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不禁吪道:“纪长婧,你说什么鬼话?”
纪长婧踱步到窗前,盯着顾晏,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那块玉正挂在葭月身上,是你送给她的,还是她偷的?”
顾晏震惊万分,冷汗直渗。
他昨晚才把玉佩送给葭月,满打满算葭月也就挂了一天一夜。
葭月做事向来谨慎,玉佩缝在荷包贴身带着,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
纪长婧刚来顾府一会时间,是怎么发现的?
他和葭月偷情的事从没露出半点马脚,就连向来见微知著的叔叔都没发现,纪长婧这种缺心眼更不可能察觉。
顾晏想到这儿,面露局促,勉强镇定道:“相同的玉佩有很多,你会不会看错?”
纪长婧道:“看没看错,把葭月叫过来一问便知。”
顾晏神色迅速的变了变,正要开口,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顾云珺不咸不淡地道:“长婧说的对,也不是什么费心的事,问问也好。”
纪长婧长长透了口气。
要是顾晏执意不让葭月过来,要是顾云珺不说这话,她只怕还要费诸多口舌。
幸亏顾云珺这句不咸不淡的话!
想到这儿,纪长婧抬头望向顾云珺。
顾云珺正握着茶杯,手指在杯口停了停,轻轻揉搓,自始至终没喝一口。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将军,葭月已到。”
顾云珺道:“让她进来。”
葭月进屋,见纪长婧也在,微微一怔,随即平静地跪到地上,开口道:“将军找葭月有何事?”
顾云珺开门见山地道:“长婧和顾晏在闹别扭,起因是你身上的一块玉,若为块玉就让他们生隙,我觉得十分不值当。把你叫来,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是无理取闹,闹一回也就罢了,横竖都是自家人,长辈是不会看小辈笑话的。”
果然是积年的人精,把话讲得很通透。
这句话,是顾云珺的表态,他不希望顾晏和纪长婧生隙,所以才会放任纪长婧行事,就算纪长婧无理取闹,他也是把纪长婧当成小辈,绝对不会计较。
但要记住,闹一回也就罢了!
再多闹,他也是会翻脸的。
就算多活一世,纪长婧也忍不住有点肝颤。
葭月听完话,面色几乎可以开染坊,从白变青,从青变紫,牙齿颤颤搐动说不出话来。
她做梦也没想到,顾云珺把她找来是说这事!
那块玉,顾晏昨晚刚给她,她就戴了一天,捂都没捂热,就被发现了吗?
不能呀!
她明明把玉佩缝在荷包贴身带着,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
除非是见了鬼……。
要是把玉拿出来,说是顾晏送的,鸳鸯成双成对,顾晏又是特意去银楼取来哄她的,他们的关系就会显露出来,纪长婧对顾晏痴心一片,必定大闹一场!
再者,顾云珺一心一意要和将军府联姻,如今婚事因她而起波澜,又岂会轻饶她!
顾云珺向来是无声处显雷霆手段,往轻了说把她发卖,往重了说丢到湖里沉塘也不是没有可能!
葭月胸口一窒,气短难耐,半晌道:“奴婢从来不带玉佩。”
顾云珺呷口茶,眸光慢慢停在纪长婧脸上,没有开口,但意思很明显。
事情既是纪长婧起的头,自然要由纪长婧收尾,顾云珺只想稳坐钓鱼台,任凭风浪起。
真是只老狐狸!
纪长婧抿唇,眉心拧出一抹尖锐,对葭月道:“你说你从不带玉佩,那缝在荷包贴身带的又是什么东西?”
葭月吓得差点瘫地上。
就连顾晏,也全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这么短的时间,纪长婧是如何知道,葭月把玉佩缝在荷包贴身带着的?
顾云珺观了眼葭月的表情,眸子偶有波澜,开口道:“葭月,把你的荷包拿出来一看。”
葭月周身发凉,没有动静。
顾云珺向端茶的丫环使个眼色,丫环上前去搜,果然在葭月贴身处摸到一个荷包,打开一看,正是银楼的鸳鸯玉佩。
顾云珺的声音从唇齿迸出:“葭月,这是怎么回事?”
葭月一张脸铁青,死命顺着气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纪长婧想给顾晏点嚼头尝尝,开口道:“鸳鸯玉佩是你取回府的,现在却挂在葭月身上,可有说辞?”
顾晏容色一僵,要是现在承认跟葭月的私情,将军府和顾府都得闹得人仰马翻。
别说葭月,就连他自己,都没好日子过!
把要送纪长婧的鸳鸯玉佩,拿去送给葭月,摆明了没把纪长婧放在眼里,婚事搅黄不说,将军府能饶他,叔叔能饶他?
凡事要从长计议,先把眼前难关糊弄过去,后头安抚好纪长婧,等纪长婧进门后再哄着她让葭月进门,这才是正道。
顾晏认真掂量着道:“葭月,我昨晚去银楼取回鸳鸯玉佩,回府时掉了一块,怎么找也没找到,莫非是你捡去的?”
葭月骇然睁大眼睛,神情几转,而后喏喏连声道:“奴婢昨天在院里捡到的玉佩,奴婢虽觉得眼熟,但没想到是银楼的那块鸳鸯佩,奴婢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佩件,一时鬼迷心窍,才私藏起来。”
这手太极打的甚妙!
“原来是捡到的,我差点以为你跟顾晏是一对……。”纪长婧忽地一笑,顿了顿道:“是一对鸳鸯玉佩,一人分了一块呢!”
纪长婧的话就像石头丢进河里,溅开一片水浪。
顾云珺两道清水般的目光从顾晏脸上扫到葭月脸上,半天攒出句话:“顾晏,你方才还说,两块玉都在屋里。”
顾晏道:“我这不是怕把玉丢了,惹长婧心里不痛快嘛!”
纪长婧在心里啧啧两声,顾晏要不是这般能说会道,也不会前世把她骗得团团转,卖了都替他数钱!
顾云珺眼睛稍眯道:“说得可都是真话?”
顾晏道:“侄儿没半句假话。”
顾云珺压住心绪道:“葭月拾物不还,实为不当得利,重杖三十,扣月薪一年。”
重杖三十,那得打掉半条人命,顾晏想求情,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口唾沫星子。
纪长婧眼底颜色深重,表面却一派平和。
猫捉老鼠,一下子弄死多没趣!
前世,顾晏耍了她几十年,今生,她没功夫耍他几十年,耍他几回总是要的。
这,只是第一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