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林苑向南望去,秋日的终南山岭已经是层林尽染,煞是好看。
一日,霍去病令侍卫传端木到帐中。端木到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端木向霍校尉请安?
霍去病大笑道“你我年龄相仿,且大于我,何必如此拘礼,照理我应该称你为兄长才对!
端木道“军中无老少,应以衔职称之。
霍去病道“古人云‘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羽林卫岂能无兄弟之情?说完又哈哈大笑。
在上林苑半年多的日子里,霍去病与端木等人朝夕相处,角力比武、骑射相戏,已经非常熟悉了。加之同为年轻人,霍去病与端木说话也就随意了许多。
端木问道“霍校尉今日唤我有何要事?
“要说是要事,嗯!确有个天大的事!霍去病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这要紧事啊,还须端木郎与我一同前往。
“与霍校尉出行,乃是我端木之幸。
霍去病收起笑容,“上林苑秋猎在即,我等需先行探勘,将围场部署、设置防务等事宜先行筹划,以保秋猎万无一失。
端木兴奋地拱手道“愿随霍校尉一同前往。
……
第二天,霍去病、丁将军、朝廷负责狩猎的期门仆射以及端木等随从一行百余人,带着几辆拉帐篷行李的马车在羽林营内集结完毕。
刚出大营,只见一行人马挡在路前,为首的女子高声道
“好个霍校尉,私自携众出营,何事之有!
霍去病一看,原来是紫夏翁主!赶紧下马迎上前去,脸上陪着微笑,“翁主错怪了,我等这是去秋猎察勘,哪敢私自出营啊!
紫夏翁愤愤道“哼,我岂不知秋猎察勘之事,只是这等游玩之事,你却忘了翁主,这该如何解释啊!
“察勘之处百兽出没,林木湖草甚多,实乃辛苦之事,去病岂敢惊扰翁主大驾!
霍去病知道翁主在闹着玩,故意将察勘之地说的凶险一些,好进一步撩起翁主的兴趣。
紫夏翁主嗔骂道“本翁主倒想闯一下这凶险之地,还不在前带路!
霍去病暗自得意,“多谢翁主开恩!一路有翁主相伴,乃是我等荣幸之事!然后翻身上马,“翁主,这边请……
“翁主、翁主!你霍校尉得了羽林军,也不认我这个姐姐了,简直是目无尊长!紫夏翁主明显还没有骂过瘾。
霍去病滑稽地在马上做出作揖的动作,道“去病向翁主姐,噢,不对,向胶东先生请安!
惹得紫夏翁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一行人都乐了,但竭力控制,不敢笑出声来。
……
皇家秋猎是一件盛事,狩猎过程必须严格分工,不得出任何差错。
狩猎时,期门骑负责将几个方向的猎物通过鼓噪呐喊的方式,驱赶到预设的围场,供皇家及诸位大臣射猎。
羽林卫负责猎场守卫及外围部署。
霸上、棘门、细柳三营负责整个上林苑外围的禁卫防护。
期门仆射已经初步规划了今年秋猎的线路,在仆射指引下,一行人一边察勘地形,一边部署埋伏驱赶猎物的方位等事宜。
霍去病和丁将军主要对沿途防卫诸事进行部署。
秋日的上林苑风景如画,数条溪流从终南山北坡蜿蜒而下,在苑中形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池沼。湖中水草丰美,大量野鸭以及北方迁徙而来的大雁、天鹅徜徉其中。湖边的密林中有成群麋鹿、獐子、麝等动物。
一行人车马喧嚣,惊动了不少飞禽走兽,远处成群的麋鹿警觉地望着这些不速之客。
紫夏翁主见霍去病与丁将军忙于四处勘察,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霍去病骂道“好个霍校尉!防卫之事自有丁将军筹划,何须你往来奔忙!难道有意冷落本翁主?!
霍去病赶紧回话,“瞧我这个霍莽夫!罪过!罪过!
紫夏翁主道“你我先行一步,猎只麋鹿,也好回去向吾皇炫耀一番!说完发出银铃一般笑声。
“诺!就依翁主姐姐的!霍去病说完向丁将军拱手致礼,“有劳丁将军了。
丁将军还礼,“霍校尉请放心,防务布置妥当之后,老夫自会悉数禀报!
霍去病目光寻找到端木,“端木郎,你与我同行,我等皆以翁主马首是瞻!哈哈!
……
紫夏翁主、霍去病、端木三人离开队伍,快速向上林苑南边林深之处策马奔去,任由翁主的随从在后面苦苦追赶。
霍去病对紫夏翁主道“出营近两个时辰,想必翁主姐也饿了,去病以为猎鹿有所不妥,毕竟吾皇尚未射猎。不过……,猎个大雁什么的也未尝不可!哈哈!
“就你鬼心思多!难怪吾皇对你恩宠有加!嗯,猎雁也不错,正好让我看看羽林卫的射术如何。
“如若射不中,看我如何向吾皇禀报!咯咯……
“诺,不过,单单射猎略显寡淡,不如我同端木郎比试射术,还请翁主姐做个见证。
“好啊!好啊!我就喜欢这样!你二人以何为赌?
霍去病对端木说道“你我各射三支箭,射猎多者胜。我若胜,端木郎须应允我一事;若端木郎胜,我可为端木郎完成一事!你看如何?
“全听霍校尉安排!
“哈哈,如此甚好!霍去病爽朗大笑。
“霍校尉面藏狡黠,定有刁蛮之事,不妨先说来听听?
紫夏翁主对赌注很感兴趣。
“莫急,莫急,只待比试后方可说出,翁主姐莫要影响了我俩射猎,哈哈!
紫夏翁主对端木说道“休怕他耍怪!本翁主自会主持公道!
霍去病寻得一个小湖,湖中有不少大雁和野鸭在水中嬉戏觅食。
霍去病让几个随从悄悄绕到湖对面,又让几个随从埋伏到湖的两侧。
霍去病、紫夏翁主、端木三人则躲在湖边的树丛中。
霍去病向旗手发出指令,湖对面的几个随从随即大声呼喊聒噪,湖两侧的随从也同时摇旗呐喊,湖中的大雁、野鸭顿时被惊得飞起。
野鸭飞了一段就落入了湖边的草丛中。
受惊得大雁向着霍去病等人埋伏的树林飞来。
霍去病和端木快步走出树林,张弓搭箭,每人迅速射出了三支箭。
几只大雁纷纷中箭,跌落在不远处,紫夏翁主拍手喝彩。
随从们向大雁跌落处奔去……
紫夏翁主远远看到拾雁的随从提着五只大雁走过来,兴奋地对着霍去病和端木道“六支箭,中了五只雁,哈哈,少了一只,定是有人输了!
待随从将雁摆在面前,众人却发现有只雁身中了两支箭,两人打了个平手!
霍去病与端木两人相视而笑,击掌庆贺。
紫夏有些不甘心,“你们二人倒是旗鼓相当!但本翁主却容不得你们蒙混过关,快将惩戒之事说出!
天下女子均怀八卦之心。
“端木郎为兄长,自然是兄长先讲了。霍去病有意推辞。
“端木入羽林乃各位鼎力相助,不敢再有其他非分之想!端木说了同没说一样。
“无聊,无趣!
“不过……,端木郎也不会在校尉面前说些什么!那霍校尉要端木郎做什么事呢?紫夏逼问道。
“去病所说之事与翁主相关,实不敢讲!
霍去病向紫夏翁主躬身长揖。
紫夏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嗯……,不妨讲来,本翁主不怪罪于你。
霍去病令左右随从退下,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翁主姐既然不怪罪于我,那我就斗胆直言了。
“说吧,看你能说出什么!
“我是令端木郎向修成君提亲!
霍去病此言说的有些出人意料。
紫夏脸颊泛红,“大胆,天下哪有弟弟为姊提亲!
说罢转身离开。
霍去病赶紧追上前去,“翁主姐与端木志趣相投、年龄相仿,这岂不是一桩美满姻缘!
紫夏骂道“好你个霍去病!胆大妄为!你还是先惦记你自己的姻缘吧!
霍去病受了紫夏责骂,停下脚步,脸上隐隐露出得意的笑容。
远处端木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脚下摆着刚刚猎获的五只大雁。
……
上林苑地域广阔,皇家围猎往往需要数日,察勘并非一日可以完成。
霍去病眼看天色不早,就选定高冠瀑布下的一块平地作为夜间休息的营地,丁将军布置周围防务,霍去病令侍卫支起帐篷、点起篝火、垒起石块开始埋锅造饭。
烤大雁的香味很快就将期门仆射等官员吸引过来,众人还将行军准备的酒肉凑在一起,围坐在紫夏翁主帐篷前的篝火旁,吃肉、饮酒、打趣。
紫夏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与坐在旁边的霍去病斗嘴,端木坐在霍去病一旁,显得有些拘谨。
紫夏为了活跃气氛对期门仆射说“先生长随武帝田猎,有何趣闻说来让大家听听。
老仆射见翁主点到自己,有点得意洋洋,“武帝田猎,趣事不少,最有趣之事当数东方朔持剑割肉了!
紫夏说道“此事略有耳闻,请先生细细道来!
仆射提高声调,“武帝田猎归来赐肉给百官,众臣立在大殿等待,肉已上架,而分肉的大官丞却迟迟不来分肉。
“等待许久,东方朔恼怒万分,竟然自己拔剑割肉而去,众臣面面相觑,均不敢效仿割肉。
仆射见大家听得兴起,又眉飞色舞地往下说。
“这个东方朔任常待郎,为人机敏狡黠!第二天,武帝问起此事,令东方朔自责!
“只见东方朔脱帽跪地大哭,说道‘朔来!朔来!受赐不待诏,为何这般无礼?拔剑割肉,志何甚壮!割肉不多,节何甚廉!归遗小妻,情何甚仁!岂敢称无罪?’
仆射摇头晃脑,连说带演,把东方朔的表情模仿的惟妙惟肖。
“你们猜怎么着?武帝听后反而笑了,说道‘我令先生自责,你反而自誉,岂不可笑!’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
仆射双手下压做出让大家安静的手势,对着众人说“莫笑!莫笑!还没讲完!
丁将军说“你这个老仆射,还不赶紧道来!
“武帝不但没有责怪,还赏赐他一石酒、百斤肉!这个东方朔当即破涕为笑,在大厅边舞边谢,竟然受赐而去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纷纷赞叹东方朔机智聪明。
霍去病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得主恩宠,方可恃才不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