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我经常梦见。我开始眩晕,眼前像是笼罩一层浓黑烟雾,颤抖着手想要拨通报警电话。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就急刹在我身边。我看见傅霁琛愠怒的别住那个男人的手,一拳打在他的颌骨。
皮肉相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个男人跪在地上求饶,傅霁琛却迟迟没有收手,皮鞋踩在他的颈椎。
除却十七岁时他救我的那一天,我从没有见过他如此暴虐的样子。
我慌乱的拖住他的手,「我报警了,傅霁琛,不打了,不打了——」
他阖目,喉结滚动,竭力的压抑平复怒意。然后他径直走向魏纾,我看见他伸手,抚在她因为抽噎而起伏的纤弱的肩脊。
我俯下身给她拍了拍沾满灰土的裙摆。
那个男人是这个时候爬起疾冲而来的。
我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他的手心寒光乍现,旋即我的下腹一痛,风骤然贯入我的身体。
我回头看向傅霁琛,他将魏纾紧紧护在身后。
拿着从我身体抽出的朱湛色尖刀的人,正望着魏纾流泪。
然后傅霁琛惶恐的呼喊我的名字。我充耳不闻,只是本能的伸手去触碰自己正在释放剧痛的漩涡中心。
终于我倒在他温暖的怀抱,这一刻似曾相识。
我忽然不知道是不是十七岁到二十二岁的这五年只是我死前的幻相,我看着傅霁琛抿紧的薄唇,血红的双眼,冷硬的颌角,我用尽浑身的力气,终于能完整的说出那句话:「李南舒在巷子里,快去救她。」
我知道自己怀孕两个月,知道摘除子宫,同一天。
意识混沌时我并不觉得痛,无论精神还是生理。我只是觉得寒冷。
医院白色被褥的温度无法和煦我身体的荒芜,濡湿的冷汗像是霜成了一层薄冰,我整个人像随时可以被触碎。
傅霁琛叫我的名字,凝漪,凝漪。
0、1——那是我名字的来源。
我出生的时候,他是第一个抱我的人。他好奇又嫌弃的看着丑陋的婴孩,随口赋予我了这样一个名字。
后来他叫着我的名字,站在几米开外,让蹒跚学步的我费尽力气走到他的身边,又每一次在我快要能牵到他的手,又会换一个位置,引着我继续走,继续走。
最后,他绝望的,遗恨的叫我的名字,他说沈凝漪,你是个疯子。沈凝漪,她已经死了。
原来我跟随他已经这么多年。唯独这一次,我不想再应答。
手术后的六个小时不让睡过去,我只能盯着镇痛棒,听他穷尽一切话题打断我的困顿晕眩。
我总觉得我失去的是一个女儿,或许她是一个迷你版的沈凝漪。
我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幻想长大后嫁给傅霁琛。我们会在被窝里亲吻,然后就会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小娃娃,我曾经发誓我会给他盛大的爱和完整的家,傅霁琛不会像父亲一样另寻新欢,我也不会像母亲一样含恨而终。
但是一切都没有了。
我原本应当撕心裂肺的让他从病房里滚出去,但是穷人不配有骨气。
我父亲这辈子,仕途走到头,家产充了公。他得把牢底坐穿才算报应,我作为连坐应当把穷日子过尽。
钱真是好东西啊,不是傅霁琛,我住不起一万三一天的特护病房,甚至连一个二十四小时都护工都请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