦玉成的,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胡说什么呢,人秦玉成有老婆好不。”
“切,有老婆怎么了?又不是不能离婚。”
“……”
工人们的议论声毫不避讳的传到方翠翠耳中,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俏脸绯红。
身为文艺团的当家花旦,名贯四九城的角,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污言秽语。
“秦玉成,我到外面等你,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方翠翠丢下一句话,飞快的跑了出去。
和秦玉成坐在一起的黎卫国见状,知道秦玉成的算计成了一大半。
毕竟下午这事,他可是秦玉成的‘帮手’之一。
既然已经引起文艺团的注意,那接下来就是让好兄弟安心谈正事了。
“各位,各位,人文艺团的同志有话要和玉成说,咱们就别挡道了。先让玉成出去,想听歌的,等玉成嗓子好点再来。”
“让一让,让一让。”
在黎卫国的护卫下,秦玉成艰难的挤出人群。
二人出了食堂大门,老远就看到方翠翠俏生生的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
黎卫国擂了秦玉成一拳。
“哥们,你的计划成功了。现在连文艺团的台柱子都过来找你,想必很快就能离开肉联厂了。”
“那多亏你帮忙。”
秦玉成淡淡的应着,没有丝毫激动的样子。
因为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黎卫国又瞅了一眼方翠翠,表情凶恶的说道:“进文艺团归进文艺团,你可别做对不起玲玲的事。别忘了,你现在可还没离婚。”
“……”
秦玉成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骂道:“滚,你当我是你啊!见到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玲玲的事。”
“嘿嘿,能说到做到才行!”
黎卫国指了指周围看热闹的工友,挤眉弄眼,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语气调侃道。
“瞧那些瘪三的表情,刚方翠翠一出现,他们眼都看直了。你这次老长脸喽……”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别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
秦玉成整了整衣领,丢下黎卫国,迈着稳重的步伐向方翠翠走去。
文艺团的当家花旦出现在大食堂外,还是个美女,围观看热闹的工人自然不少。
一个个对着秦玉成和方翠翠指指点点,小声的议论着。
秦玉成心知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幺蛾子,来到方翠翠面前后,直言道:“这里不方便谈话,跟我来。”
近乎命令的语气,听的方翠翠一愣:怎么感觉地位对调了呢?
可见秦玉成已经走远,方翠翠急忙追上。
在秦玉成的带领下,不过一会,两人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仓库门口。
这里是肉联厂平时存放杂物的地方,白天也没什么人来,晚上静悄悄的。
月亮已经悄悄升起,周围的光线有些昏暗。
银色的月光下,方翠翠细嫩的脸上,泛着微凉的光。
加上她比秦玉成矮一头,从下往上仰视的小脸蛋五官精致,还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纯真,别具一番风味。
若是放在没穿越之前,秦玉成遇到这种质量的女人,肯定会想办法要个联络方式,抽空走走肾。
可现在他重回年轻时代,正在闹离婚,哪有心思勾搭女人。
“方翠翠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就算方翠翠不说,秦玉成也知道方翠翠来找他的原因。
一首在未来一夜爆火的歌曲,与1980年的燕京响起,但凡通点音律的人,肯定都会生出好奇心。
然而秦玉成想要的,并不仅仅是方翠翠的好奇心。
他是要进文艺团的机遇。
秦玉成凝视着方翠翠,眼神澄清,神色坦然。
越是这样,方翠翠越不自在。
她是什么人?
燕京市文艺团的台柱子,红遍大江南北的当红歌唱家。
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
就连平常出去买个菜,都能被疯狂的歌迷围观的那种。
现在倒好,一个肉联厂杀猪的,被她主动找上,连一点震惊的表情都没有。
难道你不应该激动的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再求着我在你的笔记本上签个名吗?
方翠翠越想越不开心,越想越郁闷。
想到最后,方翠翠都恨不得抓着秦玉成的脖颈子问清楚:你是不是搞不清我到底是谁?
还好,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方翠翠深深的吸了口气,让心情恢复平静,仰视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秦玉成。
“两件事!第一,下午见你在台上唱的好听,想认识认识你。”
秦玉成耸了耸肩:“那已经认识过了,第二件事呢?”
“……”
方翠翠气的想打人。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
我一个大美女主动认识你,一定都不惊讶,什么态度啊。
“第二件事,我替团长来问问你,你下午唱的歌是谁写的?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嗯?”
秦玉成摸了摸下巴。
果然上钩了。
可他并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暴露自己。
“你先说说原因。”
秦玉成很是淡定。
方翠翠道:“什么原因?”
“当然是为什么要介绍你认识写那首歌的人啊。”
“哦哦哦,这个啊。”
方翠翠气恼的拍了拍小脑瓜:我怎么这么笨,都怪这家伙,把我气傻了。
俏皮的动作,很是可爱。
秦玉成微微一笑,静静的看着。
眼神带着笑意。
清凉如水的月光下,更显暧昧。
等方翠翠注意到,也不知为何,没来由的小脸一红,飞快的低下头去。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团受燕京大学邀请,要在国庆那天去燕京大学演出。”
“可这两年,我们团一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佳作。”
“大家又不想在那群学生面前丢了面子,就想认识下创作《天地龙鳞》的作曲家,商讨下能不能把《天地龙鳞》作为一个节目,放在燕京大学的国庆联欢会上。”
“毕竟年初刚成立了专利局,知识版权保护挺严的。”
方翠翠说的又急又快。
秦玉成的表情也一变再变。
当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原本他只想凭借《天地龙鳞》混进市文艺团。
现在倒好——一石二鸟。
燕京大学,那不是李玲就读的学校吗?
真能在国庆节燕京大学的演出上唱响《天地龙鳞》,还不把李玲惊的一愣一愣的,让她对自己的印象彻底改观?
“嗯,就这事啊?”
秦玉成故作平静。
方翠翠点了点头。
“好吧,这事我答应了,以后《天地龙鳞》你们随便唱。不过我也有个要求,燕京大学演唱会上,必须我亲自登台唱这首歌。至于我以什么身份上台,你回去和张团长商量。”
“啊?”
方翠翠一愣,很快急道:“可你还没介绍著作人给我们认识,不经过创作人的同意,万一闹起官司,文艺团就名誉扫地了。”
“哈哈,你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秦玉成开怀大笑。
“你……你……”
方翠翠小嘴惊的长大,看向秦玉成的眼神也变成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天地龙鳞》真是你写的?”
“对,就是我的写的。”
秦玉成厚颜无耻的剽窃了方闻三未来的劳动成果。
“呼……”
方翠翠摇晃着被震惊傻了的小脑袋。
尽管她之前有过类似的怀疑,怀疑《天地龙鳞》是秦玉成自创的。
因为这首歌他们都没听过。
可面对秦玉成的坦然承认,方翠翠还是不敢相信。
那么大气磅礴的歌词。
那么悠扬动听的旋律。
真是出自一个靠裙带关系、进肉联厂杀猪的屠夫之手吗?
方翠翠再次抬起头,死死的盯着秦玉成的脸。
这个男人真的是个杀猪的屠夫吗?
脏兮兮的制式工装,全身上下散发着肉腥味,好像除了帅了一点,高了一点,和其他的工人没什么区别。
“秦玉成同志,我希望你能诚实的再回答我一次。那首歌真是你写的吗?”
“我可提醒你,国家专利局刚刚成立,知识版权保护正处于严打时期,若你为了出名,窃取别人的胜利果实,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方翠翠凝视着秦玉成的眼睛,希望从中看出点什么。
前世,秦玉成纵横商界,什么套话、假话没说过。
用最诚恳最真切的言语说谎,那是一个成功商人必备的基本心理素质。
“当然是我!要是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查,除了我,谁唱过这首歌。”
“行,那我回去和团长商量商量,有结果了我再来找你。”
方翠翠说完,向小食堂走去。
步履急促,心神不定。
等方翠翠赶到小食堂,里面的饭局刚进行到一半,文艺团的团友们正吃的不亦乐乎。
方翠翠坐到张岐山身边,低声道:“团长,秦玉成说《天地龙鳞》是他写的。”
“什么?”
酒意微醺的张岐山瞬间清醒过来,两只眼睛瞪到最大。
“你确定?”
方翠翠点了点头:“刚我找秦玉成谈过了。他承认《天地龙鳞》是他原创,还说用《天地龙鳞》作为燕京大学的演出压轴戏没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
张岐山急了,忘记压低声音,整个小食堂吃饭的众人都被惊动,全看了过来。
韩坤醉醺醺的说道:“老张,怎么喝酒还喝急眼了呢?是不是招待的不够好?我再让厨房炒几个硬菜。”
“不是菜的事!翠翠,你继续说。”
燕京大学的国庆演出,是张岐山的一块心病。
身为一个老艺术家,可他不想在一群青年后辈面前丢了脸面。
所以《天地龙鳞》能否被当成压轴戏,让沉寂两年的市文艺团一鸣惊人,再度崛起,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方翠翠也不隐晦了,大声说道。
“团长,秦玉成说,若咱以后想用《天地龙鳞》当节目,那么燕京大学的演唱会上,他必须亲自上台唱《天地龙鳞》!”
方翠翠话音一落,满室皆惊。
肖旭最先叫了起来。
“《天地龙鳞》是他写的?怎么可能!一个杀猪的能认识几个字,能写出那样华丽的辞藻?”
其他人震惊的有,怀疑的亦有。
“翠翠,这件事确定吗?”
“对啊,该不会是他为了在你面前出风头,说瞎话骗你的吧。”
“就是,男人就没一个老实的,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
“……”
最后,连韩坤这个肉联厂的厂长都参与进来:“秦玉成还有这本事?我怎么不知道?”
方翠翠揉着太阳穴,秀丽的娥眉紧皱在一起。
“我和大家一样,都不愿意相信那首歌是秦玉成写的。可大家想一想,这么好的歌,除了今天下午,咱们谁听过哪怕其中一句歌词?”
“这……”
众人悉数沉默。
是啊。
这么好的歌,他们竟然头一次听到。
要是普通人没听过就算了,毕竟大多数普通人每天忙着养家糊口过日子,谁有闲心听歌。
他们却不一样。
文艺团成员,那是搞艺术的。
要的就是第一时间接触当下最流行、最火爆的文艺作品,然后紧随趋势,创作出比肩、甚至超越的作品。
然而像《天地龙鳞》这样优美的歌曲,他们竟然全都没听过。
若不是秦玉成自创的,也说不过啊。
小食堂里,原本吃吃喝喝正热闹的文艺团团员们都不说话了。
张岐山也没了心情吃喝,双眉皱成了‘川’字,心事重重。
方翠翠已经把秦玉成的意思转达到了。
这首歌他们可以随便用,不过燕京大学的演唱会上,必须是秦玉成亲自唱。
这就难办了。
市文艺团应邀去全国最高等的学府——燕京大学办联欢,最后的压轴节目让一个在肉联厂杀猪的屠夫上去表演,传出去不够丢人的!
可要是不答应秦玉成的要求,张岐山又觉得遗憾。
听了一下午的歌,张岐山和大家的心情一样。
在他看来,那是首难得的好歌。
确切的说,这是一首跨时代的超越!
不论是曲调,还是歌词,都领先这个时代几十年。
张岐山深信:若这歌能在燕京大学传唱,再经过那群精英学子的传播,不出半年,就能在全国涌动一股全新的艺术潮流。
或许,还能将曲艺界带到一个崭新的高度。
老艺术家了!
张岐山对曲艺的态度是诚挚的,是热忱的!
他不想看到任何一首好歌被埋没。
更何况,这还是一首能在曲艺界开天辟地的绝佳之作!
张岐山沉默了许久,思想上做着复杂的斗争。
艺术家,重声誉。
从得知秦玉成是李学农女婿那刻,张岐山最害怕的就是秦玉成和文艺团扯上任何关系。
可现在……
“哎……难啊……”
张岐山幽幽的叹了口气。
不答应秦玉成的要求吧,一首好歌将被埋没。
答应了吧,又可能毁了他半辈子积攒的好名声。
“翠翠,你怎么看?”
张岐山揉了揉额头,神色凝重。
方翠翠是张岐山这几年重点培养的新人,长得漂亮,天资聪明,自然看出张岐山的为难之处。
“团长,秦玉成虽然说过燕京大学的联欢会,必须他亲自上。可他没说只能是他一个人。”
“嗯,继续。”
张岐山眉头微松。
方翠翠继续说道:“燕京大学是全国有名的高等学府,压轴的节目若让一个籍籍无名的人上去,怕是还没唱就被轰下来。”
“所以?”
张岐山的眉头完全展开,他有了一丢丢思路。
方翠翠道:“要是团长不嫌弃我唱的差,我可以上台和秦玉成合唱。”
“那么让秦玉成用什么身份上台呢?”
人老成精,张岐山也不例外。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世面没见过。
从方翠翠转达的话里,张岐山就听出来了:秦玉成就是想进文艺团工作。
诚然,若没有李学农女婿这层身份,张岐山倒是很乐意让秦玉成这样的人才进来的。
可秦玉成偏偏就是李学农的女婿。
铁一般的事实!
就算秦玉成有才情,真要不经考试就把秦玉成放进来,还不知道外面的人会传成什么样。
方翠翠知道张岐山的难处,笑道:“团长,今年文艺团的编制名额好像已经用完了吧。”
“呃,你的意思是……”
张岐山瞬间恍然大悟。
我怎么没想到。
编外人员,合同工啊!
这样既能让秦玉成进到市文艺团,又不会招来什么闲话。
毕竟文艺团的合同工,一个月才二十块的薪水,和肉联厂差远了!
没有人相信李学农会让自己的女婿放弃肉联厂优厚的待遇, 到市文艺团当一个合同工。
至于以后秦玉成能不能进到文艺团的编制内,那就看上头什么时候批下来名额,秦玉成又能不能通过正规的专业考试了!
“就这么办了!翠翠,你明天……不对,你现在去和秦玉成讲,他的条件我答应了。”
“……这个点?”
方翠翠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
她一个妙龄少女,还是红遍四九城的角,深更半夜到一个肉联厂已婚男职工的宿舍,传出去不用活了!
然而张岐山求贤若渴,哪想到这层,只以为方翠翠和秦玉成谈过,再让方翠翠去找秦玉,比较好沟通。所以一个劲的催促。
“快去,快去,耽误不了几分钟。”
“那我去了。”
方翠翠为难的起身,没走两步,转头问道:“团长,要是秦玉成问起福利待遇,我该怎么和他说?”
“先照实说!一个月二十块的薪资,两斤肉票,三十斤白面票,看看他的反应。要是不愿意,让他来找我。”
周围还有不少文艺团的团员在,张岐山也不好直说其他的,含糊其辞。
方翠翠点了点头,出了小食堂的门。
夜晚的国营肉联厂空荡荡的,夏季的蝉鸣蛙叫交相呼应,天空中星光摇曳。
方翠翠一个人踩着小碎步,向职工宿舍的方向走去。
肉联厂的职工宿舍很好找,就在厂区后面。
然而等方翠翠到了地方,却怯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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