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按紧了，坏了我的事就取了你们的小命。”
虽然黎枫名义上是队伍的队长，但其实，所有人更服从黎阳，他杀伐果断、利益至上，身手更是他们中最好的。
没有人敢不听黎阳的话。
“可以带我的孩子回灯塔吗。”
妇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不舍的情绪缠绕着她，扼住了她的呼吸，叫她如何也挣脱不了。
黎阳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妇人只听见他敷衍地答道：“好，我知道了。”
“呵，”妇人苦笑一声，只要她的孩子能回家就足够了，她没有很贪心，痴妄着自己也能活下来，“谢谢你。”
遮蔽好衣物，妇人望着怀中熟睡的孩子，笑得安稳，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再见了，我的孩子。”
浅浅的吻落在肉嘟嘟的脸蛋上。
黎阳接过孩子，那婴儿软乎乎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某一刻，黎阳也觉得，这样的小生命还是挺招人欢喜的，至少比蔓延在世界每个角落的丧尸和灯塔里没了任何生气的人类看上去讨喜。
所有人退至墙角，躲在一排书桌下。
妇人躺在房间正中心，双手安放在腹部，出神地望着天花板。
一把生锈的匕首钉在她的肩上，仿佛临死前的耶稣。
一声枪响惊炸在破败的城市中央，仅剩的几枚子弹正中门把手，下一秒数十只丧尸鱼贯而入，瞬间扑在了妇人身上。
被咬中脖颈的时候，妇人缓缓转头望向孩子的方向，只可惜她心中牵挂的孩子此时藏在书桌后，一眼也看不见了……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在她被吞噬之前。
黎阳提前堵住耳朵，只听“砰”的一声，房间内血肉横飞，丧尸的嘶吼声止于震耳的爆炸中。
除了苟延残喘的几只丧尸拖着没了双腿的身子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爬行之外，己经没有能够站立攻击他们的怪物。
血液流淌在狭小的房间中，几块组织淌到众人面前，微微的热气上升着，是那位妇女曾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证明。
众人迅速起身，被松开的黎枫此时终于得到了自由。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上己经布满泪痕，说不清是出于对妇人的怜悯还是愧疚。
黎阳先一步上前，踏着血水，一把匕首解决了地面上几只拖着上半身、挥舞着双臂的丧尸。
微微往外探头窥视一番，冷清的办公楼层此时空无一人，灰尘扬在空中遮蔽了视线。
摇摇欲坠的玻璃间钻进刺骨的冷风，吹得众人首打寒颤。
没了这一群丧尸的嘶吼，世界倒是安静下来一般。
“快！”
黎阳指挥着众人行动，虽然此时这层楼暂时安全了，但是刚刚那一声枪响一定惊动了剩余上三层内的丧尸，他们现在抓紧时间，说不定还能在丧尸找到方向之前摸着楼梯爬上顶层。
依着惯例，黎阳在前打头阵，黎枫在队伍末尾。
楼梯间内昏暗阴森，没有一丝光亮，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灰尘味道，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队花了整整两天才一层楼一层楼摸上来，清洗了几乎整栋大楼。
如今只剩下三层，丧尸的数量并不多。
众人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他们距离终点只有这样短的一段距离，也许真的可以逃出生天。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黑暗的环境中蔓延，是那群怪物正在寻找楼梯间的方向。
众人加快脚步，眼看着天台的铁门近在眼前。
然而现实总是会在希望降临之前给人当头一击，击溃人所有的理智。
最后一层的楼梯间大门只吱呀响了两声便轰然倒塌，数十只丧尸闻声狂奔而来。
“跑！
快跑！”
黎阳推搡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队员往上跑，而自己则踏着布满灰尘的台阶试图接近黎枫。
绑在腰上的婴儿被这般声响惊醒，稚嫩的啼哭声混杂着绝望的嘶吼击打着每个人的耳膜。
走在队伍最末尾的黎枫被这动静吓懵了一瞬，反应过来立即跟着向上狂奔。
他的哥哥在高处。
伸手拉住他。
他们一起往上逃生。
“哇啊——”哭声越来越刺耳，仿佛婴儿此时就要哭断气。
天台出口就在眼前，隐隐约约灰暗的光洒进来。
几位队员率先从黑暗的楼道中逃进微弱的阳光中。
然而等他们转过身时，却发现黎阳深陷丧尸堆中，双手展开将楼道死死挡住。
而黎枫因为他的推搡刚好跌倒在门框上。
“快关门。”
大家目睹着黎阳手臂上的血肉被一点一点啃噬，鲜血喷涌而出，溅满墙壁，打落几片脱落的墙皮。
婴儿同样被他扔了过来，脸朝地，许是摔晕了，暂时没了生息。
黎枫踉跄着爬起来，第一时间想去拉哥哥。
然而他的队员纷纷拉住他。
有人控制着他的双臂，有人环住他的腰。
“队长快趴下，马上就要爆炸了。”
恍惚中，黎枫好像听见了“咔嚓”一声，一只丧尸张口咬在黎阳脖颈上，飞溅的血液挡住了视线，他的世界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记得最后一刻，哥哥张嘴说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巨大的爆炸伴随着血雾扑面而来，众人被震得跌坐在地，尖锐的耳鸣仿佛止住了血液的流动，撕扯着他的神经。
灰尘与血雾散去，一只断臂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刚好落在黎枫脚边，而楼梯上，是一摊再也无法看清的生物组织。
黎枫嗫嚅着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不自知地往下淌。
像是一座雕像一般，他仿佛被定在了原地，身上有无数的巨大钉子压制着他，叫他挪动不了分毫。
从爆炸中缓过来的队员赶紧冲上去将天台铁门关上，砰的一声隔绝了那灰暗的环境。
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了队员的大脑，嘴角再也压抑不住，摊靠在门上，闭上眼大口呼吸着新生的空气。
黎枫反应了半晌，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跪趴在地上，仿佛灵魂被撕裂，那哭嚎中浸透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黎枫不喜欢自己的哥哥，就像哥哥不喜欢他一样，从小都是这样。
但是他们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在充斥着暴力与恶臭的圈养场中长大，那是他唯一能产生感情的人。
讨厌也好，依赖也罢。
不论是什么感情。
“哥……哥……”他颤抖着手捧起那只断臂，抱在怀中，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要保护他。
哥哥的能力比他强上好几倍，为什么要让他这个胆小鬼活下来。
刚刚眼看着就要被丧尸抓住，是他的哥哥将他推了出去，用身体挡住了蜂拥而上的怪物。
应该把他推进丧尸堆的，哥哥应该把他推进丧尸堆的。
阳光从东边照射过来，落在少年们单薄的身体上，在精神极度紧绷的情况下经历了几天的饥饿与疲劳，他们早己精疲力尽。
三个少年依靠在一起沉默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宁，一位少年失去了自己的至亲跪坐在地上不知所措，还有一位少年抱起被爆炸震出一段距离的婴儿。
揉他的脸，探他的呼吸，探他的心跳。
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肆意的向他展示着世界的悲哀与他们的可悲。
“他……死了。”
擦掉婴儿脸上的灰尘，白嫩的皮肤透出微红的光泽，仿佛在美好的梦境中安睡着。
天微微放亮，他们在黎明升起之前逃了出来，唯独将他的哥哥留在了这栋充斥着黑暗的大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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