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吓了一跳，赶忙将灵儿扯到身后，这才看清来人——一个瘦了吧唧的老嫂子，一身蓝布衣衫，裹着花头巾，抓着甜甜的手，分外有力量。
“这些天你窝在家里不出来，听说是病了？现在没事了吧，孩子我就带走了，不多说了，贵人还等着呢！”话落伸手就要拉扯灵儿。
天哪！把这茬忘了，这就是那个平哥哥口里的黄牙婆吧！
“哎！！”甜甜急了，“你谁啊你！当街抢孩子啊你！快放手！！我喊人了我！！”
“浑说什么！！谁抢孩子！！这是你卖给我的！早说好了，钱也给了，你这是想赖账了？”老嫂子一看甜甜的态度，很是生气，一挥手，后头窜上来两个打手打扮的男人，眼见就要拉开甜甜。
“啊——”甜甜眼看情况要糟，马上大喊，“抢人啦！抢孩子啦！！”紧紧抓住灵儿死活不松手。
两个男人上来拉扯甜甜，甜甜一个矮身，拉着灵儿就窜出去了！老嫂子动作也麻利，一胳膊就把甜甜怼到地上。甜甜摔倒在地，把灵儿护在怀里，任凭他们怎么拉扯就是不松手。一边对抗一边喊人，大嗓门招来了好多村民。
“干嘛呢干嘛呢！”一个庄稼汉赶忙过来，一手一个拉开两个打手，一个村妇打扮的妇人也忙着过来拉起甜甜，一边让身边的小子赶紧去周家报个信儿。
老嫂子见人多了，挥挥手让两个男的先靠边，挺着胸脯说，“人多怎么了，人多也好，让大家给评评理！”
“你当街抢人，你还有理啊你！”甜甜胡噜了一把头发，妈哒！发髻都给她扯掉了！小胸脯气的呼呼直喘。
“谁抢人？你可别睁眼说瞎话！明明是你卖给我的！等了你好几天不见你送人过来，老娘这才找上门来了！”老嫂子脖子一梗，眼一瞪，说着话又想上手。被刚才站出来的汉子拦住了。老嫂子急了，“哎呦喂，怎么着，仗着你们人多欺负人啊！”
汉子说，“别瞎说，谁欺负你了，你凭啥说莲儿嫂子卖孩子！”
旁边妇人搭腔，“就是啊，孩子爹刚没了，你是不是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啊，告诉你，孩子有叔叔，他叔叔可是个秀才！”
“秀才怎么了？瘸腿的秀才一辈子也当不上官儿！！秀才也得讲理，白纸黑字写着呢！！你们看看，是不是她把孩子的卖身契签给我们了！！”老嫂子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在众人眼前晃晃。
周围人议论纷纷，“哎，这是不是镇子上的那个牙婆子？”“哪个？”“就做皮肉生意的那个啊！”“好家伙，就给妓院里送姑娘的那个？”“可不就是她嘛，卖人放贷，啥都做。”“这么说，那莲儿嫂子真个把小毛卖了？”……
甜甜一个头两个大，午后的太阳晒得她头昏脑涨的，心说，范莲儿你可真能作妖啊！灵儿才四岁啊！怎么能往火坑里推啊！不管怎么样，今天打死也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不然周翔非生吞活剥了她不可！
“这是谁签的？我没签过！”甜甜梗着脖子不认账。
“哎呦喂，没看出来啊你个小贱蹄子！敢赖老娘的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黄牙婆是不是吃素的！”说着就把契书怼到甜甜脸上，又拿给其他人看，“大家伙都看清楚了，是不是按了手印了！”
“我没有卖孩子！”甜甜咬死就是不认，“当时说是借钱，有利息的！你说签字画押就签字画押，我又不识字，就是你诳我的！”
黄牙婆也不是头一回碰见赖账的人了，契书在手，走到哪都有理说。“看清楚了就别愣着了，抓人带走！”
甜甜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真特么的疼，混乱间看到人群外闪过一片青色的衣角。呵呵，村子里穿长袍的能有几个，好你个周老二，你侄女都要被抢走了，你特么还躲在外头看热闹！看来不到关键时刻，周翔是不会出来帮忙了，他大概也是想看看范甜甜会怎么做。
“停！我有话说！”甜甜挣开几人，站起身来，“黄牙婆，契书是我签的，我认！”
“豁！真是她签的！”“这人心可太狠了啊！”“就是说呢，这孩子刚死了爹，本来就不是她亲生的……”
“但是！我只认我拿了你的钱，钱是借的，我会还！”甜甜半边袖子掩着脸，垂着头，向众人道，“乡里乡亲的，都知道我们家什么情况，为了给孩儿他爹治病，都开始卖地了。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去借钱的。”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
“呵呵，你说是借钱就是了？白纸黑字可都写着的，你可给娃签的卖身契！”黄牙婆眼一横，不依不饶地说。
“你们就是欺负我不识字，才诳我的！”甜甜呜呜咽咽地说道，“你告诉大家，那卖身契上银钱几何？”
“……这”黄牙婆眼神飘忽，“反正钱都给你了，你自己知道！”
“是啊，我知道，十贯钱，就能让我把女儿卖到那烟花柳巷里去！！”甜甜甩开袖子，逼上前来，“你还敢说你不是诓骗我！谁家签死契，又是那等腌臜地方，只要十贯钱！！”
“对啊”“可不是吗！”“像这样的小女娃死契怎么也得二两银子呢！”“就是说呢，一定是让人骗了！”村民们的看黄牙婆一行人的眼神越发不善。
“当时说好的价格，”黄牙婆心一横，今天高低得给个说法，“你现在想变卦了？契书在手，就是告到衙门里去我也有理！”
甜甜面色再次转圜，一副哀求的模样，“今天，我是死也不会让你把孩子带走的。黄婆婆，求你看在我们一家可怜的份上，再通融通融吧。”不等黄牙婆回话，又道，“放心，不会让您老吃亏的。不管是借还是卖，这钱我都双倍奉还，您看如何？”
“双倍？那哪行！！”
“三倍！”
“不行！”
“五倍！把我家女儿赎回来。”甜甜定了定心，直直看向黄牙婆，“如此还是不肯，那我跟女儿现在就跳河，到时我家孩子叔叔告到衙门去，告你逼死人命！让你人财两空！”
“哎呀，可以了可以了。”“是啊，五十贯钱呢，赚大发了！”“就是说呢，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到了那，养不养得活还难说呢！”“在咱们村，怎么能让他们逼死人呢！”“就是就是！”
黄牙婆看群情激奋，只得见好就收，“我可不信你了，你说五十贯钱就得立下字据才行！”
“好，”甜甜说道，“但你得宽限我两天，我得筹钱。”
“听说你家都开始卖房卖地了，你去哪儿筹钱，别到时候跑了，我一样是人财两空！”
“我给你立字为证，如果两天后我拿不出钱来，我跟你走！”甜甜脆生生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不可！”人群中穿来一声呼喝，周翔一身青衫，拨开人群，向甜甜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