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安的爸爸妈妈是城里有名的富商,可他生活得却十分清贫。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溪边洗自己的一件上衣,裸露的上身十分清瘦,又雪一样的白,他的手臂修长,十个指头也一样,雪白而修长,在初春寒冷的溪水里鱼一样搅动着。
我走过去向他打招呼:你好,在洗衣服啊?
他抬起头,泛红的眼睛只怯生生地瞥我一眼,就又垂下来:嗯。
这声音就像是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一样,轻飘飘的,又很闷。
我叫方晴辞,你叫什么名字?
我自来熟地蹲到他身边,用手里的树枝拍打水面。
沈易安。
我想,我要是不再问下去,他绝不肯再多说几个字,于是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穿衣服,小心着凉。
他回答的很简单:衣服正在洗,所以今天没穿。
那时候,我心里一下子涌出无数同情,扔掉树枝把自己的棉衣脱了下来,结果初春的风吹在身上差点给我冻死,但我没好意思反悔,只好把外套递过去,咬着牙说:借给你穿。
他也不推脱,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接下了,但最后因为太小并没有穿上,他把衣服抱在怀里没有要还给我的意思。
沈易安,听婆婆说,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在住,你爸爸妈妈都到哪里去了?
他们在城里。
他说,经常回来看我。
他们是工人吗?
他们是商人。
那肯定很有钱吧,我说,那你怎么会没有衣服穿呢?
沈易安的头更低了,依然在洗那件衣服,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就也低着头去看那件衣服,看起来是很粗糙的面料,没有任何图案装饰。
我确信沈易安是个穷小子,他甚至没有可以一洗一换的衣服
我跑回了家,向婆婆要了一堆旧衣服,挑出合适他的尺码,抱在怀里往他家里跑。
沈易安终于洗好了他唯一的上衣,正在往门口的绳子上晾晒,身上不协调地披着我的棉衣。
沈易安。
我一路喊着跑上去——他家住在一个小土坡上,又没有石砌的楼梯,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蜿蜒而上,刚刚下过雨,小路又湿又滑,泥泞不堪,好几次我都差点摔倒。
沈易安,你都不知道来扶我一把。
我有点生气,所以当他红着脸跑来拉我,我忽视了他伸出的手。
给你的衣服。
到他家里,黑咕隆咚的看不清什么,我只好胡乱把衣服往什么上面一丢,婆婆喊你明天去我家吃饭,你可别光着上身来。
说完,我就转头跑了,下坡的时候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满身泥巴地回了家。
经过这事,我对沈易安的好感消失了一大半,况且他一直没有把我的棉衣还给我,我只好打电话给爸爸妈妈让他们买来一件新的,比我原本穿的要大,我想哪一天拿这件去换回我自己的棉衣,这总不算是小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